[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2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38
第八百四十一章 私會慕容新交易

  慕容衝恨得牙癢癢,全帳的人都能聽到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卻也只是這樣瞪著劉裕,無可奈何,因為,剛才劉裕把跟慕容垂的事情說得很清楚,即使衝動暴躁如慕容衝,也不敢真的在這時候為了一個劉裕而跟慕容垂翻了臉,畢竟,現在的吳王威望如日中天,自己手下這幫鮮卑酋長的忠誠是不能指望的,真要是兩邊開打,只怕一半以上的人都會跑到慕容垂那裡去。

  慕容永的眼珠子一轉,站起身,對慕容衝行了個禮:「中山王,末將有一言想要單獨進諫。」

  慕容衝點了點頭,慕容永走到他的身邊,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劉裕這小子,吃軟不吃硬,他這回來我們這裡,是作了充分的準備的,真殺了他就會如他說的後果一樣,咱們沒必要為他一個人得罪吳王,如果他真想保苻堅,完全不用自己來,我想,我們這裡也有他要的東西,讓我跟他談一談,畢竟,上次在秘谷王嘉那裡,我們打過交道。」

  慕容衝冷冷地說道:「這回你就不怕被他再騙一次了?」

  慕空永笑道:「其實他沒騙我,先帝駕崩,確實不是因為劉裕失信,而是他自己的雄心壯志沒有成功而已,這回,我想我能從他嘴裡套出他想要的東西,到時候我們再商量著來,這麼多人在場,大家的心思都不一樣,也沒什麼可以談判轉環的餘地。」

  慕容衝的眉頭一皺:「也好,你跟他熟,這個劉裕太過霸道,我不喜歡,跟他在一起,我也覺得談不出什麼,還是你來好了,到時候他要提什麼條件,我們再商量著來。只要我們意見一致,各部頭人也不會說什麼。」

  慕容永微微一笑:「多謝殿下!」

  二人商議已定,慕容永站起身,轉過來對著劉裕行了個禮:「劉裕,請借一步說話。」

  一刻鐘之後,燕軍西營,一處中軍帥帳邊的小高坡上,風吹草低,幾百名鮮卑軍士,遠遠地散在百步之外,草叢之中剛才都被嚴格地檢查過,確保沒有刺客藏身,而這個距離,也足以確保站在高坡上的劉裕和慕容永二人的談話,不會給任何人聽到。

  劉裕勾了勾嘴角:「想不到將軍在自己的營地裡還這麼小心,如臨大敵。我這回連個副使都沒帶,你這只怕不是為了防著我吧。」

  慕容永微微一笑:「當著明人就不說暗話了,你知道我是在防誰。今天你這樣故意激怒慕容衝,就是為了創造現在這個跟我單獨談話的機會吧。說吧,這回你有什麼新提議?」

  劉裕平靜地說道:「將軍果然是聰明人,這次雖然我沒殺慕容緯,但他死於秦宮秘道,雖然你少了一面大旗,可是以後自立起來就沒有障礙了,我想,這個結果只怕也是你所需要的吧。」

  慕容永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臉上擺出一副悲傷的表情:「主公畢竟在我貧賤危難的時候出手助過我,這麼多年的感情也在,聽到他的死訊,要說不傷心難過,也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以後我不會容忍慕容衝這個淺薄無能的小白臉繼續騎我頭上,但是我身份不足,現在缺了主公這面大旗,以後只怕想要自立,也難了,你還得給我再想個辦法出來才行。」

  劉裕看著慕容永,正色道:「這次來,我就是給你帶大旗的,這面大旗,就是慕容垂。」

  慕容永的神色平靜,看著劉裕,微微一笑:「吳王跟我們相隔萬里,怎麼就能成大旗了?再說慕容衝不過一個衝動莽夫,很好對付,可吳王是世之英雄,就連我們這裡的各部頭人,酋長,也都更認他,我趕走一條狗,卻弄了頭老虎到頭上,最後只能對他俯首稱臣,劉裕,你這是幫我還是害我?」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其實還是我剛才說的事,你們終歸不會在長安久留,早晚要回關東,去了關東之後,還是得面臨跟慕容垂如何相處的問題,如果當時他還能在關東立足的話。」

  慕容永的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先暫時借助慕容垂的名份,壓慕容衝一頭,控制這裡的軍隊,然後再慢慢扶植自己的勢力,最後跟晉國聯手,驅逐慕容垂?」

  劉裕搖了搖頭:「那是以後的事,遠的不談,隻談現在。我相信將軍要是除掉慕容衝,並非難事,但除掉他之後,難以服眾,這才是你遲遲不能動手的原因吧。」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閃閃,看著劉裕,已是默認。

  劉裕繼續說道:「可是你如果這時候有吳王的支持,你尊他為帝,他封你個大將軍,大丞相,都督關中諸軍事之類的頭銜,你就有了統治這些桀傲不馴的鮮卑酋長的名份,他們只要認你為首領,假以時日,你帶著他們能奪取一些秦國的州郡,得到好處,那這種名份就會慢慢轉化為真心的服從,到了那時候,你就可以自立了。」

  慕容永若有所思地說道:「就是說只是暫借慕容垂的封號,來控制這些人,以後再相機自立?」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而且,我也可以向謝相公彙報,讓大晉不把你們西燕作為首要的攻擊目標,只要你們肯回遼東故地,名義上尊我們大晉為宗主,那裂土分疆,貴為王候,也不是什麼難事。」

  慕容永哈哈一笑:「我們草原男兒自由慣了,不想再給人管著,不過若是晉國能暫時不來插手,給我兩三年時間發展自己的力量,我必能做出一番事業出來。劉裕,我不懷疑你能讓吳王給我這些,但是你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劉裕看著慕容永,眼中光芒閃閃,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你的保證,即使攻破長安,也不許屠殺百姓,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慕容永鄭重其事地舉手向天,大聲道:「我慕容永向慕容氏的先祖起誓,攻克長安之時,必當約束兵將,不屠殺百姓,若有違背,天誅地滅!」

  劉裕微微一笑:「看來我們真的可以做朋友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39
第八百四十二章 秦燕決戰一觸發

  慕容永哈哈一笑:「能和你劉裕做成朋友,是我的幸運。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來我們大燕的。」

  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這個是不可能的,我是晉國人,只會為晉國效力。如果你能善待百姓,我可以幫你拿到燕國之主的位置,僅此而已。」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你不幫苻堅作戰,我就能拿下長安,我會遵守跟你的約定,約束部下。但是慕容衝多半是不肯收手的,到時候我正好可以殺了他,不過你得先幫我拿到吳王的任命才行,這樣我才可以名正言順地動手。」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不能在攻打長安前就除掉慕容衝嗎?最好是不要打長安,直接回關東,反正你們也不能在這裡久留。」

  慕容永搖了搖頭:「現在所有人都指望著攻下長安後能大搶一把,這是我們鮮卑人的天性,已經打了這麼久,空手而回,誰也不甘心。劉裕,咱們都是軍人,應該知道士卒之心不可輕易違背,而這種劫掠,就是維持士氣和戰鬥力的最好辦法。」

  劉裕歎了口氣:「如果你們真要攻打長安,我只能全力阻止了,實在阻止不了,也只有盡我人事,聽天由命。不過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諾,即使攻下長安,也約定你的人不要傷害百姓,慕容衝那裡,我會想辦法解決。」

  慕容永微微一笑:「這樣最好不過。對了,你既然肯幫我,就乾脆好事做到底,秦軍現在的動向以及計畫,也一併告訴我得了,這樣我能減少損失,才好說服手下不要報復。」

  劉裕的眉頭一皺:「我說過,不會插手你們秦燕兩國的交戰。不會助苻堅,也不會助你們。在我心裡,如果秦軍能把你們打敗,退出關中,自然是最好。」

  慕容永笑著擺了擺手:「楊定勝不了我們的,從他這回愚蠢地以為送來慕容緯的首級就能嚇到我們,增加勝算,就知道這人不可能成事。劉裕,你是聰明人,不應該站在失敗者的一方。」

  劉裕搖了搖頭,轉身就走,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傳來:「我站在百姓的一方。」

  慕容永看著劉裕的身影漸漸地遠去,臉上的笑容消散一空,嘴角勾了勾,鼻翼的法令紋一下子更加明顯了。韓延奔到了他的身邊,不滿地說道:「主公,怎麼就讓劉裕這麼走了?這可是殺他的絕好機會啊!」

  慕容永冷笑道:「殺了他,那誰來助我登位?雖說可以把責任推到慕容衝的身上,但是這樣一來,也斷了跟吳王的聯繫了,我現在需要吳王的支援。」

  韓延歎了口氣:「其實只要攻下長安,允許各部盡情擄掠,就能取得他們的心,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慕容永哈哈一笑:「就是因為知道擄掠不到什麼東西,所以這幫傢伙是無法滿足的,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呢?」

  韓延微微一愣,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長安是秦國國都啊,有這麼多人,怎麼會搶不到東西?」

  慕容永冷冷地看著長安城的方向:「若是太平時期,自然會搶到很多東西,可現在是戰亂,城中連吃的都沒了,就連劉裕,也是滿臉菜色,跟上次秘谷裡見他的時候相比,顯然是沒吃到什麼好的,這樣的長安城,能搶到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座空城和遍地死屍罷了。只要我們野戰能把秦軍主力消滅,根本不用攻城,光是圍,就能把他們活活餓死了。」

  韓延誕著笑臉:「主公真是高明啊。不過秦軍這回可以傾其所有與我們決戰,真的能贏嗎?」

  慕容永的眼珠子一轉:「讓慕容衝的部隊先頂上,他不是要給清河公主這個瘋女人報仇麼,就讓他去報仇好了,你現在就去佈置,在營中遍佈陷馬坑和絆馬索,偃旗息鼓,若是慕容衝的敗兵來了,就讓他們進營,秦軍一定會跟著追殺,到了營裡,發動埋伏,把秦軍的鐵騎,全給我埋了!」

  韓延睜大了眼睛:「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把我們自己的軍隊也給坑了嗎?」

  慕容永冷笑道:「那正好去陪清河公主和城裡的族人一起上路啊。不是挺好?打死秦軍平外患,打死慕容衝的人,不是正好可以平定內亂嘛。」

  韓延轉而滿臉堆笑:「好的,我這就去安排,整座大營,一定會成為極好的陷阱的。」

  長安,城頭。

  劉裕倚在城垛之上,天色漸晚,可是城西的秦軍大營裡,卻是人喊馬嘶,陣陣歡騰,多道炊煙騰起,顯然是在為明天的決戰之前,準備好乾糧,隱約之中,可以見到楊定那剽悍的身影,在營中來回馳騁,所過之處,陣陣歡呼。

  慕容蘭抱臂而立,站在劉裕的身後,秀眉深鎖:「秦軍的士氣真的很高,明天這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劉裕勾了勾嘴角:「西燕軍營裡,也是士氣高漲,群情激憤,楊定不應該刺激他們的,殺了慕容緯,傳首敵營,如果不能讓敵軍恐懼,那只會激發他們的鬥志了。以我看來,慕容永城府極深,老謀深算,楊定只有血氣之勇,只怕會著了他的道兒。」

  慕容蘭歎了口氣:「你若是要保長安城的百姓,不如幫秦軍一把,讓他們取勝,打退西燕軍,這樣總比守城的好。」

  劉裕搖了搖頭:「不,如果我出手助秦軍野戰,那真的會有人作文章,說我叛國了。守城和帶兵作戰是兩回事。慕容,倒是你,沒必要留在這裡,趁著城還沒給圍困,早點離開的好。」

  慕容蘭微微一笑:「我要走早就走了,何必留到現在?劉裕,這回在長安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想我有資格看一個結局吧,即使是賭上性命,我也不後悔。」

  劉裕看著城北的一塊平原,喃喃地說道:「就是這裡了,明天,這一戰會決定秦燕兩國的命運,決定幾十萬百姓的命運,楊定,爭口氣,不要輸!」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39
第八百四十三章 燕軍攻城秦騎至

  第二天,午時,長安,北城城外。

  劉裕一身小兵的裝束,站在城頭,冷冷地看著四周,燕軍從上午開始列陣攻城,而秦軍在城外大營的主力,卻是一直按兵不動,眼睜睜地看著百餘部燕軍的投石車轟擊城牆,這會兒,城牆的通道上到處都是死屍與傷者,一隊隊的民夫抬著擔架,匆忙地跑上跑下,把傷者抬下,而死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直接給拋下了城牆,牆根那裡的一個屍體堆,堆得足有半尺高。

  慕容蘭也是一身軍士的裝備,今天她換了一張黃臉皮的面具,抹了兩抹小鬍子,這讓她看起來毫不引人注意,只是站在高大魁梧的劉裕身邊,那修長高挑的身影,一看就是個女子,引得不少人往這裡頻頻注視。

  慕容蘭的眉頭緊鎖著,擦著額頭的汗水:「楊定是搞什麼,不是今天要決戰嗎,怎麼反而讓燕軍列陣攻城了?」

  劉裕微微一笑:「楊定雖然外表粗獷,但也不是不通兵法,他多半是要先觀望和等待,讓秦軍攻城時折損士氣和兵力,等對方疲憊之時,再出動鐵騎攻擊。昨天他把所有的步兵都放回城中防守,以彌補城中兵力不足的弱點,手上只有三萬騎兵,而這三萬騎兵,就是勝負的關鍵。」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三萬鐵甲騎兵?」

  劉裕搖了搖頭:「不全是鐵甲騎兵,我聽苻堅說,這些兵馬多半是仇池一帶的氐人,有不少還是楊定從河湟與塞外沙漠裡招來的馬匪強盜,戰鬥力很強,這回苻堅把武庫裡最好的裝備都給了楊定,但大概也隻夠裝備一萬五千鐵甲騎兵的,不過,如果應用得好,一萬五千騎,足以破敵了。」

  慕容蘭微微一笑:「那你說慕容永和慕容衝有辦法破解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讓我們睜大眼睛好好看吧。」

  北城,城外五里,慕容衝坐在一座高高的帥台之上,神色冷峻,雙眼平視前方,剛才攻城的百餘架投石機已經停止了發射,士兵們正喊著號子,把這些投石機向前推運,以便讓射程能達到外牆後約三百步的甕城城牆。

  一個黑臉長須的大將,名叫宇文均,頓了頓手中的長槊,忍不住說道:「殿下,您還在等什麼?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外城的牆上早沒了敵軍,不趁著此時一鼓作氣,攻上城去,還要等敵軍重整增援再攻嗎?那可就難了!」

  年齡稍長的另一個部落首領段述,面色微黑,留著短鬚,全身披掛,提著一柄開山大斧,站在慕容衝的身邊,聽到慕容均的話後,回頭一瞪眼:「宇文將軍,胡說些什麼呢,殿下難道還不如你有見識嗎?昨天軍議的時候就說好了,攻擊的主力是埋伏在大營裡的的右將軍慕容永,我們要做的就是吸引敵軍的注意力,為右將軍創造機會,等敵軍一出動,就把他們引入大營!」

  站在慕容衝身邊的候莫陳徹,生得高大英武,那腰圍比起其他幾人都要粗了半圈,個頭也接近九尺,頭上也不戴頭盔,只是用一圈鐵箍把一頭散亂的長髮給圈住,他聽到慕容述的話後,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咱們才是大軍的主力,憑什麼要把這消滅敵軍鐵騎的首功讓給那慕容永!」

  慕容衝的臉色一沉,回頭對候莫陳徹徹斥道:「臭小子,你懂什麼!此戰的關鍵根本就不在於拿下這長安城,而是要對付楊定的秦軍騎兵,楊定到現在都不出現,明明就是想要趁我們攻城不成,士氣和體力下降時再攻擊,我們怎麼能上他的當?!」

  候莫陳徹的嘴角勾了勾,想要再說些什麼,突然間,一直微微眯著眼睛,坐在慕容衝身邊的高蓋站起了身:「殿下,後面有情況!」

  慕容衝一下子站了起來,跟這帥臺上所有的將校一樣,看向了大營的後方,只見十里之外,煙塵四起,遠遠看去,天空中幾乎像是有一條黃龍在張牙舞爪,而空中的煙塵之下,則是看起來如螞蟻一般密集,鋪天蓋地而來的秦軍騎兵!

  劉裕在城頭冷冷地看著來襲的敵騎,這回秦軍來的多半是人馬俱甲的鐵甲騎兵,遠不是普通秦軍的那些身穿皮甲,頭戴氊帽,使用骨制箭頭的部落騎兵,一片片甲葉子反射出來的日光,足以亮瞎人眼,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個精光閃閃的發光體,在賓士,越來越近!而一面金色的狼頭大旗,也跟著秦軍鐵騎的行動,那嗜血的狼牙和尖利的狼爪,看起來也越來越面目猙獰。

  慕容衝的神色平靜,對周圍的將校們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

  金色狼旗之下,正是秦軍騎兵的首領,號稱仇池氐族第一勇士的楊定,他的身長足有九尺,手中提著一根看起來至少有六十斤重的方天畫戟,而戟頭閃著冷厲的寒光,如同一根根的狼牙,迫不及待地想要飽飲敵人的血肉。

  楊定的腰粗得活象一隻大水缸,而左右兩側馬鞍各放著一把檀木大弓,足有大半個人高,看起來起碼也有個三石五鬥以上的弓力,而插在他背後的兩個箭囊,足足盛了上百枝長杆狼牙箭。

  楊定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痕餘過他的額頭,從左側的鼻樑延伸而下,一直到他的右嘴邊,這讓他的嘴看起來不太端正,有點微微地向左堆,而兩顆前門牙看起來無法被嘴唇包裹住,深深地呲出了唇外,活象一隻食人的惡狼。

  楊定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配合著那隻碧綠的眼珠子,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混合顏色,若是在晚上只看到他的這雙眼睛,一定會以為是沙漠中的蒼狼。他死死地盯著十里外的西燕軍大營,隔著兩里多寬的營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西燕軍的投石車正在被人推著向前移動。

  楊定身邊的一個副將,小聲地向楊定說道:「楊定將軍,長安好像已經被攻擊了,現在我們怎麼辦?」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39
第八百三十四章 慕容營中有玄機

  楊定咬了咬牙:「這北門還沒有破,陛下一定還在城頭堅守著,現在正是好時機,燕軍主力已經盡數出動,攻城去了,而留守大營中的兵馬,最多也就兩三萬人,我們可以以偏師攻擊敵營,進去四處放火,抄掠其輜重,敵軍見到大營起火,一定軍心動搖,放棄攻城,轉援大營,這時候,我們的主力正好繞過敵營,從側面發突擊,可得全勝!」

  身邊的幾個副將相視一眼,臉上露出嘆服之色:「楊將軍實在是高,我等願從將軍軍令!」

  楊定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沉聲道:「傳我將令,現在全軍迅速兵分三路,中路白狼部落五千輕騎,由前禁將軍李辯率領,打我的金狼大旗,直衝敵軍大營,李將軍,記住,在你進攻之前,先讓一些副馬衝擊,在它們的尾巴上綁上樹枝,在敵營前三里左右來回奔跑,揚起煙塵,把聲勢造得儘量大些!然後,以煙塵為掩護,直接衝進營門,如果沒有遇到抵抗,就殺進營去,進入大營之後,在敵軍營帳裡四處放火,不要戀戰,快打快出,正面衝入,從左側殺出,明白嗎?」

  李辯哈哈一笑,大聲道:「我一定會讓燕軍營地成為一片火海的!」

  楊定點了點頭,轉向另一個白麵長須的將軍下令道:「彭子和將軍,你帶領羽林衛的一萬鐵騎,從西燕軍大營右邊繞過去,一旦見到營中火起,馬上向著前方突擊,西燕軍攻城部隊一定會回救,到時候狠狠地擊其側翼!你也可以相機行事,如果李將軍攻擊得手,亦可殺入大營。」

  彭子和哈哈一笑:「沒問題,定教燕軍有來無回!」

  楊定雙腿一夾馬腹,提著方天畫戟,轉向了別處:「一萬五千仇池精騎,隨我到左翼,快!」

  燕軍大營裡,韓延的臉上寫滿了驚恐之色,看著營外漫天的煙塵,聲音有些發抖:「主公,主公,秦軍鐵騎真的來了,他們繞了一圈就是來我們的後方,現在可怎麼辦?敵軍裝備精良,不知數量有多少,我們要不要發信號讓中山王回援?」

  慕容永微微一笑,看著大約三萬的秦軍騎兵大團,分成了三股,兩股向著左右分離,而中央的敵軍騎兵,聲勢卻是最大,馬蹄聲震天,煙塵滾滾,卻看不清有多少數量,不過以他們造出的聲勢來看,起碼有兩萬以上。

  西燕眾將,已經都不在慕容永的身邊,只有慕容盛全副武裝,按劍持槊而立,仍然站在慕容永的身側,若有所思。慕容永看了一眼慕容盛:「盛殿下,聽說你自幼最得吳王厚愛,教了你不少兵法,在你看來,敵軍的主力是哪一路?」

  慕容盛微微一笑,說道:「兵法嘛,虛虛實實,都是為了迷惑敵方,秦軍騎兵主力盡出,領兵之人乃是楊定,肯定是懂兵法的,但他還是不夠成熟,他這樣做不過是自欺欺人,主力絕不是攻營的這些。」

  韓延搶問道:「怎麼可能呢?敵軍明明正面的聲勢最大,不是主力是什麼?」

  慕容盛平靜地說道:「如果真的是主力進攻我軍的大營,那就應該偃旗息鼓,悄悄地集結兵力,突然出擊,這樣才可以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而且,絕不會讓我們一眼就看到敵軍的帥旗所在。」

  「可是中央的敵騎又是打狼旗,又是弄出這麼大動靜,那明顯不會是主力,最多五六千輕騎兵罷了,多半也是為了打探我軍的虛實,查探營中是否有伏兵,而他們真正的主力,應該是現在正在向左右迂回的那兩路,想要繞過我軍的大營,然後從側面攻擊我軍回援大營的部隊。」

  慕容永滿意地點了點頭:「盛殿下果然是吳王高足,你的看法與本帥完全一致,那麼敵軍的左右部隊,又有哪一路是他們的大將親自帶領的呢?」

  慕容盛仔細地看了看兩路騎兵的奔跑速度,說道:「從我大營右邊過來的那支人馬,人數稍少一點,但是聲音動靜卻很大,明顯是一些臨時徵召的遊牧民,靠著大聲的呼喝來給自己壯膽,而且他們隊形跑得也有點亂,騎隊之間或五六十騎為一團,或百餘騎為一團,看起來是以帳落為單位的,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和編成,如果所料不差的話,他們雖然裝備了鐵甲鋼刀,但仍然是僕從部落的部隊,戰鬥力也不會太強!」

  「至於左邊的那路,聲勢看起來不大,但卻是悄無聲響,除了馬蹄聲外,幾乎沒有什麼別的動靜,雖然說三路秦軍騎兵都用煙塵來掩飾自己,但在我看來,左邊這一路才是那楊定的本部精銳,也是秦軍騎兵的核心部隊,要想擊破敵軍,就得徹底打垮這路才是!」

  慕容衝滿意地笑道:「盛殿下,你的軍事才能遠遠在你的實際年齡之上,我記得當年吳王大戰晉國大將桓溫時的時候,是以騎兵對步兵,正面打垮了晉軍的堅固步陣,是這樣的嗎?」

  慕容盛微微一笑:「正是如此,秦軍鐵甲騎兵來去如風,縱橫突馳,實在是非常精銳勇悍的騎兵,但在末將看來,中山王所率領的燕國鐵騎,甲騎俱裝,所部萬人,俱是多年征戰的悍將銳卒,對付秦軍騎兵,一定可以戰而勝之的!加上我們在營中有了很周密的佈置,我相信,今天最後的勝利者,一定是我們大燕!」

  慕容衝哈哈一笑:「很好,托你吉言,咱們就按原訂的計畫行事!韓延,現在帶三千老弱士卒出營,與敵對射,記住,許敗不許勝,一定要敗得象真的一樣,逃回來時,要讓士卒們把門放倒,門口留幾十具屍體,弄成我軍潰兵衝散大門的樣子,明白了嗎?」

  韓延嘟囔著「為什麼又是我做這種事」,轉身走下了箭樓,而慕容衝看著慕容盛,笑道:「盛殿下,營地裡你去佈置一下,把輜重糧草扔得到處都是,作出驚慌的樣子,另外在空營裡點些火,得讓我們的客人,全部進了大營才是!他們遠道而來,得盡地主之誼嘛!」

  慕容盛微微一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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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李辯洞悉燕軍詐

  秦軍的整隊速度很快,或者說,原本他們的這三萬鐵騎,就已經按計劃分成了三個集團,西燕軍大營的後方平原處,煙塵漫天,馬蹄之聲震天動地,配合著戰鼓的轟鳴與騎士們狂野的呼喝之聲,儘管看不出來了多少人馬,但是這聲勢非常地嚇人,順著強勁的北風,這股子煙塵鋪天蓋地,在方圓十里左右的燕軍大營後方,撲面而來,緊隨著這股煙塵而來的,則是一陣又一陣密集的箭雨,射得這營地上的柵欄和箭樓的隔板之上,到處都是。

  煙塵之中,一處小荒丘之上,李辯騎著高頭大馬,駐馬於此,這處位置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燕軍大營中的一舉一動,而隔著大營三里左右的距離,又讓這個位置很安全。

  一個副將興奮地說道:「李將軍,燕賊真的是傾巢而出,進攻長安城了,這大營裡居然都沒有防守,我看,我們可以直接攻進去啦!」

  另一個軍校滿臉都是笑容:「是啊是啊,宋將軍說得對,西燕這回攻城,可是把壓箱底的老本都用上了,這兩年來繳獲我軍的大量精良軍械盔甲,現在都在這前進的營地之中,只要衝進去,我們就發大啦!」

  李辯努了努嘴,沉聲道:「這西燕軍的家當再厚,能有我們大秦厚嗎,天王給了我們所有需要的軍械,還用得著靠繳獲敵軍的?你們一個個怎麼想的啊。」

  那個一開始說話的宋將軍小聲嘟囔道:「誰不知道大秦的裝備,現在優先是給楊定他們仇池氐族啊。咱們都是漢軍,是這關中一帶的良家子,天王雖然仁厚,還是親疏有別的,你看,我們漢人只能是輕騎兵,戰馬不能披甲,可他楊定,可是連馬都能武裝到牙齒啊,這戰場的繳獲,按大秦的鐵律,是歸我們自己所有的,咱們先衝進營裡,有多少東西都是咱們自己的!」

  李辯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只是,西燕軍攻城,大營不可能全無防備,兵法有雲,逢營莫入,我不相信他們的大營就這麼容易衝進去。」

  宋將軍回頭看著第二個說話的軍校,說道:「劉參軍,你見多識廣,深通兵法,你來說,我們能不能進這營地!」

  那劉軍校是個三十多歲的白面書生,穿著這一身皮甲,仍然是汗流頰背,顯然,這從軍上陣,並不是他的常態,他喘著粗氣,從懷裡掏出一面小摺扇,一面扇著風,一邊說道:「這個,這個營地,並不是他們在渭水一帶的主營,而是為了攻城而臨時設的前進基地,不會有太堅固的防守,如果,如果他們兵力充足,那寧可出來列陣戰鬥,也不會依託這營地,因為,因為這臨時營地,不僅不堅固,還不防火,只要我軍衝進去,四處放火,那敵軍後方起火,勢必軍心動搖,連著前面攻城的部隊,也會,也會全部崩潰的。」

  李辯精神一振,說道:「就是說,敵軍如果不出來接戰,就是真的沒有防備了嗎?」

  劉參軍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不錯,當年我跟著王錄公學習兵法時,他親自這樣對我說過的,臨時營地,不適合堅守,燕軍如果有防備,應該這時候就在營後列陣了,現在這樣…………」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大營之中響起了一陣緊密的鑼鼓之聲,幾聲號角響過,營門大開,從十幾道營門之中,衝出了大批西燕軍士,迅速地在營地後方開始列陣。

  那劉參軍的臉色慘白,聲音有些發抖:「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難道,難道是燕軍的回援到了嗎?」

  李辯從燕軍出營時就眉頭緊鎖,可是隨著燕軍的後續部隊不停地衝出,他的眉頭開始漸漸地舒緩,等到敵軍全部出來時,他轉而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各位,準備列陣,衝擊敵營!」

  宋將軍的臉色一變,與劉參軍,還有一邊的十餘位將佐一起吃驚地看向了李辯,說道:「李將軍,您沒下錯令吧,燕軍在列陣,說明他們是有防備的啊,這時候還要強攻大營嗎?」

  李辯笑著抬起馬鞭,直指敵軍列陣的部隊,說道:「諸君請看,敵軍出來的兵馬,雖然裝備尚可,大部分有皮甲,長槊,還有排頭的這些身著鐵甲,但看他們跑步這氣喘吁吁的樣子,還有看看這些人的面容,全是四五十歲,滿臉皺紋的傢伙,還有些一瘸一拐,缺胳膊少腿的殘廢,儘管這些人躲在後排,但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眾人定睛一看,那劉參軍叫了起來:「哎呀,真如李將軍所說的那樣,都是些老弱病殘啊,我們差點給騙過去了!」

  李辯哈哈一笑:「這些不可能是燕軍回援的軍隊,而是留守營中的輜重兵,還有老弱病殘,看我軍殺到,他們也知道不能不出來,要不然一眼就會讓我們看破這是空營,於是硬著頭皮,穿上了盔甲出來列陣,想要拖延時間,可惜,他們騙不過我李辯的眼睛,傳令,不要再揚塵了,半刻鐘以內,我要全線發起攻擊,讓副馬先綁上長槊先衝,然後主騎兵繼續跟進,擊潰敵軍後,追殺敗兵衝入大營,記住,四處放火,大喊燕軍敗了!咱們也給他來個淝水大捷!」

  燕軍陣後,韓延換了一身小兵的衣服,躲在一處不起眼的箭塔之上,緊張地看著對面的煙塵開始漸漸地平息,隱約之中,可以看到秦軍騎兵開始列陣,或五十餘人一隊,或七八十人一隊,都是列出了三角形的突擊小隊,前排的騎兵,身著鐵甲,手持長槊,雖然戰馬沒有披甲,但端坐馬上的騎士,一個個戴著鬼面當,面目猙獰,各隊的隊正,在陣前來回馳騁,呼喝,所過之處,一片山呼海嘯的呐喊,全是一個有節奏的聲音:「鮮卑賊馬上就去死,鮮卑賊馬上就去死!」

  韓延的身邊,一個副將緊張地滿頭是汗:「將軍,我們,我們能擋得住敵軍鐵騎的攻擊嗎?就靠這些老弱殘軍嗎?」

  韓延哈哈一笑:「無妨,只要拖住小半個時辰就行,右將軍正在調集精銳前來增援,記住,小半個時辰!我現在去視察前軍,這裡交給你了,段將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0
第八百三十六章 詐敗亦有逃生謀

  慕容永坐在中軍帥帳之中,神情自若,喝著面前的一碗馬奶酒,閉上了眼睛,聽著外面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如同欣賞著美妙的音樂,他的臉上漸漸地露出了一絲笑容:「看起來,我軍營外的部隊正在崩潰,敗退!」

  慕容盛一身副騎的盔甲,右手摟著頭盔,站在慕容永的身邊,雖然這個孩子有超過年齡的冷靜,但仍然是第一次真正上戰場,聽到面外的慘叫聲與喊殺聲,仍然是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著,他的聲音也有些發抖:「右將軍,前方敗軍,敗軍會不會,會不會衝亂營中的埋伏?我們,我們要不要派點部隊去接應支援一下?」

  慕容永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盛殿下,難道吳王沒有教過你嗎?義不行賈,慈不將兵!作為主帥,你的每個決定,都會讓成百上千的人去送死,只為了取得最後的勝利。你現在告訴我,營外的那些部隊,是什麼?」

  慕容盛一邊擦著汗,一邊說道:「是誘餌,是引誘燕軍上當,攻入大營的誘餌!」

  慕容永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那現在正在進攻的秦軍又是什麼?」

  慕容盛開不假思索地說道:「他們也是疑兵,不是主力,也是要試探我們大營是否真的有防備的疑兵。」

  慕容永微微一笑:「這就是了,誘餌來引誘疑兵,那為的是什麼?」

  慕容盛咬了咬牙:「是為了堅定秦軍主帥楊定的判斷,讓他把主力投入我們大營之中。」

  慕容永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如果這時候我們派軍去支援那些誘餌,讓這些秦軍的疑兵都能看出,營中還是有力量的,有埋伏的,你覺得楊定還會上當嗎?不把楊定親自引入大營,而是隻掉這五六千輕騎,於我們有什麼意義?這次我們的目標是消滅所有的三萬秦軍鐵甲騎兵,而不是傷其數千。為了這個目的,幾千老弱病殘的犧牲,又有什麼捨不得的?」

  慕容盛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之色:「只是,只是早晨還在一口鍋裡吃飯的三千多個兄弟,這就,這就全不要了嗎?還有韓延將軍他…………」

  慕容永的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讓慕容盛一下子收住了嘴,他的聲音冰冷而嚴酷,不帶任何感情:「盛殿下,你可知道,為何我不讓你,而是讓韓延去做這事?」

  慕容盛試探著回道:「是因為吳王的原因,怕我有了折損?」

  慕容永搖了搖頭:「你不僅是吳王的孫子,更是燕國的戰士,入了軍營,從中山王到我,再到你和柔殿下,都是將士,都要為了大燕作戰,流血犧牲,就是你大父吳王,自己也是每戰身先士卒,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孫子縮在後面當個怕死鬼呢?我既然帶了你在身邊,讓視你為將士,而不會顧及到你是誰的孫子。」

  慕容盛咬了咬牙:「那請恕末將愚鈍,不知右將軍的想法。」

  慕容永站起身,看著慕容盛,緩緩地說道:「因為韓延在大燕滅亡時就已經是個將士了,他跟我一起打過太多的仗,知道如何逃生,如何扔下同伴,不會有絲毫的猶豫,更不會有你這樣的同情心,所以我會派他去執行這種送死的任務,他不會象你這樣捨不得三千多同伴,更不會因為心懷愧疚,而讓自己也跟著送命,盛殿下,我相信韓將軍一定會出色地完成好他的任務的!」

  說到這裡,他站起身,從韓延的手中拿過了自己的那個大紅盔纓的頭盔,戴上了腦袋,順手拉下了頭盔上的鬼面當,一張冷酷無情的惡鬼鐵面出現在了慕容盛的面前:「現在,該由是我們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了。」

  韓延在跑,在飛快地跑,作為一個身經百敗的潰兵,他很懂得逃命的藝術,剛才他甚至沒有去看營前的戰況,因為他在下箭樓的時候就知道那結果了,以老弱病殘,在平原之上,不設大車,拒馬的情況下去面對敵軍的鐵騎,除非是北府軍,不然結果是注定的,而且,他很確定,這些以傷患和奴隸為主的雜牌部隊,根本頂不住一個衝鋒,甚至連半刻鐘都不用,就會陷入全線的崩潰。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從一開始就沒有穿戴將軍的衣甲,讓那個輜重營的段將軍穿著本屬於自己的裝備,偽裝成自己,在箭樓之上指揮,而自己這一身衣甲,純粹是為了逃命,畢竟,慕容永的命令是軍令,這個時候,只有冷酷的上下級之分,可沒什麼二十年老友交情的說法,甚至他也很清楚,正是因為相信自己的逃命和詐敗的本事,所以這個不光彩的任務,才會交給自己去做。

  馬蹄聲越來越近,伴隨著兵刃刺入人體,馬蹄踩斷骨骼,以及垂死者掙扎,呼叫的聲音,讓人心驚肉跳,韓延已經逃到離營門處三百餘步的地方了,可是殺聲仿佛更加接近,他的心裡很清楚,一定是敵軍已經攻破了外柵,追殺敗兵,直衝進大營裡了。

  「該死!」韓延的心裡暗罵起來,「伏兵呢?埋伏呢?怎麼還沒有發動?」

  一聲斷喝聲從背後二十餘步響起:「呔,燕賊,往哪裡跑?!」

  韓延的虎軀一震,一回頭,只見段將軍穿著自己的衣甲,正一邊跑,一邊脫,邊跑邊大呼:「韓將軍,救我,救我!」

  而在段將軍的身後,除了有六七個小兵跟著,更是在百餘步外,有二十餘名秦軍騎兵,張弓搭箭,一邊策馬狂馳,一邊開弓放箭,營地裡滿是四散奔逃的秦國軍士,個個丟盔卸甲,不停地有人中箭倒下,或者是被戰馬衝倒,踏上,成為一具血泥。

  韓延心中一動,連忙對著段將軍大喊道:「老段,快去左邊右三營,右將軍在那裡,你只要跑過去,就能得救啦!」

  段將軍的臉上閃過一絲喜色,轉身就向著左邊跑去,可沒跑兩步,又轉過了頭:「韓將軍,那你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0
第八百三十七章 兵匪入營大搶劫

  韓延咬了咬牙,抄起一根長槊,大叫道:「快去,這是命令!我跟右將軍保證過,人在陣在,現在有你報信,我就在這裡斷後,你去告訴右將軍,請他照顧我的一家老小,就說,就說韓延無愧於大燕!」

  段將軍感動地熱淚盈眶,向著韓延行了個軍禮,轉身就帶著同伴逃向了左邊。

  韓延的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馬上扔掉了長槊,趴到了地上,就在這一會功夫,那二十餘秦軍拍馬殺到,其中馬上一人,把弓箭掛回了武器勾上,取下長槊,就要刺向地上的韓延,大概是不想為了一個無法逃跑的傷者,浪費一箭吧。

  韓延連忙大叫道:「軍爺,不要殺我,我只是個小兵,我們的將軍,他向那裡逃了,你們應該追他才是!」

  領頭的一個秦軍小校睜大了眼睛:「往哪裡逃了?!快說,說出來饒你一命!」

  韓延指向了段將軍等人逃走的方向,聲音在發抖:「這狗賊不管士兵死活,往那裡逃了,軍爺,幫我們殺了他!」

  秦軍小校一揮手,二十餘騎旋風般地向著段將軍們逃走的方向奔去,韓延迅速地脫下了身上的衣甲,露出了裡面民夫的衣服,然後躺到了十餘丈外的七八具死屍中,在血泊裡一滾,身上頓是血漬,他的臉朝下,埋在染血的草叢之中。遠處的方向,段將軍的怒吼之聲依稀順風而來:「秦狗,老子跟你們拼了!啊…………」

  韓延的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嘴角勾了勾,喃喃道:「老段,安心上路!我會想你的。」

  燕營之外,李辯駐馬營前,他的身後,三千騎士兩眼放光,營前百步距離內,人馬屍橫遍野,五六十騎綁著長戟的副馬,馬鞍上綁著披著皮甲的稻草人,這些就是第一波衝擊的副馬,用來騙取敵軍的弓箭所用,它們的身上插滿了箭矢,而在這些偽騎兵的周圍,起碼倒下了千餘具血肉模糊的燕軍弓箭手的屍體,絕大多數是面向燕國大營的方向,尤其是以營門處的屍體居多。十餘個一丈餘寬的大門無法讓三千多人迅速通過,逃不掉的倒楣鬼,也就只能任由後面的秦軍踩踏了。

  兩百餘名燕軍俘虜,正在排隊去拉柵欄,他們解下自己的腰帶,連在一起,綁成長索,套上這些柵欄,在身後監視的秦軍口令下,一起發力,一道道的營柵應聲而倒,而在這三千餘騎的面前,一馬平川。

  劉參軍仍然跟在李辯的身邊,笑道:「看來我軍的進展很順利啊,宋將軍帶了二千騎已經進去一刻鐘了,現在殺聲都快要到了敵軍中軍帥營那裡啦。」

  李辯微微一笑:「逢營莫入,看來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要遵守的嘛。宋將軍為大軍打了頭陣,探了埋伏,現在看來,這燕軍果然沒有防備,現在我們要進去四處放火,搶劫敵軍軍械了。」

  劉參軍興奮地說道:「要不要告訴楊大帥和彭副帥他們,讓他們也從兩側殺入燕營呢?」

  李辯不屑地啐道:「他們要是都進來搶裝備了,那我們還搶什麼?楊定又不缺好東西,是咱們才需要。告訴全軍,一刻鐘內,不許放火,也不許聲張,能撿多少輜重和財富就撿多少,一刻鐘之後,再四處放火。」

  劉參軍睜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這樣有違楊大帥的命令啊,真的可以嗎?」

  李辯冷笑道:「劉參軍,你難道沒聽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這句話嗎?更別說他楊定可不是天王了。搶上一刻鐘的裝備,不會影響戰局的,他們兩側迂回,都不止這點時間呢。弟兄們,跟我衝!」

  他說著,揚起馬鞭,準備衝鋒。

  劉參軍勾了勾嘴角,指著一邊那兩百多名圍在一起,瑟瑟發抖,滿臉都是驚恐的燕國戰俘,說道:「那這些人怎麼辦?」

  李辯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幹完活了還要分他們餑餑吃不成?讓你的衛隊處理掉,然後快點跟上,來晚了你自己人可沒東西撿了!」

  他的話音未落,人已經一陣風般地飛馳而去,劉參軍咬了咬牙,轉頭看著身後眼巴巴地看著身邊同伴們呼嘯入營的護衛們,沉聲道:「動作要快!」

  燕軍左營裡,一處馬欄的地下坑道裡,慕容永雙眼炯炯有神,看著四處翻搶輜重車,然後把一副副盔甲迅速地打包放上馬鞍的秦軍,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想不到這幫秦軍也是強盜出身啊。真算是碰到同行了。」

  慕容盛低聲道:「我們現在要不要殺出去?他們在搶東西,這會兒根本沒有戰鬥力,人又分散,各處一起發動,半刻鐘不用就可以把他們全部消滅!」

  慕容永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急什麼,我要消滅的可不止是這五六千輕騎,只有楊定來了,我們才會一起發動!要不然,前面的犧牲,不是白白浪費了麼。等他們點火報信,秦軍全部入營後才動手,,讓大家沉住氣,有敢發出半點聲響的,斬!」他說著,重新咬上了嘴裡的一根木棍,一如身後蹲著的數千名全副武裝的重甲戰士。

  一刻鐘之後,燕軍大營裡,李辯一邊賓士,一邊哈哈大笑:「勇士們,西燕軍的兵力不足,全到前面攻城去了,後面是一片空虛,狼神保佑著我們,大家跟我快點衝啊,現在我們都搶了不少好裝備了,該做正事啦,讓我們把這西燕軍的營寨,化為一片火海吧!」

  身邊的秦軍騎兵們暴發出一陣陣的歡呼,紛紛掏出一根塗抹了鬆油香脂的木棒,把弓箭和長槊都掛在了馬鉤之上,然後掏出懷中的火石打火,繼而幾個人湊到一起,把木棍聚到已經燃燒起來的火把上,很快,五千多秦軍騎兵,已經人手持有一到兩支燃燒著的火把了!

  火光熊熊,照耀了這些拉起惡鬼面當的秦軍將士的臉,人人臉上喜笑顏開,這從他們馬鞍上掛著的一個個鼓鼓囊囊的包袱就可以看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0
第八百三十八章 分贓不均將帥爭

  這一趟,李辯的手下們全都發大了,回去之後,足以皮甲換鐵甲,就連戰馬都可以俱裝了,而現在,是一把火燒了敵營的時候了,這也是掩蓋私掠的罪證的最好辦法!作為從馬賊變成秦軍的大漠男兒,這套私掠之法他們早已經駕輕就熟,甚至在上次攻晉之戰中對於兩淮地區的百姓們就用過多次,算是很拿手了。

  李辯一馬當先,衝向了西燕軍的大營,這種打劫放火的事情是他最拿手的,在大漠之中,他平時的主要職業就是這種沙漠裡的強盜,帶著部落的成員四處打劫來往絲綢之路上的商隊,雖然今天受到了楊定的嚴令,不得私搶西燕軍的輜重,但只要點成了火,完成了任務,事後還怕得不到足夠的好處嗎?

  李辯帶著兩百多人的親衛飛快地殺進了西燕軍大營,西燕軍的營地裡,幾百頂帳蓬整齊地排列著,按著一個個的分區,列與列之間相間十餘步,行與行之間相隔七八步,而一些輜重大車和糧草,則有序地擺放在帳蓬之間,正是打劫放火的最好工具。

  秦軍騎兵們也都分散成了各個小隊,在這軍營之中的巷道上來回馳突,喊著歡快的號子,把手中的火把盡情地撒向西燕軍的帳蓬和那些大車上,頓時,在沙漠裡乾燥的空氣中,這些天生的引火材料一下子就騰起了熊熊的火焰,黑煙頓時躥上了十餘丈高的空中。

  李辯的小隊一路歡快地奔騰著,身後的帳蓬已經化為了一片火海,而灼熱的溫度被他們這些風之子甩在了身後,而這些熟練的秦軍騎士們,一開始還戒備著帳中可能有西燕軍的埋伏,可是燒了幾十頂帷幕之後,連半個人影也不見,他們徹底放了心,一根根地從馬側的行囊中掏出火把,在已經著火的帳蓬和草車上點了,迅速地奔向下一個放火的區域。

  眼看著作為西燕軍後軍的七十多個帳蓬已經成了一片火海,李辯奔向了中間的一個營區,這裡應該是西燕軍的中軍,也是帥帳的所在,作為主將的李辯,當然不願意讓別人搶了自己的功勞,後軍燒成這樣了西燕營也毫無動靜,想必西燕軍已經傾巢出動去攻城了,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趕在西燕軍回援之前,把這大營徹底燒掉,然後跟楊定的主力會合,進退失據的西燕軍,頓兵堅城之下,又如何能在這後有火場,左右盡是秦軍鐵騎的戰場上存活呢?

  李辯心裡已經美開了花,他的雙手拿著兩枝火把,嘴裡咬著韁繩,靠著雙腿的力量,夾著馬腹,操縱著馬匹賓士的方向和速度,那頂巨大的帥帳,正處在前面的一處空地之中,現在李辯的眼裡,只有這東西,還有帥帳前高高飄揚著的「西燕」字大旗,燒了這帥帳,再斬下這帥旗,一定可以讓西燕軍不戰自亂的。

  一個冷厲的聲音響起,來自於李辯的右側:「李將軍,你什麼意思?為何先私掠,再放火?」

  李辯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右面,只叫楊定面色陰沉,與彭子和並轡而立,而劉參軍則面帶冷笑,跟在二人的身後,看著李辯。

  李辯一下子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恨聲道:「姓劉的,你小子竟然出賣我!果然文人都是白眼狼,不可信!」

  劉參軍哈哈一笑:「李將軍,你說錯了,我劉暢可是奉了天王的命令,來你這裡當參軍的,要說忠,我隻忠於天王一人才是,可沒必要對你效忠啊。楊大帥是全軍主帥,他的軍令就是天王的命令,你違抗他的軍令,殺俘在先,私掠於後,我把你的違令之舉報告給楊元帥,難道還有錯了?」

  李辯恨恨地說道:「回頭再跟你算帳!楊元帥,你不要聽這廝的一面之詞,我是怕營中有埋伏,這才先讓部下們分頭去搜索的,你也知道,我的部下有不少是以前草原上的漢子,沙漠裡的強盜,有些人私下順點東西,也是在所難免嘛。」

  楊定冷冷地看了李辯自己馬鞍上那個鼓鼓囊囊的包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好了,現在軍情緊急,不是追查責任的時候,違背軍紀之事,以後再說,只要這仗打勝,還怕沒好處嗎?只是我們的計畫,需要變一變了,燕軍似乎要放棄這大營,我看他們的大軍非但沒有回援,反而是整隊向東邊行動了,看樣子是想繞過大營,回到渭水營地去。」

  彭子和沉聲道:「請楊元帥下令,讓我率鐵騎突擊,追殺敵軍,現在他們軍無鬥志,一定可以把他們消滅掉!」

  楊定搖了搖頭:「不可,敵軍畢竟攻城的部隊有十餘萬之眾,即使一時後營失去,但主力未損,這時候倉促攻擊,也有中敵埋伏的可能。這回我們能抄掠敵軍大營,繳獲他們這麼多輜重,已是大勝,不必再冒什麼風險。來人,傳令各軍,分頭搜查營地,繳獲敵軍的輜重!」

  楊定轉頭對著李辯說道:「李將軍,這打掃敵營之事,就由我們來接手了,你的人馬今天辛苦了,也在營中待了足夠長的時間,現在請你們出營警戒,以防敵軍殺個回馬槍!」

  李辯的臉色一變,沉聲道:「楊定,你什麼意思?想趕我們走,然後獨吞這裡的寶貝嗎?」

  楊定冷冷地說道:「這是軍令,李將軍,你還想一天內第二次違令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搶了多少東西!若再對本帥不敬,當心連你這點吃的都全吐出來!」

  一陣急促的銅鑼敲聲響起,緊接著就是一片片的羽箭破空之聲,楊定和李辯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馬鞭從他們的手裡一下子落到了地上,而他們的眼中所看到的,卻是這一排白色帳蓬之中,突然閃出了不可計數的西燕軍弩手,而面前的空地之上,三道半人高的絆馬樁直接豎起,馬樁的後面,則是如同飛蝗般的弩箭襲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0
第八百三十九章 伏兵齊出秦騎悲

  劉參軍本能地想要丟掉手中的火把,去拉馬韁,作為一個過得去的騎士,這樣可以讓戰馬前蹄站立起來,用那寬厚的馬前胸,去擋住這一波密集的弩雨。

  可是還沒等他鬆開手中的火把,肩頭就是一陣劇痛,緊接著,正前方的胸腹部像是被幾樣東西狠狠地鑽了一下,那身皮制鎖甲完全無法抵擋西燕軍四石步兵弩在百步距離內的攢射。

  劉參軍只感覺前胸的劇痛很快就化為了後背的寒意,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感覺到,被萬箭穿心的感覺是如何,他的眼睛依然睜得大大地,嘴角邊和鼻孔中的鮮血在向下流,身子軟軟地歪向了一邊,就在落到地下前,他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印象,是看到那些帳蓬裡飛奔而出的海量西燕軍弩手和舉槊上前的長槊步兵。而他的嘴裡喃喃地說道:「逢營莫入,王錄公,你是對的!」

  慕容永騎著一匹通體黃色,高大神駿的河湟戰馬,倒提狼牙棒,在二十多名騎兵的伴隨下,從營中殺出,而慕容盛則提著長槍,緊隨其後,滿眼盡是興奮之色。

  前方的步兵們自覺地閃開了一條兩丈多寬的通道,如果從頭頂上向下看,可以看到方圓十餘裡的燕軍大營裡,上萬匹西燕軍的戰馬正沿著幾十條這樣的通道,向著被箭雨洗禮,主將非死即傷,正陷入一片混亂的秦軍騎兵們發起潮水般的反擊。

  而伴隨他們一起攻擊的,則是從地底各大坑道,從那些倒下的營帳之中,從大車後,從輜車下,總之從一切意想不到的空間,如螞蟻,蜂群一般鑽出的西燕軍士,如同一股股黑色的潮流,把分散在燕中各地的萬餘小隊模式的秦軍騎兵,分割,包圍,消滅!

  帶隊在前的騎將們,就和慕容永一樣,紛紛持弓搭箭,向著秦軍騎兵們再次傾瀉出一片箭雨,那三道絆馬樁前,足有五六百名秦軍騎兵被絆得人仰馬翻,慕容永也不管這些在地上翻滾,慘叫著的秦軍騎士,雙腿一夾馬腹,那匹河湟戰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竟然生生地從這些人馬的頭頂飛過,落到了五六丈外。

  慕容永不待落穩,他的兩臂運起千鈞之力,沉重的狼牙棒在他的頭頂劃出一個大圈,一下子生生地掃過了站在面前的三個秦軍騎兵的腦袋,這三個腦袋就象三個脆弱的西瓜似的,被生生地砸得腦漿迸死,空中飄舞著紅白相間的血液和腦花子,而本來散佈著硝煙味道的大營裡,也一下子多出了一股子血腥的氣味。

  幾個秦軍的騎隊長們拔出了手中的彎刀,操起了長槊和狼牙棒,大吼道:「勇士們,跟鮮卑人拼了!」

  慕容永哈哈一笑,他的動作一點也沒有停頓,戰馬風一般地掠過那三匹端坐著無頭屍身的秦軍的戰馬,正前面的六七名秦軍剛剛抽出了武器,想要反擊,卻被他的這根狼牙棒使得如風車一般,沾著即死,磕著便傷,更是有幾個離得近的傢伙生生地給從馬身上砸得直飛了出去,胸口或者背上陷進去一大塊。

  這種鐵甲騎兵的混戰中,長槊並不是最稱手的武器,象這種一掄一大片的狼牙棒或者大錘,才是最致命的傢伙,慕容永後面跟著的一幫家將部曲,個個都是使著這些鈍器砸人,只一個衝鋒,當面的三百多名秦軍騎兵,就給砸倒了一半多,剩下的騎士們也不是傻瓜,這些秦軍輕騎,平時就是草原中的強盜,一向是有的賺就打,沒的賺就閃,一看前面的同伴們如雨點般地倒地,後面的同伴們也顧不得再反擊,紛紛掉轉馬頭,向後狂奔。

  只是剛才秦軍騎兵們在營中放火放得高興,這回逃命時就比較悲劇了,前面是如狼似虎,陣列嚴整的西燕軍步兵,長槊的尖頭閃著奪目的寒光,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森林,而騎兵們掄著狼牙棒和長柄錘之類的傢伙見人就砸。舉著長槊的西燕軍步兵們,則列陣而上,給那些給打落地下,還有一口氣的秦軍傷兵們紛紛一槊捅個透心涼,然後再割下首級,往腰間一系,繼續向前推進。

  這樣冰冷而高效的殺人效率,隻十幾分鐘的時間,就讓衝進大營內的秦軍輕騎們死了一半多,剩下的個個膽寒,也不顧後面的熊熊火場,紛紛騎馬向後直衝,只盼著馬兒能忍住這灼熱的火浪,衝出這片火場,才能逃得一命。

  可惜這片火場,足足有整個後軍的營地,兩三百步的寬度,剛才秦軍騎兵們放火放得開心,可這會自己身入火場,又是東風勁吹,把火勢向著火場的方向不停地蔓延,幾百個人衝了進去,瞬間就傳來一陣慘叫聲,遠遠地看去,就象幾百隻燃燒著的火鳳凰一樣,馬兒的慘叫聲連連,一下子就把著火的騎手掀了下來,那些渾身是火的人兒,在地上翻滾撲騰了幾下後,就再也無法動上一動了。

  還剩下兩千餘名秦軍輕騎,已經不敢再向火場中衝了,在他們的面前,五千多西燕軍的騎兵,戴著各式鬼頭面具,渾身是血,手裡拿著的鐵棍,狼牙棒一類的鈍兵器上,多半沾著紅白相間的血液和腦花子,一個個兇神惡煞,紅通通的雙眼中殺氣衝天,而在他們身後,正列陣緩緩而前的西燕軍步兵與弩手們,則齊聲用氐語和漢語大叫道:「放仗免死,放仗免死!」

  這些已經喪失了鬥志的秦軍騎士們,眼看著前進就是個死,後退進入火場也是個死,再也不敢有別的打算,只能哭喪著臉,滾鞍下馬,扔掉手中的弓箭和馬刀,跪地求饒,慕容永抬起了臉上早已經被人血和腦漿濺得一片紅白色斑斑點點的青銅面具,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冷厲的笑意:「早點投降不就完事了嘛!」

  韓延赤著上身,手裡提著一把長槊,槊尖早已經給鮮血染得一片殷紅,血液正順著血槽下滴,他跑到了慕容永的身邊,哈哈大笑道:「阿永,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我剛才看到楊定,李辯和彭子和這三個賊首跑了,我們一起去追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41
第八百五十章 鳳凰暴行震長安

  慕容永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中山王在外面等著他們呢,咱們今天吃了這麼多肉,也得給他們分點湯喝吧,打掃戰場,記得把秦軍的裝備全給扒了,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楊定的身上插滿了二十餘支密密麻麻的羽箭,得益於身上這雙層重甲,這樣嚴重的傷勢,仍然讓他沒有落馬,血流如注,從他的各處傷口裡流出,透過貼身的絲綢內衣,還有兩層大鎧,流得滿身都是。

  從剛才遇到伏擊的瞬間,他就和李辯,彭子和跑散了,甚至連方天畫戟,也因為右手手腕中箭,而不知何時跌了,這會兒的楊定,只覺得自己的力量和精力,隨著這些血液的流失,在迅速地失去,支持著他沒有倒下的,只是最後一個念頭:營外還有一萬多鐵騎,不管怎麼說,帶他們,帶他們殺回去,為大秦,為大秦留下最後的一點力量!

  但當楊定衝出大營的營門時,卻發現面前的草原上一片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鐵騎,列陣於前,軍旗烈烈,人馬都披著重甲,馬上端坐著全副武裝,手持長槊的騎士,上萬個頭盔上的紅色盔纓,在風中飄揚著,如同燃燒著的火焰。

  楊定大喜過望,連忙說道:「弟兄們,列陣,隨我重新…………」

  他的話沒說完,馬上停住了,面當隨著他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一下子落到了地上,因為,他發現,面前的軍旗,不是秦軍的,而是西燕!

  慕容永那張俊美而陰邪的臉,出現在了楊定的面前:「楊將軍,幸會了!」

  黃昏,長安,北城,城頭,劉裕一臉陰沉,看著被五花大綁的楊定,剝光了衣甲,運在一部牛車之上,在三里之外的護城溝之前,被慢慢地遊過,十餘萬全副武裝的西燕軍,興高采烈,列陣於這輛牛車之後,慕容衝和慕容永並轡而行,臉上帶著得意洋洋的微笑,不停地跟自己的部下揮手示意,在每一面燕軍大旗前,都堆著小山丘也似的秦軍首級,血肉模糊,那象徵著燕軍各部此役的斬獲,而近萬名身著單衣,垂頭喪氣的秦軍俘虜,則被圈成了幾個大群,坐在地上,心驚膽戰,眼中盡是驚恐之色。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不停地搖著頭:「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孤的三萬精騎,三萬精騎哪!怎麼會,怎麼會一天之內,就這樣,就這樣…………」

  他說到這裡,聲音變得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根據幾個拼死殺出重圍的小校的說法,楊定,彭子和,李辯三將,中了燕軍的計策,率軍衝入了西燕軍的大營裡,然後被燕軍的輜重所吸引,分散搶掠輜重裝備,失去了組織,而燕軍近十萬之眾,早就埋伏在大營之下的坑道之中,等到一聲令下,就迅速地發動攻擊,步騎齊出,隨之而來的是各種陷阱,絆馬索,阻馬繩等,失去了組織和鐵騎,在這狹小的空間根本無法發動突擊,加上自己放的火斷了退路,不到一個時辰,營中的近兩萬鐵騎,就這樣全軍覆沒了,斬首一萬餘,被俘六千。」

  苻堅的臉上老淚縱橫,嘴唇在哆嗦著:「那,那還有營地外接應的萬餘騎呢?難道,難道也給伏擊了?」

  劉裕歎了口氣:「慕容衝帶著近兩萬甲騎俱裝,突襲了營外的部隊,本身楊元帥就不在,領軍的將校無法抵擋燕軍的甲騎俱裝,就在營地內部隊被攻擊的時候,營外部隊也被迅速地擊敗,那幾個逃回來報信的小校,多半就是營外的,只有一個是從營中逃了出來,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

  苻堅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這絕不可能!西燕軍可戰之眾不過也就十一二萬,這是我們都知道的事實,你說營中就有十萬伏兵,那慕容衝還帶了兩萬甲騎俱裝,難道,難道正面攻城的那些,是鬼不成?」

  劉裕搖了搖頭:「這就是燕軍的高明之處了,他們只用投石機攻城,並沒有出動步兵直接爬城牆,要操作投石機,未必需要精銳軍士,就算是女人和老頭,也一樣可以,慕容衝把攻城的聲勢弄得很大,卻不真正進攻,就是為了讓楊定相信他已經全力攻城了,其實他們所有的戰鬥部隊,都是用來對付這三萬鐵騎的。這一仗,從一開始,就輸了,無非是能回來多少部隊的問題!」

  苻堅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久久,才喃喃道:「三位將軍怎麼樣了?」

  劉裕一指燕軍陣前,在牛車之上,閉目躺著,跟死了一樣的楊定,說道:「楊定應該還活著,不然出現在城外的就不會是他的身體,而是首級。至於李辯和彭子和,他們的運氣比較好,聽回來報信的軍士說,還收攏了兩千餘散兵,逃往城西的韭園塢方向去了。」

  苻堅長歎一聲:「那是孤以前命李辯去經營的一個糧倉,想必是他們兵敗如此,也不敢回來,或者說對孤失去信心了,所以連招呼都不敢打,就這樣逃亡了。劉裕,這是比損失了三萬精騎更可怕的事,因為,因為這說明我的將士,我的將士他們失去信心和鬥志了!」

  站在苻堅身邊的權翼,咬了咬牙,沉聲道:「天王,不管如何,都應該按軍法嚴懲李辯和彭子和的家人,他們是逃兵,是叛徒,若不以連坐法懲治其家人,只怕以後軍紀無法維持,軍心也難以約束!」

  苻堅搖了搖頭,睜開眼:「是孤,是孤的盲目自信,讓他們出擊,才會有此敗,李辯和彭子和盡力了,他們是因為恐懼和慚愧而逃亡,並沒有投敵,我想,以後如果有奇跡發生,形勢可以逆轉的話,他們還會回來的。孤跟城外那些燕賊的不同,就在於孤是人,不是野獸,只會以仁義對待孤的子民和將士!」

  慕容衝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回換了氐語,帶著無比的狂妄和得意:「城中的人聽好了,跟著苻堅,就是這個下場,與大燕為敵者,只有死路一條!」

  他說著,高高地舉起了手,然後狠狠地向下一切,仿佛是在砍頭,而他的聲音,帶著衝天的殺氣和死意:「眾軍聽令,將秦軍俘虜,全部坑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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