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88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6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西燕匈奴與羌謀

  黃河邊,馮翊,大荔渡口。

  連綿幾十里的西燕軍營,車水馬龍,到處是喝得一身酒氣,歪歪扭扭的鮮卑人,無論男女,都圍著火堆在載歌載舞,而為數眾多的漢人與氐人俘虜,一個個蓬頭垢面,餓得不成人形,如同走動的骷髏一般,幾個人,十幾個人串成一串,在監督的鮮卑兵士的皮鞭與拳頭下,哭泣著,呻吟著,而不少封閉的軍帳之中,婦人的哭聲與鮮卑男人粗野而放肆的狂笑,吼叫之聲,此起彼伏,方圓幾百里的關中,早就人煙盡絕,而這支邊走邊擄,燒殺劫掠的強盜集團,反倒是成了千里之內,無人敢惹的一股子勢力了。

  一處軍帳之中,慕容永一身戎裝,坐在帥位之上,而韓延則叨陪下座,帳外幾十個親軍心腹,把外面圍得水泄不通,而兩個穿著不起眼的小兵衣服的人,正坐在下首,其中一人,乃是姚興,而另一人五十來歲,鬚髮花白,一把山羊鬍子,編成了三道小辮,而一對三角眼中,凶光閃閃,臉上起碼有五六道至少五寸長的刀疤,讓他每次說話的時候,都如同一臉的蜈蚣在臉上爬動,說不出的嚇人,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匈奴鐵弗部的大首領,自號最後的匈奴單於的漠北野狼王,劉衛辰是也,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梟雄,竟然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西燕軍帳之中。

  慕容永的臉色平靜,看著姚興:「姚賢侄,想不到你家天王竟然讓你和劉大單於一起來我們這裡,只是,你們應該去見我大燕皇帝才是,而我慕容永,可不應該違反禮法,這消息若是傳了出去,陛下會對我起疑心的。」

  姚興淡然一笑:「慕容將軍,咱們之間就不必說這種話了吧,你連慕容衝都能幹掉,更不用說那個蠢貨段隨了,他連慕容氏的宗室都不是,又怎麼可能長久占了皇位?你不過是先退居幕後,讓那些手握重兵的酋長,頭人們先自相殘殺罷了,只要等到高蓋失勢,應該就是你正式上位的時候了吧。我父王說過了,這西燕大軍中他誰都不認,就認你慕容將軍。」

  慕容永微微一笑:「你父王是聰明人,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過,現在苻秦已滅,咱們的共同敵人沒了,以後這關中之地,只怕不能容二虎,我想你們也不甘心永遠留在嶺北的吧,這次前來,是不是想跟我們劃分一下勢力範圍呢?」

  姚興笑著搖了搖頭:「將軍,當著明人就不用說暗話了,慕容衝就是因為不想離開長安,才被你除掉的,你現在來到這黃河渡口,分明就是想離開關中,前往河東的,在這裡停留這麼多天不走,無非就是想我們最後再送一筆上路錢,畢竟並州殘破,長安搶來的糧食和財寶支持不了多久,萬一到並州,那苻丕死守不戰,這幾十萬軍民和俘虜的消耗巨大,前路未必光明啊。」

  韓延冷笑道:「所以我們為何一定要去並州?秦國已滅,我們在關中這裡停留,讓那些俘虜的漢人和氐人種地,不也挺好?姚世子,你可別以為帶了劉大單於,就能威脅到我們了。」

  姚興哈哈一笑:「我們親身前來,是有足夠的誠意,而不是敵意,就在百里之外,一百萬石軍糧已經準備好了,只要貴軍願意渡河向東,我們馬上雙手奉上,若是貴軍在並州站穩立足,以後還會再奉上一百萬石軍糧,以作為我們友誼的證明。」

  韓延的臉色微變,眼中充滿了興奮之色,看向了慕容永,慕容永卻淡然道:「你父王如果肯給人一百錢,一定是希望得到五百錢以上的回報,說吧,二百萬石軍糧,只怕不止是讓我們去並州的好處,還要我們做什麼?」

  說到這裡,他看向了一直沒說話的劉衛辰,改用匈奴語說道:「大單於肯孤身前來,怕是對我軍也有所要求吧,不過我事先說明,去了並州我們還要跟秦國殘黨苻丕作戰,可沒空也沒兵力去幫你到草原上跟獨孤部打仗。」

  劉衛辰哈哈一笑:「想不到慕容將軍還會說我們匈奴語,不過我也一樣會說你們鮮卑話,我看,大家在這裡還是說漢人的話吧,這樣最公平。我來一趟不容易,部落裡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慕容將軍,你去了並州,只怕不僅要對付秦軍,還要對付獨孤部,賀蘭部的鐵騎。」

  韓延冷冷地說道:「我們跟獨孤部和賀蘭部無冤無仇,他們為何要來打我們?大單於不用在這裡危言聳聽。」

  劉衛辰冷笑道:「我沒嚇你們,獨孤部和賀蘭部,還有別的漠南部落,一向聽秦國的話,以前劉庫仁在時,就出兵去打你的兄弟慕容垂,雖然劉庫仁給慕容垂用計暗殺,但劉顯仍然忠於秦國,視你們鮮卑慕容氏為死敵,現在你們進入並州,想對苻丕趕盡殺絕,獨孤部不敢去找密卡登下的慕容垂的麻煩,卻一定會找你們報仇的。」

  慕容永平靜地說道:「你當我們會怕了獨孤部嗎?我大燕鐵騎,天下無敵,這回攻破長安,又得了萬餘甲騎裝備,獨孤部真敢來,管教他們有來無回。再說了,這些蠻夷打仗,無利不起早,跟我們作戰,風險很大,收益很小,又何必前來送死呢?」

  劉衛辰笑道:「據我所得到的消息,苻丕為了拉獨孤部南下幫忙,派人到草原上到處散佈消息,說你們西燕破了長安,得了秦國幾十年來在關中的財富,有幾百大車的寶貝,正要回關東呢。這些年中原戰亂,與草原的貿易斷絕,這些漠南的蠻子,快要連吃飯的碗都沒了,早就想來搶一把,苻丕把你們說得不堪一擊,拖家帶口的無法作戰,而獨孤部上次敢打慕容垂,這回有了苻丕的幫忙,難道還不敢在並州迎擊你們嗎?」

  慕容永冷笑道:「好了,大單於,別繞彎子了,直接說正題吧,要我們做什麼,你又能為我們做什麼?」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姚興,「還有世子,你們又想要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6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敵人之敵是朋友

  姚興笑了笑:「慕容將軍,我們都是聰明人,都只會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你說對我們來說,什麼事才是有利的呢?」

  慕容永略一思忖,說道:「你們一直想要獨佔關中,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最早是指望我們滅掉苻堅,現在苻堅已經完了,可是西邊來了個苻登,東邊來了個苻丕,而跟我們的合作關係也走到了頭,現在你們希望我們東歸,迎擊苻丕,這樣你們好全力對付苻登,順便西出一統隴右,甘涼,對不對?」

  姚興滿意地點了點頭:「慕容將軍所言極是,這些就是我們大秦想要做的事,所以,只有你跟劉大單於合作了,我們才能各取所城。」

  韓延冷笑道:「看看你們那點出息,滅了苻堅,還要他的國號,就不能自己想一個嗎?」

  姚興擺了擺手:「關中這地方,無論漢人還是胡人,都認這個秦字,沒辦法,誰叫那個什麼赳赳老秦聽起來這麼激動人心呢,苻堅用得,我們也用得。天命讓他這個天王當不下去,轉到我家父王身上,不是合情合理嗎?誰強誰就是秦,沒毛病。」

  慕容永笑道:「那現在苻丕自立為秦國皇帝,苻登被授予王爺的爵位,他們是秦,你們也是秦,如何區分?」

  姚興笑道:「我們是大秦,他們是偽秦,這還不好區分嗎?要是你們覺得這樣不行,那就跟前後漢,東西晉一樣好了,地方因為都是關隴這塊,所以他們叫前秦,我們叫後秦,後來居上,取代前朝,這樣沒問題了吧。」

  慕容永點了點頭:「很好,我的後秦世子,都說你智謀出眾,不下你的父王,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這天下的爭奪,歸根到底靠的還是實力而不是嘴皮子,現在苻登來勢洶洶,你們的西方突然多出了一個強敵,就連那呂光,也有可能隨時打著為苻堅報仇的旗號加入到苻登一邊,你們可未必能笑到最後,誰前誰後,還不一定呢。」

  姚興哈哈一笑:「只要黃河的東邊不出現新的敵人,換言之,只要你們不讓苻丕來搗亂,我家父王自信還是能治得了苻登的。所以,我希望貴軍能跟大單於合作,攻滅苻丕,取河東之地,我們兩家可以世為盟好,結秦燕之盟。」

  慕容永冷冷地說道:「我們去河東,要面臨苻丕和劉顯的聯軍,並州又不是什麼好地方,表裡山河,土地貧瘠,困難很大,收益很小,為什麼要為你們做這種事?」

  姚興歎了口氣:「將軍,你出帳問問,你的這些族人們,還有其他鮮卑各部的人,有哪個是想留在關中定居的?你靠煽動他們回老家而殺了慕容衝,奪了西燕的權力,早晚有一天,會自立為西燕之主,難道還能跟他們說以後就在關中不回老家了?既然早晚要走,那不如想想以後怎麼走才是重要的。」

  慕容永冷笑道:「從一開始就是你們的這些陰謀,唆使我們鼓動族人回老家,現在騎虎難下,姚興,你們可真夠可以的。」

  姚興笑道:「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啊,慕容將軍,人人都喜歡故土,關中對於你們鮮卑人來說,是充滿了痛苦和屈辱回憶的地方,不想留下來,可不是我們的計策啊。並州之地,東可出河北,北可上漠南草原,都能回關外的老家,那才是你們要去的地方,而漠南的獨孤部,也是你們要回家所必須面對的強敵,你可別搞錯了對手和朋友啊。」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所以我就必須借助大單於的力量,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那大單於又能為我們做些什麼?」

  韓延跟著附和道:「就是,我們打敗了獨孤部,最後還是占了並州,可是漠南草原就歸了大單於,如此流血犧牲卻是為了他人做嫁衣的事,我們可不幹。」

  姚興笑著看向了劉衛辰,只聽這個三角眼的匈奴人冷笑道:「我能做的可比慕容將軍想像的要多,不僅是出兵,更是能出一個好點子,能讓你們兵不血刃,就打敗獨孤部。」

  慕容永的精神一振,連忙說道:「什麼好點子?快說。」

  劉衛辰的眼中閃過一道得意的光芒:「以前的漠南之主,可不是什麼獨孤部,而是拓跋氏的代國,就是因為苻堅滅了代國,盡遷拓跋氏宗室到長安,草原無主,才會讓劉庫仁占了便宜,可是現在的漠南各部,都還默認拓跋氏才是草原之主,你的那個同族慕容垂已經想到了這點,聽說,他把拓跋氏的嫡長孫拓跋珪給弄回了草原,就是想從獨孤部劉顯手中重新奪回統治權,成為他的助力,若是拓跋氏控制草原,只怕你們回老家的想法,就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慕容永厲聲道:「怎麼就不能實現了?!難道我還怕了一個毛孩子不成?」

  劉衛辰冷笑道:「如果這個毛孩子能召集控弦數十萬的兇悍的草原騎兵呢?南邊的慕容垂是他的恩人,而大秦北邊有我們,兩家聯手也足以對抗他,到時候他會攻擊誰?向來雁門,馬邑這些邊關是草原遊牧南下的天然突破口,你們去了並州,可就成了送到這些草原狼嘴邊的肉了,到時候東有強大的同族強敵,北有兇悍的遊牧騎兵,南邊還有虎視眈眈的晉國,還會覺得形勢大好嗎?」

  慕容永咬了咬牙:「那你說的好點子是什麼,這時候去跟拓跋珪拉關係?他可是慕容垂一手扶持的,是我們的死敵,你也說過了!」

  劉衛辰哈哈一笑,三縷鬍子一陣抖動:「拓跋氏的後人,可不止他一個小娃娃拓跋珪啊,可能慕容將軍你還不知道,那拓跋什翼健的小兒子拓跋窟咄,就在長安,這回你們攻破長安,也成了你們的俘虜!」

  慕容永哈哈一笑:「你果然說明來意了,繞來繞去,不就是想要拓跋窟咄嗎?你能想到的這個點子,我早就想到了,告訴你吧,我以前在長安的時候,就跟拓跋窟咄交好,是生死兄弟,這回入長安時,我早早地就找到了他,保護起來,想必你們的奸細尋他不得,才跑來跟我要人,姚興,劉衛辰,你們是不是真把我當傻瓜了?」

  姚興微微一笑:「可是慕容將軍你不知道如何使用你的這個生死兄弟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7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匈奴鮮卑終聯手

  韓延嚷了起來:「有啥不會使用的,派人護送他回草原就是,那可是拓跋氏的嫡系子孫,還是兒子,比拓跋珪那個來路不明的野小孫子正式得多。信不信只要拓跋窟咄一入草原,馬上從者如雲?」

  姚興哈哈一笑:「是嗎?真的可以如此?那為什麼拓跋珪到草原上幾個月了,還只能屈居劉顯的部落,沒什麼從者如雲呢?草原上弱肉強食,以力為勝,一個國破家亡,自入中原幾十年的人,是真是假都難說,還想複國?怕不是做夢啊。如果帶的是你們慕容鮮卑的兵馬,那更是會給看成外來入侵者,人人唾棄攻擊,你們西燕要面臨前秦,慕容垂的壓力,能保拓跋窟咄多久?」

  劉衛辰冷笑道:「就算如韓將軍所言,拓跋窟咄召來了舊部,自立了,那還會跟你們是生死兄弟嗎?貧賦的時候大家可以在長安一起當平民百姓,相依為命,天各一方各成霸主的時候還可以跟以前一樣抱團取暖嗎?慕容將軍,你會不會相信人性的美好?」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閃閃,不發一言。

  姚興笑道:「這恐怕就是慕容將軍的困局吧,又想通過拓跋窟咄來控制草原,為已所用,又怕尾大不掉,這拓跋窟咄尾大不掉,難以控制。將來成為自己的敵人,所以只能讓他隨軍而行,觀望時機而定,對不對?」

  慕容永咬了咬牙:「不錯,就是如此,我信不過拓跋窟咄,更信不過你們,所以寧可不用,也不會把他交給你們。」

  劉衛辰哈哈一笑:「我有一計,可以讓我們三方得利,慕容將軍,你想聽嗎?」

  慕容永重重地「哼」了一聲:「不用拐彎抹角的,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姚興想我軍東去,關中安定,你做夢都想入主漠南,而我也想著平定並州,北邊的漠南起碼不能成為敵人,你來說說,如何我們三方都得利?」

  劉衛辰興奮地說道:「你們西燕的兵馬要對付苻丕和慕容垂,輕易動不得,而我想回漠南,所以,讓我的兵馬護送拓跋窟咄回去就行了,漠南以前一直是我們匈奴的起家之地,當地的部落不會象對你們慕容氏這樣抵觸我們鐵弗部,拓跋窟咄過去,可以迅速地拉起一大堆部落投向自己,但是他的身邊是我們鐵弗匈奴的兵馬,如果起了異心,我們就把他解決掉,絕對不會成為我們三家的威脅!」

  韓延冷笑道:「然後漠南就成了你們鐵弗匈奴的地盤了,我們和後秦沒啥好處,你們匈奴占了大便宜,這就是你說的三方得利?」

  劉衛辰哈哈一笑:「草原是我們的故居啊,就象你們要回遼東老家,我們也要回漠南老家,如果你們想借兵或者是借路,以我們的良好合作關係,我們是絕不會反對的。慕容垂放拓跋珪回草原,不也是同樣的想法嗎?既然自己控制不了草原,那給朋友總比給敵人要好,對吧。」

  慕容永冷冷地說道:「大單於,你們匈奴人的信譽,天下人都知道,一個對苻堅三次反叛的人,我是沒有信心去交朋友的。劉顯占了草原,未必會是我們的敵人,而你占了草原,倒是很有可能南下。」

  劉衛辰搖了搖頭:「那是因為苻堅自己背棄承諾,我原來為他引路,是因為他答應幫我奪回草原後讓我鐵弗部入主漠南,可是他滅代國之後卻是讓那劉庫仁統領漠南,他違信在先,還不許我反抗了?」

  慕容永冷笑道:「因為苻堅知道他這個人不可信,所以不能讓你獨佔漠南,這也是我的擔憂,所以,你還是不能說服我。」

  姚興微微一笑:「慕容將軍,你恐怕是多慮了吧,漠南草原,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能統一的,這裡有成千上萬的部落,代代相殺,恩怨情仇難以理清,不是一個大家都心服的雄主,是鎮不住的,獨孤部本身就是漠南大部,在拓跋代國滅亡之後近二十年也沒成為真正的草原之主,更不用說大單於的鐵弗匈奴,離開漠南一百多年,想一回去就成為霸主,談何容易啊。」

  劉衛辰歎了口氣:「是啊,獨孤部,賀蘭部這些都是我們的多年血仇,不死不休,拓跋窟咄也只會用我們一時,最終還是會反目成仇,我這輩子是不指望能平定漠南草原了,但起碼有一個回到漠南的機會,能不能成功,就得看我這後面的人生,還有我的兒子輩,孫子輩是不是爭氣了,慕容將軍,我已經老了,只想在有生之年,有回到祖先故土的可能,這難道也過分嗎?」

  慕容永看著劉衛辰,這個兇殘狠毒的匈奴單於,這會兒突然變得一臉真誠,甚至眼中都有眼淚光在閃閃,讓慕容永都有些為之色變了,他歎了口氣:「那你打算如何用拓跋窟咄?」

  劉衛辰抹了抹眼睛,平復了一下情緒:「短期內就說拓跋什翼健的兒了,正宗代王的合法繼承人回來複國了,看看有多少部落能來投,劉顯想要篡奪草原的領導權,一定會率兵來攻,到時候我們鐵弗騎兵和你們西燕援軍聯手,大破劉顯,只要獨孤部輸一次,那就會有很多部落轉向投奔拓跋窟咄,你們西燕的北方之憂就解除了,可以專心對付苻丕,以將軍之才,勝是必然。而拓跋珪也必然會趁機自立,到時候草原上拓跋窟咄,劉顯,拓跋珪三家並存,互相征戰,而我們鐵弗匈奴趁機兵鋒北指,去一統漠北諸部,時機成熟之時,再東進漠南,奪回祖先之地!」

  慕容永有些驚訝:「你們當真不想回漠南?」

  劉衛辰哈哈一笑:「漠南是好地方啊,好地方誰都想要,誰都想爭,先讓拓跋氏,獨孤部,賀蘭部他們自己去爭去搶,他們打累了打完了,打得草原上人人都怨氣叢生的時候,我們再出手收拾殘局,結束戰亂,那自然可以復興我大匈奴,現在這時候要是加入戰團,只會讓他們暫時放下仇恨,一致對外。」

  姚興笑道:「慕容將軍,你聽到了嗎,大單於承諾過,不會成為你在北方的威脅,你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慕容永咬了咬牙,長身而起,對著劉衛辰以手按胸,行了個禮:「成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7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挑唆楊定叛高蓋

  當姚興與劉衛辰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時,站在箭樓之上的慕容永那深邃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冷芒,一邊的韓延勾了勾嘴角,不滿地說道:「主公,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的條件,讓高蓋去送死?」

  慕容永淡然道:「高蓋必須死。兩次弑主擁立新君,都是他所主使,段隨他們再折騰幾次就輪到我上位了,我可不想身邊有這麼一號人物,讓我寢食難安。」

  韓延歎了口氣:「可是高蓋畢竟是我西燕的大臣,他和幾個大酋長的關係又交好,是我們西燕的中流砥柱,現在大業未成就讓他去送死,是不是早了點?」

  慕容永擺了擺手:「正是因為我們即將去河東,面臨強敵,所以必須要先除掉他,這可不是向姚萇和劉衛辰示好,主要還是為了我們自己。高蓋現在收了楊定為義子,可是勇冠三軍,上次殺慕容衝的時候,這楊定手斬數十名慕容衝的親兵護衛,我想想就害怕。」

  韓延哈哈一笑:「若是主公擔心那楊定勇武,不妨交給屬下,我跟那楊定現在相交莫逆,上次他被俘虜時還是我求情留了他一命,殺慕容衝時也是我提議由他領兵,讓他報了苻堅這個老丈人的仇,長安城破,我還保護了他的老婆,免遭亂兵侮辱,讓他們夫妻團聚,只要主公一句話,我就可以把楊定從高蓋那裡拉過來。」

  慕容永笑著搖了搖頭:「老韓,你確實對楊定有恩,但還不足以讓他跟我們走,楊定是氐人,老家在仇池,以前仇池內亂,他的祖輩被同族所殺,不得已才投奔前秦,被苻堅收留,楊氏一族,也為前秦征戰,他的二叔楊秋,上次淝水之戰後還陷在了東晉,更不用說楊定這幾年與我們大戰,是苻堅的頭號悍將,也算是對得起前秦國了。現在前秦已亡,楊定也得考慮他自己的前程,你以前對他再有恩,他報完之後,還是要自己的將來。」

  韓延訝道:「主公,你這話的意思是,楊定還有自己的盤算?」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閃:「我們鮮卑人要回關東,他楊定也想趁這機會回仇池的祖居故地,所以,我要給他這個機會,這比你給他多少以前的恩情,都重要得多。」

  韓延的臉色一變,剛要開口,慕容永突然笑著探出身子,伸出圍攔,對著箭塔之下說道:「楊將軍,你說是不是呢?」

  一陣衣甲裂空之聲響過,一個身著小兵軍裝的漢子,直接從塔底跳了上來,一丈多高的箭樓,一躍而上,直挺挺地站在了慕容永與韓延的面前,儘管一身小兵的打扮,但仍然難掩那近九尺的身長,一身的腱子肉,撐得這身也算寬大的皮甲都格格作響,甚至這整塊的皮甲上,都能隱約現出一些肌肉磊塊的形狀出來,此人近約三旬,豹頭環眼,一臉虯髯,可不正是前秦的第一猛將,號稱小呂布的楊定?

  韓延恍然大悟:「原來你一直就在邊上聽啊,阿定,真有你的。」

  楊定微微一笑:「是慕容將軍今天特地招我前來聽一出好戲,這是您對我的信任,楊定怎敢不以性命回報?說吧,慕容將軍,要我做什麼。」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閃閃:「我瞭解你,楊將軍,因為我們是一路人,都是國破家亡,只能暫時寄人籬下,現在前秦亡了,關中無主,你我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功業了,我去河東,你回仇池複國,各取所需,豈不痛快?」

  楊定猶豫了一下,面露難色,說道:「本當如此,只是我這個人恩怨分明,誰對我有恩,必然回報,高尚書對我有大恩,若不是他,還有韓將軍,我當時已經被慕容衝處斬了,這次我報仇殺了慕容衝,也是高尚書給了我三百虎賁,助我報得大仇。我不能在這個時候背叛他。」

  慕容永冷笑道:「可是你也別忘了,高蓋同樣是你的仇人,而且你仔細想想,為什麼你在長安破城時請高蓋保護你的妻子,可是最先找到她的,卻是亂兵?若不是我有心讓韓延跟去,只怕你的妻兒已經給人害了。」

  楊定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慕容將軍,無憑無據的話可不要亂說啊,義父怎麼會害我?那些亂兵我也查過了,並不是他的部下,長安城破時整個西燕軍都在擄掠殺人,有別的軍士找到很正常。」

  慕容永歎了口氣:「楊將軍,你仔細想想,當時你的妻子和弟弟正在避難,亂兵闖入,看到了他們的金銀財寶卻不去搶,反而是要上去對你妻子行不軌之事,西燕軍是一幫強盜,為的是財,哪會捨本逐末去玩女人?當時韓延和高蓋的人幾乎同時到場,高蓋不由分說地把那些亂兵都殺了,你覺得這是為你報仇,還是要殺人滅口?」

  楊定呆若木雞,頭上開始冒汗,但仍然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他沒有這個必要做這事,沒有!」

  慕容永冷冷地說道:「怎麼沒有這個必要?你的妻子和兄弟還在這裡,就是你的牽絆,有他們在,你早晚要回仇池,這是高蓋不願意看到的,他想自立為西燕之主,需要你這員勇將,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殺了你的妻兒後,再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你,就是對你最好的籠絡,楊將軍,我好像記得,你歸降高蓋之後,他多次安排讓你跟他的女兒接近吧。」

  楊定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圍欄:「原來如此!若非慕容將軍提點,我還一直給蒙在鼓裡!他不仁,我不義,我這就去殺了高蓋老賊,報仇雪恨!」

  慕容永微微一笑:「不必如此,外人不知道這些事情,你殺了高蓋只會給人說成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以後也難立足,高蓋一直想留在關中,但不會走慕容衝的老路,他會攻擊後秦姚氏羌人,搶得軍糧,這樣說話才有份量,你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給他狠狠一擊,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了!」

  楊定哈哈一笑,對著慕容永拱手行禮:「多謝慕容將軍提點,我知道該怎麼了做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7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黑手再聚玄武退

  東晉,建康,烏衣巷,黑手黨總壇。

  牛油巨燭在默默地燃燒著,照亮了每個黑手黨巨魁的面具,而劇烈的咳嗽之聲,不停地從玄武的嘴裡發出,在這空蕩的大殿裡回蕩著。

  白虎的眉頭一皺:「玄武大人,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病能持續這麼久?」

  玄武抬起了頭,用絲帕拂拭著長髯之上的痰涎,順手丟到了手邊的一個玉壺之中,裡面的帕子,已經積累了幾寸的厚度,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帕子上的血絲,他長舒了一口氣,歎道:「大約,是我的壽數到了吧。」

  朱雀睜大了眼睛:「不會吧,你的身體一向硬朗,又注重養生之道,怎麼會壽數到了?我看,你不過是因為最近的煩心事有些染風寒,好好回始甯山居調養一下吧。」

  玄武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卻是緊緊地盯著青龍,眼中光芒閃閃。

  青龍的嘴角勾了勾:「這樣看我做什麼?你也是丹藥聖手了,有沒有人在你的飲食與藥物中加了東西,自己不知道嗎?下毒這種事,我對付桓衝還行,對付你是不可能的。再說了,以前都沒對你用這招,現在你交權歸隱了,我有這必要?」

  玄武咬了咬牙,恨聲道:「我沒說你下了毒,但是,這一切都是你的設計,我今天落到這般光景,你是第一仇敵!」

  青龍微微一笑:「為什麼咱們黑手黨四大家族每次有人出事時都要這樣恨一番呢?這輩子恩恩怨怨幾十年,誰沒傷過誰,誰沒叛過誰?玄武,你自己也一樣啊,因為這次失敗,就輸不起了?」

  玄武長歎一聲,搖了搖頭,眼光變得落寞起來:「我不是可惜我自己,而是痛惜我大晉的天下,本來那麼好的收復河山的機會,就葬送在你們手中。我這幾十年的辛苦經營,付之東流,皆是你們所賜,尤其是你,青龍大人!」

  青龍陰森森地說道:「大晉的天下又不是我們的天下,我們黑手黨保大晉歸根到底還是保我們的家族,這點你不也一樣嗎?這些老生常談,說了沒意思,談談現在的時局,才是最重要的。」

  玄武的眉頭一皺:「關中的戰亂有了結局,前秦滅亡,權翼等百官投降後秦姚羌,而占了長安的西燕軍,在燒殺擄掠之後,全軍向東,不過我聽說就在前天,尚書令高蓋所部北上攻擊新平的姚萇,這是怎麼回事?」

  白虎笑道:「因為西燕軍現在缺糧,而姚萇那裡多的是糧草,原來姚萇答應送西燕軍一百萬石軍糧上路,可是後來又反悔了,高蓋自大,主動率軍去進攻姚萇,想去搶糧。也是為了自己積攢功勞,以後想要壓過慕容永一頭,成為西燕之主。」

  玄武輕輕地「哦」了一聲:「自那楊定歸降了高蓋,成了他的義子之後,西燕軍得一虎將,所向披靡,按常理說,姚萇的羌兵不是對手,但是我總覺得,高蓋在這時候進攻,勝算不大,西燕本就是各部為了對付苻秦,集體反叛時而結合在一起,現在失了共同敵人,多數人想回關東,對於關中,一天也不想留,高蓋自己出兵攻打,很容易中計,或許…………」

  朱雀笑道:「玄武大人是想說,或許這從頭開始就是一個陰謀嗎?是不是慕容永想借此除掉高蓋?」

  玄武點了點冰龍:「我的猜想應該不會錯,西燕內部會有新的權力之爭,高蓋兩次弑主,又有楊定這種悍將,是任何想上位的人都不甘心的,他自己攻打後秦可能是為了立威,但凡事欲速則不達,爭於求戰,背後的內敵搞鬼,失敗只怕是必然的事。」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冷笑道:「就象你們三位在後方,我在前線怎麼可能打勝仗呢?」

  青龍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都說安石氣度如江海般廣闊,可在我看來,仍然是耿耿於懷啊,一直就沒忘這事,何必呢?咱們不是應該放下恩怨,一笑泯恩仇的嘛?!」

  玄武沒好氣地說道:「跟你沒的泯。這麼說來,高蓋輸了?」

  白虎點了點頭:「你分析得一點不錯,這次我們開會之前,我剛接到的軍報,高蓋剛到新平,夜間駐紮前軍的楊定就反水,引秦軍直攻高蓋的中軍主營,高蓋不及防備,一夜之間,兵敗如山倒,他本人不敢回西燕大營,而是投降了姚萇。西燕軍其他各部,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馬上由高蓋的副手,尚書僕射慕容恒,還有大將慕容永領頭,襲殺了高蓋一手扶立的燕主段隨,立了那個在慕容垂手下的大將慕容鳳的兄長,前燕國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凱為西燕之主,全軍幾十萬人,已經渡過黃河,進入並州了。」

  玄武冷笑道:「這顯然就是慕容永他們的陰謀,楊定是苻堅的女婿,前秦大將,又給高蓋收成了義子,其人有勇無謀,只要稍一挑撥,就能反噬舊主,慕容永大約是知道這楊定是氐人,想回仇池,不會跟他們去關東,於是就挑唆楊定反水,擊破高蓋。」

  朱雀笑道:「可那姚萇也是深通陰謀的老奸巨滑之梟雄,難道就不會是他收買的楊定?非要是慕容永嗎?」

  青龍搖了搖頭:「前面高蓋出兵,其他西燕各部按兵不動,高蓋一死,馬上就動手殺了他所擁立的燕主段隨,這不是偶然的事,顯然是蓄謀已久,要嘛是姚萇早就跟慕容恒,慕容永有勾結,要嘛就是慕容永他們設了計,引高蓋進入陷阱,然後兩邊同時動手。至於新立的那個傀儡慕容凱,也是因為現在慕容恒和慕容永互相牽制,誰也不想對方就此掌權,而選了一個傀儡上位,這人是慕容鳳的兄弟,也有想借機跟慕容垂和談的意思。」

  玄武歎了口氣:「青龍,你的見識,在我們四人中一向出類拔萃,可惜不用於正道,我死之後,希望你能把這些本事,好好用於忠晉報國。」

  青龍本是微笑著點頭,聽到這裡,臉色一變:「什麼意思,你要求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7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安石辭世玄武繼

  玄武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入了自己的左手大袖,摸出了一個青色的小瓷瓶,三人的眼中都是閃過一絲驚異之色,白虎訝道:「金雞破曉?你,你真的不想活了?!」

  朱雀的眼中淚光閃閃,欲言又止。

  玄武沒有看白虎和朱雀,轉而看向了沉默不語的青龍,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我之間的仇恨,已經無法化解,只要我在一天,你也不可能跟我真正合作,黑手黨歷經百年,四大家族多次更換,也是有多次血拼火拼的沉痛教訓,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再走老路了,因為,我們鬥不起,大晉也鬥不起。你別以為你挑動北方諸胡內戰就可以混過這幾年,重建強軍,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青龍沉聲道:「我說過很多次,現在我們的敵人是皇帝,還有那些中小世家,不把他們給安排清楚了,你的北伐,永遠是個夢。」

  玄武搖了搖頭:「北方諸胡和我們不同,他們背靠草原,有新鮮血液的加入,他們的征戰,最後只會出一個更強的霸主,就象五胡之亂,最後石趙立國,一統北方,石趙崩潰,最後崛起了前秦,一旦北方再次統一,那會比現在更強大,更可怕,絕非我等之福,不趁著現在的好機會,收復失地,以後只會更難。」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了朱雀,平靜地說道:「我這話你同意嗎?」

  朱雀點了點頭:「我同意,不過我仍然不會站在你這一邊,因為我們都要為自己身後的家族作打算,現在對我們來說,想奪回皇權的司馬氏皇室才是最大的敵人,北方的胡人,可以先放一放。」

  玄武歎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們視家重於國,所以,才會選擇這條路。如果我不死,你們會以為我會繼續站在皇室這一邊,繼續跟你們鬥下去,要是連我們黑手黨都四分五裂,明爭暗鬥,那大晉,還有我們漢人江山就徹底完了,既然我消滅不了你們,那只有消滅我自己了。」

  青龍咬了咬牙:「玄武,你夠狠的,這招都能用得出來,你死了是讓我們安心,也要確保你提名的下一任玄武接你的位置,對不對?」

  玄武看著青龍,嘴角流下一抹鮮血:「不錯,這是我們黑手黨百年來的規矩,前任有權指定後任,在他死後接掌,沒有錯吧。」

  白虎歎了口氣:「我算是服了你了,為了讓你的後輩接任,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今天你召集這次會議,就是為了這個傳承之事嗎?」

  玄武點了點頭,最後看向了朱雀:「你應該早就料到我的選擇了吧,希望你以後不要象背叛我一樣,背叛下任玄武。」

  朱雀平靜地說道:「我們隻代表各自家族的利益,無所謂背叛一說,玄武大人,咱們共事這麼多年,深得您的指教,受益良多,但這不會成為我必須和你的繼任者站在一起的理由,除非,我們的利益一致。」

  玄武歎了口氣:「終有一天,你們會意識到,只有國家利益得到保證,你們這些家族的利益,才有保證,真等到哪天胡騎飲馬長江時,一切都晚了。」他說到這裡,按向了面前桌上的一個按鈕,只聽「喀喇喇」的機關響動之聲,從密道的深處響起,而玄武的聲音變得威嚴而鎮定:「進來吧。」

  一個全身黑袍,戴著青銅蝴蝶面具的身影,修長如幽靈,不聲不響地從密道的陰影之中,緩步而來,一直走到了玄武的身後,才停了下來,微一欠身,發出一陣非金非鐵的粗渾嗓音:「見過大人。」

  玄武緩緩地站起了身,摘下了自己的那個玄武面具,滿是皺紋的臉,露在了空中,任誰也不會想到,風神如玉的謝安,竟然蒼老得如此之快,而他的鼻孔與嘴角邊的鮮血,一直長流不止,眼中的神光,也開始失散了。

  青龍的面沉如水,站起了身,對著玄武說道:「你的毒性發作了,回家吧,與家人還可以最後一聚。」

  玄武突然仰天長笑:「回?回家?這裡,這裡就是我的家,我,我謝安為之奮鬥,奮鬥一生的家,我,我曾視你們,你們為家人,可是,可是你們卻最後,最後背叛了我,你看到了嗎?以後,以後永遠,永遠不要輕信別人,這世上,這世上沒有,沒有真情在!」

  蝴蝶面具之後,雙眼之中淚光閃閃,新任玄武用力地點了點頭:「大人的教誨,晚輩永志不忘。」

  玄武顫抖的手,向前伸出,取下了那面蝴蝶面具,一張熟悉的面孔,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白虎驚得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是你?!」

  朱雀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謝安,你瘋了嗎?為什麼會是他?!」

  謝安笑著把面具戴到了新任玄武的臉上,那沉靜的烏龜面具,冷對眾人,而謝安的笑聲還在殿中回蕩著:「我說過,我說過,我就是死了,也要給你們一個大大的,大大的意外,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新任的玄武了,你們,還有你們的繼任者,永遠也別想擺脫他,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突然嘎然而止,整個人倒了下來,癱在了那大椅之中,雙眼仍然圓睜著,皮膚卻是迅速地失掉了最後的一點光澤,只有臉上,還掛著嘴角邊的最後一點嘲諷的笑容。

  大殿陷入了一片死樣的寂靜,青龍走到了謝安的身邊,一雙保養得極好,指甲修得整整齊齊的手,抹過了謝安的眼睛,終於讓他瞑目了,他看著新任玄武,摘下了面具,而與此同時,朱雀和白虎也都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玄武(新任)的目光從這三張臉上緩緩掃過,沒有任何的意外之色,那是因為謝安早就把這三人的身份和背景加以告知,他的目光最後停留在了青龍的身上,突然微微一笑,欠身行禮:「青龍大人,請多關照。」

  青龍的嘴角抽了抽,也跟著笑了起來:「黑手乾坤!」

  四隻手放到了一起,而四個低沉的聲音也同時響起:「黑手乾坤。」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7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寄奴易容至雁門

  並州,雁門。

  一座巍峨的山脈,連綿數百里,拱衛著這並州的北部,成為農耕與遊牧這兩大文明區的天然分界線,山中一道大峽谷,長數十里,穿山而過,一道雄關,座落於這峽谷之間,橫斷南北,正是號稱北地雄關的雁門,漢之大將郅都,戰國時的大將李牧,都在此鎮守,而劉牢之的祖輩劉羲,在前朝西晉之時,也曾任過雁門太守,千年以來,一代代的漢家名將,都在此留下了赫赫功名,而這座雄偉的城關,也是這一段歷史最好的證明。

  南邊的城關之外,成千上萬的民眾聚焦在城外的空地之上,帳蓬與大車圍成的臨時居所,遍地都是,甚至不少胡商帶著的牛羊,就在城外幾里處的草場上圈養著,風吹草低,所見的是一片片白花花的牛羊,讓人會產生幻覺,究竟是身在草原,還是在中原?

  而除了這些行商走賈之外,更多的是推著獨輪小車,背著包裹,拖家帶口,扶老攜幼的漢人,一個個滿面塵土之色,飽經風霜。

  就在南關外的一大片空地之上,圍著欄杆,幾十個商賈模樣的胡人,帶著數以百計的剽悍護衛,坐在二十餘個棚子裡,棚子前排起了長長的佇列,不時地有人入棚,往往是一家三四口人進去,帶著小孩,而出來的時候,只有夫妻二人,相對而泣。

  劉裕一身羊皮襖子,背著一把獵弓,臉上戴著一張人皮面具,扮作了一個三十餘歲的黑臉大漢,而慕容蘭荊釵布裙,扮作一個面黃肌瘦的尋常婦人,跟在劉裕的身邊,即使刻意地隱瞞了自己的身材,但在這一眾流民百姓之間,劉裕只靠那八尺多的身高,也顯得是英武不凡,凜凜生威。

  從鄴城的那個秘密基地出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劉裕與慕容蘭易容之後,為了躲避河北與並州之間成群結隊的馬匪,盜賊和亂兵,晝伏夜出,盡走小路,得益於慕容蘭以前在北方時,多次來往於關東與關中之間,對那八百里太行的山路,瞭若指掌,但即使如此,也是路上幾次遇險,為了不暴露行蹤,碰到那些劫道的匪人,二人都是不留活口,如此一路行來,到了這雁門關,只要出了這城關,就是塞外漠南的地界了。

  劉裕看著那高高的城關,歎道:「都說雁門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今天一見,果然與傳言一致,也難怪這千年以來,此關可以擋住胡騎無數次的衝擊。只是這裡怎麼會跟個大集會一樣,有這麼多人呢?」

  慕容蘭微微一笑,低聲道:「因為這裡要打仗了,所以大批百姓想逃往草原。」

  劉裕微微一愣:「你又得到什麼新情報了?」

  周圍的幾個乞丐模樣的百姓向劉裕這裡看了過來,慕容蘭的眉頭微皺,拉著劉裕走到了一個僻靜之所,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後,才說道:「昨天夜裡,我得到了密報,關中的西燕軍,已經全部渡過了黃河,到了河西的柴壁一帶,而晉陽的苻丕,也在苻堅死後自立為帝,召兵買馬,準備與西燕決一死戰。」

  劉裕訝道:「西燕這麼快就過黃河了?不是剛剛攻打後秦大敗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是啊,高蓋全軍覆沒,兵敗投降,而那楊定趁機逃往仇池,複國去了,按說西燕軍這時候不應該過河的,可他們就是過了,難道,是畏懼了後秦的姚羌?」

  劉裕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不,西燕軍戰鬥力要強過羌軍不少,而慕容永的將才絕不在姚萇之下,他們不會給嚇倒,更不會因為缺糧而提前過河,因為並州也不是什麼富裕多糧之地,很可能高蓋的戰敗就是慕容永自己想當西燕主的一個陰謀,苻丕如果聰明的話,就應該堅壁清野,守住幾個大城市,避免與背水一戰,來勢洶洶的西燕決戰才是,現在這樣搞,怕是要輸掉前秦的最後一點力量啦。」

  慕容蘭點了點頭,看著那城南密密麻麻的百姓,從南邊,西南邊的官道之上,還有絡繹不絕的人流前來,她歎了口氣:「這天下的征戰,苦的就是百姓,本來北方大亂,河北和關中已成人間地獄,只有並州還算是一方安寧的土地,可是這個安寧與平靜,也快要給打破了,各地的百姓,無論漢胡,都想逃出關去,哪怕是入那塞外的虎狼之邦,也比在這裡安全。」

  劉裕的眉頭一皺:「苻丕就這麼放百姓出關嗎?」

  慕容蘭正色道:「因為苻丕需要獨孤部的幫忙,他也知道沒有強悍的草原騎兵助陣,想對付名將慕容永所率的西燕大軍,是很困難的事,而獨孤部的劉顯開出的條件,就是讓雁門,馬邑這些北部的關隘放行,不阻止並州的百姓來投奔。」

  劉裕搖了搖頭:「這劉顯倒是有幾分眼光,亂世的時候不南下打劫,而是收留這些中原來投的人口,假以時日,中原的匠人能在草原上提高他們的技術,而人口也得以增長,可以說是兵不血刃就占盡便宜,還不象以前的南下胡騎一樣遭人恨。」

  慕容蘭笑道:「不過是學我們慕容氏祖先的老辦法罷了,當年我們慕容氏在中原大亂時,就是收留漢人的士人來投奔,所以能建立自己的帝國,劉顯畢竟久在漠南,也知道這些。此時不趁機撈人,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行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向了遠方那個大圍欄處,眉頭皺了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不少六七歲的孩童,被圈在了一起,哭泣不止,而隔了幾百步的地方,一些漢人婦女對著這些孩童,哭天搶地,以淚洗面。他奇道:「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慕容蘭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之色,恨恨地說道:「大約就是那些胡人商隊,只收小孩子和女人,不要大人吧。」

  劉裕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聽到南關城頭的一陣鑼響,一個大嗓門響起:「全都退後,尚書令,也就是宰相王大人有話對爾等說!」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8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王猛之子撫軍民

  劉裕和慕容蘭相互對視一眼,一起走向了南關關前,只見那兩丈多高的城樓之上,站出了一個四十餘歲,白淨面皮,一身皮甲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個文人,身邊站著十餘員將袍大鎧的悍將,在這堆猛漢的映襯之下,反而顯得這個站在前面的郡守,沒有幾分軍人的氣質,一看就是個文官。

  南關的城下,已經是人頭攢動,上萬的流民百姓,都聚集到了這裡,不少婦人大哭著磕頭,聲嘶力竭地喊道:「宰相大人,您要為我們作主啊,那些胡商,他們,他們只帶走我們的孩子,不帶走我們啊!」

  還有些男人在憤怒地喊道:「還有我們的年輕女人,他們也要,就是不帶我們走,大人,憑什麼,這憑什麼?!」

  那個宰相的嘴角勾了勾,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之色,而城下站在遠處的慕容蘭則冷笑道:「原來是他。」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個宰相你認識?我也覺得他身邊這麼多大將,看起來個個級別都是將軍以上的,不會給一個小小的郡守月臺。」

  慕容蘭點了點頭,低聲道:「他可不是什麼普通的宰相,而是現在前秦的重臣,王猛的兒子,前幽州刺史,王永是也。」

  劉裕的心中一凜,抬頭看向了城頭,只見那個王永的臉上,隱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正氣,三縷長須隨風而飄,別有一番氣度,他點了點頭:「原來是王猛的兒子啊,怎麼在這個時候跑這裡了?」

  慕容蘭冷笑道:「他本來也是幽州的一方鎮守,位高權重,前秦崩潰之時,各地皆叛,只有他在幽州勉強支持,還借了劉庫仁的兵馬與我大哥為敵。我軍幾次與之對陣都戰敗,戰死和被他坑殺的俘虜軍士加一起有幾萬人,若說這些年,在河北給我們造成最多麻煩的,不是苻丕,而是這個王永。」

  劉裕笑道:「王猛父子也算是為前秦盡了全力了,與國共存亡,不過他一個幽州刺史,怎麼跑到了這裡?」

  慕容蘭正色道:「後來不是劉庫仁出師不成身先死麼,部下作鳥獸散,沒了外援的王永,不是我大哥的對手,被慕容麟和從遼東出兵的慕容詳多次擊敗,最後只能燒毀薊城的刺史府與行宮,繞道漠南,逃到了並州,正好前一段苻丕也放棄了鄴城,逃到並州,在晉陽登基為帝,這個王永,被封為尚書令,可以說是文臣第一人的宰相了,今天他到這裡,應該是視察北邊情況,順便與劉顯談借兵之事的。」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們聽聽他要怎麼說。」

  只聽王永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個鐵喇叭,大聲道:「各位大秦的父老鄉親們,本官在這裡有禮了。」他說著,拱手向著城下的百姓作揖行禮,四周都拜了拜,城下的百姓們眼見此景,個個熱淚盈眶,齊聲道:「郡守大人安好!」

  王永朗聲道:「國家不幸,虎狼橫行,關中顛覆,天王蒙難,這是上天給我們大秦降下的災難,可就是在這災難之時,更能看清人心,各位百姓,你們仔細想想,以前天王是如何對待你們的?」

  所有的百姓的眼中都淚光閃閃,不少人帶著哭腔喊道:「天王待我等,如再生父母,永世不忘!」

  「恨不能在關中,為天王報仇雪恨!」

  「郡守大人,請你帶領我們,與燕賊決戰,為天王報仇吧!」

  王永大聲道:「很好,不愧是我大秦的忠勇之士,現在國難當頭,鮮卑惡賊一路篡位於河北,一路禍亂於關中,現在,那殺害天王的兇手,關中的西燕鮮卑,已經渡過黃河,向我們並州這裡進發了,你們剛才說要為天王報仇,恨不能在關中與鮮卑惡賊血戰,現在本官可以告訴你們,報仇的機會來了,鮮卑惡賊,已經自己送上門來了呀!」

  不少人開始激動地叫好:「殺鮮卑,為天王報仇!」

  「我等願從軍報國!」

  可是更多的百姓卻是面面相覷,低下了頭,他們很多人就是從關中逃過來的,知道西燕軍的兇悍與殘忍,要再回去跟他們拼命,實在是有點不情不願。

  慕容蘭冷笑著,鑽進了人群,不一會兒,幾個聲音就從各處響起:「我們是百姓,只想求活,太守大人不要強我們所難。」

  「是啊,我們是沒有經過訓練的平民,天王已經去世了,我們念著他的好,但不應該讓我們也去送死啊。」

  「西燕軍強悍兇殘,連天王都不是對手,我們又怎麼打得過?」

  這些聲音越來越多,不少沉默的人也跟著開始附和,而一開始因為情緒激動而喊打喊殺的那些個壯漢子,則開始罵罵咧咧,在人群中尋找那些雜音的來源了,城下的這上萬百姓,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王永的眉頭一皺,眼看情況不對,連忙道:「各位父老,請聽我一言。你們所說的,不無道理,西燕鮮卑,野蠻兇殘,現在擁眾數十萬,看起來難以戰勝,但是,我們並不是孤立無援,新皇已在晉陽即位,繼承了天王的大旗,天下忠義之士,都忠心效順,而那草原霸主,獨孤部的大首領劉顯,更是派使者親赴晉陽,承諾一定會出兵幫我們攻打西燕叛賊。各位,你們久在邊地,當知草原騎兵的勇武剽悍,只要獨孤部出兵,西燕鮮卑,必將一擊而滅!」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之人,有人大聲叫道:「對啊,有草原騎兵助戰,我們一定能贏。」

  「就是,聽說連慕容垂的燕軍都打不過獨孤部的騎兵呢,要不是劉庫仁給暗殺了,只怕河北都是大秦的呢。」

  「鄉親們,咱們都知道草原騎兵厲害,要是肯幫咱們打仗,大秦復興有望啊!」

  可是雜音也開始四處響起:「草原騎兵真這麼管用,怎麼不去關中救天王?」

  「鄉親們,別聽他胡扯,那些個草原強盜是啥德性,咱們並州人還不知道嗎?沒好處的事他們會來?只怕他們不會打西燕軍,只會搶咱漢人百姓啊!」

  「就是,劉庫仁也沒救得了幽州,難道劉顯就救得了咱們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8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激情煽動骨肉離

  劉裕冷冷地看著城頭的王永,身邊一陣輕風拂過,卻是慕容蘭站到了他的邊上,衝著他頑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劉裕搖了搖頭:「你看人家王尚書好不容易地發表了這通演說,我都快要給感動地哭了,你卻混進人群這樣嘲諷他,不厚道啊。」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誰叫他爹當年差點害死我們全家呢,當年他們領兵滅燕的時候,那是何等的囂張,十幾年來沒一天不教唆苻堅殺我全族,現在落得這般田地了就要騙這些漢人上陣送死?狼哥哥,我可是為了你們的這些漢人求情啊,你也知道,就這些民眾,對上那些殺人成性的西燕軍,如同羔羊,早點逃出關去到草原,還有活路。」

  劉裕知道她說的是事實,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可是那草原蠻子劉顯不要他們啊,按說成年男丁是最吃香的,這又是為何?」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王永大聲道:「各位父老,你們的擔心,本官在這裡可以向你們解釋。劉顯大人世代受我大秦恩情,一直盡力而報,兩年前他親自領兵來幽州馳援時,本官正是幽州刺史,一路之上,草原騎兵軍紀嚴明,秋毫無犯,因為,他們是來救我們大秦,助我們殺賊的,不再是以前那些南下劫掠邊境的強盜,凶奴!」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這回學起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粗渾嗓子:「蠻子南下沒好處,誰肯來啊。大傢伙兒別信他!」

  她說著,拉起劉裕,迅速地跑向了另外的一個地方,當眾人的目光投向這裡時,已經是空無一人了。

  王永沉聲道:「草原騎兵南下助戰,當然是要有好處的,但這個好處,不用我大秦的百姓和子民出,而是從那些西燕鮮卑身上取得。這些惡賊攻破長安,洗掠城市,我大秦國庫都給他們搬運一空,現在這些惡賊帶著從關中搜刮的金銀財寶,驅使著那些被他們俘虜的百姓子民,來我並州了,我們大秦要報仇,而那些關中的財寶,就是我們給草原朋友的謝禮!」

  不少百姓議論紛紛,交頭結耳起來,可是多數人的眼中,開始散發出貪婪的光芒,畢竟,那傳說中的關中府庫,對每個人都是種刺激。

  王永眼見百姓們有些動心,大聲道:「草原騎兵打先鋒,我大秦的精兵銳士,雲集晉陽,有十萬步騎,足可破敵,而各位要做的,只是保證後勤,維持糧道,在後方搖旗呐喊即可,不用你們上陣與敵搏鬥。現在我們需要人,越來越多的人,需要你,需要他,需要我,需要我們一起為大秦盡力,為天王報仇!」

  城下群情激憤,就連女人們也跟著吼了起來:「為天王報仇,為天王報仇,殺燕賊,斬鮮卑!」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在山呼海嘯般的吼聲中,沉默不語的慕容蘭,低聲道:「王猛的兒子果然了得啊,看來,你的苦心白費了。」

  慕容蘭咬了咬牙:「哼,等上了戰場成了死人的時候,可別後悔。」

  王永的臉上閃過一絲滿意的微笑,點了點頭,指著身邊的一個胡商模樣的人說道:「各位看好了,這位就是劉顯大人部落裡的大行首額爾達,他就是來解決你們的後顧之憂的,如果想回去為天王報仇,從軍報國的,我們大秦歡迎,如果想要去塞外避難的,劉顯大人也歡迎,不過,為了我們兩國的長久友誼,陛下和劉顯大人商定了,丁男不收,而適齡女子和幼兒,獨孤部願意提供庇護。有商隊看上的話,可以一併前往草原。若從軍報國,破敵之後,西燕的那些戰利品,任君所取,本官代表大秦皇帝,在此向各位父老,作出這種承諾!」

  幾個聲音馬上響了起來:「老少爺們們,咱們還等什麼,為天王報仇,也可以搏功名富貴,投軍吧!」

  「俺要投軍,俺要投軍!」

  王永的臉上閃過一道喜色,身邊的一個文吏接過喇叭,大聲道:「投軍報國的,去城西那裡的軍營報導,要送妻兒去草原的,去圍欄那裡找草原的商隊,都別亂,別亂啊。」

  劉裕默然無語,看著歡呼不已,開始分流的人群,只聽到一邊的慕容蘭冷笑道:「明明是讓人夫妻分離,骨肉相散,甚至是女人小孩賣到草原成了奴隸,還說得這麼義正辭嚴,狼哥哥,你當初好像就是這樣給騙去當兵的吧!」

  劉裕長歎一聲,搖了搖頭:「往事不堪回首,罷了,我們走吧。」

  慕容蘭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會是想著留下加入秦軍報仇,把我賣去草原吧。」

  劉裕沒好氣地說道:「我早就說過,咱們不會再分離,我不會留下來打仗,而是會帶著你去草原。」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可是那王永是說了嗎,草原商隊,不要丁男的,這是他們的協議。」

  劉裕一邊向前走,一邊指了指自己背上背的一個大包裹:「我想,我有辦法讓這些見錢眼開的商人留下我們的,來吧,還等什麼?」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裕站在剛才還在城頭的那個大行首額爾達面前,慕容蘭站在他的身邊,而五六個挎著彎刀,孔武有力,身著皮甲的護衛站在他們身邊,在劉裕的面前,一個包裹打開鋪在地上,十張鹿皮疊得整整齊齊,而最上面,則是一張完好的虎皮。

  這個額爾達是個四十餘歲,黃須黃眉的胡商,半躺半坐在一張胡床軟榻之上,看著地上的包裹,冷笑道:「你這漢人,是想賣我這些毛皮嗎?我額爾達做生意幾十年,還第一次看到漢人賣我這些東西。」

  劉裕搖了搖頭,用鮮卑語說道:「不,我不是賣你這些毛皮,而是把這些當成路費,只要你肯帶我們走,這些東西,包括虎皮,都是你的。」

  額爾達的臉色一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起劉裕,沉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要去草原做什麼?」

  劉裕淡然一笑:「吾名蒼狼,乞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1 00:28
第一千零四十章 吾名蒼狼欲乞活

  額爾達笑道:「我來中原很多次了,還沒聽到哪個姓蒼的,你這是想隱瞞本名嗎?」

  劉裕搖了搖頭:「那是大行首的見識還需要提高,當年黃帝的史官就叫倉頡,也是發明我中原文字的人,其後世子孫便以蒼為姓,我的祖上在漢朝時有江夏太守諱英大人,在魏有敦煌太守諱慈大人。這些恐怕您是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說那樣的話。」

  額爾達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擺了擺手:「你們漢人的姓氏成千上萬,我又怎麼可能一個個知道,就象我們草原之上,有上萬個部落,你們漢人也不可能知道多少。罷了,你可以把你的妻子留下,自己離開吧。」

  劉裕平靜而鎮定地說道:「大行首,如果我只是要請你帶我的妻子走,那也不用送你這些虎皮鹿皮了,你要知道,我不會和我的妻子分開,要一起走。」

  額爾達冷冷地說道:「你們秦國的宰相王永大人說過了,丁男不入草原,我是商人,也是代表我們大酋長的使者,不能違背他的命令。你是丁男,我不能帶你走。」

  劉裕微微一笑:「王大人的話,我聽到了,但那約束不了我們夫妻,因為我們並不是秦國的子民百姓,我們是從中原過來的。」

  王永的聲音,冷冷地從棚外響起:「難道中原就不是大秦的子民了?」

  劉裕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回復如常,他轉頭向後,對著緩緩走入的王永,行了個禮:「見過尚書令大人。」

  王永的身邊,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身綢緞衣服,在這個地方顯得很扎眼,其人面如冠玉,眉眼之間有股難言的英氣,劉裕與之對視,互相微微一愣,王永身邊的一個將校厲聲道:「你這廝好沒道理,宰相的公子在此,竟敢無禮!」

  劉裕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公子並非官身,即使是尚書令大人,我也無需向其行禮。」

  王永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笑了起來:「閣下的見識非一般常人,本官本來無意打擾你與大行首的對話,只是有點好奇,為何閣下出自中原,就不是我大秦的子民百姓呢?」

  劉裕正色道:「大秦失去中原,已經兩年有餘,當地百姓,早歸晉國,如果宰相大人還認為中原是大秦的領地,那草民也可以說,那以前還是晉國的地盤呢。」

  王永身邊的那個綢衣少年笑道:「此話有理,伯父大人,想不到這雁門之地,也有如此見識的豪傑。」

  王永笑道:「鎮惡,這回伯父帶你出來見識一下天下,可不是讓你妄議軍國之事的。」他說著,對劉裕點了點頭,「這位壯士,你的話有道理,這是家侄,名叫鎮惡,先父大人一向鍾愛此孫兒,臨去世前也一直囑咐我等要好好歷練他,一時失言,還請見諒。」

  劉裕也有些意外,心中暗道這王永果然不愧是王猛之子,身為宰相,對自己一個草民還有如此的氣度,即使是在晉國,也只有謝家,謝玄,王恭等數人才有此風度,由子及父,可知王猛當年的心胸,難怪可以輔佐苻堅成就一番霸業,他也正色道:「鄉野村夫,一時亂語,讓大人見笑了。我和我的妻子,都是居於山野之間,只是這亂世讓我們無法立足,所以才想著北上出關避難。」

  王永點了點頭:「大秦不幸,失了天下,放棄中原,也就等於放棄了中原子民,你們不認大秦,我也無話可說。只是聽你的言談舉止,不同一般惜身的草民,何不投軍,做出一番功業呢?」

  劉裕淡然道:「中原紛亂,戰火紛飛,我和我們的族人經歷了太多的苦難,不想再留,既然連故居都不要了,也就無所謂什麼功業之心。王尚書,在下不才,幾年前也曾回應天王詔令,南征想要建功,結果卻是連家園都沒了,請恕在下不能從命。」

  王永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搖了搖頭:「大秦對不住壯士,怪不得你不認自己是大秦子民,好吧,我就祝你能在草原上找到你想要的生活吧。」

  他說著,轉身就走,十餘個護衛緊隨其後,而那王鎮惡笑著回頭對劉裕行了個禮:「這位壯士,一路走好,我想我們還會再見的。」

  劉裕跟著回禮,卻聽到王鎮惡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你的人皮面具記得到草原上多打幾個小孔,不然透不了氣很難受的。」

  劉裕的心中一動,起身卻看到王鎮惡已經跟著他的伯父走出了小棚,回頭頑皮地向自己眨了眨眼睛。

  劉裕的心中感歎,想不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都能看出自己的偽裝,難怪王猛如此看重此子,而他不揭穿自己的身份,不知意下何為。只見慕容蘭也是眉頭微鎖,看著王鎮惡遠去的身影,顯然,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和這位元頂級女間諜進行了「友好的交流」。

  額爾達乾咳了兩聲,劉裕轉身看向了他,平靜地說道:「大行首,你聽到王尚書的話了吧,他並不為難你,允許我去草原,那麼,您現在可以同意了嗎?」

  額爾達冷冷地說道:「即使他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草原商隊的規矩,只能帶走女人和孩子,而丁男,應該是草原漢子們南下時帶回去的戰利品。」

  劉裕的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要中原的男人嗎?我可是聽說,草原上也是最需要丁壯的,怎麼到你這裡就不一樣了?」

  額爾達冷笑道:「你給了我這些東西,我帶你去草原,那你是客人,可是你一個草民,能為我們做什麼?草原上部落相攻,要的是真正的男子漢,你們漢家男人來了,要嘛從奴隸學起怎麼在草原生活,要嘛直接是大首領的謀士,賓客,這兩樣,我覺得要嘛不願意,要嘛沒那本事吧。」

  他說著,得意地大笑起來,而周圍的那些個護衛,也跟著放聲大笑,嘲諷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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