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74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27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陰雄榻前留遺言

  一聲長槊入體的聲音,伴隨著下腹那裡的劇痛,讓姚萇終於吼出了聲:「哎呀媽呀,痛死我了!」

  而就在他昏迷過去的一瞬間,苻堅的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的身上裹著荊棘,體無完膚,骨爛筋折,却是衝著姚萇咧嘴一笑:「姚卿,孤等你等得好苦啊,來吧!孤原諒你!」

  當姚萇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虛軟無力,鑽進鼻子裡的,是刺鼻的藥味,他稍稍地挪動了一下身子,却覺得下身之處一片劇痛,幾乎要讓他痛得再度暈了過去,姚興的哭聲在他的耳邊回蕩著,讓他一下子變得清醒過來:「父皇,父皇,兒臣在這裡,您可,您可千萬別再睡過去啊。」

  姚萇吃力地撑開了眼皮,只見自己的榻邊,站著十餘位文武重臣,除了姚興以外,尚書令尹緯,侍中權翼,自己的弟弟姚碩德,姚方成這兩位領兵大將,以及雷惡地,竇衝等人,都站在一邊,而趙遷也侍立在一邊,神色嚴肅,他們一個個的臉上都是泪痕,看到自己醒過來的這一瞬間,神色各异,多爲驚愕。

  姚萇閉上了眼睛,多年征戰讓他對自己的身體情况,有著异乎常人的瞭解,下體那裡的劇痛,說明這會兒自己已經成了太監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受了如此的重創,命幾乎是肯定沒了,現在的自己,大約是因爲各種猛藥的作用,處於迴光返照的彌留之際,而這個活過來說話的機會,只怕也是因爲要讓自己交待後事,這些重臣們才囑咐醫官所爲。

  姚萇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是怎麽受的傷?有刺客嗎?」

  姚興抹了抹臉上的泪水,搖頭道:「不是的,父皇那日宴會之後,夜間突然驚夢,大呼有刺客,一邊喊一邊跳下床,持劍到處亂砍亂劈,殿外的武士保護父皇,持槊衝入,可是父皇不知何原因,一下子跳了起來,挂到了一名軍士所持的槊上,便是,便是現在這樣。」

  尹緯嘆了口氣:「那名衛士事後自盡謝罪,臣這些天來查過了他的所有紀錄,此人乃是陛下多年身邊的部曲,無親無故,也沒有任何謀刺陛下的理由,他一口定,是陛下撞上了他的槊,而不是他主動擊之,這點,當時在場的所有衛士,都可以證明。」

  姚萇長嘆一聲:「不怪他,是朕自己,做了個怪夢,夢見了以前的親人,仇人,一時情緒失控,方有此難。也許,也許是朕以前作惡太多,得罪天神,才會給朕降下這樣的報應吧。」

  姚興咬了咬牙:「聽說,當時父皇一直在喊苻堅,徐嵩,毛晴秋這些人的名字,只怕是這些人陰魂不散,來傷害父皇,兒臣一定要請法力高强的道士與僧人作法,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爲父皇報仇!」

  姚萇突然笑了起來,摸著姚興的手:「興兒啊,你一片孝心,父皇很感動,只是這報仇之事,須得針對活人,對死鬼談何報仇呢?他們確實有足够的理由向父皇索命,既然事已至此,父皇就把這條命還給他們便是,到了陰間,咱們繼續鬥,父皇不怕他們!」

  本來一直在嗚咽著的衆臣們,給姚萇這句話都逗笑了起來,姚萇看了一眼榻邊的衆人,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朕有話要跟太子說。」

  所有人相視一眼,行禮而退,殿中除了兩個作筆錄的內侍外,就只剩下了這父子二人,姚萇喃喃道:「今天,大約就是我的大限了吧。」

  姚興的眼中盡是泪水,哭道:「都是兒臣無能,沒有辦法救父皇的命。」

  姚萇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我作惡太多,早就該有這一天,老天給了我醒過來交代後事的機會,那我現在不能浪費時間,興兒啊,你告訴我,我死之後,你準備如何處置國事,政事?」

  姚興擦乾淨了臉上的泪水,說道:「自是爲父皇發國喪,然後戴孝三年。」

  姚萇嘆了口氣:「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這個虎狼成群的亂世中,有你這樣的人很難得,壞事惡事,爹爲你做完了,剩下的,就是要守住我們姚家的這份基業。現在爹首先要跟你說的,是如何穩住這關中地盤。」

  姚興點了點頭:「願聞父皇教誨。」

  姚萇沉聲道:「東邊和南邊,還有北邊的草原,暫且不談,我自起兵以來,奮戰十餘年,方有關中基業,但我軍勢力不過關中以及嶺表,西不過安定,隴右一帶,是苻登的地盤,而南邊一點的仇池,則是氐人楊定的老家,西邊的河西和河湟一帶,凉州的後凉呂氏,北凉沮渠氏,南凉禿髮氏,西秦乞伏氏,各自擁兵一方,征戰連年,暫時不會對我們形成威脅,所以,你的首要大敵,仍是苻登。而楊定,雖然接受了苻登的官職,但其人狡黠,一向以保持仇池楊氏的獨立爲第一要務,你可暫時籠絡楊定,與之交好,全力對付苻登。」

  姚興正色道:「可是若是父皇龍禦歸天,兒臣當守孝三年,三年之後,只怕很多事情會起變數。」

  姚萇搖了搖頭:「你不必拘泥於這種孝禮,這些是漢人的,咱們羌人不講這套,當年你爺爺死的時候,我們扶著他老人家的棺材,一路征戰,若是講這什麽守孝三年的臭規矩,只怕早就給人滅了。」

  姚興搖了搖頭:「當年情况不一樣,後趙方滅,天下大亂,我姚氏部落無處可去,只能帶著爺爺的棺材四處流浪,可是現在大秦已建,根基已穩,應該還是用這國喪之禮,這是關中,是漢人政權的核心區,如果我們要跟漢人長期相處,這基本的禮節,還是要的。」

  姚萇嘆了口氣:「你說的有道理,那麽,如果你不主動出兵攻擊,就得想辦法讓苻登主動來攻。他大界堡慘敗,元氣和根本已傷,如果退回隴右,時間一長,部下只會越來越厭戰,這個時候他聽聞我的死訊,一定會大喜過望,他素來輕視你,會帶上全部主力來襲,出兵攻擊大喪之國,乃兵法大忌,會讓我國上下一心,同仇敵愾。」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28
第一千六百章 論兵天下何可敵

  姚萇不知道哪來了一股子勁,撑起了自己的身體,看著姚興的雙眼,也是光芒閃閃:「你可以先行示弱,然後引敵長驅直入,關中漢人豪强,幾年來一直在觀望,他們知道我軍勢力更强,但不肯相助,無非是因爲以前我的一些行爲太過,天怒人怨。」

  「可這次不一樣,你一向有仁德之名,國喪休兵又是尊重漢人的傳統,苻登再來,就是他失了人心,必不得關中漢人豪杰之助,他缺乏補給,又遠道而來,加上輕視於你,樣樣都是兵法大忌,興兒可一戰破之,永絕後患!」

  姚興喃喃道:「這倒是符合苻登的性格,他也拖不起,父皇放歸了那五萬多將士的家屬,只會讓他的部下兵無戰心,只想著回去與家人團聚,他若是强行再來,只怕是手下也不會象以前那樣奮戰,以我軍的哀兵,對陣他那即驕且無心戀戰的軍隊,勝負自不必待言。只是我們都能看出的事情,他就看不出來嗎?若是他不來,又當如何?」

  姚萇搖了搖頭:「他就是明知,也不得不來,因爲苻登起兵是打著爲苻堅復仇的名義,現在我這個仇人要是死了,那肯定是趁著對方國喪想要一鼓作氣地滅掉,讓你坐穩皇位,他以後更沒有機會了,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拼一把。他遠道而來,一開始氣勢會囂張,你不要與之正面衝突,只需要堅壁清野,退守長安,讓他來關中,已過秋收時節,他遠來無糧,必然會跟關中的各地豪强起了衝突,這些個地頭蛇,是連父皇也不願意招惹的傢伙,苻登又怎麽可能占到便宜?等他得罪光了關中父老,你再出兵與之决戰,必可一戰而破!」

  姚興咬了咬牙:「兒臣記下了,破了苻登之後,兒臣會寬恕赦免跟隨他的將士,不再增加新的仇恨,讓隴右各部的首領子弟,以學習文化爲名入長安,一方面作爲人質,另一方面也讓他們學習漢人的儒學,仁義這些,感化其心,這樣即使他們的父祖繼續在老家管理部落事務,也不會起兵作亂了。」

  姚萇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就這樣做。打天下時需要立威,坐天下後就要以仁德治國,你的兩個叔父,跟隨父皇南征北戰多年,手握重兵,你上任之後,不要急著削减他們的兵權,這樣會惹他們不安,也許給手下人一唆使,本無反心,也會給架著起兵了。等滅了姚興之後,再讓你所信任之人分別掌兵權,慢慢地分離他們的部衆,調離他們的左右,最後等他們沒有軍中實權之後,再給榮譽高職安置,但是記住不點,姚碩德和姚方成都只會打仗,不會治國,切勿給予他們實權!」

  姚興點了點頭:「兒臣明白了。軍權方面,我們姚家有祖訓,儘量還是讓我姚氏宗室掌兵,而我們姚家子弟,也是自小習武,熟讀兵法,兒臣可以讓弟弟和子侄們以後掌兵,讓兩位叔父體面地退役。不會生出慕容氏那種情况。」

  姚萇嘆了口氣:「慕容垂爲了自己的皇位,故意分化自己的兒子,使其各領一兵,互不相屬,雖然可以保自己生前無事,但死後必然大亂,這點你要引以爲戒,如果關東大亂,你可以趁機出關,吞幷他的關東之地,先取中原,再奪幷州,然後鞏固河東,進圖河北,如此,北方一統,大業可成。」

  姚興搖了搖頭:「孩兒以爲,關東乃是非之地,中原更是多方想要奪取的目標,在這四戰之地,會受到多方攻擊,雖然看著美好,但危機四伏,慕容家再內鬥,如果外部有壓力時,也會團結,除非他們打得不可收拾,河北殘破,而且,東晋那個劉裕,一心想要北伐,這次他脫離了格鬥場的審判,以後必然會有所作爲,我們取了中原,會跟他直接起衝突的。」

  姚萇的眼中冷芒一閃:「正因爲如此,你才應該在劉裕未掌權之時,先盡可能地取得中原之地,收拾人心,爲我們所用,不然等到劉裕真正地在東晋上位,手上有兵有權時,你就擋不住他了,他對於我們胡人可以大開殺戒,但不忍傷害漢人子民,如果你把中原提前經營,讓子民歸心,他也不會冒著傷害中原百姓的風險强行北伐,你可別忘了,他來過關中,對我們這裡很熟悉,他的女人是慕容家的公主,到時候如果讓他站穩了中原,那是北伐河北還是取我關中,都說不定呢。」

  姚興咬了咬牙:「孩兒明白了,那父皇可有什麽辦法,讓劉裕掌不了兵?」

  姚萇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連慕容垂這樣的一世梟雄,捨了最寶貝的妹妹都做不到的事,我又怎麽可能做到。能阻止劉裕的,只能是晋國內部的力量,看看那些個高門世家,還有劉裕在格鬥場上說的那個什麽黑手黨,是不是真的有辦法阻止他掌權,要是他們都阻止不了,那我們的劫數可就到了,到時候你要在中原盡可能地跟他拖延時間,實在不行,就跟燕國,甚至北魏聯合,引北魏南入中原,推到跟劉裕的正面,自己則退保關隴,以待時機。」

  姚興沉聲道:「劉裕固然厲害,但也不一定就真的天下無敵,父皇爲何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

  姚萇搖了搖頭:「劉裕的本事,在他守長安的時候我就非常清楚了,這幾年也一直在留意觀察,他是天生的戰神,刀山火海裡打出來的將帥,你雖然跟我征戰多年,但不是他的對手,兒啊,你的長處在於治國,安天下,而不是征戰沙場,這點你必須要有自知之明。不然的話,苻堅的昨日,就會是你的明天!」

  姚興凜然道:「兒臣明白,父皇教誨,當謹記於心。那麽,對於凉州,還有北方草原,孩兒當如何應對?」

  姚萇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凉州河西諸蠻夷,以部族爲單位,割據一方,征戰不休,你不需要强行介入,只需要讓他們向你稱臣,然後挑撥他們互鬥,打到精疲力盡之時,你再出手一個個消滅。」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4:59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聯魏抗燕定國策

  姚萇的眼睛仍然緊閉著,他的臉上閃過兩朵紅暈,氣色居然接近了一個正常人,但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他的聲音隨著語速的加快而漸漸地變高:「至於嶺表之地,你要牢牢守住,拓跋珪占了河套草原,但不可能久駐,你將來可以扶持草原上忠於劉衛辰的舊部,再度襲取河套,有這個緩衝,可以讓你跟拓跋珪這個草原殺神不至於直接面對面,也讓你有收拾關中,平定隴右的時間。切記!」

  姚興深吸了一口氣:「兒臣明白,父皇深謀遠慮,一切已經為兒臣設計好了,兒臣只想問最後一件事,大臣之中,誰人可當重任?」

  姚萇睜開了眼睛,看著姚興:「用人一道,首看忠誠,其次是能力,我知道,尹緯一直在向你秘密進言,要你為我身後之事早做準備,要你早早地收攏兵權,這些事情,我一清二楚。」

  姚興的臉色大變,正要開口自辯,姚萇擺了擺手:「你不必說什麼,我明知這些事情,卻沒有動尹緯,更沒有動你,是因為,我知道,尹緯並不是出於自己的私欲,而是出於公心。」

  「當年尹氏的家族首領,掌門人尹赤曾經在我阿兄率部來關中時,主動投奔,後來苻秦滅我阿兄,對追隨他的關中尹氏也加以處置,規定了尹氏不得為官,是以尹緯有宰相之才,卻是到四十多歲還只能當一個小吏,也正因此,我才會秘密地早早把他收為僚屬,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做一番大事。」

  「要論關係的緊密,你是遠遠不如我跟尹緯數十年的交情,但他一直在為我的身後事計畫,幫你鞏固權力,不是因為他自己想掌權,而是他看出了我們大秦的問題,如果有軍功赫赫的皇叔手握重兵,你這個軍事不足的太子,就會受到輕視,而你的皇叔也會生出別的想法,所以,他要你早立威權,收攏兵權,結交朝臣,都是為了大秦的將來服務,這點,我心知肚明,所以不會處罰他。」

  「但是,尹緯畢竟是漢人的大族,並非我羌氏部落,你如果把他拔得太高,會讓我姚氏宗族離心,對他,不可不用,但不可長期重用,當年苻堅過於重用王猛,也惹得氐人內部有怨言,這點,切忌。」

  姚興頓首道:「孩兒明白,即位之後,仍然大業需建,有些事情還是要用到尹尚書,等一切安定之後,會漸漸地削他之權,讓其居於位高閒職。」

  姚萇閉上了眼睛:「尹緯是聰明人,這些事情,你不用說,他也會做,記住,朝政可以交給漢人來管理,他們擅長這個,但是兵權,一定要抓在我們羌人,抓在姚氏手中,如此,我大秦方可長治久安。漢胡雖然雜居百餘年,但還不能完全融入,要處理好這族群矛盾,你就得處理好文武之間的矛盾,你如果奪了皇叔的兵權,就不能保留尹緯的相權太久,不然,必然我姚氏內部不和。」

  姚興正色道:「父皇教誨,孩兒謹記,那尹緯之後,以誰為相的好?」

  姚萇喃喃道:「天水狄伯支,為人忠正耿直,有將才,亦有文略,尹緯本人曾經多次舉薦過他,等尹緯之後,你可重用此人,讓他積累些軍功,以登相位。至於狄伯支之後,你就自己看著辦吧。不過我要提醒你一點,權翼其人,雖然有才,但為人圓滑,屢次帶頭尋覓新主,是不忠不義之人,而趙遷雖然忠義過人,但心中始終懷念苻堅,並非真心為我大秦效力,這兩個人,不能殺,不然會絕天下士人來投的人望,但也不可給予相位,因為他們並不是全心對我大秦,讓其留在現任的位置上,即是最好。」

  姚興正色道:「兒臣明白。父皇,北魏使者正在等我們的回復,那一萬匹戰馬也已經到位,我們究竟要不要為北魏出兵?這等於在慕容氏燕國和北魏之間選邊站,還請父皇示下。」

  姚萇睜開了眼睛,看著姚興:「興兒,你很快就會成為一國之君,這樣的事情,你應該自己決斷,而不是再來問父皇了。父皇現在要問你,如果讓你來選,你如何應對?」

  姚興的眼中神光閃閃,朗聲道:「父皇一直在接待那北魏派來求援的許謙,可是卻沒有任何實際的答覆,眾臣皆以為父皇就是想要觀望魏燕現在黃河相持的結果。但在兒臣看來,父皇其實早就有了決斷,只不過需要按時間來進行。如果出兵太早,一來影響我們跟苻登的決戰,二來也會影響魏燕兩軍的對峙,也許拓跋珪有了我們的援軍,就會主動跟燕國開戰,然後讓我們的援軍打前鋒,轉而讓秦燕結怨,所以,父皇一直遲遲不肯真正出兵,但其實您要是拒絕拓跋珪,早就會讓許謙回去了,一直留著,就說明您已經決定站在北魏這一邊,與燕國為敵了。」

  姚萇微微一笑:「興兒真的是猜中我的心思了,想我大秦周邊,涼州河西荒涼偏僻之地,可以暫且不問,中原四戰之地,取之不易,北方魏國強大,新興,暫不能與之爭鋒,只有關東的慕容燕國,看似最強,但諸子相爭,慕容垂年過七旬,時日無多,一旦故去,則必生內亂,反而可能是最容易得手的對手。」

  「這次他們攻打魏國,就能看出這個端倪,所以,我們需要給魏國再一點助力,讓他們繼續跟燕國耗下去,耗到燕國退兵,則拓跋珪必會返回陰山汗廷,然後圖謀全面燕燕之事,一旦魏軍大舉南征,你就要迅速把握時機,東出潼關,攻取燕國的並州之地。」

  「一旦控制了並州,至少是控制了並州南部,則南可出兵中原,東可控制太行八陘,北可連結北魏。當然,不要正面跟燕軍主力起衝突,讓他們跟魏國死掐去,你只需坐收漁利即可,就如同這次的援軍,正好朕命不久矣,你有個非常好的藉口,可以現在就出兵,走到半路,再因為朕的喪事而退兵。」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5:00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亂世金鼓震甘涼

  姚興的眼中又開始泛起淚光,他搖著頭,說道:「不,父皇,兒臣一定會為你遍訪名醫,一定能把您給救回來。」

  姚萇微微一笑,歎了口氣:「罷了,興兒,朕的身體,朕自己最清楚,去,請中書令來,朕要擬詔。」

  姚興再次大哭三聲,最後還是拜別而去,姚萇閉上了眼睛,一刻鐘之後,擬詔的中書令,在最後複讀了一遍詔書的內容之後,姚萇擺了擺手,這個花白鬚髮的文人行禮而退,姚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殿裡的屋頂,喃喃道:「阿兄,天王,姚萇來也!」他的手無力地垂下,在死前的最後一刹那,他仿佛聽到無數人在大哭大喊道:「陛下駕崩啦!」

  當劉裕說完姚萇之死的場景時,司馬曜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不到姚老邪這個天下至惡,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他色膽包天,想要姦污苻登的皇后,被拒後殺人辱屍,終招報應,也正合天道,可見無論一個人多麼位高權重,如果作惡作端,也會受到上天的責罰和報應。」

  司馬尚之連忙獻上了一個新鮮馬屁:「陛下聖言,太有道理了。」

  司馬曜看著劉裕:「這些秦宮之中的秘事,你也清楚,尤其是姚興在姚萇面前的那些托孤的絕密之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不會是編出來的吧。」

  劉裕淡然道:「卑職有自己的管道,正是因為這些托孤之事需要紀錄,草詔,不止他們父子二人在場,所以卑職才有機會知道這些內情。陛下,後秦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聯魏對付燕國,燕國企圖聯合後秦夾擊拓跋矽的最後希望,也不復存在,只怕秦軍出兵的消息傳出之時,就是燕軍全面撤軍之日。」

  司馬曜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燕軍真的是危險了,不過苻登若是聽到這個消息,難道不會來攻擊後秦嗎?姚興真敢如此托大,在這個時候派兵去幫魏國?」

  劉裕微微一笑:「姚萇說得很清楚了,本身就是意思一下,做做樣子的。他們應該只會出動嶺表的駐軍,一兩萬人,大張旗鼓,作出一副大軍來援的樣子,其實就是給燕軍一個退兵的理由,因為姚萇死訊傳出,這支軍隊就會回撤,不過在此之前,燕軍應該已經會退兵,與其說是出援,不如說,這是一個秦魏修好,事實結盟的表示罷了。」

  司馬曜歎了口氣:「可憐我北方漢家百姓,身處這些逆胡的來回征戰之中,不得安寧。對了,涼州那裡的情況如何了?這些年那裡的軍報,因為隔得太遠,朕總是不太清楚。」

  劉裕點了點頭,說道:「甘涼一帶,歷來民風剽悍,多羌胡部落,長年都是叛亂頻繁之地,東漢的時候,甚至廷議將涼州放棄,到了東漢末年,涼州軍閥董卓又是舉涼州兵入京,直接導致了後漢的滅亡,後經三國,魏晉,涼州一帶更是諸胡雜居,象姚氏羌部,苻氏氐部,都是從這個地區進入中原的,他們建立了自己的基業,但是留在老家的,還是那些兇悍殘忍的胡人部落,永嘉之亂時,晉國忠臣,涼州太守張軌獨守涼州,抗胡多年,一直奉我大晉為正溯,直到其後代張天錫時,才敗於前秦苻堅之手,國家滅亡,這是涼州自西朝以來,第一次被吞併。」

  司馬曜笑道:「這個張天錫治國無方,亂用小人奸邪,導致國家滅亡,本來在他父兄手上,前涼算是稱霸一方,有整個涼州,隴右,河湟之地,可到了他手上,沒幾年就國破家亡,世事無常,他在前秦時隨苻堅南征,卻是在淝水時跟著朱序回歸了我國,這些年,朕給了他一個閒散官職,住在建康,也算是個富家翁,作為亡國之君,他的運氣夠好了。」

  劉裕歎了口氣:「他個人運氣是不錯,可是涼州百姓的苦難,卻是剛剛開始。前涼滅亡之後,苻堅派了文人梁熙出任刺史,此人只會吟詩作賦,無軍政之能。而前秦曾經北方防線的主將,後來因為據幽州謀反而失敗的宗室苻洛,也被遷至涼州,交梁熙看管。淝水之戰的同時,苻堅派的另一路遠征西域的大軍,由呂光率領,在龜茲大破幾十萬西域各國聯軍,一戰定天山,只是這些局部的勝利,卻挽回不了前秦大敗,國內叛亂四起的結局,當呂光從西域率軍返回時,甚至還不知道天下大亂,長安被圍的事。」

  「而那個涼州刺史呂光,跟全力援救苻堅的秦州刺史毛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擁兵觀望,不去救援,反而還阻止呂光的西征軍回師,說是沒有接到苻堅的命令,不得回歸,要他們回西域。若不是他手下有吏員因為受罰而懷恨,跑去告訴了呂光中原之事,只怕呂光就真的乖乖地回西域了。」

  司馬曜冷笑道:「危難之中見人心,前秦看似龐然大物,卻是一亂滅國,就在於有這麼多心懷不軌之人。後面的事情,朕略知一二,這呂光知道苻堅有難,就以要回去救援苻天王的名義,出兵討伐梁熙,征戰經年,終於滅掉了梁熙,當然,在這之前,梁熙就把看管的苻洛給殺掉了,也證明了此人早有自立野心。呂光佔據涼州之後,本想去出兵消滅擋在入關中道路,在諸胡中最先叛離前秦,割據自立的西秦乞伏國仁,卻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出兵,苻堅就先敗亡了。」

  劉裕歎了口氣:「是啊,呂光在涼州跟梁熙打了一兩年,也就在這段時間裡,慕容衝與姚萇聯手滅了苻堅,失了主君的呂光,也樂得在涼州割據。他開始慢慢地擴張自己的勢力,一邊接受苻登的官職,認前秦為正統,一邊把涼州經營成自己的地盤。只不過這些年下來,呂光已經年老多病,不能再親自領兵出戰,他慢慢地剪除了跟自己同征西域的幾員大將,讓自己的弟弟和子侄們掌握軍隊,可以說,跟姚秦,慕容燕國如出一轍,在這個亂世之中,只有自己的兄弟,才能讓自己放心。」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5:00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甘涼群雄起四方

  司馬尚之冷笑道:「呂光在涼州一待十年,無所作為,真不知道他做什麼的。」

  劉裕微微一笑:「他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兩件,一個是打敗西秦,讓西秦國主乞伏乾歸,也就首任國主乞伏國仁的弟弟,向自己投降,成為名義上的屬國,另一件事,就是平定了前涼末王,張天錫的世子張大豫,粉碎了張氏復辟再起的希望。」

  司馬曜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睜大了眼睛:「什麼,張天錫的兒子?」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張天錫當年被前秦所破,擄到長安為官,他的世子張大豫也隨之前往,淝水之戰,張天錫回歸大晉,卻成了前秦的叛臣,苻堅回長安後,手下的官吏搜捕這些叛臣親屬加以誅殺,因為慕容氏一族目標最大,張大豫僥倖地逃過了追捕,跑回了涼州,投奔父親的舊部,長水校尉王穆,這個王穆足智多謀,號稱涼州諸葛,張氏一族在涼州又掌權六十年,深得人心,雖然苻堅施以仁政,但當前秦大亂,,自身難保時,不少涼州大族又起了異心。」

  「於是王穆等大族擁立了張大豫,並且多次打敗梁熙的討伐軍,後來梁熙敗於呂光之手,而呂光也收到了苻堅的命令,要他儘快平定張大豫,然後來援長安,兩軍就開始了拉鋸戰,一打幾年,張大豫在涼州得當地人支持,可呂光所部,是征西域大勝的精兵銳卒,強龍硬壓地頭蛇,最後,張大豫還是兵敗身亡,而呂光一統涼州之後,適逢苻堅死於姚萇之手,呂光為苻堅發喪,自領涼州牧,成了割據一方的大軍閥。」

  「後面幾年,呂光逐一清洗掉對自己呂氏有威脅的大將們,已經開始為篡位自立作準備,而他為了給呂家子弟們軍功,讓其兒子太原公呂纂等為將,征伐四方,平定張大豫後,他於太元十三年,也就是卑職在草原的時候,呂光自立為三河王,大涼天王,正式自立,定都姑臧,建立後涼政權,其首要敵人,就是在淝水之後第一個起兵割據的河湟一帶的河西鮮卑首領,乞伏國仁的西秦。」

  司馬曜點了點頭:「這個西秦朕知道,是第一個起兵作亂的,他們的運氣也不錯,苻堅的討伐軍還沒到,慕容衝和姚萇就先後反叛,前秦的兵馬全在關中苦戰,而隔壁的秦州刺史毛興,又是全力想要入關中,打通救援苻堅的通道,於是給了這個弱小的西秦發展的機會,等到毛興敗亡,被手下所殺時,西秦甚至還奪了不少秦州的地盤。」

  劉裕笑道:「是的,不過那河湟之地,畢竟地廣人稀,西秦兵馬不過數萬,又無精良裝備,勢力弱小,雖然別人不打他們,但是那個苻堅的女婿,仇池氐人楊氏的首領楊定,卻在前秦敗亡之後,從西燕那裡找機會逃了出來,回到仇池,自立為天王,算是把仇池楊氏這個小國,給複國成功了。因為跟西秦靠得很近,又都覺得對方是附近諸多勢力中最弱的一個,於是這兩個小國,倒是征戰連打,打得不可開交。」

  「也就是去年的事情,後涼剛剛發兵討伐過西秦,不勝而歸,西秦面臨了前秦和後涼這東西兩大強敵,又有南邊的前秦屬國仇池相逼,不得已,接受了前秦苻登的封官,向前秦稱臣,其後不久,國主乞伏國仁在打獵時落馬身亡,因為其世子乞伏公府年幼,眾人公推其弟乞伏乾歸為國主,經歷了兩場惡戰的西秦,馬上又被後涼呂纂率大軍繼續攻擊,這次再無力抵抗,只能出降。」

  「後涼這時候因為呂光年老,國內不穩,叛亂四起,呂纂也無意久居西秦之地,於是率軍返回平叛,西秦隻保持一個名義上的臣屬而已。現在呂光年老,諸子爭位,太子呂紹,暗弱無能,從不領軍,而呂纂長年掌軍,在軍中威名赫赫,就跟慕容垂一樣,呂光活著的時候能壓制諸子,死後必然會一般刀光劍影,而後涼的滅亡,也是指日可待了。」

  司馬尚之點了點頭:「不錯,據我所知,後涼軍隊在跟西秦作戰時,曾經呂光擊斃過呂光的弟弟呂寶,呂光怒其身邊護衛不力,將呂寶的手下兩員大將,涼州北部匈奴沮渠部的沮渠羅仇和沮渠曲粥斬殺,這沮渠氏是涼州胡人大部落,世代居於此處,族中男丁皆驍勇善戰,這二將的兩個侄子,沮渠蒙遜和沮渠男成逃回了自己的部落,舉兵反叛,多次打敗後涼的討伐軍,已經在涼州北部,擁立建康太守段業為主,建立北涼政權。」

  司馬曜一皺眉:「什麼這涼州也有個建康?」

  劉裕正色道:「當年張軌建立前涼之時,在北部建立了建康城,以示不忘祖國故都,也成為涼州北部安撫鎮懾諸胡的重鎮,沒想到,最後這些匈奴胡人卻勾結了此地太守段業,舉兵自立了。」

  司馬尚之說道:「是的,呂光篡位自立後,屠殺舊日戰友,弄得人人自危,不僅是段業自立,其朝中重臣,散騎常侍,太常郭磨,也趁機起兵,還綁架了在他那裡上學的呂光的八個孫子以為人質,本來去平定北涼的呂纂,也正是因為後方生變,才匆匆退軍。不過,後涼的內部叛亂四起,皆因呂光猜忌好殺,用兵無度,而其太子暗弱,諸子掌軍,誰都知道其死後必亂,所以趁機自立,除了這兩路叛軍外,象南涼的禿髮氏,從東漢開始就是叛服無常的兇悍暴虜,也是在這亂世之中的一路勢力,光這小小涼州,現在就有後涼,北涼,南涼,西秦這四路勢力,加上名義上歸附前秦,但實則獨立的的仇池楊定,可以說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打的那是個戰火紛飛啊。」

  司馬曜笑了起來,看著劉裕:「所以,姚萇讓姚興不要管這些蠻子,讓他們互相掐,掐到沒勁的時候再去收服,還真是高啊。那麼,我們大晉,能對這涼州諸胡,作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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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邊鎮刺史需安心

  劉裕沉吟了一下,開口道:「涼州離得太遠,別說大晉的力量百餘年來無法到達,就算是消息,都是極為不便,卑職的這些情報,也多數是通過留在長安的眼線,加以轉達,和涼州當地的情報,也有先後時差,即使是以前後漢,曹魏,大晉西朝時期,對涼州的控制也非常薄弱,羌人作亂起事前後長達百餘年,都無法平定,象那南涼的禿髮氏,就是當年在後漢時發動大叛亂的鮮卑禿髮樹機能,最後堂堂大漢,還得通過收買刺客將之刺殺,才算平定了叛亂。所以,現在談如何經略甘涼,還為時尚早,只有先取甘州,控制隴右,才能談徐圖涼州與河西。」

  司馬曜點了點頭:「那麼,在你看來,涼州未來的走勢將會如何?」

  劉裕勾了勾嘴角:「西秦現在是前秦的屬國,仇池也是,而後涼呂光,則已經自立,跟前秦斷絕了關係,只不過這三個國家都不會真正地聽苻登的號令,更不會派一兵一卒助他與後秦作戰,苻登大界堡之敗後,已無扭轉戰局可能,失敗只是早晚的問題,前秦一滅,後秦必然勢力向西擴張。」

  「畢竟,收拾這些涼州與隴右的地方勢力,比起東出潼關,與強大的大晉,北魏和後燕正面較量,把握要大得多,姚興本人並沒有取天下之志,我看他更大可能是向西取甘涼之地,然後扶持鐵弗匈奴的殘餘勢力在河套自立,作為與北魏之間的緩衝,至於關東之地,無論是中原還是並州,除非出現大的變局,有重大戰機,他是不會輕易出兵的。」

  司馬尚之恨恨地說道:「這姚興前一陣還誘使我大晉梁州一帶的大將,氐人楊佛嵩叛變投降了,楊佛嵩本是毛球手下的愛將,跟你劉裕還有過數面之緣吧。」

  劉裕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啊,楊佛嵩也是仇池楊氏的後人,其人勇冠三軍,威震漢中一帶,但他的這一支跟楊定的這一支,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多年來,楊定屢犯漢中,都被楊佛嵩打退,只可惜,毛球死後,梁州刺史沒有給楊佛嵩,而是另外派了中央官員前去接任,楊佛嵩本來一直以為這個位置會輪到自己,結果一怒之下叛我大晉,投降後秦去了。雖然其人叛行不可饒恕,但一員虎將就此離晉,也是可惜。」

  司馬尚之冷笑道:「還真的是英雄惜英雄,反賊歎反賊啊,劉中士,是不是跟這個楊佛嵩同病相憐了?」

  劉裕朗聲道:「我劉裕一心保大晉,從未背叛,領軍將軍在陛下面前這樣誣陷,真的好嗎?」

  司馬曜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以前的事不談了,楊佛嵩背叛大晉,沒什麼可說的,依律行事即可,但後秦這樣公然地誘我晉將叛降,實際上是在向我大晉挑釁,而且姚萇也讓姚興謀我中原之地,劉裕,你看要防這後秦來犯,應該靠何人呢?」

  劉裕淡然道:「陛下新近對中原的防衛作了重整,讓郗恢領雍州刺史,統帥中原的兵馬以及荊北南陽盆地,一邊招收關中流人,一邊在領地內徵兵調糧,郗恢有軍政之才,足以守好大晉的北方門戶。只是…………」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只是他畢竟是郗家人,郗家剛出了郗超這個大反賊,所以郗恢的忠心可疑,有走楊佛嵩之路的可能?」

  司馬尚之馬上行了個軍禮:「末將願意為陛下分憂,出鎮雍州,召回郗恢。」

  劉裕搖了搖頭:「卑職以為不可,郗恢已到任多日,如果要叛,早就叛了,郗超的陰謀是背著整個郗家的,不可以因為一人之故,而毀國柱石,再說了,如果他真有反意,那派人在這個時候取代他,他只怕會直接據州反叛,就象那楊佛嵩一樣,接任的刺史在路上,他就率部逃亡,投奔後秦去了。」

  司馬尚之冷笑道:「那按劉中士的高見,你有什麼本事把他郗恢換回來?難不成這雍州以後這一輩子,就姓郗了?」

  劉裕看著司馬曜,正色道:「陛下現在只需要讓郗恢繼續鎮守雍州,多加慰勉,等到將來平定內部,大舉北伐時,讓郗恢帶兵加入北伐大軍,只要他帶兵來合,就有的是辦法可以兼併其部眾,打完仗後,以其功勞或者是懲罰,將之任官他處,如此,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解決雍州問題了,這總比直接下令換人,逼反大將要來的好。」

  司馬曜哈哈一笑:「看看,看看,尚之啊,你們都說劉裕一介武夫,胸無點墨,可是這樣的辦法,你可是想不出來的,看來,朕朝堂上的諸公,比起劉中士,也多有不如。今天的應對,朕很高興,只是朕最後想知道一件事,你剛才對郗恢的擔心,是什麼?」

  劉裕歎了口氣:「卑職並不擔心郗恢會在這時候舉兵叛晉,但是他身後的荊州,卻是有吞併雍州之志,殷仲堪為荊州刺史,但實權則在南郡相桓玄的手中,桓玄以前是郗超的學生,徒弟,他肯分出北邊的南陽,與中原合併為雍州,並讓郗恢為刺史,想必是跟那郗超作了些交易的,現在郗超死了,他不會甘心本屬於自己的地盤就這麼丟了,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奪回。我不擔心郗恢會叛,但我實在擔心,桓玄會用陰險手段奪取雍州,一個不留神,釀成內戰,則是我大晉之悲啊。」

  司馬曜的眉頭緊鎖:「桓玄或有此心,但是殷仲堪是朕多年的忠臣,其人忠正耿直,事母至孝,他應該不至於此吧。」

  劉裕咬了咬牙,看了一眼司馬尚之,司馬曜的眉頭一皺:「尚之將軍,你先退下吧,朕有話要聽劉中士的單獨奏對。」

  司馬尚之不甘心地行了個禮,退了下去,臨了,狠狠地瞪了劉裕一眼,當他的身上甲片撞擊的聲音消失在殿外時,劉裕才緩緩說道:「因為領軍將軍一直跟會稽王,王尚書交好,事關昌道之爭,所以卑職不得不請他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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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寄奴亦有權謀術

  司馬曜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之色,沉聲道:「劉中士,雖然外界有很多傳言,議論朕跟會稽王之事,但你要明白,朕和他畢竟是兄弟,這血濃於水的感情,不是外人幾句讒言就能離間的。雖然今天,或者說從格鬥場以來,朕對你多所回護,但你不能把這種回護當成你口無遮攔的理由。」

  劉裕淡然道:「既然如此,那陛下為何讓王恭和殷仲堪分別出鎮兩大藩鎮呢,王恭一直想起兵清君側,又是要對付誰?陛下,卑職在您面前,不想有任何掩飾,就是想做個純粹的直臣,就象卑職一直以來就是個純粹的軍人一樣,如果卑職說的話您不愛聽,那卑職不說就是。」

  司馬曜咬了咬牙:「罷了,今天既然事已至此,朕也希望跟你能坦然相對,有什麼話你直說吧,今天你說什麼,朕都可以赦免你。」

  劉裕點了點頭,鄭重地行了個禮:「多謝陛下的信任,卑職想說的話是,既然王恭會以忠君之名想起北府兵清君側,那殷仲堪一樣會想起荊州之兵做同樣的事,這就會給了桓玄利用的機會,如果桓玄以奪郗恢的兵馬為條件,誘惑殷仲堪對郗恢下手,那陛下覺得,這位以忠孝而聞名的殷刺史,會拒絕嗎?」

  司馬曜眉頭一皺:「你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這個可能,這可就會壞事了,桓玄的野心,朕也清楚,以前跟殷仲堪多次提過,要他防著桓玄,不可被其利用,殷仲堪就算有建功立業之心,也不至於就這麼容易給桓玄說服吧。」

  劉裕歎了口氣:「記得以前陛下在讓他們出鎮外藩之時,朝中就有重臣極力反對過,說這二人言過其實,必將生亂,現在看來,這個預言在一步步地實現。黑手黨想要的,是一場徹底的內戰,把各地這些年新發展起來,不受他們控制的中小世家,或者是地方豪強一舉掃滅,然後無論是陛下還是會稽王,都無法再控制局勢了,他們就能重新收回權柄。桓玄,就是以前的黑手黨青龍,也就是郗超一直利用的棋子,他在利用桓玄想要恢復其父權勢的野心,通過桓玄來掌握荊州,而桓玄同樣會利用殷仲堪想建功的野心,唆使他去對付郗恢。」

  司馬曜咬了咬牙:「那朕這就給殷仲堪下秘旨,讓他無論如何,不得對郗恢出手,要警惕桓玄。」

  劉裕搖了搖頭:「恐怕來不及了,殷仲堪去荊州,肯定是想有所作為,他和王恭跟王國寶一党是勢成水火,現在王國寶又重新到了會稽王的門下,兩邊的衝突,一觸即發,會稽王那裡,已經讓庾楷出鎮豫州,又讓王國寶之兄王愉出鎮江州,作好了防備荊州軍隊的準備,而北府軍,則被嚴令不得過江,停留在江北,京城的宿衛兵馬由司馬尚之掌握,一旦有變,陛下會給他們控制在手裡,而外藩的援軍鞭長莫及,現在對陛下來說,局勢並不容易啊。」

  司馬曜恨恨地一拍龍椅的扶手:「這就是朕為什麼要你來當宿衛的原因,劉裕,你說你是忠義之士,那麼,你會用生命來保衛朕的周全嗎?」

  劉裕朗聲道:「卑職既然接受了這個命令,就一定會以性命來保護陛下,只是卑職位卑言輕,只怕無法有效地保護陛下。」

  司馬曜站起身,雙目炯炯:「那你有什麼辦法,能保得了朕呢?」

  劉裕正色道:「首先,是要在週邊,分化瓦解道子一黨的勢力,王恭和殷仲堪想要以提兵入京的方式來直接誅殺王國寶,在卑職看來,這是下策中的下策,且不說他們是不是有個人的野心,想行董卓,王敦之事,就算他們一心為國,那只要這個惡例一開,後人會紛紛效仿,那我大晉永無寧日,內戰會全面暴發,而失了鎮守軍隊的外藩,會給蕃邦胡虜趁機入侵,只怕非但北伐不用再想,連現在的疆域也無法保全了。這也是卑職為何堅決拒絕黑手黨的合作,就是因為我們大晉不能因為這些內部的私鬥,而壞了國家大事。」

  司馬曜歎了口氣:「這等提兵入京的後果,朕豈會不知?但當時朕手中無一兵一卒,若不是有外藩兵馬作威懾,只怕已經會給他們暗害了。現在這幾年,王恭和殷仲堪至少對有些人是個震懾,讓他們不敢太放肆,如果你不同意提兵入京的做法,有何手段可以做到讓道子一党的刺史,不再對朕構成威脅呢?」

  劉裕微微一笑:「豫州現在是庾楷的,而江州給了王愉,這個任命,是道子一黨對荊州的防衛,陛下可以想辦法,讓王國寶上書,請求割豫州的一部分地盤,劃給江州,王國寶的心裡肯定是向著自己的胞兄王愉更多些,即使是同為道子一黨,以其貪婪,也是寧可從庾楷的手中多撈實利,如此一來,可以讓庾家跟王國寶反目,甚至站到陛下的這一邊,一旦豫州倒向陛下,那一個江州,就不足為慮了。」

  司馬曜猛地一拍大腿:「妙啊,朕怎麼沒有想到呢?只是,如何讓王國寶想到這點?」

  劉裕緩緩說道:「妙音現在跟會稽王說話,他仍然是會聽的,可以讓妙音透露給會稽王這個意思,就說王國寶是頭號功臣,現在好不容易重新和好,需要加以籠絡,再說庾楷的豫州兵力和地盤是江州的數倍,稍微讓出一點,兩州加以平衡,也是應該,如此一來,只要王家和庾家兩大道子党的支柱家族反目,則地方藩鎮的威脅,就不復存在了。」

  司馬曜哈哈一笑:「很好,那這件事麻煩劉中士幫朕去辦,辦成之後,朕必有重賞。」

  劉裕搖了搖頭:「卑職做事,隻圖作一個大晉軍人,一個大晉子民的本份,不求富貴,陛下如果此計成功,外部的威脅不復存在,可能黑手黨會惱羞成怒,直接威脅陛下的安全了,所以卑職希望陛下能在這幾個月時間內,避免所有跟後宮嬪妃的接觸,更換貼身侍衛的人選,卑職願意召來忠誠可靠的北府軍老兵,成為朕的貼身侍衛,半年之內,保陛下平安無虞,不知陛下,是否同意?!」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5:00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帝王性命托忠良

  司馬曜咬了咬牙:「劉中士,你覺得朕對你的信任,已經到了可以更換十幾年來的貼身護衛,遠離朕的後宮嬪妃,把命完全交到你手的地步?你可別忘了,再怎麼說,你也曾經離晉陷過敵手數年,你的老婆是敵國公主,你在軍中不聽將令,甚至在敵國有著自己的情報眼線而不告知朝廷的朕,你憑什麼讓朕信你?」

  劉裕朗聲道:「只憑卑職的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只有陛下安全,才能全力支持卑職的北伐大業,而這,是卑職願意捨了這條性命去拼的一生事業,也是卑職與那些占了大晉權力,卻仍不滿足,成天勾心鬥角,搞那些權謀詐術的世家高門的根本區別。若不是如此,為何陛下現在孤身一人在這裡與卑職問對這些軍國之事,而不是找他們商量呢?!」

  司馬曜默然半晌,久久,才歎了口氣:「現在的你,無權無勢,位卑人輕,也許可以保一顆赤子之心,但若是你以後權越來越大,官越來越高,手中的軍隊越來越多,還會有這顆初心嗎?當年桓溫為父報仇,手刃仇家時,也是孤身一人,可以捨得出命,若非如此,先帝也不會把荊州委之,結果就是這個當年一片赤誠的桓溫,最後幾乎就要篡了我大晉江山,你又如何能保證,你不會是下一個桓溫?」

  劉裕平靜地說道:「因為桓溫在少年時就已經加入黑手黨了,那個手刃仇人,忠孝無雙的他,本就是黑手黨精心策劃出來的產物,若非如此,他區區一人,如何能在仇家幾百人的葬禮之上手刃仇人呢?若桓溫真的這樣武藝過人,一可敵數百,又為何從來做事作戰都是謀定後路,絕不冒險呢?」

  司馬曜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什麼,你說,桓溫也是黑手黨?這怎麼可能呢?按你的說法,謝安就是黑手黨的玄武,跟桓溫可是死敵啊,難道你要說他們是在演戲給我們皇室看?」

  劉裕歎了口氣:「黑手黨內部很複雜,不保家族權勢,隻謀世家整體天下,本就是一個為了限制皇權的秘密組織,可是如果有人起了自立之心,自然就要退出黑手黨,成為他們新的對手了。桓溫當年父親為護國戰死,而荊州在王敦之亂後,庾家多年經營,幾成尾大不掉之勢,對江南的黑手黨形成了威脅,所以他們就要一個沒有根基的世家子弟前去接手,沒有比桓溫更合適的人選了。」

  「於是他們精心策劃了那場為父報仇的行動,世人皆以為桓溫孤身一人,獨闖仇家數百人的葬禮現場,手刃仇人三子,提頭而去。卻不知那天黑手黨出動了近千高手護衛,又在事先扣住了仇家全族的兵器,在他們的酒菜裡下了軟骨散,使之動彈不得,等於將他們繳械投降。」

  「桓溫不過是在大局控制的情況下殺了三個仇人之子,提頭而去,事後知情的那些仇家家丁也給悄無聲息地滅口,這就是桓溫復仇的真相,當時的先帝以為有了桓溫這樣的人,可以制約江南的高門世家,於是妻以公主,讓其擔任荊州刺史。」

  「桓溫到任之後,用了數年時間牢牢地掌握了荊州,又滅亡成漢,立下大功,從此荊州成為桓家私產,他也趁機脫離黑手黨自立,甚至想篡權奪位,真正當一個實權皇帝,這就是他後來跟謝安,王坦之等黑手黨大佬們反目成仇的原因!」

  「郗超就是謝安為了彌補過錯,安到桓溫身邊作為臥底內應,想伺機奪回荊州的一枚棋子,結果後來因為郗超恨極謝安壞了桓溫北伐之事,多年之後在謝安的北府軍北伐鄴城之時,也在後面搞鬼,使得五橋澤慘敗,讓黑手黨內部再次分裂,最後郗超被同夥暗算,燒成了那副鬼樣,於是想走桓溫老路,重新回去掌握荊州,如果不是這次我在格鬥場上將之斬殺,只怕這會兒的荊州,已經姓郗不姓桓了。」

  劉裕的神色平靜,語氣平緩,把這一樁樁驚心動魄的陳年舊事娓娓道來,聽得司馬曜目瞪口呆,久久,才反應了過來,他頓時一扭頭,對著在殿內一角紀錄著對話錄的內侍就衝了過去,一把抄起面前的幾張寫得滿滿的紀錄,在手上撕成了碎片,然後扔進了一邊的火盆之中,對著那個一臉驚愕的內侍厲聲道:「今天所紀錄之事,敢洩露出去半個字,立馬打死!」

  那個內侍連忙磕頭遵命,司馬曜揮了揮手:「所有的人退下,今天的事情,不許走漏半點風聲,不然,連你們全家一起誅殺!」

  大殿裡,很快就真的只剩下劉裕和司馬曜二人了,劉裕的感知非常準確,連在梁上和周圍夾壁牆裡的十餘個暗衛,也走得一個不剩,這會兒,真的是只有君臣二人相對了,司馬曜歎了口氣:「朕現在算是真正地把命交到你手上了,劉裕,你若是現在想殺朕,也只是一念之間的事。不過,朕相信,你不是桓溫,即使以後掌了權,有了兵,也不會是。要不然,你完全可以跟黑手黨現在就合作,把朕給殺了。你去掌兵。」

  劉裕點了點頭:「黑手黨只要保世家利益,架空皇權,北伐如果讓他們的利益受損,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阻止,犧牲萬千將士的性命,讓北方漢家子民繼續陷於胡虜之手,所以我永遠不可能跟他們真正合作,陛下想要奪回皇權,也想奪回江山天下,衝著這點,不談忠義,只說利益,卑職也只有跟陛下站在一起。現在您公開說要調查黑手黨,收回元皇帝的萬年田契,這已經讓他們起了殺心,之前這些年您能平安無事,主要是因為您不接觸實權,不觸及他們的底線利益,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在他們眼裡,您必須死。」

  司馬曜咬了咬牙:「你說的很對,這麼一說,朕身邊的人都可能早就是他們的眼線,一舉一動隨時會知道,包括你我今天的談話,朕現在要去把今天在這裡的人全給處理掉,你抓緊時間召集你的兄弟,一天之內,朕要身邊的護衛,全部換成你所信賴之人,劉司馬,你做得到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5:01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金牌在手橫著走

  劉裕點了點頭,沉聲道:「可以,只要陛下一聲令下,卑職馬上就可以去召喚那些可靠的兄弟們,就是在格鬥場上,願意用性命來保卑職的那些北府軍老兵。不過,卑職不過一個區區中士,這樣的調令,恐怕只有陛下能下。」

  司馬曜哈哈一笑:「剛才朕不是已經說了麼,你現在不是中士了,是劉司馬,在宿衛軍中任司馬,有權調任上士以下的全軍將士加入宿衛軍,不必通過兵部的批准,而擔任朕的殿中司馬,可以直接安排朕的隨身護衛,不必經過司馬將軍的同意,朕說過,會給你足夠的許可權,並不會食言。詔書即刻下達,你現在就可以去張羅安排此事了。這塊權杖你拿著,見牌如見朕本人,可便宜行事。」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了一面金光閃閃的權杖,遞給了劉裕。

  劉裕沒有想到司馬曜會對自己如此信任,心中有些感動,他接過了這面金牌,大聲道:「那卑職就領命。不過,還請陛下這段時間能戒女色,不去後宮,少飲酒,因為卑職再怎麼貼身保護,這床第之事都難以顧及得到。這點,只有請陛下自律了。」

  司馬曜的眼中閃過一絲為難之色:「難道,朕的嬪妃也有黑手黨的人,不可信嗎?不至於吧。畢竟都是跟了朕多年的寵姬了,要下手早就下手啦。人生在世,如果沒有酒和女人,那還活個什麼勁啊。」

  劉裕歎了口氣:「以卑職所知,陛下的不少嬪妃,都是世家高門在位時給您安排的,比如前任的王皇后,就是謝相公所為,無論是世家貴女還是民間女子,能進宮,都可能是黑手黨的手筆,還是剛才的話,如果黑手黨不下令,未必會對陛下不力,但現在黑手黨有足夠的動機來弑殺陛下,那身邊最信任之人,也可能會有問題。」

  司馬曜的眼中光芒閃閃,內心在做激烈的鬥爭,終於,他一跺腳:「好,就依你的,與一世的真正皇帝相比,這一陣的不近女色不飲酒,也算不了什麼,就依你,只要你能有辦法保護朕的安全,瓦解什麼黑手黨,道子黨對朕的威脅,把大晉的權力真正收回到朕的手中,朕就算當個半年的和尚,也沒有問題。劉司馬,你好好幹,保護好朕後,朕就給你權力,讓你率兵去土斷,糾察收回那些給世家高門霸佔的無田契之地,變為國有,你想要的東西,朕都可以給你。」

  劉裕對著司馬曜行了個禮,一轉身,大步就向著殿外走去:「卑職現在就去辦。」

  當劉裕的身形消失在殿外時,龍椅之下,一道暗門打開,支妙音神容平靜,蓮步輕移,從這暗室之中走出,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得虧劉裕這時離開,再要留上兩刻,只怕妙音的閉氣之術也無法繼續了。」

  司馬曜哈哈一笑:「劉裕能發現朕這四周夾壁牆之中的暗衛,卻發現不了妙音你,他恐怕還不知道,這些年一直在保護朕的,是你這位紅顏知已呢,只要有你在,即使是嬪妃們,也害不了朕。」

  支妙音歎了口氣:「妙音畢竟不是陛下的妃嬪,雖然有時您臨幸宮人時,妙音能在暗中保護,但總有不在的時候,有幾次,妙音也非常為陛下的安危擔心,畢竟,如果妙音跟陛下公開在一起了,那會稽王一定會有所警覺,不再信任妙音,所以,為保險起見,按劉裕說的那樣,最近遠離女色,戒酒,方是治本之道。」

  司馬曜點了點頭:「如果妙音也這麼說,那朕就沒什麼可懷疑的了,只是劉裕真的完全值得信任嗎?這可是把朕的性命交於他手啊。萬一他手下的哪個兄弟也是給黑手黨收買的暗樁,那朕不就危險了?」

  支妙音搖了搖頭:「應該不至於,一個人的本性,可以在戰場上看出來,劉裕一定會挑跟自己過命的人,絕對信任的人來宿衛陛下,到時候,也請陛下配合。至於劉裕剛才說的事情,妙音有些吃驚,沒有想到他竟然已經可以開始安排我大晉的人事了。現在的劉裕,已經不再是個單純的軍人,陛下需要認識到這點。」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那他說的分豫州之地給江州,還可不可行?」

  支妙音正色道:「這是妙棋,高招,能讓道子黨內不戰而亂,我都沒有想到過這樣的好棋,除了庾王兩家的矛盾外,還有孫泰跟王國寶的矛盾,也可以利用,妙音會向會稽王進言,先暫時疏遠孫泰,王國寶一旦發現會稽王跟孫泰離的遠了,一定會全力打壓孫泰,而吳地遍佈的天師道黨徒,則會在道子黨一系的莊園中四處鬧事,那劉裕就會有充分的理由和藉口,為陛下去行土斷之事了。」

  司馬曜笑了起來,想去拉支妙音的手:「有你在,朕放心。」

  支妙音的香肩微動,輕輕地抽回了幾乎要給司馬曜握住的手:「陛下,我們有過約定,在您正式掌權之前,我還不能成為你的皇后,君王一諾,代表天地,還請您記住這點。」

  司馬曜咽了泡口水,兩眼一陣淫光閃耀:「就是為了這天早點到來,我也得好好地控制自己,妙音,放心吧。」

  當劉裕走到殿外的時候,長長地舒了口氣,他回頭看了一眼兩儀殿,喃喃道:「陛下,你如此信任我,我自當粉身碎骨,護你周全,希望你能做到你所承諾的事情。」說完,他對著站在門口值守的朱齡石沉聲道,「齡石,我現在奉了聖命,要去辦事,一日之內就會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好生值守,護陛下周全,出了任何事情,我拿你是問。」

  朱齡石嚇得一個機靈,連忙高聲道:「諾!」緊接著,他眨了眨眼睛,「寄奴哥,你可要去哪裡?司馬將軍剛才吩咐過,要你馬上去見他。」

  劉裕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廣陵,北府軍大營。」
  
BabOdin 發表於 2019-9-13 15:01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牢之欲行晉陽甲

  半天之後,廣陵,北府軍大營,帥帳之中,劉牢之一臉陰沉,看著手上的金牌,冷冷地說道:「劉司馬,看來你在宿衛軍中混得不錯啊,這去了才月餘,就從中士升為司馬,連陛下的御賜金牌都到手了,現在來我北府軍營,有何貴事,需要本帥效力呢?」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劉牢之,行了個軍禮:「大帥何出此言,折煞卑職,不管何時,不論何地,卑職都是北府軍的人,一日為北府,終身是北府,而北府軍的主帥只有一個,就是您,劉大帥。」

  劉牢之的神色稍緩,看著帳內站立的諸多大將,笑道:「還是寄奴初心不改啊,你們都說人家攀了高枝就會忘了咱們,看看,寄奴心裡還是有咱們的。」

  一邊站著的老將劉襲乾咳了一聲,那些話就是他說的最多,他的老臉微微一紅:「寄奴啊,你也別怪我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是常態,格鬥場上,陛下指名要你,我們都以為你要從此一飛衝天了,在皇帝身邊,可比在北府軍中要強,容易升遷啊。」

  孫無終笑道:「老襲,你那是對寄奴不瞭解,人家從少年時就來咱著北府軍,出生入死,那感情哪是什麼升官發財就可以變的?別說寄奴了,就是其他的臭小子,上次為了救他,一個個連前程都不要了,甚至準備在格鬥場鬧事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帳中,只見除了劉牢之外,都是劉襲,孫無終,高素,諸葛侃這些老將,並無劉毅,何無忌等中生代的將校,連劉敬宣也是不見蹤影,他心下雪亮,想必是劉牢之怕自己一來,這些兄弟們就會跟著自己,所以今天索性沒安排他們過來,畢竟,自己手上沒有詔書,讓誰出來相見,可不是自己的許可權之內。

  劉裕看著劉牢之,正色道:「大帥,這次卑職前來,是有要事相商,陛下的御賜金牌您也看到了,此事就跟陛下之前和您商量過的那件要事有關,不知道…………」

  劉牢之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陛下是叫你來向全軍將校發令的嗎?」

  他說著,向劉裕使了個眼色,劉裕心領神會,搖了搖頭:「沒有,陛下只有一道口諭,要卑職單獨向劉大帥宣講。」

  劉牢之點了點頭,看著帳內諸將,說道:「那麻煩各位暫先回避,容本帥先行接旨。」

  十餘名老將行禮而退,孫無終在經過劉裕的身邊時,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咧嘴一笑,劉裕欠身行禮,直到帳內只剩下了劉牢之和自己二人。

  劉牢之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既然陛下是讓你單獨宣詔,想必是與北府軍入京清君側之事有關吧。」

  劉裕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雖然司馬曜沒有向自己言明,但是讓王恭出鎮北府,以劉牢之為大帥,顯然是作好了提北府軍入建康誅殺王國寶的準備,這也是之前司馬曜在與自己交談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意思,劉牢之一定以為自己就是來宣佈這個密令的,所以摒退所有部將,只留了自己,從他眼中那興奮之色,也可以得到證明,畢竟,此乃大事,如果成功,那劉牢之就絕不會僅僅是個北府軍的主帥了,就算讓他當領軍將軍,甚至擴大北府軍的規模,也並非難事。

  劉裕迅速地作出了決斷,看著劉牢之,低聲道:「陛下有旨,現在還不是入京的時機,只怕會打草驚蛇,讓奸人狗急跳牆,直接威脅陛下的安全。」

  劉牢之微微一愣,轉而怒道:「他們敢!陛下是萬乘之尊,貴為天子,誰敢對他下手?」

  劉裕歎了口氣:「狗急跳牆啊,大帥,要是我們這裡大軍發動,那奸人一定會先行靠著京城的兵力控制住陛下,以陛下剛烈不阿的個性,絕不會象奸人低頭,到時候萬一給奸人所害,那將軍起兵,還有何理由呢?就算為陛下報了仇,又要涉及擁立新君的事情,就不是我們這些軍人所能左右的了,而且,如果因為我們的忠義而害了陛下,這一輩子良心都難安啊。」

  劉牢之勾了勾嘴角:「上次戲馬台你格鬥之時,陛下已經下了密令,要我們隨時作好準備,見御賜金牌就進京,所以今天我一見此物,就知道機會來了,沒想到你居然說現在不宜動手。哼,劉裕,你在戲馬台格鬥場上公開地揭露了什麼黑手黨,與大晉的高門世家為敵,把陛下也置於世家的對立面,現在他情況危急,你不能救他,又不許我們出兵討賊,是何居心?」

  劉裕微微一笑:「大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賊人當然是要討的,而陛下承諾的推行土斷,收回國有土地和人口,也一定要完成,我們北府軍幾次北伐都功虧一簣,除了有郗超這種內奸在後面搗鬼,裡通外國的原因外,更主要的是大晉的世家並不希望我們這些軍人建功立業,每每在後面通過卡後勤來壞了前線的大事,所以,陛下現在也明白,只有土斷成功,收回本應屬於國家的土地,丁口,才能保證北伐的人力物力不至於中斷,大帥,陛下已經有這樣的認知和覺悟了,我們更應該全力助他才是,只有保陛下平安,我們才有立大功的機會啊。」

  劉牢之點了點頭:「所以,我們得先誅除王國寶這樣的奸邪,以震懾這些世家大族,如果不殺幾個帶頭作對的,那以後土斷也難進行。寄奴,你精於兵事,如果怕陛下被奸人控制,我們可以兵貴神速,借演練為名,把部隊秘密派出,然後趁夜過江,直撲建康,我們多次推演過,只要一夜時間,北府軍的五千精兵,就可以直入建康,到時候你只需要裡應外合,打開建康城門,一個時辰內,我們就能控制全城,大事必成!」

  劉裕心中暗驚,看到劉牢之還真的是多次演習過這個套路了,若非自己這次為了調人前來,只怕他和王恭這幾天就會下手了,慶倖之餘,他微微一笑:「大帥,你的計畫天衣無縫,但只差了一點,那就是如何確保這套行動的同時,陛下能平安無事呢?若是大軍兵臨建康城下,陛下卻給賊人挾上城頭,命令大軍撤回,甚至宣佈北府軍是叛軍,你又如何應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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