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81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0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皇叔訓侄匈奴滅

  漠南,陰山,汗廷。

  慕容麟站在空無一人的汗廷大帳之中,眼睛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那張披著狼皮大麾的座椅,眼中充滿了渴望的光芒,只是,他的脚死死地釘在地上,却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慕容德的聲音從他的後方冷冷地響起:「怎麽了,趙王殿下,你是不是很想坐到這張大椅之上?」

  慕容麟的眼中瞳孔猛地一收縮,轉過了身,看著一身戎裝,站在自己身後的慕容德,臉上挂了一副笑容:「德皇叔,您來了啊,這麽快!」

  慕容麟說到這裡,看了看慕容德的身後:「咦,太子沒跟您一起來嗎?」

  慕容德搖了搖頭:「太子身爲主帥,不可輕動,你這裡是前鋒,衝得太快太猛了,既然太子的帥令你不聽,那只有我這個做叔叔的,親自來走一趟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德皇叔啊,您可是冤枉小侄了,不是小侄有意不奉太子的軍令,而是因爲前綫的形勢瞬息萬變,我軍這次以攻滅西燕的大軍,直接大舉進攻拓跋魏國,而父皇抱恙,更讓魏國君臣誤以爲我軍不會出動,所以疏於防範,甚至沒把上次集結的軍隊重新召集,這才會給我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這一陣以來,我們雖然碰到了拔拔部,王建部,賀蘭部的抵抗,但他們的抵抗,都在我們大軍的攻擊之下,不堪一擊,您也看到了,他們是真打,而不是詐敗,損失慘重,幾年內都不可能恢復元氣的那種。所以,趁著這機會,我放弃跟這些僕從部落糾纏,直接率精兵突襲這陰山汗帳,就是想一舉擒下拓跋珪,只要他這個魏主一完蛋,整個草原就是一盤散沙,再不會對大燕構成威脅!」

  慕容德冷冷地說道:「好了,阿麟,你這點花花腸子,就不用在老叔面前裝了吧,你以爲你父皇派我過來,身爲副帥,節制諸將,是爲了什麽?」

  慕容麟咬了咬牙:「既然皇叔這樣說了,那小侄也要斗膽說一句,父皇明明知道太子不堪大用,但仍然以他爲帥,因爲對他不放心,怕鎮不住我們這些兄弟,所以還要給您副帥之權。好,就算主帥之位我不要,但難道我連從軍事角度考慮,以最快最好的辦法打垮拓跋珪的權力,也不能有了嗎?將在外,君命尚且可以不受,更不用說是您德皇叔了。」

  他回頭一指著那空空如也的狼皮大椅,沉聲道:「事實證明,我的打法是對的,有效的,拓跋珪甚至連組織有效抵抗都來不及,甚至連這陰山本部都不敢回來,現在汗廷在我們手中,漠南在我們手中,不管拓跋珪是死是活,這次我們的行動,都是大獲全勝了。德皇叔,您是要來指責我不聽軍令呢,還是應該嘉獎一下我的戰功呢?」

  慕容德嘆了口氣,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大位,搖了搖頭:「阿麟,你真的覺得,這次我們大勝了?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爲何要來此,不是來問你的責,也不是要獎你的功,而是因爲,你放掉的拓跋珪,已經辦出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你居然還以爲他完蛋了?!」

  慕容麟的臉色一變:「他還能辦出什麽大事?不是給劉衛辰的部下都是一路追殺,如喪家之犬了嗎?」他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馬上收口不言。

  慕容德正色道:「我現在已經沒功夫再計較你放弃追擊拓跋珪,導致其大破鐵弗匈奴的責任了,我也不想追問,你是怎麽會知道西邊的情况的,我只想問一句,難道你的探子沒有告訴你,拓跋珪在都斤山大破劉直力提,將之陣斬,同時擊殺的還有那全部的鐵弗匈奴騎兵,同時,安同,拓跋儀等,率兩萬輕騎,橫掃河套草原,三天之內,就打到劉衛辰的都城悅跋城下,劉衛辰倉皇逃亡,被部下斬殺,其宗族家人共計五千餘口,已經全部被拓跋珪俘虜!」

  慕容麟這一下驚得臉色蒼白,倒退了足有三步之多,幾乎站立不住,要摔倒在地,一邊的慕輿嵩想去扶,却給他一把甩開,他雙目盡赤,大聲吼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劉直力提可是,可是有十萬鐵騎啊,我就是算准了劉衛辰一定會消滅拓跋珪,才會把他往那裡趕,怎麽會,怎麽會十萬鐵騎給人反殺呢?!」

  慕容德冷笑道:「因爲十萬鐵騎中的八萬騎,以達奚部,叱幹部,沒鹿部這三大部落爲首,還有四十多個小部落,早在戰前就全部倒向了拓跋珪,都斤山之戰,這八萬鐵騎臨陣倒戈,與拓跋珪一起夾擊劉直力提,所以鐵弗匈奴才會全軍覆沒。而他們之所以倒戈,是因爲拓跋珪裝著潰散,却是讓安同率兩萬潰騎,繞了個大彎,從南邊後秦的嶺表地區攻入了河套,一舉控制了這些部落留在草原的家人,以此爲質,逼他們臨陣反水。現在,劉衛辰已經徹底完蛋了,拓跋珪幾乎是不戰而得整個河套,現在這種情况,你打算怎麽辦?你放走的這條草原狼,你要怎麽去補救!?才能讓他不至於象吞了劉衛辰一樣,吞我大燕?!」

  慕容麟半晌無語,久久,才咬牙道:「爲什麽,爲什麽達奚部作爲當年代國的逃奴,叛徒,會反過來幫助拓跋珪?他能給他什麽好處,才能超過劉衛辰給達奚部的東部大人的權力?!」

  慕容德嘆了口氣:「你錯就錯在只看利益,不看人心。拓跋氏是草原上幾百年的霸主,人心所向,拓跋珪孤身一人,能回草原,馬上就能萬衆來投,這就是無形的人望。達奚簞當年逃離代國不是真要背叛,而是跟劉庫仁的矛盾,而那劉衛辰又是殘忍好殺之主,絕非值得跟隨效忠之君,有拓跋珪這樣的作對比,自然達奚部會回歸,你不考慮這些可能,隻打你這點小算盤,想讓劉衛辰和拓跋珪二虎相爭,自己再收漁人之利,現在你玩脫了,你說怎麽辦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1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全軍出擊欲滅魏

  慕容麟的眼中突然凶光大作,厲聲道:「既然劉衛辰已經完蛋,那我們就得改變計劃,繼續向西進軍,去追殺拓跋珪。隻占漠南,遲早會給他奪回,只有殺了拓跋珪,才能一勞永逸地解决問題!」

  慕容德冷冷地說道:「你這回真的决定要對你的好朋友下殺手了嗎?我的侄兒。」

  慕容麟恨聲道:「我跟他確實做過朋友,但那時是在燕代兩國友好的時候,現在不一樣了,既然國家都成爲了敵人,那我跟他也是敵人。德皇叔,我承認這回我確實有私心,但也絕不是想放過拓跋珪,我是想用劉衛辰先消耗他,再行擊滅,爲了讓他們打起來,我放弃了追擊拓跋珪,而是改道向陰山,占據了汗廷,現在這個計劃已經失敗,是我的責任,我會親自彌補這個損失的。」

  慕容德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對著慕容麟正色道:「趙王殿下,說實話,你的才幹,是衆多皇侄中間,最出色的一位,但你的心思,却放在了不應該有的地方。有的話我不想多說,但是我必須要正告你,這回是我們大燕的國運之戰,比起之前擊丁零,滅西燕,不可同日而語,陛下出動了舉國精兵,就是因爲敵人是前所未有地强大,你如果真的想有所作爲,就應該放掉所有的雜念,擊殺拓跋珪才是。不然的話,就算以後把漠南封給你,你有這麽强大的敵人在一邊,能過得好嗎?」

  慕容麟沉聲道:「德皇叔的教誨,小侄銘記在心,對於拓跋珪,衆兄弟沒有人比小侄更瞭解了,而這草原上的地形,道路,水源,也是小侄最清楚,小侄這就出發,爲大軍先驅,現在快要入冬,拓跋珪只能待在河套草原上,這回他跑不掉,只要我們迅速地流過黃河,在河套與之决戰,就可一擊而滅!」

  慕容德的眼中冷芒一閃:「我相信,如果擺開來正面打,現在魏軍絕不是我們的對手,漠南新取,我們大軍這陣連續作戰有點疲勞,不能讓拓跋珪控制黃河東岸,阻我軍過河,所以,先鋒的重任,就交給你了,你去河東之後,只需要扎營穩守,待我大軍齊至即可。」

  慕容麟鄭重地行了個軍禮:「謹遵德皇叔軍令!」

  當慕容德的身形消失在大營南邊,那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時,站在轅門之上哨樓裡的慕容麟,眉頭深鎖,一邊的慕輿嵩低聲道:「趙王,剛才若不是你表演得這麽逼真,只怕老皇叔也不會知道,咱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也只是早知一天罷了,聽到這消息時,確實是驚到我了,我幷不懷疑拓跋珪能擊敗劉衛辰,但沒想到能這麽快,這麽徹底地消滅這個匈奴老狼,我跟他這些年秘密合作,雖然沒留下實據,但父皇和阿寶他們早就懷疑我,有這個藉口,他們隨時可以殺我,所以,就算爲了清理證據,不留後患,也得把拓跋珪幹掉。」

  慕輿根的眉頭一皺:「可是現在我們只有不到兩萬兵馬,甲騎俱裝不過三千,真的可以打敗拓跋珪嗎?」

  慕容麟冷笑道:「兵法有雲,出奇不意,攻其不備,拓跋珪迅速取得河套之地,但是在漠南損失慘重,這些給打殘了的漠南部落跑到河套,肯定會跟原有的部落,尤其是在這次戰爭中立了大功的達奚,叱幹,沒鹿這三部起了衝突,拓跋珪之所以要據黃河而守,就是想以這天險阻擋我軍過河,以爭取時間整頓內部。」

  「所以,現在我們不要害怕他剛剛得勝,大勝而驕,內部不和,正是我們出擊的好機會,只要我們的大軍渡過黃河,出現在河套草原,拓跋珪必然大亂。我們的內綫已經說了,他的大軍現在分散到河套各地,穩定人心,本部人馬不過五千,就在黃河邊上扎營而守。」

  「只要我們迅速趕到,全面渡河,他是無法阻止的,一旦我們渡河成功,那慕容德,慕容農,慕容隆,慕容紹等諸軍必然要來跟我搶功,會爭先恐後地趕來,如此一來,我們大軍齊集,足以對付魏軍接下來的反撲!哼,只要這次消滅了拓跋珪,那首功,仍然是我的!」

  說到這裡,慕容麟的眼中凶光一閃:「傳令全軍,拋弃所有的戰利品和輜重,輕裝前行,四天之內,我要看到黃河!」

  河套東邊,黃河。

  黃河所謂的九曲之彎,就在於從西到東,會有多次南北轉向,幷非一路向東,而這段南下的大河,就是分隔河套草原與漠南草原的天然界綫,現在,滾滾黃河奔騰而去,而在河西那裡,却立起了一個巨大的高臺,五千餘拓跋部的騎兵,人上馬,刀搭肩,箭上弦,殺氣騰騰。

  而在這座高臺之上,高高飄揚著拓跋魏國的大旗,大旗之下,拓跋珪一身金甲,坐在狼皮大椅之上,駐著手中的黃金權杖,神色平靜,看著面前徒發赤足的賀蘭敏,在那裡瘋狂地扭著腰,打著鼓,進行著祭天的禮儀。

  而面前的台下,黑壓壓一片,足有五千多給串成一片的俘虜,正是那劉衛辰的宗族,男女老幼,齊聚於此,哭喊求饒之聲,與那黃河水奔騰如雷的聲音,混合在一起,配合著賀蘭敏的咒語聲,透出一股死亡的氣息,讓人心中壓抑,兩耳發堵。

  賀蘭敏的瘋狂舞蹈,在最後一連串的高昂鼓聲之中,劃下了句號,她的聲音尖厲,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長生天神,請接受您人間的愛子,拓跋大魏的王,草原的霸主,鐵弗匈奴的征服者,拓跋珪大王,給您獻上的祭品吧!」

  拓跋珪站起了身,在台下軍士們山呼海嘯般的吼聲中,走到了台前,一邊的賀蘭敏,提著一個革囊,走上前來,即使在臺上隔了百步以外的人,也能聞到那袋子裡濃濃的血腥味道,拓跋珪探手入囊,却是拎起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鬚髮皆白,雙眼圓睜,可不正是鐵弗匈奴的前首領,戰敗被殺的一代草原梟雄劉衛辰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1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鮮卑匈奴血仇休

  賀蘭敏的臉上挂著一絲邪魅的笑容,玉手伸入了那個盛滿鮮血的革囊之中,再抽出之時,已經是腥紅一片,她的手,在拓跋珪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輕輕地抹著,很快,他的額頭,兩頰之上,已經多出了多道血印子,而兩頰之上,則畫出了拓跋部的圖騰,當最後一筆在拓跋珪的臉上勾出之後,台下的魏軍將士們齊聲歡呼:「長生天神,佑我大魏,長生天神,佑我大魏!」

  拓跋珪高高地舉起了劉衛辰的人頭,向四面八方展示,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著,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匈奴,是我們大鮮卑永遠的死敵,從幾千年前,就殘暴地殺戮,奴役我們所有的草原部落,我們拓跋氏的祖先,本爲東胡聯盟一員,世代居於遼西草原之上,却被匈奴單於冒頓所破,被迫逃入大鮮卑山,直到幾百年後,才能重出草原,我們拓跋氏鮮卑,代代祖訓,祖先的血海深仇,不可不報,就算只剩下一個嬰兒,也要滅了匈奴,討還血債,而這,就是長生天神,給我們每個拓跋氏男兒的使命!」

  所有的魏軍將士們齊聲大吼道:「破奴,破奴,破奴!」聲音洪亮,震得一邊的黃河水,都爲之一滯,而那些鐵弗俘虜之中,連嬰兒的啼哭聲也聽不到了,所有人嚇得瑟瑟發抖,跪地不起。

  拓跋珪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劉衛辰首級,沉聲道:「匈奴首領劉衛辰,凶殘好殺,一如其如狼似虎的先輩們,他禍亂草原,攻掠各部,嗜血殺戮,更是企圖趁我們拓跋氏內亂國破之時,妄想一統草原,象他的祖先那樣再次奴役各個部落,爲此,不惜勾結外敵,帶領前秦大軍,滅我大代!即使是我魏國復興,他也賊心不死,把都城悅跋城,改名爲代來城,企圖再次滅我拓跋氏,如此新仇舊恨,身爲拓跋氏男兒,豈能不報?而這,就是長生天神,給我的旨意!」

  賀蘭敏高聲道:「不錯,大王說得對,長生天神,一直以來就給我降下了神諭,告訴我,只有拓跋大王,才能消滅劉衛辰,消滅匈奴,報我祖輩幾百年來的血仇。他告訴了我如何戰勝這些匈奴野狼,大王依神諭而行,有了今天的大勝,將士們,族人們,一起歡呼吧!」

  五千多個嗓子,再次吼聲震天動地。拓跋珪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劉衛辰是嗜血好殺的凶殘之人,所以,長生天神降下了神諭,讓這個最後的匈奴單於,永遠地嗜血。這個革囊裡盛滿了匈奴血,就讓劉衛辰,世世代代地去喝吧。匈奴人喜歡以敵人首領的人頭作頭骨碗,此等逆天暴行,我們拓跋鮮卑不學,但是,他和他的族人,必須要獻祭天神!」他說著,把劉衛辰的腦袋,給扔回了革囊之中,賀蘭敏接過革囊,取出一枚骨針,飛快地縫了起來,三兩下飛針,這個革囊口就嚴絲合縫,只是那濃重的血腥之味,仍然清晰可聞。

  拓跋珪接過了革囊,一個大旋身,大聲吼道:「長生天神,請接受我的祭品!」這個革囊,帶著劉衛辰的腦袋,從拓跋珪的手中飛出,如同流星一般,飛出四五十步,落到了那滾滾的黃河之中,在激流涌現的河面上隻晃了兩下,就再也消失不見。

  鐵弗匈奴的俘虜們暴發出一陣痛哭之聲,他們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一邊的魏國軍士們紛紛抽出彎刀,端起馬槊,對著這些跪在地上,用繩子串成一串串的匈奴俘虜們,就是刀砍槊刺,然後,再補上一脚,把那些屍體給拋入滾滾黃河之中,慘叫聲與刀槊入體的聲音響成一片,伴隨著四周的魏軍將士們瘋狂的,有節奏的禱告之聲,這場慘無人道的血腥殺戮,居然帶上了一絲神聖的,宗教儀式般的味道。

  安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他看到有幾個軍士把刀從還在母親懷裡的幼兒身上抽出,他低聲道:「大王,按草原規矩,殺戮低於大車的幼童,會觸怒天神的,您看是不是…………」

  拓跋珪冷笑道:「當年劉衛辰帶著前秦大軍攻我代國,滅我拓跋時,我也就這麽點大,我不想以後這些小孩子裡,也出個象我這樣的人,再回來報仇。匈奴與鮮卑的千年血仇,今天終於可以休止了,既然祖先遺命,讓我們要斬草除根,那我哪怕是留下一個嬰兒,也是對祖命的違背啊。」

  安同嘆了口氣,閉口不言,拓跋珪轉頭看向了在一邊面帶微笑的賀蘭敏,柔聲道:「阿敏,謝謝你,這次又重新當起了薩滿,爲我舉辦了這個儀式。」

  賀蘭敏淡然道:「大王現在有了劉王妃,也不再需要我這個賀蘭部的女人了,也許,作爲大王的薩滿,比作爲大王的女人,更能得到大王的垂青。」

  拓跋珪笑著拉起了賀蘭敏的手:「阿敏,別這樣,我說過,劉氏不過是因爲要安撫獨孤部的需要,才暫時寵她一下,我們可是患難之交,多少年的老關係了,我怎麽可能疏遠你呢?」

  賀蘭敏搖了搖頭:「大王,您不用多說了,阿敏知道,那個晚上的事,是你永遠也不能接受和原諒的,阿敏自己也知道不配再侍奉大王,今天肯爲您主持這場儀式,也是因爲要親手報仇,畢竟,當年的元凶,就是劉顯,慕容永和劉衛辰這三路惡賊,今天,終於大仇得報了!」

  拓跋珪的臉色一沉,鬆開了賀蘭敏的手,正想說什麽,却聽到她的聲音變得清冷:「阿敏必須要提醒大王一句,鐵弗匈奴還沒有絕種,劉衛辰的幼子劉勃勃,沒有被我們抓到,就算只剩下一個鐵弗匈奴,也許就會在將來毀滅您的國家,請您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一聲慘叫聲響過,最後的十幾個鐵弗匈奴的屍體,被拋入了黃河之中,河岸邊的草地上,鮮血已經匯成了小溪,流向了黃河之中,而魏軍將士們的歡呼之聲,響徹雲霄。

  拓跋珪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傳令草原,有敢收留劉勃勃的,夷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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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宿衛宮城遇故舊

  建康,宮城。

  劉裕換了一身宿衛的軍裝,紅色的衣甲,上面配著精美的圖紋,格外的華麗,而扎心老鐵和斬龍大刀,則插在他背後的雙鞘之中,與那些習慣性地挎刀劍於身側的其他宿衛軍官們相比,顯得格外的與衆不同,也確實是如此,現在的這塊宮墻一角的空地上,圍著百十來個宿衛軍將士,一個個看著劉裕的眼中,都閃閃發光。

  一個二十多歲,留著一抹漂亮小鬍子的年輕軍官笑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位可是我師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可是密卡登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天,能讓你們過來參見我師父,是你們這幫小子的福氣,還不快快過來行禮?!」

  劉裕笑著往這個年輕軍官的胸前輕輕地捶了一下:「齡石,幾年不見,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了?我可沒教過你這些啊。」

  這個英俊的年輕軍官,正是劉裕當年在壽春城中收過的徒弟,朱齡石和朱超石兄弟二人,他們的父親本是荊州軍將,但在桓衝去世的時候,因爲念及舊主的恩情,悲痛過度,以至於嘔血而死,這對兄弟一下子成了孤兒,幸虧其父親軍中故舊不少,於是托了關係送進京城當了宿衛,靠著兄弟二人本身就非常出色的軍事天賦,以及這些年對於劉裕所留的那些兵法戰策的苦心鑽研,現在二人已經是宿衛軍中的直閣軍主,算得上是中高級的將校,比起劉裕現在的軍職,也是平級了。

  今天正好是劉裕來宿衛軍中報導的第一天,朱超石因爲有值守任務無法前來,只有朱齡石正好有空,帶著一堆交好的宿衛軍將士們前來參見劉裕,這些人多是京中的官宦子弟,要麽是將門之子,早就對劉裕的大名心馳神往,上次的那三場戲馬台格鬥,更是在京城中的酒肆,賭坊,青樓之中的各路說書人,藝人的嘴裡,神乎其神,若是這個時代有後世的簽名筆,搖搖棒等追星道具,這些軍士們也肯定會人手一個,前來追尋心中的超級英雄了。

  一個二十出頭,臉上稚氣未脫,高大健壯的小夥子凑了過來,咧嘴笑道:「劉大哥,我叫毛修之,以前見過你的。」

  劉裕看向了這個少年,平靜地說道:「毛修之?你姓毛,跟在益州,梁州的毛家兄弟是什麽關係?」

  毛修之雙眼一亮,邊上的朱齡石說道:「這位是右將軍,宣城內史毛穆之將軍的孫子,梁州刺史毛謹的公子,毛修之是也。跟我也是多年好友了。」

  劉裕嘆了口氣:「以前我在北府軍中時,曾經犯了事,到了鐵匠幢,在那幛裡最好的一個兄弟,就是你的伯父毛球,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前一陣在洛陽,我還借了你毛球伯父的兵馬,大敗西燕慕容永,本來我這次洗清冤情,還想跟他一起喝酒,可惜,竟然已經天人永隔了!」

  毛修之的表情也變得憂傷起來:「伯父大人一直有舊傷在身,去年冬天氣候寒冷,關中兩秦的散兵游勇,以及仇池的楊定輪番騷擾梁州,伯父大人衣甲不解,終於積勞成疾,竟然,竟然就這樣一病不起,他老人家臨終的時候,還一直念叨著劉大哥的名字,說是要來爲您作證,絕沒有那些罪名呢。」

  劉裕拍了拍毛修之的肩膀:「現在你父親接任了梁州刺史,你另一位伯父毛璩則是益州刺史,大晋的西部,就拜托在你們毛家了。毛家是世代將門,爲大晋奮鬥幾代人,修之,你可不能辱沒了毛家的威名啊。」

  毛修之激動地點著頭:「一定,一定,我毛修之有機會跟劉大哥在一起,能學到如何去當最優秀的軍人。劉大哥,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有多羡慕你呢,那些英雄往事,聽起來真的跟神話一樣!」

  劉裕哈哈一笑:「羡慕我?我還羡慕你們呢,你們能跟著大晋最偉大的勇士劉裕在一起當兄弟,能跟著他一起練武,學兵法,我哪有這麽好的命啊。」

  衆人先是一楞,轉而齊聲大笑起來,劉裕這個自我吹捧式的玩笑,一下子把原來有些拘謹的氣氛給活躍了,劉裕笑著看著四周的軍士們:「玩笑歸玩笑,現在題歸正傳,我劉裕幷沒有什麽了不起的過人之處,不比任何人强,也不比任何人差,我的這身武藝,這一身兵法軍學,都是勤學苦練出來的,在北府軍的時候,我也跟你們一樣,轉眼十多年下來,打的仗多了一點罷了。」

  「但我之所以能在這些戰鬥中活下來,變成今天你們眼前的劉大哥,就是因爲我平時多流汗,每天天不亮就在訓練,每天三更天也在苦讀,這樣才能在戰時少流血。你們都是宿衛軍士,都是將門子弟,擔負著保衛皇帝,將來有戰事還要保衛大晋,北伐中原的重任,所以,千萬不能懈怠。」

  朱齡石趁機說道:「聽到了嗎,我師父說的可對了,我們沒有偷懶的本錢,平時叫你們勤學苦練,你們一個個都說反正是宿衛京城,不會有什麽戰事,練那麽辛苦做什麽啊,現在我師父親自這樣說了,你們總該信了吧。」

  不少宿衛軍士慚愧地低下了頭,劉裕笑道:「在這裡,就不必師徒相稱了,我跟這位朱校尉,也不過是當年在壽春時有過幾天的緣份,嚴格來說,可是算不得師徒的,不過,他要真這麽叫,我也受著就是。」

  朱齡石一下子急了,說道:「師父,你可不能不認我啊,要不然,我以後在兄弟們中間,還怎麽混啊。」

  一個沉穩清亮的聲音響起:「就你小子要混,可也別拿著劉大哥的名頭來騙人啊,你要真的有軍學的本事,不用抬劉大哥,也能讓人佩服的。」

  劉裕循聲看去,只見兩個龍行虎步的矯健身影,帶著百餘人走了過來,這兄弟二人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顯然是一母同胞,只見他們對視一眼,同時對劉裕行起軍禮:「太原王氏兄弟王仲德,王元德,見過劉大哥,滎陽一別,今日重逢,我兄弟二人給您行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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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兵棋推演大漠戰

  劉裕一下子笑了起來:「原來是滎陽城中相遇的王家兄弟,不過,你們當時不是叫王睿和王懿嗎?怎麽現在改名了?」

  王元德(王睿)笑了起來:「在北方可以這麽叫,到南方可不行了,大晋的兩代先帝,司馬宣王和元皇帝的諱,我們還是要避的,所以,只有以字行世了。」

  劉裕明白了過來,原來是因爲司馬懿和司馬睿的名字,與這二兄弟相同,他點了點頭,看著二人:「二位當年跟劉鐘一起想要北上,後來我記得你們還是去了北方,怎麽會來了京城呢?」

  王仲德說道:「當年我們曾經作爲前秦的百姓,從軍應徵,結果前秦潰敗,我們回滎陽家鄉,却發現慕容垂這惡賊屠了我們的故鄉,這是您看到的,若不是被你劉大哥所救,我們兄弟早就死了。後來同路的劉鐘小兄弟去了青州,聽說他以後又回到了京口,入了北府軍,而我們兄弟二人,則加入了丁零魏國,不爲別的,隻爲有跟慕容垂報仇雪恨的機會!」

  劉裕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上次鄴城之戰時,我沒有看到你們啊?!」

  王仲德嘆了口氣:「翟魏也是跟慕容賊人一樣,野蠻凶殘,專事劫掠,他們根本不想著向慕容燕國復仇,甚至還經常被慕容垂招安,接受他給的官職,我們兄弟覺得跟著翟遼父子無法成事,於是在五年前就落葉歸根,回到了大晋。當時,我們找了同爲太原王氏的王國寶王僕射,可他根本不見我們兄弟,於是我們又找了他的兄弟,身爲世家子弟的王愉,這位王愉大人就讓我們進了宿衛軍,幾年下來累積一些功勛,也做到了監門旅帥了。」

  劉裕笑了起來:「二位真是不容易,亂世之中全靠自己打拼,也有了個不錯的前程,不過,你們上次在滎陽見到的我的同伴,可是慕容垂的妹妹,燕國的長公主,但她現在已經跟燕國沒有關係了,是我劉裕的妻子臧愛親,熟歸熟,我可得提醒你們一句,要是向我的老婆尋仇,我可是要保護我的家人哦。」

  王元德哈哈一笑:「劉大哥說的哪兒的話,慕容公主上次救過我們,她是好人,屠城的是慕容垂,與她無關,我們兄弟這點是非對錯還是分得清的。只是,將來如果有向慕容垂復仇的機會,也希望嫂子不要出手阻攔我們。」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她已經不再是燕國公主,而是我劉裕的妻子,若論跟燕國的仇,沒有人超過我劉裕的,她如果阻止不了我,自然也阻止不了你們。不過,現在大晋幾年內可能不會有力量出兵北伐,我們這些人所能做的,就是時刻作好準備,密切地關注北方的形勢,一旦時局有變,就要隨時作好準備,爲國戰鬥了。」

  王仲德一揮手,左右的軍士們拿來了一個沙盤,上面是一大片青綠的草原,一條大河橫貫南北,將之東西隔斷,此外,還有大漠,山川,顯然,這是北方草原的地形。

  劉裕一眼看去,馬上說道:「這是河套草原吧,仲德兄弟,你這是要跟我討論河套草原現在的戰事嗎?」

  王仲德點了點頭:「是的,燕賊現在全部的主力都壓到了這裡,跟北魏有場大戰,即將爆發,我們雖然不能身處北方,但也想關注這一戰,畢竟,此戰涉及我們的死敵。」

  王元德也跟著說道:「是啊,聽說劉大哥當年也曾經在草原上流落數年,跟那魏主拓跋珪也結爲兄弟,哦,在他們那裡是叫阿幹。你對兩邊的情况都非常熟悉,那我們想問問劉大哥,此戰的發展會如何呢?」

  劉裕的目光看向了沙盤之上,一隊隊的木馬,兵旗,表現著雙方各自的兵力和位置,蒼色的代表著魏國的軍力,分散於河套草原各處,而黑色的則是慕容家的軍力,分爲南中北三個方向,對著黃河一綫,就撲了過來,只是距離不等,最突出的中央慕容德部,離著河岸還有六七百里呢。

  劉裕平靜地說道:「這些是根據今晨的兵部塘報,現擺出來的輿圖吧。」

  朱齡石笑道:「正是,王家兄弟在兵部有熟人,所以直接就把兵部的輿圖給搬過來了,你們兩個傢伙可得小心了,上次私搬輿圖,可是給警告過的呢。」

  劉裕擺了擺手:「你們可知道,爲何拓跋珪的兵力現在分散各處,而爲何慕容家的各路部隊,不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散向著黃河進軍呢?」

  王元德正色道:「因爲兩邊都是新近征服地區,拓跋魏國新收河套,而慕容燕軍也是剛剛得到漠南,人心未附,地形不熟,雖然燕軍繼續向西,追擊剛剛打下河套的拓跋珪,但拓跋珪據黃河險要而守,五千本部人馬足矣,而其他各路軍隊,則分散去安撫河套草原各部,我認爲,一個月內,安撫會結束,到時候拓跋珪會組織起十萬以上的鐵騎,與燕軍隔河對峙。」

  王仲德跟著說道:「燕軍這次出兵,慕容垂因病沒有挂帥,而是讓太子慕容寶挂帥出征,此人能力不足,一向懦弱,不能服衆,所以,他讓范陽王慕容德作爲副帥掌握全域,可是慕容垂自複建後燕,起兵以來,都是諸子領軍,征伐四方,這次也不可能奪了各個兒子的軍權,歸於慕容寶一人,所以,都是他的各個兒子分別統軍,慕容德的命令,也不會全部遵從,就象趙王慕容麟,本來他接受的命令是緊緊咬住拓跋珪的本部主力,可是他却自行其事,去打了陰山的汗廷,導致拓跋珪可以抽出主力一路向西,反滅劉衛辰。」

  他說到這時在,頓了頓:「所以,這回慕容德仍然是讓各路人馬一起向西,趁著拓跋珪立足未穩時將之擊滅,只是大家心思不一,有些人不願意捨弃已經到手的漠南各部的牛羊,馬匹,丁口,走的很慢,慕容德也只能跟他們齊頭幷進,畢竟,如果孤軍深入,有給拓跋珪一舉擊破的可能!」

  劉裕的目光投向了北綫一帶,淡然道:「那麽,請告訴我,慕容麟現在在哪裡?」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3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軍政從來不可分

  所有人都一下子楞住了,王元德抓著腦袋,指著北方的那一個馬群,說道:「不是在這裡嘛,他是從陰山出發的,也是走的最慢的一路,畢竟是端了魏國的汗帳,陰山一帶,相當於我們的建康,是拓跋魏國最爲繁榮,富庶之地,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水草最爲豐美之地,慕容麟之所以放弃追擊拓跋珪,轉攻陰山,就是要得這些好處!」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元德你的看法,就是慕容麟帶了太多的戰利品,離黃河也最遠,所以走的最慢?」

  王仲德笑道:「難道不是這樣嗎?兵棋上顯示,他是拖在最後面的。」

  劉裕嘆了口氣:「齡石,你也這樣看嗎?」

  朱齡石的眉頭一皺:「我也一直奇怪這點,慕容麟在突擊陰山汗廷的時候,一日可是兩百里的速度,別的燕軍各部都在搶漠南各部牛羊丁口的時候,只有他是直搗汗廷,可是偏偏拓跋珪又不在陰山,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從軍事角度來說,拓跋珪的軍隊幷不在陰山一帶,而其主要的部衆,也在南下幷州之前就轉到漠北了,陰山不過是一片空地,最多打幾個游蕩到這裡的僕從部落罷了,有何必要值得他這樣大動干戈呢?」

  劉裕滿意地點了點頭:「齡石,你終於想到這點了,不錯不錯。」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人群後方響起:「因爲,慕容麟看中的不是那些牛羊,馬匹,丁口,他要的,就是陰山汗帳本身。」

  衆人循聲看去,不少人本能地掩住了鼻子,有人不滿地嚷道:「喂,到糞郎,你怎麽來了?」

  劉裕站起身,只見一條三十多歲,孔武有力的漢子,穿著小兵的衣服,持著大戟,站在人群開外,他雙眼一亮,此人正是當年在壽春時見過的老熟人,彭城民夫隊長,到彥之是也。

  劉裕哈哈一笑,排開衆人,走上前去,朱齡石的眉頭一皺,在劉裕身邊一邊走一邊低聲道:「師父,哦,不,劉大哥,這人可是個挑糞出身的雜役啊,前不久才提升爲小兵,你這樣對他,有損你的地位啊。」

  劉裕停下了脚步,指著到彥之,說道:「齡石,當年在壽春的時候,你跟在我的身邊,親眼見過這位到兄弟是如何帶著民夫的兄弟們奮戰,保住城池的,一個人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不應該由他的出身所决定,在我看來,到兄弟忠誠耿直,也頗有軍事才華,絕不應該視爲雜役,他現在和我們一樣,都是大晋的將士,到糞郎這個稱呼,我不想再聽到。」

  周圍的衆人面露慚色,齊聲行禮應諾,到彥之的眼中泪光閃閃:「寄奴哥,還是你好,看得起我姓到的。」

  劉裕笑著拉住了到彥之的手:「你以前挑過糞,我也挑過糞種田,不僅挑糞,還天天踩糞呢,我們都是農家子弟,至少祖輩也都務過農,沒必要這樣看不起別人,現在都是軍士,就應該靠著軍事的本事,比個高下。」

  有人不服氣地說道:「那還請到兄弟爲我們展現一下軍事才華吧,劉大哥這樣看中你,你總得露兩手給我們看看哪。」

  到彥之把手中的大戟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同伴,走上前去,指著沙盤上陰山的方向,沉聲道:「慕容麟是慕容垂所有兒子中,最有野心的一個,也是對草原最熟悉的一個,聽說這次拓跋珪率兵援救慕容永,慕容麟明知其出兵,却不去攻擊,以至讓拓跋珪全身而退,這說明兩人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以慕容麟的王爺之尊,斷然不會爲了一個敵國君王而給自己惹麻煩,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慕容麟想要的,不止是王位,兵權,而是燕國的皇帝之位。」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色大變,王元德不信地搖著頭:「慕容垂早就立過太子了,就是慕容寶,怎麽可能輪得到慕容麟?」

  王仲德也說到:「就是,再說這個慕容麟以前和他母親一起,在前燕的時候出賣過慕容垂,差點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還害得慕容垂最心愛的結髮妻子大段氏也因此慘死獄中,慕容垂後來被迫投奔前秦,有國難回,就是給他害的,事後慕容垂雖然隻殺了其母,饒了慕容麟一命,但也斷然不可能把江山給他。他的所有兒子都有這個傳位的可能,只有慕容麟沒有!」

  朱齡石突然說道:「二位王兄弟說的都很有道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麽慕容垂會給慕容麟重兵,讓他多年來獨當一面呢?」

  王元德的眉頭一皺:「那是因爲慕容麟本身很有才華,尤其是將才,當年慕容垂圍攻苻丕的鄴城時,劉庫仁派公孫表率軍襲擊慕容垂的幽州後方,燕軍屢戰屢敗,幾乎讓慕容垂一度準備放弃圍攻鄴城,全力對付公孫表,最後還是慕容麟領兵相抗,打退了公孫表,機緣巧合,又適逢劉庫仁遭遇叛亂,被手下所殺,從此慕容麟才有領兵的機會,但即使如此,也只是讓他鎮守北方,防備草原,像是在南方針對丁零,張願的作戰,仍然沒他的份。」

  劉裕笑了起來:「這就是了,慕容麟有才,不用可惜,但其性格狡詐,不可依賴,所以又不能重用,於是,慕容垂只能讓他領兵來防守草原方向,直到上次,拓跋珪建國之前,慕容麟領兵奔襲,本想一舉將之消滅,結果却改變了主意,轉而與拓跋珪聯盟,事後,慕容垂沒有處罰他,而是加以提拔,讓他總領北綫一切軍務,升爲趙王,你們可知,這又是爲何呢?」

  所有人都來了興趣,看著劉裕的眼睛中,充滿了求知的渴望,齊齊地拱手行禮道:「願聽劉大哥指教。」

  劉裕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環視左右,他緩緩地說道:「因爲,拓跋珪是蓋世英豪,大漠蒼狼,非慕容麟這頭狡猾的豹子不能制。這二人如果互相牽制,則燕國北方無憂。退一步說,如果慕容農等其他兒子去北方建功,那可能會對慕容寶的太子之位形成威脅,只有讓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即位的慕容麟去,才不會威脅到慕容寶,所以說,軍事即政治,諸君需要牢記這點。」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4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沙盤推演情報戰

  宿衛軍士們一個個聽得心馳神往,連連點頭,這些道理,是他們中多數人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了,朱齡石若有所思地說道:「師,,不,劉大哥這些年來又有太多的提升啊,軍政都能結合了,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慕容麟也知道自己沒有登位的可能,所以開始退而求其次,想要奪取漠南,割據一方,然後靜待時局之變,起兵奪位!」

  劉裕正色道:「不錯,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勢力都不會是鐵板一塊,就象我們大晋,就有諸多利益牽扯,自大晋南渡以來,荊揚之爭已近百年,兩大勢力之間的內戰,幾乎貫穿始終,甚至比北伐的次數還要多。」

  來自荊州的朱齡石和毛修之對視一眼,毛修之嘆了口氣:「也不是歷代荊州刺史非要擁兵自重,起兵奪位,朝廷對於荊州的猜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就象劉大哥在格鬥場上說的那樣,那個什麽黑手黨控制著揚州的莊園,田契,也想在荊州也來這麽一套,可是荊州的各地豪强不會象當年的吳地土姓大族一樣束手就擒,總是能擁立以荊州爲基業的大佬起兵對抗。遠有王敦,後有陶侃,庾氏三兄弟,後來就到了桓家。」

  劉裕微微一笑:「現在不用追究荊揚之爭的責任問題了,我想說的是,大晋也有荊揚之爭,好在這二十年來還維持了一個面子上的和氣,沒有刀兵相向,爆發內戰,我們宿衛將士,多數來自吳地,也有不少來自荊州的,大家多爲將門子弟,宿衛期滿後要回所在地任將校的,希望能記住今天的同袍情誼,不要同室操戈,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有軍士們面容嚴肅,齊聲道:「我等效忠大晋,忠於陛下,絕不手足相殘。」

  劉裕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道:「那慕容麟想奪取漠南,就象當年的王敦奪取荊州一樣,想要擁有一塊自己的地盤,所以他第一時間就去搶奪陰山汗廷,得了這裡,就象占了大晋的建康一樣,可以號令草原了。不過,光是占了汗廷還不行,以前的獨孤部劉顯也占了汗廷,但拓跋珪孤身回草原,仍然是很快就能建立自己的勢力,畢竟拓跋一族稱霸草原數百年,人心所向,只要拓跋珪還活著,那慕容麟的這個漠南之主的位置,就不可能坐得穩!」

  王元德猛地一拍手:「就是,就象中原的前朝皇帝一樣,如果跑了,那隨時可能再回來,慕容麟本來是想驅趕拓跋珪去劉衛辰那裡,借鐵弗匈奴的手來滅了一路逃跑的拓跋珪,可是沒想到,拓跋珪居然可以買通河套草原的幾個大部落,反過來擊殺劉衛辰。所以,慕容麟一定會去親自去殺拓跋珪的。」

  王仲德也點頭道:「是啊,拓跋珪新收服了河套草原,但是各部畢竟給劉衛辰統治多年,心有顧忌,不是每個部落都這麽快地願意倒向拓跋珪的,所以拓跋珪要分散軍隊,四處安撫,他本人只帶了五千人馬,扼守黃河一綫,聽說,前幾天,他把劉衛辰一族五千多人,無論男女老幼,全部處死,連同劉衛辰的首級,一起扔進黃河,以祭天神。這是要在草原立威啊。」

  劉裕點了點頭:「不僅是立威,也是種祭祀的手段,這種手段我以前在草原見過,匈奴和鮮卑信仰的神靈不一樣,把匈奴王族全部屠滅祭了鮮卑的長生天神,可以讓河套草原各部轉而也跟鮮卑部落一樣的信仰。而且,可能還有求黃河河神保佑,讓慕容燕軍無法過河的需要。」

  到彥之說道:「我覺得慕容麟不會就這樣讓拓跋珪站穩脚跟的,他一定會輕騎突擊,搶渡黃河,拓跋珪恐怕兵力不足,無法防守整條黃河防綫,要真的是讓慕容麟過了河,後面大軍跟進,那拓跋珪的大好局勢,可能會毀之一旦了。」

  劉裕嘆了口氣:「是的,一定會這樣,所以此戰的關鍵,就在於慕容麟不能不能奇兵突進,迅速地渡過黃河,拓跋珪在漠南肯定留了不少眼綫,間諜,慕容燕軍遠到而來,按理說是避不開他的耳目的,這也是拓跋珪敢於只留五千人馬扼守黃河一綫的原因。但是,慕容麟也在草原上有多年的暗中經營,如果他故意放拓跋珪去跟劉衛辰火幷,那還真有可能是有把握追擊拓跋珪,現在,就讓我們看看,這場情報大戰,會有如何結局吧。」

  說到這裡,劉裕的目光看向了沙盤,他上前拿起了慕容麟的那堆木馬:「三千,只要三千輕騎,避開所有漠南西部的眼綫部落,也許這個時候,已經快要到黃河邊了吧,拓跋阿幹,你能防住這回慕容麟的突襲嗎?」

  河套東,黃河西岸,拓跋珪騎著馬,看著面前的滾滾黃河,若有所思,安同在他的身邊,神色輕鬆,看著面前的平靜流淌的黃河水,笑道:「說來也是有趣,把那些鐵弗匈奴給扔進河裡祭神之後,原來奔騰的大河,這兩天緩和了很多,也許,不用等到冬天,我們就可以架設浮橋,回漠南去了。」

  拓跋珪的眉頭却是一直緊鎖著:「事情不太對勁,安同,我們在漠南西部留下的十一個部落,有多久沒傳來消息了?」

  安同微微一楞,轉而說道:「每天都有消息過來啊,都是飛鷹傳信,對於慕容燕軍的推進和方位,非常清楚,現在離我們最近的慕容農所部,還離河有四百里呢,他們帶著牛羊和俘虜,一天不過幾十里,要到黃河邊上,起碼要四五天,到時候我們安撫河套各地的軍隊就能趕回來了,即使燕軍到了,也再不可能過河。」

  拓跋珪喃喃地說道:「可是這個河水,太平緩了,要是這時候燕軍到了河邊,直接可以伐木渡河而過,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北邊的賀蘭部有沒有回報,有沒有說慕容麟的大軍在哪裡?還有,那天儀式之後,阿敏去哪裡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4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飛奪渡口生死速

  安同的臉色一變:「主公,你是在懷疑賀蘭部的忠誠?不至於吧,這些年來賀蘭訥一直很恭順,很聽話,您對他也很慷慨,又讓他當了東部大人,他沒有理由背叛你啊,至於王妃,更是對你一往情深,就算你這兩年寵幸了劉夫人,可是也不至於因爲這種女人的嫉妒,而壞了國事吧。再說,你也沒把劉夫人立爲可敦,置於她之上吧。」

  拓跋珪咬了咬牙:「我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紹兒一天天長大,却是越來越不象我,這讓我很不安,而且阿敏也一直對我若即若離的,好像隔了些什麽似的,賀蘭部本來就是東部大人,我因爲賀蘭染幹的叛亂,剝奪了他們的世居職務,然後又還給他們,賀蘭訥未必會領這個情,如果有人開價更高,不排除他背叛我的可能。」

  安同咬了咬牙:「可是,除了賀蘭部外,還有十個部落也都分散在漠南西部,就算賀蘭部有問題,如果是慕容麟的大軍前來,也不可能躲過他們的眼綫,除非慕容麟能把他們全部給消滅,但是若真的如此,那飛鷹傳信就不可能每日收到了。」

  拓跋珪喃喃道:「但願是我多心了吧,不過我總感覺有危險,傳令,留一千軍士大大營防守,其他的分別出營,二百人一隊,全去北邊,三百里之內的河岸,要全部巡視到,還有,傳令河套草原上的各軍,立即開拔,三天之內,十萬鐵騎必須在這裡集結,若有延期不至者,斬!」

  安同正色道:「是。」他剛剛撥轉馬頭,準備離開,拓跋珪突然說道,「還有,馬上把阿敏找到,請她過來,就說,我需要請她再作一次法,讓河神阻止慕容燕軍過河!此外,給我備馬,讓可汗衛隊作好準備,我要親自去北邊看看,漠鬆渡口那裡水勢最緩,我只有親自去了,才會放心。」

  河套西北,漠鬆渡口,天淨山。

  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河灘,一路東來的黃河,自此拐彎向南而去,由於此處水草不足,就連山上也是草木稀疏,已近冬季,整座山上,都是光禿禿的,除了岩石,沒有半點草木。任何一個部落,都不會把這裡作爲牧場,也正是因此,這個可以南渡黃河,進入河套的地方,多年來都是一個荒郊野渡,無人問津,就連鐵弗匈奴,也是對此不屑一顧。

  可是天淨山的背面,却是聚集了六千多匹戰馬,三千餘名軍士,正在四周警戒,幾百名工匠,迅速地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幾千根大木,從地裡的一個個大坑之中挖出,然後把這些足有十圍的巨木,迅速地挖空,變成可以容納十餘人馬的獨木舟,而在河邊,已經有三十多條這樣的獨木舟準備就緒,連同著十餘部羊皮筏子,準備隨時渡河了。

  慕容麟志得意滿,站在都斤山上,賀蘭敏戴著面紗,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秀目中冷芒閃閃,看著黃河邊的這些舉動,一言不發。

  慕容麟笑道:「拓跋珪做夢也不會想到,出賣他的人,居然是跟了他十多年的賀蘭王妃,而這位王妃,就在幾天前還幫他主持了屠滅劉衛辰宗族祭天的大典,賀蘭敏,我慕容麟一生演戲無數,自問不輸給任何人,但在你的面前,還是得甘拜下風啊。」

  賀蘭敏冷冷地說道:「你現在還沒過河,可別這麽快就得意,拓跋珪不會給你太多的時間,若不是我們賀蘭部一早就在這裡秘密地準備了這麽多可作渡船的大木,你就算到了這裡,也休想過河。」

  慕容麟哈哈一笑:「所以說,你們的支持是至關重要的,拓跋珪只會把賀蘭部當成奴僕使喚,就象對你,也只是利用而已,可我慕容麟不一樣,我占據草原,是爲了將來能入主中原奪位,而且我全無根基,只有依靠你們賀蘭部代管,放心,消滅了拓跋珪之後,陰山汗廷,我就留給你們賀蘭部了,包括漠北,而我會回盛樂城,還會向父皇請命,封你們賀蘭部爲翰海王,永鎮大漠呢。」

  賀蘭敏點了點頭:「這就是我們合作的條件,希望你能遵守,我這些天一直在引開拓跋珪的注意力,讓他去追殺劉衛辰的遺子劉勃勃,他名義上說是安撫河套各部,其實就是派出軍隊去斬草除根,有收留劉勃勃的部落,順手剿滅罷了,若非如此,你現在要面對的,恐怕就是拓跋珪在南岸嚴陣以待的大軍了。」

  慕容麟的眉頭一挑:「可是,我們還是成功了,我們成功地以輕騎一人雙馬,兩天一夜就奔到了這裡,成功地穿越了你們賀蘭部,而又沒有驚動到附近的候莫陳和處月部,現在的拓跋珪,還傻傻地在河東那裡扎營呢,他絕不會想到,我們居然可以繞到這漠鬆渡,更想不到,這裡有現成的造船材料。賀蘭王妃,我答應你,如果滅了拓跋珪,我會把那個劉夫人,交給你處置的。」

  賀蘭敏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之色:「哼,就是這個賤人,在拓跋珪的面前一再地中傷我,有意無意地暗示那天在大寧城的事,她以爲靠這種手段,就能讓她獨孤部復興了,那是做夢,這一回,我連獨孤部一起要消滅,到時候我也一定會再主持一次祭祀儀式,把獨孤部的全體族人,全給扔進黃河祭天!」

  慕容麟笑了起來:「女人的嫉妒之心真可怕,所以我從不找女人,好了,賀蘭王妃,你就跟我一起過河吧。」

  賀蘭敏點了點頭,正要起步下山,突然,她的臉色一變,看著遠處河南岸的方向,一股烟塵,急速地前來,沿著黃河的方向,離這渡口,已經不到五里了,在這晴郎的天空之下,清晰可見,而在這烟塵之上,高高飄揚著一面大旗,上面是一輪光芒萬丈的太陽,乃是拓跋部的部落圖騰,圖騰之外,一隻仰頭嘯天的蒼狼似乎是在旗幟上奔跑著,兩下合一,可不正是那魏國之主,拓跋部首領拓跋珪的親衛旗幟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5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爭渡賭上魏國運

  旗幟之下,當先一人,黃金鎧甲,狼頭大帽,正是威震草原的魏主拓跋珪,在這座山上,居高望遠,看得一清二楚。

  賀蘭敏的身體在微微地發抖:「不好,是拓跋珪,是拓跋珪來了。」

  慕容麟的臉色變得陰沉,賀蘭敏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快,快讓你的部下躲起來,把船和羊皮筏子藏起來,或許可以騙過拓跋珪。」

  慕容麟的眼中凶光一閃,用力地掙脫了賀蘭敏的手:「怕什麽怕,看樣子來的不過幾百騎,不是大軍,他們是來巡視的,不是來阻擊的,但後面一定會有跟進,若是我們這時候退了,那就再也過不了河。傳令,所有軍士現在就上馬,就以現在的渡船,强渡!第一個登上南岸的勇士,封候拜將!」

  賀蘭敏一咬牙:「你瘋了嗎?拓跋珪先來,後面必有大隊跟進,我們只能偷襲,不可强攻,哪怕在這裡等到夜裡,再行出動,也比這樣亂來有機會。」

  慕容麟咬了咬牙:「這不是亂來,而是拼速度,拓跋珪若來此,必然會留人駐守,而其部屬也會隨後接應,就算到了晚上,我們也沒有機會,再說黑夜裡不亮燈火要强渡這黃河,就算這裡水勢稍緩,也是風險極大,我們的戰士很多根本不識水性,夜裡行船就是讓他們送命,現在趁著對方兵少,一鼓作氣强渡過去,只要打退了拓跋珪的這支前衛,就可以扎營於黃河南岸,到時候只要通知德皇叔他們,讓他們兼程來此,則大事可成,我也可以立下頭功!」

  賀蘭敏的眼珠子一轉:「既然如此,我就趕快去給我們賀蘭部報信,讓他們通知你們的後續部隊,迅速跟進,反正我現在在這裡也幫不了什麽忙,做這事正好。」

  慕容麟的眉頭一皺:「賀蘭王妃,你這是想找機會偷跑回去拓跋珪那裡吧,在我面前,這種小心機就不用演了。」

  賀蘭敏的粉臉微微一紅,隔著面紗,倒是也看不出來,她柳眉一挑,冷笑道:「人總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的,趙王殿下,如果你成功過河,那我還可以在對面繼續跟你報信,如果你不能過河,起碼我留在拓跋珪那裡,也可以圖謀後事,總比我現在就暴露了要强。如果拓跋珪守住了南岸,那他必然會懷疑到我們賀蘭部,要是發現我不在,那麻煩可就大了。所以,如果强渡不成,你還得讓你的後續部隊,把我們賀蘭部再攻擊一次,我們要丟給你們幾千個人頭,才能交代過關。」

  慕容麟思索了一下,看著南岸越來越近的那股烟塵,咬了咬牙:「也罷,你回去吧,不過我的强渡,一定會成功!」

  他說著,也不再看賀蘭敏一眼,騎上了自己的戰馬,飛奔下山而去,幾十名親衛緊隨其後,很快,就不見了踪影。

  賀蘭敏嘆了口氣,轉身奔入了身後的密林之中,一邊跑,一邊開始脫起身上的皮袍,順手從後面的包裹之中抽出了一件緊身的水靠,而幾個羊尿泡浮子,也開始系向了她的腰間。

  拓跋珪的臉上,汗水四淌,離岸還有兩里左右,可是他已經看得真切,對面的河岸之上,已經有三十多條獨木船被推下了水,每船上跳上了十餘名全副武裝的燕國甲士,持戈抄弓,而後面更多的騎兵,則從四面八方,向著河岸涌來,一面高高的大旗,上書一個「趙」字,在風中飄揚,大旗之下,銀甲銀盔的慕容麟,騎著白馬,正不停地通過傳令兵,把一道道的軍令下達。

  任城王拓跋儀,手持著那杆巨槊,一步不離地跟在拓跋珪身邊,這個魏國第一勇士,這些年來已經成了拓跋珪的頭號貼身保鏢,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說道:「大王,您的擔心果然是對的,燕賊,燕賊還真的想在這裡偷渡啊。」

  拓跋珪看著對面已經下水,有七八條正在向南岸開劃的獨木船,咬了咬牙:「不過,我們現在只有二百餘人,燕軍數量超過三千,而且都是重甲精銳,我們要是硬拼,怕是無法抵擋。」

  拓跋儀哈哈一笑:「他們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步兵,而且上岸無法迅速列陣,只要我們一個騎突,就完全可以把他們給趕下黃河去。」

  拓跋珪沒有接這話碴,他們一邊繼續全速前進,一邊開始散開陣形,拓跋儀的粗野吼叫聲,讓本來是縱隊行軍的這兩百餘騎,變成了橫隊,開始正面散開,一里左右的正面,很快就列成了三道騎兵陣綫,第一排的騎兵們持弓搭箭,後兩排的騎士則抄起了馬槊和狼牙棒,只等一聲令下,就先放箭,再突擊,以最標準的草原騎兵戰法,將一切來敵趕下黃河。

  拓跋珪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十里之內,一片天日昭昭,沒有任何騎兵奔馳時騰起的烟塵,他沉聲道:「我們出來的時候,最近的後續部隊在哪裡?」

  拓跋儀想了想,說道:「大王帶我們出營的時候,別的隊伍還在整隊,沒有來得及跟上,只有我們可汗衛隊才是隨時可以出發,按常制,後續的最少間隔一刻鐘,而且他們的馬沒有我們的快,只怕要晚上兩到三刻鐘,差不多最近的援軍,在十五里左右的距離吧。」

  拓跋珪恨恨地一鞭子抽在馬背上,疼得這座騎一陣嘶鳴,拓跋珪的眼中光芒閃閃,沉聲道:「燕軍渡河大約要一刻鐘的功夫,現在他們連船帶羊皮筏子,一次大約能過來三百餘人,如果兩到三個來回,就能把一千人以上運過來,他們是重甲軍士,若是有一千人列陣,縱然我們後續鐵騎趕來,也很難一舉衝破了,所以當務之急,是要不停地對他們發起攻擊,絕不可以讓他們在河岸站穩脚跟,拓跋儀,你率領可汗衛隊,不要放箭,等燕軍上岸,就全速突擊,不管付出多大代價,都不能讓燕軍輕易地列陣。」

  拓跋儀點了點頭:「大王,看我的吧!」

  拓跋珪跳下了馬,跪到了地上,雙手攤開,仰面朝天,大聲道:「長生天神,請賜予你在人間的奴僕,力量和勇氣吧,魏國存亡,拓跋氏的基業,在此一戰!」
  
BabOdin 發表於 2019-8-30 21:15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燕軍登岸魏主急

  慕容麟雙眼圓睜,他已經從馬鐙上站了起來,揮著馬鞭,對著身邊,如潮水般涌向岸邊的軍士們吼道:「快,快一點,再快一點,先登上船者重賞,拖延不前者立斬!快啊!」

  他一鞭子抽中了身邊一個吭哧吭哧,扛著幾面盾牌,跑的沒有身邊同伴快的軍士,打得這傢伙臉上一道血印子,大聲叫道:「別他娘的要這些東西了,快,速度,速度!」

  此言一出,周圍的幾百名扛著軍械和輜重的軍士們,扔掉了手中的那些戰具,無論是重弩還是盾牌,幾乎所有的人,只帶著隨身的裝備,主要是長槊和弓箭,爭先恐後地跳上了船,坐在船尾的舵手,等到每船上了有十二三人,就撑起木槳,離岸而去,而坐在船上的軍士們,則用手上一切可以劃水的東西,無論是長槊還是刀劍,甚至是直接用手,在這河中不停地劃拉著,哪怕快一點,再快一點點,也是好的。

  河中岸上,形成了一幕奇特的景觀,岸上的騎兵如狂龍一般,鋪開正面,全速地向著岸邊前進,而河中的幾十條渡船上,也是百舸爭流,對著對岸如離弦之箭而行,至於那些羊皮筏子之上,三兩個腰間系著羊尿泡和空心葫蘆的勇士們,則扛著給扔下的盾牌,重弩等軍械,跳將上去,北風勁吹,把這些羊皮筏子直向著對岸送,一時之間,黃河中如同下了餃子一樣,盡是燕軍渡船,而因爲這北風的作用,這些渡船在河中游得更快,在魏軍騎兵離岸還有一里多的時候,第一批的渡船已經在對岸的同伴們的歡呼聲中,幾近到岸了。

  拓跋珪急得心中如同千萬隻猫爪子在撓,眼睜睜地看著對面的燕軍渡船,第一批的十餘條已經到了岸,百餘名燕軍士兵,從船上跳下,有一兩個水性不好的倒黴鬼,剛剛落地,一個站不穩,就跌進了水中,近在咫尺的同伴也無心去拉他們一把,人人的眼中只顧著向前登岸,甚至不會去看附近近落水同伴們很快就給流水衝走。

  拓跋儀急得對周圍的同伴們直接吼了起來:「不要管陣形了,全速衝擊,不許讓一個燕軍,留在河岸之上。」

  一個燕軍軍官跳下了船,回頭對著船工們吼道:「快回去,快回去,把後面的兄弟們接過來。」

  而他吼完這句之後,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大吼道:「給我列陣,快列陣,槊手在前,防住敵騎的突擊,他們不是甲騎,也不可能全速衝過來,不然就算衝倒我們,也會衝進黃河,列刺猬陣就行。」

  一邊的幾個軍士們訝道:「刺猬陣?這是純防突啊,要是敵軍射箭怎麽辦?」

  這個軍官正是慕容麟的副手,慕輿嵩的弟弟慕輿拔,也是慕容麟最信任的親衛之一,也正是因此,才把第一波突擊的指揮之權,交給了他,他對慕容麟的心思一清二楚,大聲叫道:「時間,時間是最重要的,我們有重甲,足可以抵擋敵軍的射擊,撑上很久,只要我們後續的部隊跟進,把重弩和大盾帶上,就根本不用擔心敵軍射箭了,等我們的戰馬出過來,甲騎俱裝就可以突擊,到時候,拓跋珪必敗!」

  所有燕軍將士們迅速地奔到一起,十餘人,二十餘人一組,組成空心圓陣,外圈的甲士們持槊向前,後面的同伴頂著前面同伴的肩背,在河岸間散開,頓時就形成了十餘個這種圓形的刺猬陣,百餘支閃亮的槊尖,牢牢地指向了前方不到一里之地的那些魏軍騎兵。

  拓跋儀咬了咬牙,一勒馬繮,胯下的座騎一收前蹄,來了個急刹車,他抬起了右手,作出了一個止步的命令,落後他大約兩三個馬身的第一列騎兵,也全都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一邊的副將扭頭看著他:「任城王,怎麽停了?不衝了嗎?」

  拓跋儀嘆了口氣,一指對面的那些刺猬陣:「沒看到嗎,燕軍重甲步兵列了刺猬陣,我們不是甲騎,全速硬衝要吃大虧,老天無眼,刮這北風,讓他們提前上了岸,布了陣,再想衝已經不可能了,兄弟們,給我取弓箭,列騎射圓環,先把這些燕軍,給我統統射死!」

  副將勾了勾嘴角:「可是,可是他們都是甲士,雖然沒有盾牌,但是要射死也沒這麽容易的,至少,至少可以堅持到後續部隊上來。」

  拓跋儀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沒辦法,現在那些渡船回去了,能射多少是多少,至少,我們守住這裡,等後續大隊騎兵過來,也許人多了,還可以硬衝一波,但現在,我們不能讓燕軍繼續擴大灘頭的陣形,不然的話,要是讓他們在灘頭扎了營,立了栅,拖來了大車作掩護,恐怕後面援軍來了也難有作爲。」

  慕容麟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他坐回了馬鐙之上,鬆了口氣:「很好,終於快一步上了岸,擂鼓助陣,讓船工們加緊劃,把第二波,第三波援軍給送過去,後面岸上的人也別閒著,給我繼續組裝渡船下去,也不要分梯次了,所有的船,羊皮筏子,全部過河。」

  慕輿嵩的眼中閃過一絲慌張:「趙王殿下,你真的要這樣?不留任何渡船,萬一過去了回不來怎麽辦?」

  慕容麟哈哈一笑,指著身後的大旗:「看到沒有,現在刮北風,老天都在幫我們,河水又平緩,岸上有我們的部隊,魏軍的箭根本不可能越過離岸幾十步的我軍陣型,攻擊到渡船,不要怕,盡可能多地讓部隊過去,別的,就是坐等拓跋珪跑路吧。傳令,三波渡船過去後,就開始把扎營的材料運過去,就在岸邊立營,大營一立,我看拓跋珪怎麽破!」

  一邊的慕輿嵩舔了舔嘴唇:「大王,保險起見,還是留個十條船吧,萬一有變數,也可以接應一下。」

  慕容麟擺了擺手:「不用這麽麻煩了,最後的十條船,我要親自過河,給慕輿拔傳令,刺猬陣向前推進二十步,給我離岸清出五十步的空間,保護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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