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94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6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故事大王桓靈寶

  桓玄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但是郗超知道自己是個活死人,無法出面,於是騙我去河北,就是要微臣去親自勸降北府軍,爲其所用,微臣當時本想一死殉國,但轉念一想,朱序大人忍辱負重,終報得故國,衣錦還鄉,我等只要心中忠於大晋,那即使一時低頭,日後只要相機反正,也能再報君恩,何必輕生赴死,斷了未來的希望呢?」

  支妙音冷冷地說道:「桓世子好口才,明明附逆投敵,爲其所用,還能說得這樣大義凜然,當真是桓公的好兒子啊。」

  桓玄的臉色微微一紅:「微臣承認,一時誤信奸人之言,身陷敵手,但苟活於世,是爲了留得有用之身,以報效國家,北府軍是大晋的精銳,壯士,如果因爲奸人的陰謀所害,實在是太可惜了,而且日後想要對郗超反戈一擊,微臣也需要聯手一些忠義之士,所以微臣假意答應郗超老賊,去勸降北府軍,實際是想聯絡其中忠臣義士,徐圖良策。」

  司馬曜沉聲道:「然後,你就去見到劉裕了?這就是他說當時你在現場,可以作證的原因?」

  桓玄看向了劉裕,清了清嗓子,說道:「劉裕,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陛下問你的話,也請你據實回答。」

  慕容蘭低聲道:「狼哥哥,桓玄給你激得自認投敵之事,只要你說他一直是郗超的死黨,到草原上還想害你,那就算今天殺不了他,晋帝也一定不會再放他回荊州了,這是除掉他的難得好機會,你可千萬別錯過。」

  劉裕微微一笑,柔聲道:「我知道應該如何去說的。」

  他抬頭看向了司馬曜,正色道:「桓世子所說,基本上屬實,當時他確實戴著面具,前來陣前勸降我軍,當時北府軍被黑火所攻,傷亡慘重,只有我和劉敬宣等數百殘兵斷後,掩護主力撤離,這時候桓玄前來,與我單獨約談,他摘下了面具,表明身份,也說出了自己同樣爲人所脅迫,不得已才來勸降的苦衷。」

  慕容蘭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朱唇輕啓,想要說些什麽,還是欲言又止。

  司馬曜却沒有看到慕容蘭的表情,他的目光仍然是落在劉裕的臉上,點了點頭:「劉裕,這麽說,你最後能讓部下脫離燕軍的攻擊,全師而退,是接受了桓玄的提議,向慕容垂詐降了?」

  劉裕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如此吧,只不過我不能把所有的兄弟們都留下來,所以向慕容垂開出條件,要他放我的兄弟們離開,結果慕容垂手下的衆將,尤其是他的太子慕容寶不服,率軍來攻,我和兄弟們奮力死戰,打退了他們幾輪攻勢,這才讓慕容垂接受了我的條件,我留下,而劉敬宣和其他的兄弟們撤離,這就是當時鄴城之戰的真相。」

  向靖嚷了起來:「寄奴哥,當時你爲何不向我們說明這些呢?」

  劉裕嘆了口氣:「我若是當時就揭露桓玄的身份,只怕你們一個也別想脫身了,何况,我留下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找機會揭露郗超的身份,當時連桓玄都不知道這個代號青龍的陰謀家就是郗超,而在這之前的多年,我都跟這青龍打過交道,多次交手,知道有黑手乾坤這麽一個組織,只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而這次在鄴城,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桓世子居然也被他們所控制,還是他的徒弟。」

  桓玄咬了咬牙:「我當時不敢向你透露出郗超的身份,就是因爲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能活下來,不過幸好慕容垂也幷不完全信任青龍,所以留下了你的性命,還讓你去草原,助他消滅與之爲敵的拓跋珪,這就是你能去草原的原因。」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什麽,劉裕,你居然還去過草原?」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我雖然是留在燕國,但跟慕容垂有言在先,絕不會爲燕國效力,所以,他給我兩個選擇,要麽給永遠囚禁,要麽去草原,幫他扶持同樣在燕國爲人質的拓跋部世子拓跋珪,我不想就此給扣在燕國,受那青龍的暗算,至少去草原,我還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而且,自劉琨之後,大晋已經跟草原有近百年斷絕來往了,誰也不知道那裡的情况,將來如果有朝一日大軍可以再度北伐,也許草原各部,能成爲我們的助力,這兩個理由,讓我答應了慕容垂,助他護送拓跋珪回國。」

  「此後數年,我就助拓跋珪在北方征戰,打敗各路敵人,最後一統草原,而壯士蒯恩,也是我從草原帶回來的,失落北方已久的漢人,這些情况,他可以爲我作證。」

  五大三粗的蒯恩嚷道:「不錯,草民可以作證,寄奴哥即使在草原上,也是忠於大晋,一直勸我們這些草原上的漢人有朝一日認祖歸宗,落葉歸根,絕無任何叛晋助胡之舉。」

  桓玄也跟著說道:「這點我也可以作證,郗超不願就此放過劉裕,所以多次策劃,在草原上想要對劉裕下黑手,却不料被另外一股神秘的勢力所襲擊,而他自己,也被黑色妖水所燒,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只不過,劉裕以爲是郗超所說的什麽黑手乾坤所爲,而我却知道,這是慕容垂的手筆。」

  慕容蘭冷笑道:「桓世子,你編故事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只可惜我這個專門負責燕國情報的長公主在此,你沒法圓你的謊,大燕的所有諜報和刺殺,我都一清二楚,還是說,你比我這個大燕的情報首領,知道的更多?」

  桓玄嘆了口氣:「蘭公主,你錯就錯在以爲你大哥也是無條件地信任你,讓你掌握一切燕國的情報,殊不知,在這個絕世梟雄的眼裡,無論是兒子還是妻子,都不能完全信任,更不用說你這個妹妹的,在你的這個情報組織之外,他還秘密與青龍合作,建立了一個情報組織,而這個組織,就叫黑手乾坤。」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6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彌天大謊假亂真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喃喃道:「黑手乾坤?真的有這個組織嗎?!」

  慕容蘭低聲對劉裕說道:「桓玄把黑手乾坤的髒水潑到我大哥身上,你就這樣容忍嗎?」

  劉裕不動聲色,低聲道:「現在青龍郗超已死,桓玄顯然盯上了青龍之位,自然不想這個可怕而神秘的組織真的公之於天下,所以想盡辦法要隱瞞其存在,而且,朱雀他們三個,已經因爲我把他們組織公開揭發,恨我入骨,以後也需要桓玄這把明面上的刀來對我下手,所以,他不這樣說,才奇怪呢。」

  慕容蘭咬著嘴唇:「那你爲什麽還要幫他圓謊,桓玄的野心不在郗超之下,如果跟黑手黨合謀,會成爲你的一大勁敵,不趁今天除掉他,以後會後悔的。」

  劉裕嘆了口氣:「桓玄雖有野心,但至少可以穩定荊州的局勢,如果他這時候或死或下獄,那荊州必然會落到朱雀他們之手,到時候很可能會起兵作亂,大晋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只有桓玄現在先穩住局勢,等我跟皇帝一起削平吳地世家貴族,這樣北府軍才有錢糧支持,才能真正地做自己想做之事。」

  慕容蘭嘆了口氣:「狼哥哥,當斷不斷,心存寬仁,總是會留下遺憾的,但願將來你不要後悔今天的行爲。」

  劉裕抬起頭,看了一眼在司馬曜身邊的支妙音,只見伊人正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這裡,四目相對,她馬上把目光轉向了他處,神色也恢復如常。劉裕低聲道:「妙音和謝家已經開始跟其他大世家保持距離,而黑手黨想要拉攏他們,也不容易,只要這些大世家不是鐵板一塊,我們就有成事的可能,所以當務之急,是保持天下的穩定,不能激化矛盾演爲內戰,別的事情,以後慢慢解决。」

  慕容蘭的素手,輕輕地握住了劉裕的手指:「這回我來了,就沒打算回去,本來,本來是我想著給你一刀殺了,這樣可以洗清你所有的罪名,我也不至於再受這家國兩難全的折磨,可是現在,你居然能用這樣的方式揭露郗超,給自己脫罪,甚至連司馬曜都可以赦免你,也許,也許這是上天給我的恩賜。狼哥哥,從此我不再是燕國的公主,而是你劉裕的妻子,不過,我不會再爲你征戰天下,我會爲你相夫教子,好好地把我們的小興弟給撫養長大。」

  劉裕微微一笑,緊緊地抓住了慕容蘭的纖手,輕輕地在她的手背上撫著:「你和興弟都是上天給我的恩賜,我永遠也不會再讓你們離開我了。」

  桓玄的聲音停了下來,伴隨著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個黑手乾坤,就是這樣被慕容麟所控制,其間偷襲青龍,暗殺拓跋珪,甚至幾次想置劉裕於死地,這些事情都如剛才我所說,是我親身經歷,微臣被困在燕國時,迫於無奈,也跟那慕容麟有幾次合作,所以對其內情,知道那麽多。」

  司馬曜長舒了一口氣,跟所有看臺上議論紛紛的百姓和世家子弟們一樣,這個皇帝,也是聽得如同志怪小說一樣,他看著桓玄,說道:「這麽說來,這個黑手乾坤,就是騙劉裕,還有騙大晋其他情報人員相信,大晋內部有這麽一個秘密組織,引起猜忌與懷疑,最後讓我們自相殘殺的組織了?」

  桓玄正色道:「是的,這個黑手乾坤,本是郗超所創,他利用多年來在晋國內部布下的情報綫,進行過多次裡通外國的行動,或者是打擊那些與他爲敵的世家,比如謝家,前相公大人謝安,早就看出了他的野心,所以多方壓制,郗超懷恨在心,就利用這個黑手乾坤組織,對北府軍進行過多次破壞行動,比如那次壽春的陷落,就是慕容麟親自出馬,假扮城中司馬,最後開城迎敵的,這點,連慕容蘭都不知道,劉裕更是給蒙在鼓裡,連這對愛人都會給這誤會得反目成仇,更不用說本就矛盾重重的大晋各大世家了。只有我大晋各大世家內鬥,無法形成合力,他們才有趁虛而入的可能。」

  司馬曜恨恨地說道:「慕容垂狼子野心,著實可惡,慕容蘭,你聽到了吧,就連你,也是你大哥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這回我前來晋國,就沒再打算回去,利不利用,已經跟我無關,如果陛下肯赦免我,那我願意以臧愛親的身份長留大晋,不問軍國之事,只想做劉裕的妻子。」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劉裕:「劉裕,你確實忠心可嘉,不過,你也是上了奸人的當,這個黑手乾坤,就是他發明出來迷惑你的,要不是桓玄在敵國也探聽到了這些情報,只怕你還會繼續弄錯了敵人,甚至會引發我們大晋君臣相忌,內部生亂。」

  劉裕微微一笑:「請恕臣愚鈍,中了奸人的毒計,險些釀成大錯。」

  司馬曜很滿足這種主宰一切的感覺,他看向了桓玄:「按卿所言,最後還是劉裕和慕容蘭聯手,挫敗了黑手乾坤最後一次行動,你也趁機脫離,可是你和劉裕,本是一起聯手抗敵的同道,爲何不能一起回來,向朕言明這一切呢?」

  桓玄嘆了口氣:「因爲當時慕容蘭臨近生産,劉裕不肯直接回來,而且畢竟郗超是微臣的師父,他也不能完全信任微臣,甚至對微臣所說的黑手乾坤是個幌子的說法,也幷不相信,所以我們就這樣分開了,在路上,我又落入郗超之手,給關押了半年之多,他想逼我交出先父大人留下的各處荊州的資源,所以沒有殺我,直到劉裕助守洛陽,有出兵幷州的可能,他才匆忙離開,大概又是與那慕容垂合謀想害劉裕了,而罪臣也是這時候找到機會逃脫,甚至幸運地趕上截擊苻丕之事。只能說天佑我大晋,托了陛下的齊天洪福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6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赦免郗氏撫世家

  劉裕心中感嘆,這桓玄把這謊撒得當真是滴水不漏,這一處處的細節,嚴絲合縫,雖然有兩處需要借助自己的證詞,但即使離了自己,任誰聽了,也幾乎是無懈可擊,除非是慕容垂親自在這裡揭穿他的謊言,不然幾可以假亂真。顯然,這套說詞已經是早有準備了,估計每天在草原地牢裡,都在想著這套說法,今天在這裡,終於派上了用場。

  司馬曜的目光投向了劉裕:「劉裕,這樣看來,你跟桓世子也算是雙管齊下,聯手破獲了這郗超的陰謀啊,不過桓世子,你這樣就有點太不仗義了,明明可以爲劉裕洗清冤屈,可是爲什麽三場格鬥下來,你都不出來爲劉裕作證呢,要是萬一他在格鬥場上死在奸人之手,豈不是千古奇冤了?」

  桓玄微微一笑:「因爲當時微臣不能確定慕容鳳的身份,如果他是黑手乾坤的一員,那可以跟郗超聯手,顛倒黑白,而劉裕本身罪名在身,加上微臣也是從北方逃回,到時候我們百口莫辯,只有讓郗超的陰謀曝光天下,而慕容鳳又無法助其害人時,臣才能將這個元凶巨惡,真正地揭露。所以,直到慕容蘭表明了身份之後,才是真相大白之時,陛下,不是臣有私心或者是有意要害劉裕,實在是這巨奸的手段太過厲害,如果沒有充分準備,只怕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啊。」

  司馬曜擺了擺手:「好了,現在真相已經大白,一切水落石出,桓玄和劉裕有大功於國家,朕會稍後主持朝議,給你們相應的獎賞,不過現在,朕最恨的,還是郗超這個元凶巨惡,傳朕的旨意,將郗…………」

  支妙音突然說道:「陛下,請三思而行。」說著,她回頭走向了身後的貴賓棚之中。

  司馬曜微微一楞,繼而眉頭輕皺,離開了喇叭,轉身也跟了進去,只見支妙音坐在蒲團之上,外面的議論之聲,此起彼伏,而她却充耳不聞,看著司馬曜,淡然道:「陛下,這個時候,不宜處置郗氏一族。」

  司馬曜恨恨地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郗超之惡,駭人聽聞,如此陷害忠良,害我大晋,實在是立國以來聞所未聞,就連公然起兵謀反的王敦,蘇峻等賊,也不如其罪惡滔天,起碼,他們是公然作亂,而此賊,則是防不勝防的陰謀。現在他的罪行已經明確,按律當族誅,不然的話,何以正國法,安天下?現在當著這幾萬子民,不行大辟之法,又何以服衆?」

  支妙音嘆了口氣:「可是今天之事,情况已經明朗,世家跟陛下,跟百姓之間的裂痕,已經不可阻擋,接下來陛下要用劉裕行土斷之法,奪世家之權,矛盾只會越來越深,所以,現在需要對世家大族,儘量安撫,如果現在對郗氏一族痛下殺手,只怕世家會人人自危,甚至聯合起來作亂,也未嘗可知啊。」

  司馬曜厲聲道:「他們敢!朕有劉裕,劉牢之這樣的良將可以控制北府軍,有桓玄可以控制荊州兵馬,看哪個不要命的想作亂!」

  支妙音搖了搖頭:「慕容垂派慕容蘭來這裡,我看絕不是簡單地想救劉裕,人心難測,現在大晋內部分裂,君臣離心,若是此時有外敵入侵,那我們難以抵擋,再說了,桓玄前面對這些事情閉口不言,直到給劉裕當面揭穿後才出來作證,其忠心也是值得懷疑,劉裕在草原上就信不過他,難道陛下就信桓玄的忠心?」

  司馬曜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要是連桓玄也有异心,那如之奈何?」

  支妙音看了一眼大棚外面,秀眉微蹙:「爲今之計,只有先安撫各大世家,然後再讓劉裕掌握北府軍,劉牢之畢竟多年來聽命於世家,到了關鍵時候會站在哪邊說不準,桓玄更是靠不住的,就算他與慕容垂沒有勾結,只要揚州這裡一亂,那他的荊州兵馬隨時可以行王敦之事。所以,現在陛下需要爭取時間,至少,今天不可以對郗家痛下殺手,以刺激這些大世家。」

  司馬曜咬了咬牙:「可是郗超的謀反之罪已經昭明天下,按律也應該族誅,朕有何理由可以赦免他們郗家,不問其罪呢?」

  支妙音微微一笑:「如果是其他家族的成員這樣謀逆,那當然沒有回旋餘地,只能陛下親自下令赦免,不過,這樣一來會讓小人生出不臣之心,以爲國法亦可容忍謀逆之罪,後患無窮。可是郗超不一樣,他是假死之人,又一直跟家族沒有來往,可以說,郗家幷不知道他的這些惡行,就連他的過繼兒子郗僧施,看起來也不知道其父親這些年還活著,不然的話,爲何在鄴城的時候,郗超不用自己的兒子,而是要召桓玄過去幫忙呢。」

  「所謂不知者不罪,郗僧施爲父鳴冤,是盡人子的天職,即使是父親大逆不道,兒子也要盡這孝道,不然無以立身於世,陛下宜加以褒獎,保留其南昌郡公之職,只是他咆哮御前,按律,當罰俸兩年,以示懲戒。」

  司馬曜點了點頭:「如此處置甚好,只是還有一事,那郗超之堂弟郗恢,朕同意他爲雍州刺史,裂土分疆,讓其鎮守中原,現在出了這事,若是郗恢舉兵抬頭,甚至投降敵國,又當如何是好?要不就把郗恢給召回,奪其兵權,再換他人鎮守雍州?」

  支妙音嘆了口氣:「陛下萬萬不可,郗恢若是附逆謀反,早就舉兵了,何至於現在,退一步說,若是陛下此時想奪他之權,只恐會真正地將之逼反,既然赦免了郗僧施,那就沒有理由再去針對郗恢,何况,郗恢跟桓玄現在有大仇,此二人可以互相牽制,如此方可保荊州與中原不至於倒向陛下的對面,爲人所用。願陛下察之!」

  司馬曜的眉頭終於完全舒展了開來,拍掌大笑:「妙音,你的想法與朕,完全一樣!」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7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拋却公主與君守

  司馬曜走出了小棚,全場那紛紛的議論聲,漸漸地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在這個黑人皇帝的身上,看著他那厚厚的嘴唇,期待著接下來的聖意。

  司馬曜乾咳了一聲,說道:「剛才,支妙音師太是向朕傳達了佛祖的諭示,劉裕三場决鬥下來,上天通過佛祖,再通過得道高尼,對朕下達了這樣的諭示,現在,朕宣布,劉裕忠心爲國,三場格鬥出生入死,最終勝出,不僅如此,還揭露了大奸賊郗超的陰謀,挖出了這個幾十年來一直裡通外國,亂我大晋的元凶巨惡,於國有功,但是,劉裕畢竟私娶敵國公主,又失陷敵國多年,因此,功過相抵,不獎不罰,著即,恢復其北府軍中舊職,爲老虎部隊軍主。」

  北府軍衆人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劉牢之也暗自鬆了口氣,這樣的結果,對他們都是滿意的,劉牢之不用擔心劉裕升爲將軍級別的人物對自己構成威脅,而兄弟們又感嘆劉裕終於洗脫罪名,恢復軍職,從此可以光明正大地跟自己繼續一個鍋吃飯,一個操場流汗了。

  劉裕神色平靜,這個結果,早在他意料之中,他不可能相信真的有什麽天神旨意,這一切,不過是支妙音的安排罷了,他以拳按胸,行了個軍禮:「謝陛下恩德,只是老虎部隊現在因爲北府軍的裁撤而暫時解散,將士歸鄉,我這個老虎部隊的軍主,也是閒職,需要暫時解甲歸田,一旦天下有變,國家需要重新徵召軍隊,恢復北府軍,那卑職一定從軍報國。」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劉裕,大晋有用得著你的地方,這只是對你以前的事情作個了斷,你莫要心急。」

  劉裕點了點頭:「一切惟聖命是從。」

  司馬曜的目光移向了劉裕身邊的慕容鳳,他的眉頭微微一挑:「慕容公主,雖然現在大晋和你們慕容氏乃是敵對關係,但是既然你們有意來議和,朕仍然是以國家之禮接待,爲的就是希望天下百姓免受戰亂之苦。不管你是不是易容頂替,但你畢竟是持節的使者,所以,朕收回剛才的成命,不再提將你拿下之事,仍然以使節之禮對之。」

  慕容蘭淡然道:「那些議和的條件,已經商議完畢,副使已經於昨日回國,將這些條件轉給我皇兄,可是我慕容蘭,現在幷不是以大燕使節和公主的身份站在這裡,而是以劉裕的妻子臧愛親的身份站在這裡,剛才我已經說了劉裕這些年來的事情,我再說一遍,從我跟劉裕相識的第一天起,我就沒有利用過他刺探過晋國情報,而大燕與大晋合作之時,我也沒有下手坑害過大晋,壽春之事,是慕容麟背著我做的,與我無關,以後請大晋皇帝不要聽信小人之言,借著攻擊我來抹黑劉裕。」

  司馬曜的臉微微一紅,說道:「好了,都怪郗超這個奸賊,從中挑撥,朕也差點信了他的鬼話,既然你多年來跟大晋聯手合作,現在又成了劉裕的妻子,那朕准了這門婚事,還會爲你們補辦一個盛大婚禮,就算是和親吧,希望我們兩家之間能罷兵言和,這樣才是天下百姓之福。」

  慕容蘭搖了搖頭:「皇帝陛下,現在的慕容蘭,已經不再是燕國公主,來之前,我已經放弃了這個身份,也把我手上所有的情報組織交還給了大哥,我已經是劉裕的妻子,也辦過正式的婚禮,不需要再由您下旨補辦,而且這只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與兩國無關。」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你當真可以放弃公主的尊榮,情願當我大晋一個軍官的妻子?你可以想清楚了,如果入我大晋,是我大晋子民,自然要遵守大晋的國法,如果違法給治罪,你們燕國慕容氏,也是救不了你的。」

  慕容蘭淡然道:「陛下所言之事,小女在來之前就想清楚了,也下了决心,既然做劉裕的妻子,就不可能再做燕國公主,臧愛親願意從此過平民百姓的生活,只求與我家夫君長相厮守。」

  司馬曜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决心已定,那朕就成全你,從此允許你用臧愛親這個名字,成爲劉裕的妻子,臧愛親,朕最後提醒你一句,既是我大晋百姓,那些情報,刺探之類的事情,斷不可再做,如若不然,以叛國細作論處。」

  慕容蘭微微一笑,下跪叩頭:「民女謹遵陛下教誨。」

  劉裕的眼眶有些濕潤,這應該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見到慕容蘭對人下跪磕頭,上一次還是對著自己的母親時才行這個禮,他的鼻子酸酸的,低聲道:「愛親,你不必如此。」

  慕容蘭一邊叩頭,一邊低聲道:「既然决定了要做你的女人,做大晋的子民,那這些就是必須的,狼哥哥,我願意。」

  三叩九拜,慕容蘭站起了身,當她起身之時,一頭烏雲般的秀髮已經垂下,那滿頭代表著鮮卑人標記的小髮辮,也全部解開,而左衽開襟的外衣,也被脫下,只剩下一身甲胄在身,她對著司馬曜抱拳行禮:「民女臧愛親,見過陛下。」而她的目光,則看似不經意地打量起在周圍還圍著他們夫婦二人的百餘名世家護衛。

  司馬曜一陣心花怒放,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好,很好,場下衆人聽令,現在全部散去,不得拖延,若現在不撤,以盜匪論處!」

  王旬和其他幾個大世家首領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各自一揮手,那場中的部曲們如逢大赦,紛紛奔離,從格鬥場的各個鐵栅小門撤回,很快,全場就只剩下劉裕夫婦二人,那匹西域天馬,以及地上焦黑一團的大力金剛的殘骸了。

  司馬曜處置完劉裕夫婦二人,目光投向了那堆大力金剛的殘骸,說來也怪,儘管郗超的肉身已經灰飛烟滅,可那面青龍面具,却仍然是在一片黑色殘鐵之間,閃閃發光,看到這個,司馬曜就氣不打一處來,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沉聲道:「逆賊郗超,十惡不赦,著即剝奪一切官職,爵位,廢爲庶人,梟首曝屍,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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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四章 太原王氏謀逆史

  看臺之上,百姓和普通士人們暴發出一陣巨大的叫好聲,而世家子弟們則個個面色鐵青,閉口不語,最尊貴的主看臺這裡,一片安靜,除了護衛皇帝的那些宿衛軍士們奮臂叫好,幾乎無人喝彩,可是另外的看臺之上,則是歡呼之聲震天動地,對比如此鮮明,宛如天地之別。

  司馬曜顯然有些不太滿意,他左顧右盼了一下,目光所及之處的那些世家子弟們,甚至都沒有看向他,他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不過,逆賊郗超,已經灰飛烟滅,屍骨無存,本應梟首曝屍,傳首各地,現在也就免了。只是郗氏一族…………」

  王旬的聲音突然響起:「陛下,請您在下旨之前,還請三思。」

  司馬曜一臉不爽,看向了王旬,沉聲道:「怎麽了,王愛卿,你是想爲郗家求情嗎?知道你跟郗超關係好,但國有國法,朕是依律令行事。」

  王旬恭聲道:「陛下,郗超之案,有其特殊,其人雖然大逆不道,騙了我們所有人,也對大晋造成了巨大危害,但是他所做之事,幷非以家族之名所爲,相反,郗超早已經給郗家逐出家族,從族譜上除名,剛才陛下與神尼入棚之後,臣也問過郗氏族人,他們都說,幷不知道郗超做過這些事情,只知道他多年不知所踪,連人也不在家中,而剛才根據劉裕和桓世子所言,郗超作惡,是靠了慕容垂的那個叫什麽黑手乾坤的神秘組織,幷非用到郗氏家族的力量。所以,還請陛下處理之時,隻誅郗超一人,不要株連無辜。」

  他的話剛說完,不少華麗大棚中的世家貴族子弟們,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全都走了出來,對著司馬曜就拱手行禮:「還請陛下法外開恩,不要株連無辜,殃及郗氏一族。」

  司馬曜神色不悅,轉頭看向了同樣在一邊行禮的刁逵:「刁卿,你是廷尉,掌國家律令,你說,郗超之罪,是否應該株連郗氏一族呢?」

  刁逵恭聲道:「陛下,王旬大人言之有理,郗超幷非以家族之力行謀逆之事,所謂不知者不罪,連劉裕在罪名未洗前,也沒有給株連家人,郗家是開國就立過大功的頂級世家,還請陛下感念其先輩恩德,顧及我大晋世家同氣連枝之誼,隻誅郗超一人,就不要再株連郗氏一族了吧。」

  此言一出,不少看臺之上的百姓們不幹了,嚷了起來:「謀逆乃是大罪,不管是否知情,都是滅族之罪,怎麽可以說只問罪一人呢。」

  「就是,平民百姓謀反,不管家人是不是知情,都要連坐,爲什麽到了郗家就可以網開一面?世家就有這些特權?!」

  「是啊,再說郗超不是給重新收回郗家了嗎,今天也是坐在郗家的大棚裡,已經是一家人了,就不要說什麽給逐出家族的話了吧。」

  「陛下,執行國法應該一視同仁,不能對世家就這樣公然姑息啊,要不然,民心難服,家國難治!」

  司馬曜聽著四周看臺的這些聲音,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雖然他剛才同意了支妙音的意見,可是心裡却是不想放過郗家的,這些百姓說出了他的心聲,而現在這時候看到這些世家貴族們臉色鐵青,却是因爲不占理,而無法開口反駁,若是看了平時,這些世家貴族有一萬種辦法讓數量數十倍於自己的平民百姓安靜下來,但今天,却是他們第一次被人這樣圍攻,還只能駡不還口,一看到這種情况,司馬曜心一股給壓抑了幾十年的惡氣,就此舒展!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所有人都情緒激動,百姓們大聲叫駡,世家子弟們憤懣不言,却是面紅耳赤,最後,當他的目光落到場中劉裕身上時,却是微微一楞,這個鐵塔般的漢子,垂手直立,保持著標槍一樣的軍姿,可是臉上却是沒有一點喜怒哀樂之色,仿佛這外面的一切,與他無關。

  司馬曜眉頭微微一挑,雙手下壓,示意場內衆人安靜,聲浪漸漸平息,他對著劉裕說道:「劉裕,你是指證郗超的原告,現在王旬,刁逵等幾位大人爲代表的世家子弟們,說郗超謀逆,家族不知,所以不應該株連郗家,你怎麽看?」

  劉裕平靜地說道:「卑職以爲,王,刁等幾位大人言之有理,而且,本朝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過。大晋南渡立國之初,鎮守荊州的大世家,太原王氏中的王敦曾經兩次起兵作亂,攻破都城,屠殺忠臣,挾持陛下,那可是公然的謀逆,但平定王敦之亂後,先帝也幷沒有株連王氏一族,只是把直接跟著王敦起兵的那些王氏子侄誅殺,象他的兄長,當時站在朝廷一方的開國孫相王導,就沒有受到任何的處罰,王旬大人想必是看到家族祖先的舊事,才依例援引,請陛下開恩的吧。」

  王旬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劉裕這話如刀鋒一樣犀利,王敦之亂是太原王氏心頭無法拔除的一根刺,甚至可以說是巨大的耻辱,作爲王導之孫,當前太原王氏的掌門人,王旬自然不願意聽這些,若是平時有人當面跟他說這個,只怕他會直接翻臉,可劉裕明著爲郗家求情,提及此事,等於提醒全天下人,即使是最尊貴的世家太原王氏,也是從開國就出了謀逆之人,現在天道輪回,亂臣賊子的家族爲另一個亂臣賊子家族求情,這算是同流合污呢,還算是物以類聚?!

  王旬咬了咬牙,拳頭緊緊地握著,却是保持著聲音的儘量平靜:「劉裕,你可不要弄錯了,王敦作亂,是他個人的事,不是我太原王氏一族,就如同先大父大人(王導),當時身爲丞相,是親自指揮平叛之事,也以高齡披甲上陣,當時的元皇帝赦免了除了跟隨王敦作亂之外的我們王氏一族,而我們也早早地將之逐出家門,族譜除名,他根本就不是我太原王氏子弟了,何來什麽先例之說?!這與今天郗超和郗家的情况,是兩回事,你不用這樣牽强附會!」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7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鐵骨錚錚懟世家

  劉裕微微一笑:「王僕射(王旬現官居尚書左僕射,加征虜將軍,同時擔任太子詹事,隱然已經成爲王國寶之下的頭號朝中重臣了),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只是說謀逆之罪也不族誅,幷不是對郗家開這個特例,而是以前已有先例。對於世家大族來說,開枝散葉,庶流衆多,不可能爲了一支一流的謀逆之舉,而連根拔除,郗家衆人仍然忠於朝廷,幷未附逆作亂,所以,卑職同意,隻誅郗超,不問其他。甚至,還可以對其未參與郗超的逆謀,而加以褒獎。」

  王旬的眉頭微鎖,上下打量著劉裕,似乎在驚訝爲何已經明顯與世家爲敵的劉裕,會在這時候發聲爲世家說話。

  他的疑慮很快就有人來幫忙詢問了,司馬曜點了點頭:「劉裕,朕好像記得,你跟除了謝家以外的幾乎所有世家大族都關係不好,今天也是你提出了要朕清查各大世家田契,你看看這些世家大族,沒有一個對你不是怒目而視的,爲什麽你會爲郗家說話呢,難道,朕赦免你後,你又要改變想法和立場了?」

  劉裕朗聲道:「陛下,卑職的立場和想法,從我從軍報國到現在,始終沒有變過,那就是上不負君王,下不負黎民百姓,忠於國家,忠於我漢家天下,之所以之前反對世家大族保有田契,是因爲這樣的行爲已經嚴重影響到國家正常的征丁收稅,影響到北伐大業的錢糧人力。北伐胡虜,收復中原,是我們每個大晋子民的心願,也是必須要做的事,不管多有權勢,都不能阻止這個大業。所以,卑職就當著天下百姓的面,公然地說破這一點,爲的就是我們的國家!」

  劉裕的聲如洪鐘,語氣斬釘截鐵,震聾發聵,每個人都能聽出他的那一顆拳拳赤子之心,不免動容,謝道韞正色道:「小裕,說得好。按你的意思,你建議赦免郗氏一族,是不是不想引發現在大晋的分裂和內鬥,給外敵可乘之機呢?」

  劉裕正色道:「不錯,正是如此,今天最讓我高興的一件事,就是郗超這個多年元凶巨惡,終於伏法,可是最讓我傷心的一件事,就是我們大晋的世家高門和庶人百姓,判若雲泥,甚至已經公然對立,這個惡果,不是郗超一人所爲,是近百年來一步步演化的,高寒之隔,判如雲泥,再要這樣發展下去,就會如同寇仇了,如果我們內部都要鬥成這樣,不要說收復失地了,連自保都難!」

  王旬冷笑道:「漂亮話都讓你說盡了,劉裕,你在這裡做好人想讓我們世家對你沒這麽警覺,然後再突然襲擊,過來奪我們世家大族自開國以來就保有的田産,莊客,斷我世家大族的命根,以爲我們都看不出來嗎?」

  劉裕微微一笑:「這些事情,是由陛下决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各大世家的田地,都是國家的,是陛下的,更是天下萬民的,不管開國元皇帝有過什麽詔命,可現在是陛下當國,他有權處置大晋的一切國土,資源,我劉裕身爲一個小小的北府軍軍官,根本無資格參與這些國家大事,只知道盡一個軍人的本份,直陳時弊而已。」

  劉裕這段話,說得無懈可擊,讓王旬也找不到任何反駁之語,只能恨恨地一拂大袖,轉向了自己的大棚之中。

  謝琰冷冷地說道:「劉裕,你的口才看來不比你打仗的本事差,不過,你已經成功地激起了我們大晋的內部矛盾,就象你說的這樣,大晋的普通百姓現在視我們這些大世家爲蛀蟲,敗類,全然不念百年來我們世家大族作爲國之柱石,立過多少汗馬功勞的艱辛,然後現在說幾句輕巧話就想脫身,是不是太不仗義了?」

  劉裕朗聲道:「謝將軍,以前玄帥在位時,教育卑職,作爲男兒,當頂天立地,有始有終,盡自己的本份,我剛才說過,作爲軍人,我的本份就是保家衛國,忠心建言,不是因爲我劉裕的這幾句話挑撥是非,引起矛盾,而是因爲世家大族仗著昔日功勞,占了不該屬￿自己的東西,奪了大晋百姓本該享有的利益。再說了,以前歷次危機,只是高門世家的功勞嗎?別的不說,就說淝水之戰,難道全是靠世家子侄們獨立成軍,擊敗前秦的百萬大軍?」

  謝琰的臉色一變,却是無話可說,只怕到劉裕的聲音越發地慷慨激昂,配合著他的手勢:「北府軍的戰士,絕大多數是普通的農家子弟,是千千萬萬的百姓,他們從軍報國,不是因爲投奔世家,而是因爲每個人都知道,國若破亡,作爲普通百姓,又何以爲生?世家確實出錢出糧,出將出帥,但最後流血犧牲,一綫搏殺的,是我們大晋的每個子民,每個將士,這個功,是大家一起的,而不能隻歸了世家貴族,謝將軍,劉裕所言,你可有意見!?」

  謝琰咬了咬牙,也跟王旬一樣,一拂袖,轉身就回了大棚之中,看臺上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叫好之聲。

  刁逵冷笑道:「劉裕啊劉裕,你這種煽動人心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厲害了,我看,你是想在民衆之中結人心,拉威望,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陛下,劉裕實在是包藏禍心,不可不察也!」

  劉裕哈哈一笑:「刁廷尉,難道忠言進諫,就是包藏禍心?難道揭發郗超這個元凶巨惡,就是圖謀不軌?或者說,我應該眼睜睜地看著你刁大人,還有你的兄弟,在京口,在彭城,在全國各地的州郡,開設戲馬台,銀勾賭坊這些銷金窟,引誘民衆過去輸個傾家蕩産,然後被迫賣身爲奴,成爲你刁家的莊客,樂屬?」

  「我知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一般來說,別人賺錢,我也不會壞人好事。但是對不起,你刁大人的賺錢之道,已經嚴重地毀了國家,讓陛下征不到丁,抽不到稅,讓百姓無立錐之地,世代爲奴,那就怪不得我跟你作對了。如果說我劉裕在大晋內部還有必須要對付的人,要鏟除的惡事,那你刁大人繼續這樣爲害國家一天,我就會跟你鬥一天,就象我跟郗超不可能兩立一樣,絕無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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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六章 刁家關賭痛徹心

  刁逵氣得混身發抖,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指著劉裕的手指,都在哆嗦著,却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回擊,他恨恨地哼唧著:「你,劉裕,你這,你這村夫,反了,反了,你竟然,你竟然敢這樣誹謗朝廷命官,你,你是不想活了。陛下,陛下,你看看這劉裕,居然這樣放肆,若不嚴加處置,只怕以後必然生出,生出謀逆之心啊!噢,不對,他現在就已經是別有用心了,臣的名聲不要緊,但他壞的是陛下的名聲啊,把我們,我們這些世家高門說成如此不堪,這是,這是要斷我們大晋的根基啊!」

  支妙音的聲音緩緩地響起:「刁大人,請你先不要這麽激動,貧尼想問你一個問題,剛才劉裕所說的那些,圈地占田,蔭戶奪人,以賭博之道害得人家傾家蕩産,變賣家産的這些事情,可否屬實?」

  刁逵的臉色一變,他本能地想要反駁,可是剛一抬頭,就看到司馬曜那冷冷的眼神看著自己,甚至不經意地擋在了自己和支妙音之間,他的頭上突然一陣冷汗直冒,他意識到,自己剛才一時興起想要與劉裕作口舌之爭,却是得罪了他的這個前愛人,這支妙音就算爲尼,看起來對劉裕仍然舊情未了,現在她的身後有世家,更有皇帝的支持,而劉裕就是皇帝要對付自己這些高門世家的利刃,長槊,自己真要對付劉裕,只怕會與皇帝爲敵,而現在的這位黑人皇帝,已經不再是前些年的那個可以被世家大族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傀儡天子了。

  刁逵的眼珠子一轉,他打定了主意,不再攻擊劉裕,全力爲自己洗白才是王道,他看著支妙音,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支師太,我們刁家確實是有些産業,但這些産業,是我刁家歷代祖先爲國盡忠,效力,合法得來的,就跟所有世家大族一樣,這些土地,國産,都有地契在手,經得起陛下的查詢,師太若是對此有疑慮,歡迎來查。」

  支妙音微微一笑:「貧尼是出家之人,刁大人身爲廷尉,應該是最瞭解國法之人,貧尼又怎麽敢在這方面對刁大人有所懷疑呢。只不過劉裕說得這樣一本正經,貧尼也有點好奇,想多句嘴,畢竟,現在當著天下百姓的面,刁大人最好還是打消大家的顧慮才是。」

  刁逵咬了咬牙:「這些個田産,莊園,刁家與其他大世家一樣,都是取之有道,若是陛下有意收回,那我也無怨言,只要出臺新的詔令,一視同仁即可。」

  司馬曜冷冷地說道:「刁廷尉,這土斷之事,後面自會有朝議,也不會隻針對你刁氏一家一姓,若是真的要行土斷之法,自然是一視同仁,這點你不必擔心。至於劉裕剛才所說的,說你開設賭坊,誘人上當,引得別人傾家蕩産,然後奪人産業,可有此事?」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求助似地轉頭看向了另一側的看臺,那是會稽王和王國寶所在的大棚,可是今天很奇怪,這兩個本應頂在最前面的大佬,却是連面也不露一下,而現在看過去,二人的身影也是隱於那棚子的捲簾之後,連爲自己說句話的意思也沒有。刁逵心中雪亮,這個自己開設,每年孝敬會稽王和王國寶的錢以數十億計的巨大銷金窟,看起來這二人是不打算保了。

  刁逵咬了咬牙,沉聲道:「陛下,大晋幷沒有法令禁止賭場的開設,而臣一向奉公守法,沒有飛來橫財,因爲我們刁家家業有點大,要養活的人多,所以得想辦法弄點錢,於是就開了幾個賭場,包括這個戲馬台,也是依了國家的律令,讓那些戰俘奴隸進行格鬥,一方面讓其贖罪,給他們一個重新自由的希望,另一方面也能讓沒上過戰場的士民們親眼見識到戰爭是什麽樣的。至於賭博下注,那是來這些賭場,戲馬台的看客們强烈要求的,就算今天這場格鬥,也是所有人心甘情願,甚至强烈要求微臣開設賭盤,可沒有哪個人是給强迫的啊。」

  司馬曜點了點頭,神色稍緩:「這麽說來,開設這些賭場,從中牟利,甚至讓人輸得傾家蕩産,也不是劉裕的虛言了?」

  刁逵的頭上冷汗已經變成了黃豆大小的汗珠,他却顧不得擦,說道:「賭場本身會讓人失去理智,有些人幷無家底,却是一擲百萬,事後自己變賣家産,賣身爲奴,雖然微臣認爲幷不是微臣的過錯,但畢竟他們是在賭場輸了錢,若是陛下認爲這種行爲不妥,微臣願意立即關閉所有的賭場,包括這座戲馬台,把其全部産業獻給皇家,別無怨言。」

  司馬曜擺了擺手:「刁廷尉,你這是什麽話?搞的好像是朕看上了你的賭場,想要出手强奪似的,你的這些個賭場,朕還真沒什麽興趣呢。」

  刁逵連忙跪了下來:「微臣一時失言,罪該萬死!」

  司馬曜勾了勾嘴角:「罷了,以前國家征戰連年,錢糧告急,對於開賭場這些事情,也是網開一面,現在南方平定,北方胡虜也一時不會南下,而賭場的存在,已經讓不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如劉裕所言,實在成爲敗壞我大晋民風的一大毒瘤,你們這些世家子弟經營這樣的産業,更是會讓百姓們加重對你們的誤解和仇恨,時日一長,必然會引發大晋內部的動亂,今天劉裕及時點醒你,是爲了你好,你把這些賭場全部關閉,改作其他正當營生,而格鬥士奴隸,則全部拍賣爲普通奴僕,至於這作戲馬台,則轉爲軍營,駐扎北府軍一部,以監視北方胡瞄,這些可以做到嗎?」

  刁逵哪還敢再說半個不字,連忙拱手道:「謹遵陛下聖諭。」隨即退下。

  司馬曜看著場中的劉裕,正色道:「劉裕,你說的話很有道理,朕同意你的進言,决定赦免郗氏一族,隻誅郗超,餘皆不問,不過,剛才你曾經說過,願意接受朕的任何安排,這裡既然是軍營了,你又是軍人,所謂軍中無戲言,朕現在就命令,北府軍老虎部隊軍主劉裕,即日起,轉爲宿衛軍左監門校尉,詔令隨後下達,劉校尉,三天之後,朕要在建康城的宮城之中,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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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皇圖霸業歸塵土

  劉裕對這結果早有所料,淡然一笑,鄭重地行了個軍禮:「謹遵陛下聖諭,卑職遵命。」

  司馬曜宣布完了這一條後,滿意地向周圍看了看,說道:「起駕,回建康。」

  半個時辰之後,人山人海的戲馬台,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剛才還人滿爲患的看臺上,已經空空如也,劉裕仍然靜靜地站在場地中央,看著郗超死後留下的那堆廢鐵,尤其是那具在廢鐵之中的青龍面具,默然無語。

  慕容蘭已經換了一身漢人平民女子的衣服,荊衩布裙,青帕包頭,雖然是一身村婦打扮,但仍然掩飾不住她天生的麗質,她站在劉裕的身邊,看著這堆廢鐵,喃喃地說道:「結束了,一切終於都結束了。」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神芒,搖了搖頭:「沒有,青龍雖死,但黑手黨猶存,我今天把他們的秘密公開,已經跟他們勢成水火,再難回頭,戰鬥只是剛剛開始,遠非結束。」

  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狼哥哥,你就真的一定要這樣不停地鬥下去嗎?鬥來鬥去,何時是個盡頭?青龍死了,那個一直處心積慮想害你的人死了,你看看他,這樣的絕世梟雄,最後也是灰飛烟滅,什麽也不剩下,皇圖霸業,轉眼成空,又有何意義呢?」

  劉裕轉頭看向了慕容蘭:「愛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放弃北伐的想法,從此平安度日,只要我不去折騰,那些人也不會來害我,而且,這樣也不會跟你大哥,跟你的族人起衝突,對不對?」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我可以爲了你放下一切,拋弃我的親人和族人,放弃我公主的身份,只想做你的妻子,爲的就是平平安安地過這一輩子,狼哥哥,爲什麽你不可以爲我稍作讓步呢?我知道你的北伐雄心和抱負,可是這些年來,你也多次嘗試過了,努力過了,要實現你的這個願望,必然會踏著屍山血海,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劉裕閉上了眼睛,久久,才喃喃道:「在我少年的時候,不知北伐之艱,以爲只要一腔熱血,就能進取中原,收回失地,成就偉業,可是現在過了這些年,我才知道,這條路有多艱難。你說得不錯,北伐會帶來戰亂與痛苦,可是即使我不北伐,難道北方百姓就不受苦了嗎?」

  他睜開了眼睛,看著慕容蘭的臉,伊人的眼神中,有過一絲慌亂,似乎無法面對他灼熱的眼神,劉裕扶住了她的肩,正色道:「現在在關中,兩秦仍然是在血戰,打得那個慘烈,人烟斷絕,苻登的大軍甚至每戰之後收集雙方戰死者的屍體,用鹽腌制,放在大車上作爲軍糧,稱爲熟食,每戰之前,將士們都聞戰則喜,因爲只要打完仗能活下來,就有熟食吃了。」

  「而姚萇那裡也好不到哪裡去,連年征戰,來回拉鋸,連手下的羌人都有不少受不了而背叛他的,打到最艱苦的時候,兩軍夜戰之時,都無法突破對方防綫,將士們甚至都放聲大哭,然後同時潰散。愛親,古往今來,論戰爭的慘烈,只怕現在的關中,沒有什麽能與之相比的。」

  慕容蘭的神色黯然:「不錯,本來我們河北已經多年戰亂,殘破不堪了,但跟現在的關中相比,簡直是天堂。狼哥哥,北方打成這樣,雖是因我大哥和姚萇而起,但他們幷非殘暴嗜殺之人,我大哥說了,會休養生息,穩定河北,不再讓黎民受戰亂之苦,如果他能做到,你爲何又要不依不饒呢?」

  劉裕搖了搖頭:「你大哥或者可以做到,可是你的那些侄子們呢?慕容寶根本不可能服衆,其他衆子野心勃勃,一旦你大哥去世,他們必然會發動奪位戰爭,到時候河北百姓會重陷苦難之中,愛親,你現在這個樣子,是選擇逃避,選擇自我麻木,因爲你不敢面對那樣的結果!」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泪,從她眼角流下,她喃喃地說道:「也許吧,但我畢竟是慕容家的人,就算跟了你,也不能眼睜睜地看你滅我國家,屠我族人,如果將來有一天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那你要北伐河北,我不阻止你,但是起碼現在,河北還算安定,我想,你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得到平安的百姓,重新陷入戰爭的苦難吧。」

  劉裕微微一笑:「我們大晋這裡自己的事情還沒結束呢,哪有北伐之力?愛親,你想多了,這次我選擇站在皇帝一邊,就是爲了安定我大晋內部,因爲我現在也想明白了,大晋的北伐之所以不成,不是因爲軍力不足,而是因爲世家掣肘,在背後使壞。所以,我要借著皇帝收回皇權的這個機會,把世家手中的土地,人力都變成國家的,如此,才可能放心地北伐。一旦北方有變,黎民就會盼望王師,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盡在我手,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大的勝利。」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這些是你的事業,我不參與,現在的我,只是你的妻子,民女臧愛親,這些年我虧欠興弟太多,必須要作出補償了。」

  劉裕正色道:「我馬上要進京去宿衛了,我放心不下你,黑手黨他們害不了我,有可能會拿你,還有我娘,我弟弟,以及興弟作爲突破口,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慕容蘭微微一笑:「再怎麽說,我也曾經做過多年的大燕情報首領,不主動出擊可不代表自己沒有自保之力,而且,有你的胖子布下的天羅地網,即使是强如黑手黨,也沒這麽容易能害了我們。只是,興弟現在在謝家手上,你真的確定,他們肯和你站在一起嗎?」

  劉裕長舒了口氣:「謝家畢竟不是黑手黨,不是郗超,經過此事,想必夫人也看得清楚,大勢所趨,無法挽回了,陛下年富力强,想要親政,而大晋的平民百姓對世家的憤怒,已經不可阻止,識相點早點交出不屬￿自己的田地莊園,把這些地方上的莊丁奴僕,獻給國家,兩全其美,若是跟刁逵這樣仍然妄想著霸占這些富貴和權勢,最後會連整個家族,都無法保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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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賭上身家保皇帝

  慕容蘭的秀眉一蹙:「你真的决定,要爲皇帝做土斷這些事情了?這可是跟各大世家正面爲敵啊。今天你揭露田契之事,甚至揭露黑手黨,也只是嘴上說幾句而已,沒有到正式行動,但動他們的這些産業,就是要他們的命,必將會受到反噬的。」

  劉裕哈哈一笑:「老實說,在今天之前,我對此事還是猶豫不决,因爲我不確定,真要這樣跟世家高門爲敵,是不是能得到民衆的支持,如果大晋的普通百姓,子民,尤其是世家的莊客佃戶們自己不敢起來抗爭,那我一個人,或者只有些軍中兄弟支持,無异於螳臂擋車。」

  「可是今天,你看到了沒有,那麽多普通的百姓,還有低層的士人們,都是一呼百應,對世家大族們群起聲討,他們知道了本應該屬￿自己的土地,國産,只因爲百年前的開國皇帝的一道詔命,就永遠地歸了這些世家大族,且不說黑手黨存不存在,這天下都沒有這樣的道理,可以世代這樣奴役他人。就算是賣身爲奴的奴婢,也有贖身自由的一天,可是大晋的百姓,却是永遠地失去了擁有自己田地的資格,這個積怨,已有百年,直到今天,終於爆發了。」

  「大晋的世家畢竟是極少數,就那麽幾十家,幾百家,算上子侄部曲,不過幾萬人,十幾萬人,可是大晋的民衆可是數以百萬口,千萬口,無論何時,這些世家高門都是少數,面對覺醒了的民衆,他們是不可能永遠壓制的,尤其是,這些民衆,現在身後有皇帝的支持。」

  慕容蘭點了點頭:「這倒是的,皇帝是希望把民衆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他才能抽稅征丁,這樣他才能根據自己的意志推行國策,任免官員。也只有這樣,才能擺脫世家的控制,成爲真正可以自己决斷的實權君主。但是狼哥哥,你以前也這樣把希望寄托在謝家身上,難道這次,皇帝就靠得住嗎?」

  劉裕的眉頭一皺,慕容蘭的這話戳中了他心中所擔心的地方,是啊,以前謝安是真心一心想要北伐的,作出了巨大的讓步和犧牲,但仍然被青龍他們所阻止,陷害,而皇帝今天的權勢,比起當年曾經權傾天下的謝安,比起身爲超級世家的謝家,是大大的不如,雖然今天自己扳倒了青龍,但是黑手黨尚在,荊州的桓玄也絕不可能成爲自己的助力,甚至連王恭也可能會因爲北府兵權的事情,跟自己反目成仇,助皇帝奪權,無异於走上一條不歸路,自己真的要這樣做嗎?

  慕容蘭看著劉裕,看他默然無語,知道自己夫君心中所慮,上前一步,輕輕地拉著他的手:「司馬曜也幷非雄心壯志的一代聖君,他只有中人之才,却有權力欲望,不甘心受世家擺布罷了,東晋開國以來,沒有哪個皇帝能坐穩皇位超過十年,可是司馬曜却是陰差陽錯地,在黑手黨的各種內鬥之中當皇帝當到了現在,算是個奇迹了,可是物極必反,今天他這樣公開支持你,是因爲他要對付世家,民衆現在沒有得到皇帝給他們的地,减免的稅,換而言之,幷沒有得到實際好處,更不可能拋家捨業地支持他,他現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北府軍和謝家。」

  「北府軍你現在都無法控制,謝家又是隨時可能轉變立場,站到大世家的一邊。今天的戲馬台,郗超的身份剛暴露時,群情激憤,世家大族極爲被動,加上皇帝的態度,謝家一時站在他那邊可以理解,但是後面呢?如果黑手黨通過各種私下的運作,讓天下的世家都聯合起來,對抗皇帝,甚至直接對皇帝下黑手,到時候,你怎麽辦?」

  劉裕咬了咬牙:「這就是我要進宮宿衛的原因,不管怎麽樣,我得先保護司馬曜,不受他人暗害才行,如果皇帝在這個時候出意外死了,那一切都會成空。不管以後我會不會幫他土斷,起碼現在,我得保他的命,這不僅是出於我個人,也是出於一個大晋子民應盡的本份!」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如果是別人明火執仗地行刺,你當然不用擔心,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在正面打敗你,可是若是下毒,用藥,用這些陰暗手段呢,你確定你能保全皇帝?」

  劉裕沉聲道:「有胖子在,這些他在行,只要他來布置皇帝的貼身安保,相信這些手段,也不會奏效。」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狼哥哥,你要知道,現在皇帝不可能完全信任你,以前沒有人刺殺他,他這樣安危無恙地過了幾十年,你現在要是突然說要更換他身邊的人,重新安排他的安保,只怕他不會樂意。畢竟,在權力面前,生死面前,任何信任,都是有限的。再說了,劉穆之畢竟是外臣,是個男人,總不可能天天留在後宮裡,即使是你,在宮中宿衛,也只能值守白天,夜間你也只能在殿外,是防不到全部的。皇帝身邊最近的人,還是那些宮人和太監。」

  劉裕的眉頭一皺:「那你說怎麽辦,總不可能留著現在的身邊宮人吧,這些人裡,很多都是黑手黨安插多年的眼綫,如果他們真要對皇帝下手,只怕是防不勝防的,以前不下手是因爲跟皇帝還可以和平共處,現在皇帝有意收權,就是你死我活,哪還能再把命交給這些人?」

  慕容蘭正色道:「所以,你不能自己提此事,皇帝現在最信任的人不是你,而是妙音,今天他肯改變自己的主意,最後聽你的話,也是妙音的建言,你最好在見皇帝之前,先去找妙音,跟她達成共識,然後讓妙音去跟皇帝提這些更換身邊人的建議,如此方才可行。」

  劉裕笑了起來:「我也正有此意,這事簡單,我馬上就可以去找她。」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狼哥哥,你真的做好了去跟她談的準備了嗎?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謝家,你準備給什麽條件,作什麽讓步?」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8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屍山血海權力路

  劉裕的眉頭一皺:「難道跟謝家,現在也要到了談條件講交易的程度了嗎?還有跟妙音,更不至於這樣,我們的情份還在,她幫我,應該也不是爲了利益吧。」

  慕容蘭搖了搖頭:「狼哥哥,到了你這個身份,地位,就不要再這樣天真了,謝家第一要考慮的,永遠是自己的家族利益,即使是謝安當黑手黨玄武時,也是暗中爲謝家利益而經營,包括對你的扶植,現在已經證明,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一個想用你來打破黑手黨的局,只不過,你這枚棋子,已經陰差陽錯地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了。今天夫人的態度很明確,仍然是站在世家一邊,但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你,就是給你留下了談判的空間,不過,你不要指望他們會無條件地支持你。」

  劉裕咬了咬牙:「那你說,謝家會開出怎麽樣的條件?繼續保留田契和莊園這些嗎?這是我無法應允的,我不可能對別的世家一套,對謝家一套,這樣我劉裕成什麽人了?別說是謝家,就是我自己家,我也不會徇私的。」

  慕容蘭點了點頭:「可是自己家人好商量,哪怕你現在要你把家裡在京口的百畝田地全交出來,你娘和你弟弟也不會反對的。可是謝家在東南已經經營幾十年,子侄散布各州各郡,良田莊園以萬頃計,莊客僮僕以十萬計,你要他們說交就交,就算夫人願意,那些遠近各房的謝家人,也不可能個個服從的。他們謝家栽培,提拔你是想讓你爲謝家報恩,而不是反過來讓自己受損失。」

  劉裕嘆了口氣:「可是上次淝水之戰,秦軍百萬來襲,謝家不也是捐糧出丁,共赴國難了嗎?現在收回田産是爲了北伐大業,一旦北伐建功,這些新得之地仍然可以分給在北伐中出力的謝家子侄,眼前損失一點小的利益,長遠來看,回報會更多,這個道理,相公大人也明白啊。」

  慕容蘭搖了搖頭:「可是相公大人的時候,手上有權,起碼是明面上的權,北伐又是以謝家一手組建的北府軍爲主力,一旦成功,那戰後的利益分配自然是相公大人說了算,就算把江南的利益給放弃,也能從北方補回來。」

  「可是這次呢?謝家因爲相公大人和玄帥的死,已經失去了權力,連謝琰都沒有實權軍職在身,給排擠出了北府軍。你覺得謝家會把這樣一個頂級世家的未來,交到你這個小軍官的手中?或者說,交到皇帝的手中?」

  劉裕的眉頭越發地緊鎖,他喃喃道:「我現在也不可能給謝家什麽承諾,不能給他們什麽實際好處,更不可能停下收回江南的田地,人口,集舉國之力行北伐的計劃。愛親,如果你是謝家,你想如何跟我交易?」

  慕容蘭的眼中冷芒一閃:「謝家能跟你現在交易的,只有一點,就是北府軍鎮軍將軍之位。他們現在要的,是你的支持,擁護謝琰頂替王恭,重新控制北府軍。如果夫人提出這樣的條件,你會照辦嗎?」

  劉裕訝道:「我又不是北府軍大將,這件事,她應該去問劉鷹揚,而不是來問我。何况今天皇帝已經下令,讓我去京城擔任宿衛,等於離開北府軍了,又如何幫得到他?」

  慕容蘭微微一笑:「所有的職務都是死的,虛的,只有人望,影響力,才是實打實的。桓玄無一官半職在身,爲何可以號令荊州,莫敢不從?爲何那些各地的桓氏舊部軍將,不從荊州刺史王忱的號令,却聽他這樣一個白身的指揮?狼哥哥,你要知道,北府軍舊部那幾千人,惟你馬首是瞻,而他們這些人還有自己的舊部,兄弟,真要拉出來,那就是成千上萬,今天敢冒著違背皇命來救你的兄弟就有幾千,他日你登高一呼,更是會從者雲集,這個影響力,是現在的劉牢之不具備的。」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心潮有些開始有些澎湃了,今天,確實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確認,真的有這麽多的弟兄,敢冒著謀反逼宮的風險,爲自己請命,也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有了可以真正地爲將爲帥的念頭。

  他看著慕容蘭的眼睛,點了點頭:「可是,我不可能在軍中搞串聯和組織,或者是向皇帝請命,讓謝琰擠掉王恭吧,現在我連皇帝的信任都沒有,他也不可能答應我的這些要求。」

  慕容蘭正色道:「你現在能不能辦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向謝家作出這個承諾。以前謝家對你的羈絆,是王妙音的婚約和在軍中對你的提拔,保護。現在這兩條都沒有了,但是你這個人爲人正直,一諾千金,如果許下的承諾,一定會辦到。所以夫人會來尋求你的支持,而不是劉牢之的。那個人是隨時可能改變自己的立場,王恭要是保他的軍職,讓他升遷,他絕不會背弃王恭,更不會念及謝家的舊主之情。」

  劉裕嘆了口氣:「你這麽一說,我以後可能會跟劉鷹揚也起衝突了?我幫謝家,他幫王恭,以後可能會引起北府軍的分裂,這樣的事情,是我絕不願意看到的。」

  慕容蘭上前一步,拉住了劉裕的手:「狼哥哥,要麽你就選擇跟我一起解甲歸田,徹底不問軍國之事,做一對平凡夫妻,但只要你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沒有退路,只有一步步地獲得權力,直到頂峰,因爲,要實現你的抱負,非如此不可,你要想北伐建功,就得在江南清洗世家,在軍中取代劉牢之,如果沒有做好這樣的决心和準備,那最好現在就放弃!」

  劉裕嘆了口氣:「我幷不是怕了劉鷹揚,只是,只是阿壽他,如果,如果我跟他爹以後真的要走到這步,他會怎麽樣?」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太低估你的阿壽兄弟了?這麽說吧,要是將來真有這麽一天,他會站在你這一邊,而不是跟隨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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