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690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15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全場請命求赦免

  劉裕轉頭看向了司馬曜:「陛下,草民可以用身家性命爲慕容蘭作保,她絕沒有做過郗超所控告的那些事,今天她與草民合力擊殺巨奸,應該是爲國立下大功,還請陛下念及今日之功,看在她身爲燕國使節的份上,赦免她以往與我大晋爲敵的罪過,草民,願意爲陛下做任何事。如果陛下執意要治她的罪,草民願意與她共同承擔一切罪責,絕無怨言。」

  支妙音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身邊的兩個年輕女尼馬上扶住了她,急道:「師父。」

  支妙音重重地甩開了她們,這會兒的她,已經看不到多少出家高尼的那份淡定平和了,她緊緊咬著嘴唇:「你,你真的願意爲了她,與所有大晋你的親友,朋友,師長,家人們反目成仇嗎?爲了一個番邦女子,你的漢胡不兩立也要拋弃嗎?」

  劉穆之的聲音突然高高響起:「我,劉穆之,站在劉裕的身邊,陛下,臣願意跟劉裕一起,以性命作保,保證劉裕的話句句屬實,慕容蘭絕無叛晋之舉。」

  劉牢之的臉色一變,低聲道:「穆之,你瘋了嗎?劉裕爲了老婆不要命了,跟陛下爲敵,你也要跟他一起?」

  在劉牢之身邊,一直癱在肩輿之上的劉敬宣,不知哪來的一股神力,突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他的手緊緊地抓著身邊的一個護衛,疼得這條壯漢臉上的肌肉都在扭曲著,却是動彈不得,只聽劉敬宣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吼了起來,儘管這聲音不到他平時嗓門的一半,但仍然讓場內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陛下,我劉敬宣,我劉敬宣也可以作證,這慕容蘭,這慕容蘭是跟我們一起幷肩,幷肩作戰的兄弟,她,她絕不是內奸!」

  司馬道子從另一側的看臺站了起來,快步而出,指著這邊的劉穆之和劉敬宣,厲聲道:「劉牢之,你帶出來的好部下,好兒子,今天你們北府軍是想逼宮嗎?」

  劉牢之咬了咬牙,也不回頭,一脚就踢在了劉敬宣的膝蓋之上,這高大如山般的壯漢子,一下子站立不住,跪倒在地,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按到了劉穆之的肩膀之上,就象大人按小孩似的,瞬間把劉穆之那肥胖如球的身形,按倒在地,他左右兩手按著二人,高聲道:「會稽王爺,這二人只是一時因爲跟劉裕的關係,衝昏了頭,是他們個人的行爲,絕不是北府軍的逼宮之舉,末將回去之後,一定按軍法將之嚴懲,請您千萬不要誤會。」

  司馬道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在這個時候,連皇帝也辦不到的事,他却可以逼著劉牢之服軟,一股巨大的酸爽感覺,油然而生,他正要笑著開口誇獎劉牢之幾句,却聽到向靖的大嗓門也跟著響了起來:「我乃北府軍軍主向靖,外號鐵牛是也,我不知道慕容蘭是不是奸細,但我信寄奴哥,用命去信。陛下,向靖願意用以往的所有戰功,朝廷的封賞,來保劉裕,請陛下饒恕慕容蘭,因爲劉裕說的話,一定是實話!」

  向靖那如山岳般的身形,就這樣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甚至沒有看一邊的劉牢之一眼。這一下,起了連鎖反應,魏咏之,魏順之,孫處,虞丘進,檀道濟,王鎮惡,劉道規等北府軍的軍官,全都紛紛下跪,四面的看臺之上,一批批的黑衣壯士,一邊喊著請命的口號,一邊向著司馬曜的方向,下跪請命,就連不少平民百姓,甚至是一些士人打扮的人,也都開始跟著這些北府壯士們一起,高喊饒恕了。

  孟昶悄悄地走到了沉默不語,在一衆黑衣壯士之中,還沒有下跪,顯得挺另類的劉毅身邊,低聲道:「希樂,你看怎麽辦,北府軍幾乎都在請命,連很多平民和底層士人都加入了,我們要是這時候再中立,只怕以後在軍中都難混了。

  」

  劉毅咬了咬牙:「可是,可是這樣得罪了所有大世家,真的好嗎?尤其是…………」他看了一眼遠處看臺之上的王旬,這個短主薄,也是一臉陰沉地看著自己。

  孟昶搖了搖頭:「法不責衆,即使是王公,也會對你的選擇表示理解的,以後你們的合作時間還長,他要用你掌握北府軍,不可能不理解你的行爲,要是今天不跟北府軍的衆兄弟站在一起,只怕以後在軍中也難出頭了。畢竟,北府兄弟,同氣連枝,生死與共,這種過命交情,是他們世家公子沒有的。」

  劉毅還沒來得及點頭,身邊的孟龍符就撲通一聲跪下去了,高聲道:「小的(孟龍符還沒有將軍之職,在皇帝和大臣面前還不能稱末將,只能叫小的)願意以性命擔保劉裕,請陛下寬恕慕容蘭。」

  孟昶狠狠地瞪了孟龍符一眼,也跟著跪下,劉毅無奈地搖了搖頭,順便轉過臉,不敢去面對王旬那憤怒的眼神,也跟著跪下請命,在他的身後,原本還站著的百餘名黑衣壯士,也都跟著跪下。

  全場響徹著震耳欲聾的聲音,幾乎除了那些位高尊貴的世家公子外,全場的看客們全都跟著北府軍漢們一起下跪請命了,「寬恕」「赦免」二字,震天動地,甚至讓人會産生置身戰場的幻覺。

  謝琰的臉色鐵青,咬著牙:「反了,反了,想不到我們謝家一手打造出來的北府軍,居然會在這裡帶頭逼宮,王恭和劉牢之這幾年居然治軍治成這樣。大姐,我們絕不可以讓步,要不然,陛下和別的世家一定會以爲今天之事,是我們暗中挑唆劉裕逼宮的。」

  謝道韞看了一眼遠處的支妙音,輕輕地嘆了口氣:「即使是謝相公還活著,幼度複生,只怕今天的結果也是一樣。你還沒有看明白嗎?大晋的世家幾乎無人站在劉裕一邊,可是所有的士人和百姓,都已經作出了選擇,大勢如此,不可强求,連劉毅都下跪請命了,我們即使不爲劉裕求情,也絕不可以在這時候與之爲敵,讓我們的人撤回來,最後的决斷,讓皇帝來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15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謝家姐弟激辯爭

  謝琰的臉色一變,急道:「大姐,我們可是跟別的家族都商量好的啊,今天要一起聯手對付劉裕,只有這樣,才可能收回北府兵權,爲了不讓王恭出來壞事,我們甚至費了這麽多心血,以軍務拖延他不來,眼看就要成功了,怎麽可以這樣功虧一簣?我們要是這樣帶頭退縮,別的世家以後如何看我們謝家?」

  謝道韞冷冷地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一意孤行想要對付劉裕,那天下百姓會如何看我們謝家?」

  謝琰微微一楞,轉而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大姐不會以爲這些草民能成什麽事吧。我們大晋自開國以來就是世家天下,何時需要顧及這些草民的所思所想?別看這些人現在喊的凶,只要我們拿下劉裕,他們還能如何?」

  謝道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素手輕抬,玉指指向了那沸騰的看臺上,一片片黑色的人群:「弟弟啊,你可以不顧及草民的感受,可是北府軍的軍心,你能不顧及嗎?世道變了,大晋的武力,已經落到了這些來自草莽之中的軍漢們手中,劉裕,就是他們的代表,你當先相公大人爲何要費盡心血來提拔劉裕?只是因爲此子能征善戰嗎?到現在,你還沒明白你父親的無奈啊。」

  謝琰咬了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只要我收回北府軍權,重新整頓軍紀,安排我們世家子弟進入各級中基層指揮,我就不信了,離了這幫農夫草民,就不能打仗了。」

  謝道韞無奈地擺了擺手:「瑗度(謝琰的字),你的四個兒子,有哪位是能跟你一樣,自幼習兵事,讀兵書,肯吃苦流汗,上馬掌軍呢?」

  謝琰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搖了搖頭:「他們確實自幼喜歡作錦綉文章,不喜歡流血流汗,也怪我從軍多年,對他們疏於管教,但是只要我讓他們進入軍營,這幾個小子是不敢不從的。」

  謝道韞嘆了口氣:「瑗度啊,事已至此,不可强求,我們自幼就給長輩大人們訓導,要撑起家族,光宗耀祖,學成文武藝,才能享富貴,那時候從相公大人到其他的叔伯長輩,都有軍職,自幼就帶我們出入軍營,演練兵法,因爲我們謝家的榮華富貴,自沙場取得,如果不習兵事,早晚會失去,你還記得嗎?」

  謝琰點了點頭:「是啊,正是如此,我們謝家的發達,是從大伯取回了鄴城裡的僞趙玉璽開始的,我們作爲子侄輩,自然不敢或忘,從小就給逼著習武從軍。可是我們的孩子,却是生來富貴,不象我等。」

  謝道韞正色道:「這就是了,我們這些人算是二代謝家子侄,父輩創業之艱,我們也要奮發維護,但我們的孩子們,從小就是錦衣玉食,沒我們小時候的艱難環境,就跟別的世家子弟一樣,從小就在一起吟詩作對,交游玩樂,如果能這樣安享富貴,誰願意去打打殺殺?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王家如此,庾家如此,現在我們謝家也是如此。」

  謝琰咬了咬牙:「趁著我們現在這些老傢伙還在,還來得及,把家裡的小子們扔到軍中鍛煉,我就不信了,就不能出幾個像樣的!」

  謝道韞搖了遙頭:「給人逼著從軍,和自己要從軍是兩回事,現在的世家子弟,只知風花雪月,哪個還願意吃苦從軍?若是世家子弟還能振作,先相公大人又何苦提拔劉牢之,劉裕這樣的草莽英雄?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籠絡這些人,不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如此,才可能保我謝家的富貴和長久。」

  謝琰恨恨地說道:「大姐,你就是這樣太慣著這幫丘八了,才讓他們得寸進尺,無法無天。一味的籠絡,不能得到他們的忠誠,只會讓他們越來越看輕我們這些世家貴族,爲今之計,是先拿下劉裕,讓他們知道我們世家的威力,重新有敬畏之心,以後再慢慢地教化。就算我們世家子弟不能掌軍,起碼,也得確保掌軍之人,是恭順聽話的,絕不可以象劉裕這樣,自行其事,甚至淩駕於我們世家之上!」

  謝道韞勾了勾嘴角:「那你得先掌握軍權才行,瑗度啊,我們是一家人,劉裕畢竟不是我們謝家的,這點分寸,大姐我還是知道的,不過,現在衆怒難犯,郗超玩火自焚,現在天下百姓都認定劉裕是英雄,我們在這個時候正面與之對抗,會給看成是跟郗超串通一氣的同夥,要聯合起來欺壓他們,這給壓抑了幾十年的民怨,一旦暴發,再加上有北府軍作爲響應,那就是一場足以滅亡我們所有世家貴族的燎原野火啊。」

  謝琰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不至於吧,他們難不成還敢公開造反嗎?再說了,現在我們不是因爲別的事情要拿下劉裕,而是慕容蘭自己暴露了身份,她可是敵國公主,按理就應該抓捕,劉裕不顧國法,對這女人一再維護,我們拿下他都不可以了?」

  謝道韞搖了搖頭:「瑗度啊,任何時候,都要考慮大局,這世上最恨慕容蘭的,絕不會是你,而是妙音,可是到現在爲止,你看她說過什麽了嗎?」

  謝琰的臉色一變,看向了支妙音,只見她緊咬朱唇,粉拳緊握,身子在微微地發抖,却是一言不發。

  謝琰搖了搖頭:「那畢竟是大姐教出來的好女兒,只不過,她更多的恐怕是對劉裕的餘情未了吧,就跟大姐你當年,跟那郗超…………」

  謝道韞的臉色一沉,打斷了謝琰的話:「別再說了。瑗度,事情過了這麽多年,跟這個人,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更不會因爲少年時與他的事情,誤了現在的正事。你不要試圖挑起我對劉裕的仇恨,現在我是謝家的掌門人,必須要對謝家的將來負責,而不是糾結於這些兒女情長,我們兩個女人都能做到的事,你爲什麽就不能做到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16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妙音建言釋寄奴

  謝琰的臉色通紅,厲聲道:「先父在時,就讓我忍,現在他人走了,大姐當家,還是要我忍,難不成我謝琰堂堂世家子弟,身負大才,就活該這樣一輩子受氣?要是受別人氣也就罷了,現在連收拾個劉裕都不讓,以後難不成還要讓我成爲他的手下?」

  謝道韞搖了搖頭,冷冷地說道:「你以後若是想掌軍北府,讓劉裕這樣的人爲你效命,現在就必須要忍。因爲,你要忍的不是劉裕,而是皇帝。」

  謝琰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司馬曜的方向,只見他眉頭深鎖,却是跟一邊的支妙音一樣,對場中的局勢一言不發,謝琰訝道:「大姐這樣一提醒,我倒是才發現,真是怪事,皇帝怎麽會這麽沉得住氣?劉裕這樣公然挑戰他的權威,他居然都不下令將之拿下?」

  謝道韞嘆了口氣:「瑗度啊,你是謝家的優秀子侄,天姿過人,若不是被急躁的情緒和憤怒遮住了雙眼,又怎麽會看不出這問題的所在呢?」

  謝琰喃喃地說道:「是啊,我怎麽會沒想到呢。看起來皇帝,似乎是想借劉裕之力,借北府軍之手,來平衡世家大族了,絕不僅僅是跟會稽王的兄弟之爭。」

  謝道韞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神芒:「劉裕這次的準備,可謂滴水不漏,他應該早就想到郗超會親自下場,在格鬥之前就拋出了黑手黨,也點出了黑手黨通過田契來控制世家,繼而控制天下的精要所在,皇帝不可能不給觸動,現在的他,已經把頭號大敵,從司馬道子身上,轉到這些世家身上了,因爲只要是繼續依靠世家,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軍隊,都不是自己真正掌權,都需要對其妥協讓步,只有劉裕這些全無根基,出身底層的草根,才會對皇帝的恩賞從心底裡感激,繼而對他死心踏地。」

  謝琰咬了咬牙:「可是我們跟各大世家都商量好,這次要壓劉裕,至少,不能讓他繼續在軍中立足,不然的話,他們是不會支持我重掌北府軍,驅逐王恭的,要是我們現在不這樣做,那他們會如何看我們?父祖輩們經營了數十年的跟世家間的關係,有付之東流的可能。」

  謝道韞喃喃地說道:「以前是世家天下,掌控一切,所以從大父大人開始,就得由經入玄,拋弃我們謝家幾百年的家學,去跟那些世家爲伍,這才爭取來了大伯父北伐鄴城,迎回玉璽的機會。可是現在,天道輪回,世家的力量在衰弱,我們這代人還可以勉强維持,可是子侄輩,已經後繼無人,無法掌握軍隊,上有皇帝想要奪權,下有劉裕這樣的人崛起,再抱著那些舊日的世家聯盟,只有死路一條。是時候作新的决定和選擇了。」

  謝琰的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大姐,你跟我說實話吧,那個什麽劉裕說的黑手乾坤,是不是真的存在?你對這個組織,瞭解多少?」

  謝道韞的眉頭一皺:「瑗度啊,你怎麽也信這個。若是劉裕說的是真的,那你父親都是這組織的一員,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這事嗎?」

  謝琰嘆了口氣:「他連北府軍都不肯交給我,寧可讓幼度爲帥,死後也沒把謝家掌門給我,而是給了大姐你,即使真的有這個組織,他也不會向我透露的,大姐,我這個兒子,是不是讓父親太失望了?」

  謝道韞微微一笑,拍了拍謝琰的肩膀:「瑗度,不要胡思亂想,你是我們謝家這一輩中文武雙全的佼佼者,唯一的弱點就在於脾氣有點急,相公大人讓幼度掌軍,不是因爲他的才能超過你,而是因爲他更加穩重,也許你不知道,相公大人多次在我面前稱贊過你,說若不是淝水之戰前你堅持開戰,不願退兵,也許就沒那戰的勝利了。」

  謝琰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大人真的這樣說我嗎?」謝琰自幼被謝安嚴格管教,還真的是一贊難求。聽到謝道韞這樣說,甚至連眼眶都有點濕潤了。

  謝道韞點了點頭:「你要知道,我們謝家是一個整體,相公大人對你有些過於嚴格,也是要考慮到各房子侄之間的平衡,如果强行把一切權力交到你手,有可能會讓兄弟離心,各房生隙,那我們謝家多年來崛起所最寶貴的家族團結,就不復存在了。所以,相公大人對你的安排,也是對你的一種鍛煉,他對你,是抱有極高的希望的,要不然,也不會要我掌管謝家的同時,全力爲你奪回北府軍的帥位了。」

  謝琰激動地點著頭:「好,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那這麽說,我們謝家這回要跟別的世家拉開距離,順著劉裕?」

  謝道韞微微一笑:「不是順著劉裕,而是順著皇帝。」

  主看臺之上,司馬曜的眼中光芒閃閃,周圍巨大的聲浪震動著他的耳膜,讓各處的軍士們聲嘶力竭的彈壓之聲,都消失不見,他扭頭看著身邊的支妙音,低聲道:「妙音,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支妙音幽幽地嘆了口氣:「我想說的是,陛下這時候應該當機立斷,下令赦免劉裕和慕容蘭,然後以國賓之禮將慕容蘭迎入驛站,再當衆宣布由劉裕擔任宮城中的直閣將軍,掌握宮衛。」

  司馬曜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什麽,你居然作這樣的建議?劉裕這樣公然對抗朕的命令,讓朕的顔面何存?他這樣跟那個從你手中搶走他的燕國公主就這樣卿卿我我,你居然能忍受?」

  支妙音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聲音已經變得平穩:「陛下,爲君者,不可以因爲憤怒而作决定,爲將者,不可以因爲仇恨而攻戰,有三個理由,讓你必須作這樣的决定。作爲您的子民,我支妙音,必須把個人的感情放在一邊,對您獻上正確的建言。」

  司馬曜點了點頭:「那妙音你說,哪三個理由要朕這樣决斷,說得有理,朕就依你言而辦,如果不能說服朕,那今天,就是劉裕和慕容蘭的死期!」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4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勸君一笑泯恩仇

  支妙音的秀目流轉,看著在場中屹立如山,一邊冷對周圍的二百多名世家部曲護衛,一邊對著各處看臺上山呼海嘯般的平民們,又是拱手抱拳,又是雙手下壓,示意領他們的情,但要他們暫且安靜的劉裕,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朱唇輕啓,悠悠地說道:「這第一,慕容蘭不管是不是易容改扮,她都是正式的持節使者,是僞燕國主慕容垂派來與我大晋商定和議的外交使節,不管她以前對大晋是否有罪行,但作爲使節,我們至少這時候不能殺她,也不能拿下她。」

  司馬曜搖了搖頭:「如果是使節,就公開身份,這種易容改扮,毫無誠意,朕可以認爲她是來行刺或者是打探我大晋軍情的,不以使節對待。」

  支妙音嘆了口氣:「這是陛下的認爲,但從僞燕來說,如果前來晋國談和的使節,給我們扣留甚至問罪,那無异於對他們宣戰,現在慕容垂已經掃平河北的諸多敵對勢力,在齊魯的張願也給他消滅,只剩下丁零翟釗還在苟延殘喘,但想來也不會拖太久,如果我們這時候動慕容蘭,那他就有理由揮師南下,先滅翟釗,再趁勢攻略我中原,兩淮之地。」

  司馬曜冷笑道:「他敢?!上次慕容永南下,給我軍打得屁滾尿流,就算慕容垂,難道就…………」

  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收口不語。

  支妙音點了點頭:「這就是了,陛下,上次我軍能守住洛陽,是靠了劉裕帶了兩千北府軍骨幹,自願守住了洛陽,如果只是朱太守的兵馬,只怕上次就失了中原。現在僞燕勢大,軍力國力都要强過當時的慕容永,而中原現在沒有良將精兵鎮守,連朱序都告老還鄉了,若是慕容垂大舉來犯,如何抵擋?」

  司馬曜咬了咬牙:「有郗恢去,後面還有桓家的荊州兵馬,不,是殷刺史的荊州兵馬,他們絕不會失去中原,失去洛陽這個舊都的。」

  支妙音看了一眼桓玄的棚子,只見他正跟殷仲堪在一起,竊竊私語,討論著什麽,對於外界的情况幾乎是充耳不聞,支妙音緩緩地說道:「殷刺史是天下著名的經學士人,事父至孝,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但他畢竟是孤身一人入荊州,事事需要仰仗桓玄的支持,不可能就這麽快調動荊州兵馬,上次西燕來犯,桓玄故意撤離弘農和陝郡的兵馬,陷洛陽於危險之中,若不是劉裕守住了洛陽,只怕這會中原之地,已非大晋所有,這種事情既然做了一次,就會做第二次,慕容垂若大兵前來,桓玄必然不可能消耗自己的軍力與之硬拼,反正中原幷非桓家領地,守之無功,失之無責。」

  司馬曜的額頭上開始冒冷汗:「那郗恢呢,雖然郗超作惡而亡,但朕可以不追究郗家的株連之罪,郗恢也一樣忠於朝廷,必會感恩戴德,現在中原連同荊州北部的南陽之地都劃爲雍州,歸他管轄,他總該全力防守吧。」

  支妙音搖了搖頭:「郗恢這時候當然不至於叛國投敵,但他的部下不過是原來的中原駐軍,還因爲朱序的離職給帶回豫州不少,現在他手上的,不過是楊佺期部下的原襄陽守軍,加上一點洛陽的防衛兵馬而已,其中半數還是上次西燕的降軍,若是僞燕來襲,這些人很可能會臨陣倒戈,不可信任。就算郗恢全力抵抗,也不過是收縮外圍,困守洛陽,等待各路援軍而已。」

  司馬曜哈哈一笑:「做到這樣就可以了,朕可以下令北府軍出動,劉牢之還是忠心的,還有王恭,你看,現在這麽多人都爲劉裕求情了,可是劉牢之還在那裡不動,是跟朕一條心啊。」

  支妙音嘆了口氣:「是跟陛下一條心,還是跟世家大族們一條心呢?陛下可沒有什麽恩義施於劉牢之,他之前給提拔是因爲謝家,後來給起複是因爲王恭,雖然都是陛下的最後旨意,但是表奏他的,却是那些高門世家,而給他的北府軍招兵之權,糧草補給的,也是那些高門世家,他之所以不跟著部下一起爲劉裕請命,是怕得罪那些現在沉默的世家大族,而不是怕得罪陛下您。」

  司馬曜氣得滿臉通紅:「混蛋,不念君恩,却是惟世家之命馬首是從,他難道不知道,這些世家的權力,都是朕給的嗎?」

  支妙音幽幽地說道:「陛下,現實很殘酷,在劉牢之這樣的人眼中,世家的權力,是開國元皇帝就給的,就象劉裕說的那樣,您連這些世家所封之地的管理權都沒有,收不上稅,征不到丁,怎麽還能說世家之權,是你給的呢?如果是你給的,隨時應該可以收回,再轉給劉牢之,可是您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司馬曜說不出話,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從他緊握的雙拳和紅通通的脖子,可以看出他現在的憤怒與無奈。

  支妙音上前一步,在司馬曜的耳邊低語道:「陛下,劉牢之這些人,腦子裡已經有了固定的想法,他們只會忠於提拔他們的世家,不會感念陛下您的好處,真正以後可以用性命來捍衛你的,是那個現在公然違抗你命令的劉裕。只要你能赦免慕容蘭,他就會死心踏地,爲你效命!」

  司馬曜咬著牙:「可是劉裕現在都不遵從朕的命令,又怎麽可能以爲後朕效力呢?你說的第一個理由,朕勉强算是同意,抓了慕容蘭,確實有可能引燕賊來犯,中原之軍無法抵擋,北府軍又不一定肯出力,但是如果今天朕在這裡號令不行,那恐怕大晋上下,也無人再承認朕的威儀和君權了,這個損失,可比一點疆土的損失更大,現在,朕要聽聽你的後兩個理由。」

  支妙音點了點頭,退後一步,輕聲道:「這第二個理由,就是您在格鬥前說過的,要徹查這些世家的田契地産,若行此事,非劉裕不可!」
  
BabOdin 發表於 2019-8-11 14:24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土地人口歸國有

  司馬曜的臉色一沉:「這些事情爲啥又非他不可了?朕有朝臣,有官員,有京城的宿衛兵馬,只要朕一道旨意,就可以清查土地,把那些給世家大族們隱藏的人口重新收歸國有,有何難事?」

  支妙音微微一笑:「朝臣,官員不都是世家子弟嗎。就是陛下您最信任的那幾個忠臣,如王恭,如殷仲堪,也是世家出身,要讓他們爲了陛下去反自己的家族,拿出家族占了幾十年的土地,人口,獻給陛下,交給國家,只怕即使是這些忠臣,也未必願意吧。」

  司馬曜咬了咬牙:「他們如果是忠臣,就要帶頭以實際行動忠於朕,前一陣他們與奸黨爲敵,可是押上了身家性命的,就象你一直不待見的王恭,爲了行晋陽之甲,帶兵入京,也是多方籌劃,一個不留神就是身死族滅,這樣的人,讓他拿出家族的一點利益,又有什麽不肯的呢?」

  支妙音搖了搖頭:「他們忠於陛下,可絕不是只靠一顆忠心,說白了還是利益使然,王恭的家族雖然尊貴,但多年不得中央權勢,而殷家也是給桓家打壓多年,家道中落,他們二人有才在身,又不甘家族永遠被壓制,這才選擇了在陛下這一邊,與當權的王國寶等人爲敵,一旦成功,則家族順勢上位,恢復往日榮耀,萬一失敗,也可留下忠臣義士之名,即使是一時家道衰落,子孫也有再起之日。」

  「富貴富貴,天下的世家子弟們,想要出來做官,掌權,歸根到底就是爲了兩條,一個是個人的名聲,要青史留芳,再一個就是家族的利益,可以靠了手中的權勢,讓家族得到更多的好處。如果是反過來當官反而要獻出家族的利益,那就算他們本人同意,族中之人也萬萬不允許的,離了家族的支持,這些人又能辦成什麽事呢?」

  「至於陛下的那些宿衛兵馬,本就是控制在各大世家手中,其家人親屬,都在世家的莊園之中,真要是兩方相持不下,陛下要靠武力强行收回各地的世家土地,莊園,這些宿衛軍絕不會從命,到時候陛下的詔令,就會成爲一紙空文。」

  司馬曜的雙眼通紅,恨恨地說道:「這麽說來,朕想行何詔令都不可能了?難道離了劉裕,朕就只是個傀儡皇帝嗎?」

  說到這裡,司馬曜頓了頓,看著劉裕,冷冷地說道:「妙音,你說這世上所有人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行事,連王,殷二卿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家族,忠於朕,那劉裕呢?難道他對朕的忠心,能超過他們二位嗎?」

  支妙音搖了搖頭:「劉裕不一定真的多忠於陛下,但他一定是忠於自己的理念,這個理念,就是北伐中原,收復河山,揚威名於萬世。要實現這個理想,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就象他這些天一直在這裡表現出來的,陛下還不瞭解嗎?」

  司馬曜點了點頭:「你說劉裕爲了北伐可以犧牲一切,朕相信。可是這收回田契之事,跟北伐又有啥關係?」

  支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爲現在的劉裕清楚,真正阻止北伐,成爲他建功立業的最大阻力的,不是北方的胡虜,而是在身後的世家高門。他所說的那個黑手乾坤,不管是不是存在,起碼有一點是清楚的,就是北伐所需的人力,糧草,都控制在這些江南的世家手中,就是陛下有意支持劉裕北伐,也是給不出他北伐的這些資源,只有向世家去要,才行。」

  司馬曜的心中一動:「所以他在戰前就說這些百年田契的事,就是爲了讓朕下令,收回這些田契,歸於國有嗎?」

  支妙音點了點頭:「不錯,這個秘密,近百年來只有他一個人真正點破了,那陛下真正執行的時候,也非此人不可,劉裕看似豪勇粗放,但其心思極爲縝密,絕不會做無把握之事,打無把握之仗,拋出這件事,就是與全大晋的世家爲敵,今天他在這裡,受到平民的歡呼,受到北府軍的擁戴,却是讓世家大族們恨不得吃他的肉,睡他的皮,就是這個决定的結果。」

  「北府軍雖然是謝家所組建,但軍士成員却幷非世家子弟,而是來源於草莽,雖然因爲戰功,得了一些土地,賞賜,但幷不足以讓他們滿足,更不用說,即使成爲有些小産業的自耕農,也會給世家和小地主們以各種手段,巧取豪奪,最後重新變得一無所有,只能回去當佃戶。」

  說到這裡,支妙音看著遠在三十步外,正在指手劃脚,維持著場內秩序的刁逵,嘴角勾了勾:「看看刁廷尉,還有他們刁家那種開設賭場,讓普通百姓輸得一貧如洗,最後賣光家産的本事,就知道,大晋的世家天下,究竟是什麽了。劉裕今天點破了這個事實,也激起了所有平民百姓心中的憤怒,如果現在他登高一呼,帶領平民百姓去拿回本屬￿他們的東西,一定是從者如雲。」

  司馬曜的臉色一變:「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田地這些東西,就算不屬￿世家,也應該是朕的,怎麽就成了草民的呢?還本屬￿他們?」

  支妙音淡然道:「天下之地,天下之土,當然是屬￿陛下,但是陛下不可能自己耕種天下之地,還是要賜田於民,讓他們耕作,這叫授田於民,世代國恩,對吧。」

  司馬曜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不錯,是這樣的,既是國恩,就是朕的土地,賜給百姓而已,只不過,現在這些土地,給那些世家大族們竊取,以至於這些土地上的佃農百姓,都只知有世家貴族,不知有大晋天子,著實可惡。」

  支妙音點了點頭:「所以劉裕需要奪回這些世家之地,歸還陛下,然後陛下可以堂而皇之地在這些地上征丁收稅,劉裕想要北伐建功,陛下也要通過收回河山來確立您的帝王功業,這跟那些只想在江南偏安苟且的世家大族是不一樣的,劉裕之所以跟世家决裂,選擇效忠陛下,爲您肯做任何事,就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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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分裂北府求制衡

  司馬曜睜大了眼睛,看著場中的劉裕,訝道:「你的意思是,劉裕在上場格鬥之前,就决定爲朕做事,去削那些世家的權勢富貴了?」

  支妙音正色道:「劉裕幾次北伐的努力,都因爲身後世家勢力的作梗而失敗,他是軍人,不是官吏,無法自己割據一方籌措糧草,既然不再相信世家,那就只有把希望寄托在陛下身上。向陛下,向天下人言明,這天下的土地,人口被世家所占據,就是讓陛下下令徹查,把那些開國元皇帝御賜的田契收回,這樣能把這些地方收歸國有,到時候陛下不可能再把收回的土地再給各大世家,而是會分給民衆,或者是一部分賞賜給有功將士,劉裕以此深結北府軍心,陛下亦可得江南百姓人心。到時候想要北伐建功,就是您一聲令下的事了。」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可是如果劉裕真的帶著北府軍去收回世家之地,那就算朕名義上得了地,再賞賜給百姓和北府軍將士,那這些人是會感激朕呢,還是會感激劉裕?要是朕反過來讓劉裕得了人心,那就會是大麻煩了。」

  支妙音微微一笑:「陛下多慮了,劉裕的目標可不是在江南,他無意在這裡跟您爭奪民心,他做的一切,只是爲了北伐而已。到時候如果新打下北方之地,那您可以繼續收歸國有,以安置北方百姓。您的子民會越來越多,而可征之兵,可征之糧也會越來越多。這些,也是劉裕想要的。」

  司馬曜點了點頭:「所以,讓劉裕在江南去收世家之地,重歸國有,是唯一可以行北伐之事的辦法,也是朕和劉裕可以合作的地方?」

  支妙音點了點頭:「是的,您跟會稽王無論鬥到何種程度,不過是選兩邊的世家而已,最後仍然是世家天下,可是如果陛下肯支持劉裕去收地,搞土斷,那就是用平民之中的新興勢力,來取代已經掌大晋之權近百年的高門世家了。這些新興的力量,爲了建功立業,也會堅定北伐的,到時候把這股力量引向北方,去奪取諸胡竊居之地,陛下幷不用擔心大權再次旁落,畢竟劉裕只在軍中,不掌政權,您有的是辦法可以對付。」

  司馬曜笑道:「聽妙音這麽一說,朕心甚慰。不過,如此一來,劉裕仍然有坐大的可能,自古兵强馬壯方爲天子,當年世家大族以這一招架空了元皇帝,以致坐大至今,尾大不掉,就算劉裕沒有什麽异心,但難保跟著他的人也會如此,到時候若是北伐成功,北府軍各大軍頭鎮守一方,若是出幾個桓溫這樣的人,又當如何?」

  支妙音微微一笑:「這就是我要向陛下建言的第三個原因了。陛下如果今天真的下令殺劉裕,或者把他拿下治罪,那北府軍就不會再爲陛下所有,反之,如果劉裕活下來,那陛下可以通過各種手段,將北府軍分化瓦解,劉裕可以用兄弟之義來團結衆人,但是在利益面前,不是所有人,都會跟他一樣純粹。」

  司馬曜的心中一動:「你的意思是?」

  支妙音看著對面的看臺,一指仍然端坐不動的劉牢之,笑道:「這第一個不服劉裕的,就是劉牢之了,他的資歷比劉裕老,戰功比他多,甚至一直是他的上級,現在却是讓劉裕搶盡風頭,一個無軍職的前軍官,比現任的北府主將還要得軍心,劉牢之是萬萬不能允許的,您如果讓劉牢之去辦土斷之事,他多半不敢向世家大族真的舉起屠刀,多半是陽奉陰違,意思一下,可是劉裕却是真的會這樣做的,所以,你用劉裕,不用劉牢之,讓劉裕結怨世家,這些吃了虧的世家大族會轉而支持劉牢之,與之在軍中相抗,這樣您就不必擔心劉裕獨掌北府軍權,形成尾大不掉的威脅了。」

  司馬曜喃喃道:「言之有理,開國之時元皇帝之所以給世家大族們架空,是因爲這些世家同氣連枝,利益相同,可劉牢之和劉裕幷非一路人,倒是可以牽制。只是劉牢之比劉裕長了一輩,是他父輩的那一代,可這幾次朕之所見,劉裕的兄弟,却多是跟他年齡相仿的後起之秀,劉牢之真的可以控制這些年輕人,讓他們跟自己走嗎?」

  支妙音正色道:「劉裕能讓這些兄弟爲之效死,是因爲他跟這些人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更在於他能給這些人爭得利益,讓這些本爲流民,佃農的傢伙,一個個都可以小有富貴,劉裕不在的這幾年,這些人在北府軍中,無出頭之日,也無建功立業的機會,所以劉裕回歸,就給他們視爲救星,甚至願意放弃軍職,跟著劉裕去洛陽戰鬥,在格鬥場請命。兄弟之義是一方面,可是劉裕能給他們實在的好處,又是另一方面。」

  「但北府軍中,能給他們好處的,可不是只有一個劉裕,除了劉牢之這些老將之外,這一位,也是一個以後可以跟劉裕在軍中分庭抗禮的人。」支妙音說到這裡,素手一指,另一面看臺之上,正在跪地請命的劉毅,一下子落入了司馬曜的眼中。

  司馬曜點了點頭:「劉毅倒是一直不服劉裕,這點朕也有所耳聞,你的意思,是讓朕去拉攏劉毅?可是他跟那些世家高門走的很近啊,肯爲朕所用嗎?」

  支妙音微微一笑:「不用,陛下只要給劉裕加以恩寵,劉毅自然心生妒嫉,他一向以爲自己的才能不在劉裕之下,只是劉裕有貴人相助,才能壓他一頭,你讓劉裕去削世家之地,然後加以賞賜,劉毅會轉而跟世家貴族暗中勾結,在軍中發展自己的勢力,以制約劉裕。如此一來,劉牢之,劉毅都會形成劉裕的掣肘阻力,使之不能獨掌軍隊,陛下只需要居中調節,維持平衡,則不用擔心北府軍不爲陛下所用。反之,若是今天殺了劉裕,那劉牢之和劉毅失了最大的競爭對手,他們只會倒向世家高門,絕不會爲陛下所用,劉裕的兄弟們也會對陛下失望,心寒,如此自弃强兵,實爲不智啊。有這三個理由,陛下可否决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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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北府重歸謝家手

  司馬曜的臉色漸漸地變得舒緩,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你所說的,確實非常有道理,不過朕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朕現在赦免劉裕和慕容蘭,那他們二人後續如何處置呢。尤其是…………」

  他說到這裡,看向了那站在劉裕身邊,小鳥依人一般的慕容蘭,嘴角勾了勾:「作爲女人,你真的一點也沒有問題,看到他們在一起嗎?」

  支妙音閉上了眼睛,喃喃道:「妙音已入空門,塵世間的情緣,再我再無瓜葛,劉裕跟她在一起也好,跟別人在一起也罷,都跟我沒什麽關係了,現在的妙音,只想忠於陛下,爲自己的家族做點事情,之所以求陛下赦免劉裕,不是因爲對他還有什麽舊情,而是因爲,劉裕能幫到陛下的大業。」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緩緩睜開:「妙音身逢大難,是陛下出手相助,助妙音和謝家,王家渡過了難關,這份恩情,妙音一定要還的,佛家講究因果報應,修今生來世,所以,妙音現在是全心全意爲陛下著想,幷無他念。至於…………」

  支妙音的目光也落到了那慕容蘭的身上,嘴角輕勾:「慕容蘭這次前來,是爲了救劉裕,她做到了,以前她跟妙音有過約定,不妨礙劉裕的事業,會北歸僞燕,再不相見,雖然剛才妙音對她厲聲質問,但妙音知道,以她對劉裕的感情,只怕這點是真的,若非劉裕有生死危險,她是不會前來的,現在劉裕雖然過關,但她的存在,永遠會是劉裕的心結,也是劉裕會被攻擊的藉口和理由,我想,她是會離開劉裕,回到北方的。」

  司馬曜微微一笑:「那有沒有可能朕給他們二人賜婚,以穩住僞燕,不再犯我大晋呢,劉裕如果接下來按你說的那樣去土斷,勢必會得罪世家大族,甚至大晋內部可能會有一場不小的衝突,這時候外敵逆胡若是南下,只怕北方之地會有損失。」

  支妙音點了點頭:「陛下深謀遠慮,所言極是,不過,正是因爲劉裕會跟世家爲敵,所以要是他把這些世家逼得狠了,他們會以跟慕容蘭的關係爲藉口,僞燕若南侵,他們會說劉裕是離間皇家跟世家間的關係,動搖國本,到時候劉裕只怕再難繼續這些事情,所以,慕容蘭應該早晚會離開劉裕,陛下可以給二人賜婚,以示寬大,但是對慕容蘭,可以任其來去自由,這樣既顯示了陛下的寬大與恩德,也把這些壓力,轉到了劉裕一方。」

  司馬曜大笑起來:「好,太好了,妙音,你真的是朕的智囊啊,好,就按你說的辦。」

  支妙音再次上前一步,輕輕地在司馬曜的耳邊低語道:「陛下,現在世家之間也不是鐵板一塊,象謝家這樣的,已經是在找退路了,我娘剛才下令讓謝家部曲退出,已經是一種表態,陛下赦免劉裕,示好那些肯主動上交田契的大世家,必可收回大權,成就一番偉業。」

  司馬曜看著場內,那已經集體列隊撤離的謝家部曲,以及那些仍然楞在原地,左顧右盼,神色之間已經有些慌張的其他大世家的部曲護衛們,點了點頭:「妙音,你和你娘是早就商量好的嗎,在這個時候撤離,算是表明你們謝家的立場?」

  支妙音微微一笑:「謝家和王家都是仰仗陛下的眷顧而得以發展,有今天的富貴,回報君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以前因爲各大世家之間聯手架空君王,加上歷代先帝往往英年早逝,所以我們兩家也不得不隨波逐流,今天陛下春秋鼎盛,正當壯年,又有革故鼎新之志,我們兩家自然要全力以赴,爲王先驅,這也是我們兩大家族歷來的訓導。」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妙音,你回去告訴你娘,這次你們的表現讓朕非常滿意,朕會看情况,找機會,讓你們謝家重掌北府軍權。」

  支妙音微微一楞,轉而不動聲色地說道:「陛下,這樣不太好吧,畢竟王恭是您最大的忠臣之一,這次雖然不在場,可是幷無有違聖意之舉,就這樣奪他的兵權,恐怕會寒了功臣們的心啊。」

  司馬曜微微一笑:「王恭作爲北府鎮軍將軍,管不住劉裕的行爲,本來就要負連帶責任,現在劉裕通過三場格鬥算是洗涮了自己的罪行,可王恭却不能置身事外,朕當年用他,是想讓他行清君側,正乾坤之事,而現在,這個事情可以由劉裕來辦,他若忠心,應該不計較這些個人得失,再說了,你剛才不是說了麽,這土斷收地之事,乃是得罪人的惡差事,朕這個時候不讓他做,不是保護他嗎?」

  支妙音秀眉微蹙:「那以陛下之意,把這個惡事讓劉裕來辦,同時讓謝家掌軍,不就是讓謝家去得罪那些世家大族了嗎?」

  司馬曜點了點頭:「沒錯,朕就是這樣想的,這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好事,你們謝家,王家兩大家族如果真的想忠於朕,與那些架空君權近百年的世家高門劃清界綫,就不要再想著首鼠兩端,騎墻事外。如果你們謝家不願意跟世家爲敵,那朕可以把這個機會給別人。」

  司馬曜說到這裡,語氣變得冰冷而堅硬,看著支妙音的眼中,冷芒閃閃,只有在這一刻,他才展現出一代帝王的那種狠厲與决絕。

  支妙音微微一笑:「陛下請放心,在我娘作出這個决定前,已經考慮到了這個結果,忠於陛下,就不可能再與別的世家爲伍,劉裕是我們謝家一手提拔和培養的,他的行爲,自然我們謝家要負責到底,請陛下放心,如果您真的按剛才說的那樣决定,我們謝家,必然義不容辭,全力協助。」

  司馬曜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既然你們有這個態度,那朕自然放心把大權交給謝家和王家,不過,朕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行土斷之前,劉裕必須入宮宿衛一年,朕要親自跟他多加接觸,讓他明白,如何去做一個真正的忠義之士。」

  支妙音微一欠身,行了個禮:「謹遵陛下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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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慕容自辯證清白

  司馬曜志得意滿,走向了鐵喇叭那裡,他輕咳了一聲,周圍看臺的喧囂聲,漸漸地歸於平寂,所有人,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平民百姓,都是看著自己的皇帝,一臉的熱切,只聽司馬曜沉聲道:「大晋的百姓,請稍安勿躁,對於劉裕和慕容蘭的處置,朕已經有了决定。」

  看臺上陷入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不少人交頭結耳,議論紛紛,王旬沒好看地看了一眼謝道韞的方向,重重地「哼」了一聲,顯然,他對剛才謝家的帶頭退縮,極爲不滿,這會兒的他,已經儼然成爲在場的各大世家的話事人,對著司馬曜行禮道:「陛下,臣等洗耳恭聽您的聖裁。」

  司馬曜點了點頭,正色道:「劉裕,朕可以體諒你護妻心切,但是朕在這裡,要問你一句,慕容蘭身爲燕國公主,易容改扮,假冒他人身份來我大晋,又在格鬥場中殺我大晋臣子,射我大晋官員,即使在現在,還手持兵刃,意圖在場中行凶,這些事情,是否應該治罪?」

  劉裕轉頭看了一眼慕容半,二人心意相通,同時扔掉了手中的兵刃,劉裕朗聲道:「陛下,剛才情况緊急,草民擔心各大世家的部曲護衛會一擁而上,傷我妻子,所以才持刃自衛,絕非有意冒犯陛下天威,一切罪名,劉裕願意一力承擔,絕無怨言。」

  慕容蘭急道:「晋皇陛下,請聽小女子一言。小女雖是外族人,也在大晋多年,知大晋律法。小女之所以易容改扮,不是有意地想要欺瞞陛下,而是因爲小女身份實在特殊,若不是找到合適的機會,只怕來不及開口,就會給那些希望劉裕死的人拿下了,又何來爲劉裕申冤的機會?」

  刁逵冷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妖女,你是不是想說,你跟劉裕只是兩情相悅,從不涉及軍國之事?連壽春城的陷落,也與你無關了?」

  慕容蘭沉聲道:「一碼歸一碼,奪取壽春,確實是小女奉家兄之命所爲,但那也是爲了取得苻堅信任而不得已爲之,事後家兄也跟謝相公有過解釋,雙方選擇了繼續合作,若非如此,小女也不會跟劉裕一起去秦國奪取那傳國玉璽。最後玉璽歸了大晋,也算是家兄對貴國的補償,難道一個玉璽,還抵不上一座壽春城嗎?」

  司馬曜點了點頭:「此事朕姑且信你,以後自當查實。除此之外,你敢保證沒有任何利用劉裕,打探我大晋軍情,最後讓你燕國獲利之行爲嗎?」

  慕容蘭朗聲道:「絕無,小女雖然負責情報打探,但絕不會把那些諜報手段,用於最信任自己的愛人身上,這個世上,小女對誰都可以用盡手段,但只有對劉裕,小女不會那樣做。劉裕也不會讓小女接觸任何有關大晋軍情的東西。」

  王旬厲聲道:「胡說八道,若不是你從劉裕身上刺探了軍情,五橋澤之戰,又怎麽可能伏擊我軍?你不要妄想把所有的罪責推到郗超的身上,他當時是個活死人,根本不在軍中,又怎麽可能知道我軍的行軍路綫呢?」

  慕容蘭哈哈一笑:「王大人說得好,郗超是不是不在軍中就不知軍情,這點暫時不說,只說劉裕,當時劉裕難道是隨大軍行動,知道北府軍的軍情嗎?他當時人在黎陽渡口,連大部隊都沒有跟上,而劉將軍的行軍計劃,是臨時制訂的,劉裕若不是從張願的兵敗中發現事情不對,孤身趕上大軍,又怎麽可能出現在五橋澤?既然連劉裕都對這個行軍計劃一無所知,我當時甚至都不在劉裕身邊,而是跟著我大哥,又怎麽可能刺探這些軍情呢?」

  司馬曜看向了劉牢之,沉聲道:「劉將軍,此女所言,可是事實?」

  劉牢之大聲道:「陛下,當時劉裕確實未曾參與軍機,而是留守黎陽,至於不入鄴城,追擊慕容垂的計劃,也是末將臨時决定的,劉裕不可能知道,當時劉裕追上來時,末將還爲此驚訝過。這點,北府軍衆將士都可以作證。」

  司馬曜點了點頭:「這麽說來,王愛卿所指控劉裕的泄露軍機之罪,似乎不足以成立啊,那麽慕容蘭,你大哥又是如何得知我軍的行軍路綫,幷加以伏擊的呢?」

  王旬臉色一變,急道:「陛下,不是這樣的,臣…………」

  司馬曜直接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先讓人家把話說完。」

  慕容蘭正色道:「以我大燕的軍力,要拿下鄴城,早就可以做到了,之所以一直圍而不克,就是爲了引北府軍來救,在河北之地加以消滅,我大燕的鐵騎在平原上縱橫無敵,而北府軍則是最强步兵,若是選擇在江南兩淮,這種水網遍布的地方作戰,於我大燕不利,於是大哥故意示弱,詐敗誘敵,讓劉將軍過河,而我軍的哨探斥候,早已經遍布四周,北府軍的一舉一動,盡在我掌控之中,又何必需要刺探敵軍的軍機呢?」

  王旬冷笑道:「一派胡言,若是劉將軍按原計劃,進入鄴城與苻丕的前秦兵馬會合,你們又如何伏擊?」

  慕容蘭微微一笑:「秦晋兩國在淝水之戰時還是不死不休的死敵,雖然一時爲情勢所迫,苻堅向大晋求援,但怎麽可能真正同心?再說了,提議跟晋國合作的姜司馬,楊將軍等人,已經被苻丕所殺,即使劉將軍率軍入鄴城,早晚也會跟苻丕正面衝突,我軍只需要坐山觀虎鬥,等兩邊打得精疲力盡時,再出手消滅便是,至於五橋澤,那裡是預留的伏擊戰場,無論北府軍上不上當,我軍都會在那裡停留,北府軍若來,則以黑火攻之,若不來,則我軍扎營於此,隨時可以反攻鄴城,這才是我大哥的用兵之道。」

  司馬曜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此戰之中,郗超到底又起了什麽作用?他究竟是站在大晋一邊的,還是幫著你們慕容氏燕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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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青龍之子口舌利

  一個三十多歲,峨冠博帶的公子哥兒,面目陰冷,搽著白色脂粉,身形瘦削,一看就是高門貴公子,他的眉心,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痣,從剛才郗超所站的棚子裡站了出來,顯然,這是一個郗家的公子,不少人開始訝道:「郗僧施?這不是郗超的養子嗎,這個時候,他還敢出來說話?」

  「我要是他,這時候躲還來不及呢,剛才,他也沒給他父親收屍吧。」

  「他又不是郗超的親兒子,而是郗超的堂弟所生,因爲其無子而過繼給他的,郗超雖然假死,但郗僧施已經繼承了他的南昌公的爵位,只怕也不是這樣容易混過去的吧,難不成,他是想跟郗超劃清界限,保自己的富貴?」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郗僧施向著司馬曜行了個禮:「陛下,微臣有話想說。」

  司馬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郗僧施,你父親的罪,已經是鐵證如山,你難道還想翻案不成嗎?」

  郗僧施一撩前襟,跪了下來,對著司馬曜朗聲道:「陛下,家父是爲了大晋的江山社稷而犧牲,不知道何罪之有。難道,會用黑水,會用機關術,就是通敵叛國了?衆所周知,黑水是慕容氏的祖傳秘方,當年其入主中原之時,就曾經以這黑火擊敗過石趙,冉魏,難不成這東西,還是家父給他們的嗎?」

  司馬曜的眉頭一皺,看著慕容蘭:「郗僧施所說的,可是事實?」

  慕容蘭點了點頭:「不錯,黑色妖水,確實是我慕容氏在關外時就發現的,多年來是我慕容一族不傳之秘,但郗超假意接近我大哥,竊取了這黑色妖水的秘密,以後用於戰場,遺禍天下。」

  郗僧施哈哈一笑:「這就是了,陛下,你聽到沒有,是家父冒著巨大的危險,與狼共舞,才從慕容家那裡竊得這黑色妖水的配方,加以利用,這是爲國謀福利,可不是通敵叛國,要是通敵叛國,應該是拿我國的不傳技術去資助敵國,給自己謀好處才是。」

  「可是家父呢,他本就是位高權重,身份尊貴,多年來,却是隱姓埋名,甚至傳出假死的音訊,就是爲了忍辱負重,打入敵營,竊取敵國的技術秘密,軍事秘密,以圖將來報國。難道他是與慕容垂勾結,出賣大晋,自己作爲燕軍的先驅?慕容蘭,劉裕,你們剛才可是說,家父可是一手燒了鄴城,把敵國都城一把火燒了,燒死十萬敵國本族民衆,這難道不是對大晋有利的事?」

  劉裕一言不發,心中却是暗自嘆息,這郗僧施還真的是反應神速,言辭犀利,明明鐵板釘釘的郗超叛國之事,給他這一通狡辯,居然無理也能爭出三分,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子,郗超這些年在當青龍的時候,估計也沒少栽培這個過繼過來的孩子,又或者,是他看中了這個郗僧施身上與衆不同之處,才會收爲養子,繼承自己的爵位的,既然南昌公的爵位可以繼承,那麽青龍之位,會不會也將來傳給此子呢?

  劉裕一邊想著,一邊慕容蘭的聲音,却是平靜地響起:「郗公子好口才,怕是剛才令尊大人死時,你就在想這些脫罪之詞吧,連給令尊收屍都不做,却在這裡洗冤。但是你再怎麽辯解,總是抹不了一個事實,你爹暗中接觸我大哥,爲其謀劃,取得其信任,這得做多少有利於大燕的事情才行,這其中又有多少次出賣晋國的將士,江山,要不然,以我大哥的智力,怎麽會無緣無故地相信晋國的死敵呢?」

  郗僧施勾了勾嘴角:「你自己說過,那是因爲兩邊曾經聯手分裂和擊破了前秦,曾經有過合作,謝安可以跟你大哥合作,爲啥我爹就不行?」

  慕容蘭冷笑道:「謝安從沒有親自跟我大哥見面,所謂合作也不過是聯手在淝水擊破了苻堅,之後就成爲死敵,可是你爹呢,一直到我軍北伐鄴城,出兵五橋澤的時候,都是我大哥的座上貴賓,剛才晋皇陛下問我,在鄴城之戰時,你爹在做什麽,現在我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回答,當時,你爹正以青龍的身份,在我大哥身邊獻策呢,商量著如何用計引北府軍上當,再以黑色妖水加以消滅,甚至連那在草叢中拋弃輜重,留下金銀珠寶的毒計,也是你爹出的!」

  郗僧施氣得滿臉通紅,白色粉末都雪花也似地從臉上脫落,大叫道:「混蛋,一派胡言,你,你這是死無對證!」

  劉裕突然冷笑道:「郗公子,你說你爹死無對證,那我這裡恰好有個活著的人證,要不要當面對質呢?」

  郗僧施的臉色一變:「一派胡言,你,你只會找你北府軍中的同夥,合謀來誣陷家父,這些都是你的陰謀。陛下,你可千萬別信。」

  劉裕哈哈一笑,轉向了另一面的看臺:「桓世子,不知你可否願意出來,爲我做這個人證呢?」

  看臺上響起一陣驚呼,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華麗的大棚,桓玄的臉色陰沉,緩步而出,看著劉裕,冷冷地說道:「劉裕,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跟郗超的恩怨,與我何干?」

  劉裕微微一笑:「桓世子,那可否請你解釋一下,自從你辭去義興太守之職,離開建康之後,這些年去了哪裡呢?你可得想好了,萬一編錯了話,給當場拆穿,可就不好了。」

  桓玄的臉上肌肉在微微地跳動著:「哼,劉裕,本世子游歷天下,探查天下各種險關要隘,連陛下都不需要回報,又何必要在這裡給你什麽交代?」

  司馬曜突然冷冷地說道:「桓郡相,朕也比較好奇,你這幾年去哪裡了,放著朕的一方父母官不做,突然一出現時,就可以號令整個荊州的桓氏舊部,帶著千軍萬馬,甚至連荊州刺史都要看你臉色行事,你的能力,大得很哪!或者說,不是你的能力大,而是你身後的人,可以一手遮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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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識時務者爲俊杰

  桓玄的後背開始冒冷汗,他看著站在司馬曜身邊,嘴角邊帶著一絲冷笑的支妙音,突然心中一凜,他意識到,只怕是劉裕已經早就通過支妙音的吹風,把自己在鄴城和草原的事,多少跟這司馬曜透露了吧。要不然,這個皇帝怎麽會有如此地反應呢?

  桓玄的心中飛快地盤算著,現在郗超已死,自己手中有兵有地,也有朝廷的身份,把以前做的事推到郗超身上,就沒有問題了,可要是在這裡撒謊給拆穿,惹怒了皇帝,他可以借著民衆對郗超的痛恨,直接下令將自己拿下,到時候要是命都沒了,好不容易得來的荊州,也只會是過眼雲烟,而那些個世家大族,甚至在自己身後的殷仲堪,也不可能爲自己全力營救的。

  想到這裡,桓玄迅速地作出了决定,其實今天當他知道郗超身份的時候,就非常地驚訝,再一想到郗超居然讓自己的堂弟來當雍州刺史,分自己荊州之地之兵時,心裡的那個恨啊,無法用言語形容,現在在他心中第一仇恨對象已經不再是劉裕,而這個多年來玩弄自己於股掌之中的師父,他咬了咬牙,朗聲道:「陛下,若您執意知道微臣這些年的去向,還請先恕微臣之罪!」

  司馬曜點了點頭:「國有國法,你若犯有國法不容之罪,朕自然無法回護,但是若是你受人脅迫或者指使,犯罪不重,那朕可以考慮將你赦免,不過,你必須交代實情,不得有半點虛假,在這裡,當著天下士人百姓的面,想好了再說。」

  桓玄點了點頭,正色道:「微臣之所以這些年的去向,不想再提,實在是因爲不够光彩,這郗超嘛,大家都知道,當年是先父大人的頭號幕僚,智囊,也是微臣從小授業的師父,教微臣讀書習字,兵書戰略,可以說,算是微臣的先父大人和叔父大人外,另一個如師如父的人了,所以,他的假死之事,微臣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幷沒有向陛下告發,這是微臣的第一樁罪。」

  司馬曜微微一笑:「你是郗超的弟子,如同兒子一樣,本朝以孝治天下,親親相隱,加上郗超的所做所爲,你未必全盤清楚,所以不來告知,幷不爲罪,這點,朕可以赦免你。你繼續說。」

  桓玄繼續說道:「後來,郗超派人來傳信,說微臣繼續當個義興太守,毫無前途,需要爲國做一件大事,立一個大功,方能出頭。不然只能眼看著謝家,還有北府軍的新銳們借著新的北伐,一路青雲直上,所以微臣才會留下父爲九州伯,兒爲五湖長的不平之詩,挂官而去,這點,是微臣的第二樁罪過。」

  司馬曜的眉頭輕皺:「雖然說世家子弟們可以不就朝廷的征辟,但若是人人都如此,那朕又用何人治理天下呢?桓公當然功高蓋世,却有不臣之心,你身爲人子,應該引以爲戒,不可走你父當年的老路啊。」

  桓玄連忙點頭稱是:「謹遵陛下教誨,微臣一向以先父的晚年糊塗爲戒,修身自省,絕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剛才那句詩,只是想抒發一下報國無門,功業難立的遺憾之意,沒有別的意思。」

  司馬曜的眉頭稍緩:「好吧,但願你心口如一,這幷沒有什麽罪,朕也無需赦免,不過,聽你的意思,你是去投奔郗超,做什麽秘密之事了?」

  桓玄正色道:「不錯,這件事情,就是去北方,河北之地。」

  郗僧施厲聲道:「桓玄,你休要往先父身上潑髒水,真當我郗家無人,好欺負的嗎?」

  桓玄冷笑道:「你郗家是有人啊,不止是有人,還有數百身手矯健的殺手暗衛呢,比如第一場格鬥中那個偷襲劉裕的鷹雙飛,就是其中的一個,你爹當時讓我去河北,說是可以觀察鄴城的秦燕相爭,伺機而動,甚至偵察敵情,爲北伐大軍的先導,就象朱序刺史一樣,身在敵營,却心向大晋,最後立功回歸,不僅洗涮了自己的污名,也立下大功,恢復了官爵。」

  「微臣本來還在猶豫,畢竟這種深入敵境,對外界情况一無所知,危機重重,又有可能給人扣上裡通敵國的罪名,但是郗超却說,河北是先父大人傷心之地,鄴城是他老人家一輩子的心結,身爲人子,爲父盡孝,就應該去彌補這個遺憾,挽回他的威名,這句話打動了微臣,所以微臣幾乎是孤身上路,前往河北,與郗超會合。」

  「可是當微臣見到郗超之後,却被他扣留,這時候微臣才發現,原來他到河北,可不是爲了刺探什麽軍情,爲大晋北伐軍先導,而是與慕容垂勾結多年,想要借機一舉消滅北府軍先鋒呢。」

  郗僧施這下連脖子都紅透了,一下子抽出佩劍,遙指桓玄:「姓桓的,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再敢胡說八道,誹謗先父,當心我要你狗命!」

  司馬曜拍案而起,怒吼道:「混蛋,竟然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宿衛軍何在,還不將此狂徒拿下?!」

  刁逵連忙上前輕聲道:「陛下請息怒,郗公子不過是一時激憤,才在陛下面前失儀,還請您寬大處理。」

  司馬曜咬著牙:「這也寬大那也寬大,朕的天子之儀還有誰認?來人,給朕把郗僧施架出戲馬台,禁閉在家,等待朕的發落!」

  十幾個五大三粗的軍士一擁而上,把郗僧施直接架了起來,高高舉過頭頂,向著場外就走,而他的哀號之聲在場中回蕩著:「陛下,臣知罪,家父冤枉,冤枉啊,你可千萬別聽信奸人之言啊…………」

  郗僧施的慘叫聲越來越遠,桓玄的嘴角邊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長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郗超存了歹心,他想先設下陷阱,痛擊北府軍,然後將其餘部圍困,將之勸降。」

  「畢竟,北府軍是橫掃天下的勁旅,在淝水大破百萬秦軍的王師,郗超自己手下無一兵一卒,如果想實現其不可告人的陰謀,必然要有一支軍隊在手,所以他打起北府軍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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