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13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40
第三百七十一章 拓跋代國興亡替

  慕容南點了點頭:「不錯,那是拓跋氏部落參加的,不過沒混上諸候,隻混了個看守火堆的差事。畢竟跟中原的各個諸候國相比,當時的拓跋部落還是太弱小了,連個附庸都沒有混上。」

  「後來到了你們中原的戰國時期,草原上的拓跋氏部落,只是東邊的東胡聯盟中的一員,匈奴崛起之時,擊敗東胡,而拓跋氏則向東逃亡,進入了大鮮卑山,從此臣服於草原的霸主匈奴人,定期向其進貢牛羊,戰馬和女子。」

  「哦,對了,你們漢朝時的那個漢將李陵,投降匈奴後,匈奴單於還給他娶了個拓跋氏的女子作為妻子呢,大約就是拓跋部落進貢的。」

  劉裕笑道:「這事我也聽過,幸虧漢武大帝反擊匈奴,百年漢匈戰爭終於打垮了匈奴人,不然哪會有鮮卑的崛起呢?」

  慕容南點了點頭:「是的,但是後漢五單於混戰之時,拓跋氏部落還躲在大鮮卑山的深山老林裡,這時候當年被打散的東胡部落漸漸地從白山黑水的林子裡出來,有一個強大的部落首領,名叫檀石槐的,一統草原各部,他用了鮮卑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族群統稱,以示跟匈奴的區別。」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個鮮卑是我們漢人的叫法,鮮者,寡也,卑者,低賤也,意思是說鮮卑人數量稀少,種族低賤,並不是什麼好稱呼。」

  慕容南冷笑道:「你們中原漢人就是把自己當成天之驕子,四方都是蠻夷,連給他們定名字都是各種鄙夷的叫法,什麼鮮卑,匈奴都不是好詞。算了,不提這個。檀石槐是一代雄主,打得東漢軍隊接連大敗,一時間威震塞外,那些沒有跟著匈奴本部一起西遷的草原各部落,全都自號鮮卑。就連曾經作為匈奴左賢王的後代的宇文部,也改稱自己是鮮卑人了。」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宇文部落原來是匈奴貴族?」

  慕容南點了點頭:「是的,他們是匈奴左賢王,南單於的後代,因此在檀石槐時期給封為東面大人,統領遼東,而那時候我們慕容部落,也是他們屬下的一個小部落,並沒有成氣候,至於拓跋部落,大約也是在這個時期離開了大鮮卑山,到了呼倫貝爾的草原之上,重新成為遊牧部落。」

  「宇文部落在東漢中期,出了一個強大的首領叫宇文莫那,從陰山地區帶著十二個下屬小部落遷到了遼西一帶,他的部下勸他稱為天王,也是我們胡人中最高的首領,而他擔心會給漢人出兵討伐,所以只用了鮮卑語中的天王,音譯為宇文,這就是宇文部落的來源。」

  劉裕笑道:「看來這個宇文跟你們的這個慕容部落,以步搖冠為音近,取名慕容,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慕容南微微一笑:「是啊,因為檀石槐死後,草原再次無主,雖然各部落都自號為鮮卑人,但沒有一個統一的核心部落能號令大家。宇文部和我們慕容家起於遼地,而拓跋部則出了大鮮卑山,他們的首領拓跋毛開始,歷經十幾代人,終於在漠北形成了氣候,成為了塞外的霸主。」

  「我們慕容家經歷了多年的奮鬥,打敗了宇文氏,一統遼東,而拓跋氏則借著八王之亂時,晉朝最後的忠臣劉琨苦守晉陽,多次邀請鮮卑兵馬前來助守,他們趁機把勢力從漠北擴展到漠南,成了地方幾千里,控弦數十萬的塞外強國,而他們也建國號為代,算是天下的一方勢力了。」

  「但是拓跋氏始終沒象我們慕容家這樣,等到入主中原的好機會,相反,他們內部的爭權奪利,仇殺不斷。像是前任的代國國主拓跋什翼健,就先後給自己手下的大將長孫斤和兒子拓跋宴君所刺殺,國家也陷入分裂與紛爭,這才會秦國趁機出兵消滅。」

  劉裕奇道:「要說大將刺殺主君,想要篡位,還可以理解,可是這個兒子殺父,又是怎麼回事?」

  慕容南正色道:「那個拓跋宴君是庶長子,沒有繼承國家的權力,但他為人勇猛,立過許多戰功,所以心中不平,而唆使他叛變殺父的,則是他的堂弟拓跋斤。」

  「當年拓跋什翼健身為代國太子,嫡長子,卻因為代國弱小,中原的石趙帝國強大,而到趙國當了人質,他的父親,前任國君暴斃,國中群臣推舉其弟弟拓跋孤為君主,而拓跋孤卻把拓跋什翼健從趙國迎回,把國君讓給了自己的哥哥,由是拓跋什翼健非常感動,曾當眾立誓將來會把一半的國土分給拓跋孤的兒子。」

  「幾十年過去了,拓跋孤早已經死了多年,但拓跋什翼健卻沒有依當年的承諾,把一半的國土還給他的兒子拓跋斤,於是此人心懷怨恨,有意地接近同樣有怨氣的拓跋宴君,挑唆他謀反。」

  「拓跋宴君是拓跋什翼健在趙國當人質時和趙國婢女所生,身份低賤,卻是庶長子,後來拓跋什翼健從趙國回來之後,我慕容氏強大,入主中原,拓跋什翼健轉而向我大燕求婚,迎娶了慕容氏的宗室公主為正妻,生下幾個兒子。拓跋斤於是挑唆,說拓跋什翼健為了讓慕容公主的兒子順利登基,準備除掉拓跋宴君,而這個拓跋宴君剛剛迎戰秦軍時戰敗,怕給問責,乾脆就弑父殺弟。」

  「從此代國內亂,各部落都不願意再聽從拓跋宴君這個弑父兇手,紛紛叛代歸秦。而秦軍以當年被拓跋氏打敗的匈奴鐵弗部首領劉衛辰為先導,以大軍攻代,一舉滅之,擒獲拓跋宴君與拓跋斤,送長安車裂處死,以警示天下,弑君殺父的凶徒下場。」

  劉裕哈哈一笑,長舒了一口氣:「真是精彩的故事,拓跋宴君真是罪有應得,只可惜代國十幾代人,幾百年的奮鬥,就給這個蠢貨毀於一旦了。對了,你們慕容家跟姚氏羌族聯合,就沒想過去找拓跋氏的後人一起複國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40
第三百七十二章 楊秋中計入壽春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神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謀反這種事情還要四處宣揚嗎?」

  劉裕反問道:「那你們怎麼又拉上了姚萇當幫手?」

  慕容南歎了口氣:「是姚萇主動找上主公的,可這拓跋氏,現在可是群龍無首啊,當年拓跋宴君之亂,幾乎殺光了所有的兄弟和父親,嫡子嫡孫中,只剩下了一個拓跋矽,還是個十歲的孩子,而且他人也不在長安,我們就是想找他也不可能啊。」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不是秦國滅別人的國家,這些亡國之君都要遷到長安,給個官名,監視控制居住嗎?為何會放過這個孩子?」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們草原之上,地方太大,往往可汗或者單於無法自己一個人統治,所以要立左右賢王,或者是南北大人來控制。當年代國強盛之時,南部大人劉庫仁是國內的大將,率兵力敵秦軍,也能勉強守個均勢,後來拓跋氏內亂,父子相殺,國破家亡,他也只能投降秦國,不過他投降的條件是,不讓拓跋矽象其他俘虜一樣到長安去,而是在自己的部落裡成長。」

  劉裕的眉頭一皺:「草原之上,竟然也有這樣的義士?」

  慕容南搖了搖頭:「也未必全是忠義吧,劉庫仁雖是南部大人,但本部落的實力一般,秦國擊破代國之後,塞外最強的勢是引秦軍滅代的匈奴鐵弗劉衛辰部,這個人跟劉庫仁是死敵,做夢都想要消滅他,而苻堅一意南征,並不想管這些草原上的事情,所以劉庫仁為了自保,只有抬出拓跋矽這個代國的亡國皇孫,作為自己的擋箭牌。」

  劉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麼說拓跋氏還留了後人在草原上,在自己的舊臣劉庫仁所部的保護下,苻堅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就不怕代國復興?」

  慕容南微微一笑:「所以苻堅要急著先滅東晉,才能騰出手遠征草原。老實說,塞外那種遊牧生活,跟中原的農耕完全是兩回事,不可行中原王化於草原,還是只能靠遊牧汗國的那種方式,然後想辦法分而治之。所以,苻堅也不能太過於得罪劉庫仁這樣的草原強人,畢竟,那匈奴劉衛辰也是出了名的狼子野心,還需要劉庫仁來制衡呢。至於拓跋矽成年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劉裕歎了口氣:「我有種預感,以後這個拓跋矽,也許會在北方崛起,復興代國。算了,先不管他,拓跋氏鮮卑的事情,我已經大致清楚了。說說眼前的這些氐人吧,你覺得他們會聽我們的話,隨我們入城嗎?」

  慕容南點了點頭:「他們接受了我們的美酒與牛羊,應該不會反對。荊州軍的撤離,無形中幫了我們大忙,讓這些氐人以為我們對他們沒有戒心,壽春城防堅固,他們大概也想要混進城去,內應破城,這和我們的目的是一拍即合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現在楊秋應該和手下們在交代入城後如何發難起事,商議完後,就會答應我們的要求。」

  劉裕微微一笑,看著散坐在各處,很多已經開始跟那些氐人一起把酒暢飲,行起酒令的慕容家騎兵們,說道:「這些氐人對我們漢人有戒心,但碰到鮮卑人,那算是半個老鄉了,不會有防備,這些混合了蒙汗藥的酒,一個多時辰後才會藥勁發作,壽春城中的軍士與民夫,已經埋伏在離此十里處的小林之中,一旦這裡的氐人全部醉倒,只要有人發信號,他們就會迅速過來收拾殘局。」

  慕容南笑著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黃色的小藥包:「解藥我已經提前發下去了,我的人都服用過,絕不會給灌倒,放心吧,一切已在掌握,這帥帳裡的楊秋等人沒有喝酒,不過,就算他們不喝,手下全倒了,要制住他們幾個,也非難事。」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不,為防萬一,最好還是讓他們進壽春城,在城裡動手,他們連補救的機會也沒有。」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帥帳那裡亮光一閃,楊秋信步而出,大聲道:「劉幢主請問在哪裡?」

  劉裕與慕容南對視一眼,走向了楊秋:「我等在此。」

  楊秋身後已經站出了帳中的那十餘個軍將,他的臉上掛著笑容:「劉幢主,我已經和我的部下們說好啦,他們都同意留下來為大晉打這一仗,等兄弟們吃飽喝足,咱們就進城!」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楊將軍,不要這麼急,這回我來之前,徐將軍特地吩咐過,先讓弟兄們吃好喝好,這進城之後的具體防務,還有換裝的事情,還要請楊將軍和眾位頭人一起進城商議才是。」

  楊秋的眉頭一皺:「有這個必要嗎?」

  劉裕點了點頭:「你們畢竟身穿秦軍軍裝,這回要是入城,只怕會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敵軍細作如何看到這些,你們也有風險,所以徐將軍說了,一方面是宴請各位將軍,順便佈置你們的防區,另一方面嘛,也讓你們順便領兩千五百套晉軍衣甲回來,到時候換了裝備再入城,就不會讓城中百姓誤會了。」

  楊秋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道:「徐將軍想的真是周到,不過,既然已經考慮到了這些,為何不先把這些衣甲讓劉幢主帶來,而是帶了牛羊和美酒呢?」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還不知道楊將軍是不是肯留呢,萬一衣甲白白帶來,豈不是費時費力?楊將軍,事不宜遲,咱們這就上路吧。」

  楊秋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對著後面說道:「額白赤,你留在這裡統領全軍,萬一秦軍殺到,不要慌張,緩緩退向壽春方向,記住,點狼煙報信。」

  額白赤正色道:「末將遵命。」

  劉裕笑著對慕容南說道:「拓跋幢主,這裡就交給你了,你要好生款待各位氐族將士,千萬不能怠慢了他們!」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拱手行了個軍禮:「自當從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41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寄奴清晨入牢獄

  天亮了,楊秋從睡夢中醒了過來,他的頭暈沉沉的,記得昨天夜裡的宴會上,那洋河大麯的後勁,可是前所未有地強烈,讓他一時間天旋地轉,而徐元喜那帶著笑容的臉,是他倒下前最後的記憶,他喃喃地自語道:「好酒!」

  但是,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帶著黴濕的臭味鑽進了他的鼻子裡,昨天的夜宴上的酒香和舞女身上的脂粉香氣,與之相比,居然是如此地強烈,而在這臭味之中,居然還有一些屎尿的味道,讓他差點一張嘴就吐了出來。

  楊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縷陽光從頭頂的視窗投了進來,照在這處小屋裡,他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已經不是昨天的刺史府偏殿,不再是那個燈紅酒綠的會所,而一處陰冷,潮濕,骯髒的牢房,自己正坐在發黃的稻秸杆之上,而周圍一陣響亮的鼾聲此起彼伏,裡先等七八個跟自己一起前來赴宴的手下,正跟自己擠在一間牢房裡呢。

  楊秋一下子回過了神,用漢語大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我關在這個地方,徐將軍,劉幢主,有人嗎?!」

  他這一叫,身邊的同伴們紛紛醒了過來,經過了一陣搖頭晃腦之後,所有人都意識到,自己已經成了階下囚,全給關在這裡了。

  一陣平靜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劉裕手裡持著一個火把,緩步而來,看著這些又叫又跳的氐人,微微一笑:「楊將軍,對你們的新住氣,不知是否滿意呢?」

  楊秋咬了咬牙,長身而起,厲聲道:「姓劉的,你什麼意思,我等真心前來投奔,你們卻是設下這種陰謀詭計,把我等打入大牢,究竟是為什麼?」

  劉裕冷冷地說道:「為什麼?楊將軍你自己不知道嗎?你們說前來投奔,卻不帶家屬,這兩千多人跟著你一起拋妻棄子,居然沒一個人去告發你,還真的是忠心耿耿啊。」

  楊秋一下子瞠目結舌,額頭開始冒汗,一邊的裡先眼珠子一轉,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劉幢主,你們是誤會了,我們並不是所有人都來,不想前來投奔晉國的將士們,有一千多人,他們就回去了,只是他們答應,對上面謊報說我們已經戰死,這件事楊將軍早就說過了呀。」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可惜啊可惜,酒是個好東西,咱們漢人有句古話,叫酒後吐真言,昨天你們的那些手下們,喝酒喝高興了,一不小心就跟咱們的鮮卑兄弟說了實話,而且,可不止是一個人這樣說的哦!」

  裡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他張大了嘴,說不出話,楊秋仍然不死心,沉聲道:「那是喝高了胡言亂語,你們可別當真啊!」

  劉裕冷笑道:「是麼,額白赤也是喝高了嗎?」他一揮手,一陣腳步聲響起,幾個強壯的軍士,架著一團爛泥似的額白赤,拖了進來,他哭喪著臉,看著楊秋:「首領,別硬抗了,我都全招了,晉人說,只要說實話,就可以饒我們一條命的!」

  楊秋突然如火山爆發一樣地吼了起來:「額白赤,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昨天我是怎麼交代你的?一旦我們出事,你就馬上組織兄弟們攻城,救出咱們!可你倒好,你自己先叛變了!」

  額白赤搖了搖頭:「首領啊,咱們的弟兄們,全給藥翻了,那酒,那酒裡有蒙汗藥啊,晉人狡詐,他們,他們早就伏了兵在附近,我們的人一倒,伏兵就衝了進來,把所有人都綁了,我,我這也是沒辦法啊。那個拓跋南凶得很,他說,他說不說實話,問一句就砍一個,我不能讓兄弟們都給他殺了,只能招認!」

  楊秋長歎一聲,邊上的幾個手下全都癱倒在地,楊秋咬了咬牙,看著劉裕,沉聲道:「事已至此,老子也不瞞你們了,不錯,我們就是天王派來做內應的,劉裕,你最好給自己留條後路,不然,天王大軍一到,城池破後,你就是死路一條!」

  劉裕微微一笑:「你的那個天王要是有本事強攻下壽春,還用得著讓你們來玩內應這種低劣的把戲嗎?楊秋,不要在這裡吹大氣了,爺爺可不是給嚇大的。」

  楊秋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你還等什麼,動手吧!」

  劉裕笑著一揮手,身邊的兩個軍士打開牢門,把額白赤推進了這個牢房,裡先等幾個囚徒衝上去就把他拉到牆角,好一陣拳打腳踢,慘叫聲在牢房裡回蕩著,劉裕搖了搖頭:「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又是何必呢?楊秋,我們漢人不是你們兇殘好殺的野蠻胡人,你們的生死,應該交由謝鎮軍來定奪,現在秦軍即將到來,我們沒辦法把你們轉移檻送廣陵,所以,你們只好在這裡委屈幾天了,不過,這回我們可沒有美酒和羊肉串來招待你們啦!」

  劉裕笑著轉身欲走,楊秋突然大叫道:「等一下,我的族人們怎麼了,你是不是把他們都殺了?」

  劉裕搖了搖頭:「就算是牢飯,我們也沒那麼多,要給兩千多人吃。本來徐將軍的意思是全給坑殺了,但我覺得畢竟是俘虜,殺俘不降,再說,讓你們胡人見識下我們漢人的仁義,所以,在解除了他們的武裝之後,我把他們全給放走了,楊秋,這也是為你好,你的手下們會為你在苻堅面前美言的,我才知道,你這回肯來臥底,是因為兒子當了駙馬啊。」

  楊秋的眼中閃過一絲喜悅之色:「你真的放了我的族人?」

  劉裕一笑而過:「我有騙你的必要嗎?楊秋,好自為之吧,下次再見面時,應該是壽春保衛戰的慶賀大會上,你應該又有酒肉吃啦!」

  劉裕笑著走向了大門那裡,突然,一個還帶著幾分稚嫩的童聲在他的耳邊響起:「你就是君川之戰的英雄,劉裕劉幢主嗎?」

  劉裕的心中一動,轉頭看向了一邊,只見一處陰暗的牢房裡,兩個十歲上下,穿著囚服的少年扶柵而立,雖然蓬頭垢面,神色憔悴,卻是在落魄中透出一份頑強,劉裕微微一笑,走到兩個少年面前:「你們就是朱綽將軍的兩位公子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41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朱家兄弟欲拜師

  左邊的一個年長點的少年訝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劉裕笑著一指這個少年:「你們兩個孩子遠遠比別的同齡孩子強壯,一看就是武夫之子,還有,你們雖然穿著囚服,但頭裹白布,腰纏麻繩,一副戴孝的樣子,除了剛剛誤殺舅舅的朱氏兄弟,還能有誰?」

  兩個少年一下子熱淚盈眶,右邊的朱超石不停地拿腦袋撞著柵欄:「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害死了舅舅,我,我怎麼就下得了手!」

  說到這裡,兄弟兩不禁抱頭痛哭,眼淚如同串線的珠子一樣下落,情真義切,看得劉裕都是心中感歎,黯然無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的哭聲漸漸地變弱,朱齡石抬起了頭,擦乾了臉上的淚水:「你真的是劉裕劉幢主嗎?」

  劉裕點了點頭:「我就是劉裕,怎麼,不象嗎?」

  朱超石上下打量著劉裕:「和想像中的差不太多,名震天下的大英雄,就應該是這樣如狼似虎的勇士,只是…………」

  劉裕笑道:「只是什麼?」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只是感覺你身上臉上應該有些刀疤,刺青什麼的,我爹的軍中,幾乎所有的軍士都有個左青龍右白虎什麼的,而你…………」說到這裡,兄弟兩個都看向了劉裕捋起的袖子,光滑滑的沒有任何刺青與紋身。

  劉裕搖了搖頭:「你們還是小孩子,從小估計有父親罩著,也沒怎麼跟人打過架,吃過虧,成天我只是聽說你們欺負你們的舅舅,可曾在街市上跟人打過?」

  朱氏兄弟搖了搖頭:「沒有,家父是這裡有名的世代將門,壽春城裡沒人敢欺負我們呢。」

  劉裕點了點頭:「這就是了,我告訴你們,身上有紋身和刺青的,多半是用來嚇人的。我劉裕從小在京口長大,可能你們也知道,自幼就給家裡拋棄,所有人都嘲笑我,看不起我,所以我從三歲開始記時的時候就有一股子氣,就在跟人打架,打了十幾年下來,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傷,但是拳橫腿霸,京口劉大的名頭也出來了。所以,我並不需要靠紋身和刺青來嚇人,我劉裕本人就是讓京口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朱氏兄弟的眼中盡是崇拜之色,朱超石喃喃地說道:「這才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啊,那氣場完全不一樣。劉幢主,我們可以叫你一聲劉大哥嗎?」

  劉裕微微一笑:「可以啊,我也就比你們大個十歲出頭,叫叔實在是嫌老,叫大哥正好。你是齡石還是超石?」

  朱超石正色道:「我是朱超石,這是我哥朱齡石,劉大哥,以後我們想拜你為師,學武藝,學兵法,可以嗎?」

  劉裕微微一愣,擺了擺手:「你們的父親就是將軍,為何要跟我學這些呢?」

  朱齡石歎了口氣:「爹長年出征在外,很少教我們這些的,再說這次我們給爹闖了大禍,他一怒之下幾乎要殺了我們,若不是幾個部曲叔叔苦苦相求,我們早就沒命了。不過他說以後再也不會讓我們習武了,要送我們去讀書。」

  劉裕笑道:「你爹說的是氣話,你朱家世代將門,怎麼可能不習武呢?」

  朱超石搖了搖頭:「不,劉大哥,這回他說的可不是氣話,他說我們兩個性子太野,家裡沒人管教,習武只會害了我們,以後再也不能習武了,要讓我們學文,做官去。」

  劉裕的心中一動,暗咐這倒未必不可能,朱家世代為將,但也只是這樣的中下層軍官,即使是朱綽,也不過是桓家的一個軍主,大晉的世家高門看不起這些出身行伍的軍漢,要想以後出人頭地,也許還真的要棄武從文呢。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笑道:「學文好啊,習武就算成了將軍,也當不了大官。你爹是在愛護你們,為你們的前程著想呢。」

  朱齡石搖了搖頭:「劉大哥,我知道這回我們闖了大禍,讓爹爹對我們傷心了,但是我們朱家世代忠良,都是從軍報國,再怎麼說也不能在我們這輩斷了,舅舅臨走的時候,還抓著我們的手,說以後我們不能讓朱家和桓家失望,千萬不能跟他一樣懦弱怕事。劉大哥,他自己臨死的時候都知道學文讀書會讓人變得娘娘腔,我們怎麼能走他的老路?」

  朱超石歎了口氣:「是啊,他死的時候都一直後悔自己以前太軟弱了,要是跟我們一樣的性格,即使是有這個瘤子,也沒人敢笑他。我聽說那些建康城裡的文官子弟,還不如我舅舅呢,要我們變成那樣,臉上塗粉,出門坐輿,連騎馬都不會,還不如讓我們死了好呢。」

  朱齡石跟著說道:「就是就是,聽說這些世家子弟連個雞都抓不動,結了婚後還會給老婆打,劉大哥,你說,做男人活到這份上,還有什麼勁?」

  劉裕啞然失笑道:「你們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還有,什麼給老婆打可是犯忌諱的,可不能隨便說啊。」他知道,這一定是當今皇帝給王法慧這個悍婦欺負的事情,傳到了兩個小子的耳朵裡,真是好事不出門,醜聞傳千里啊。

  朱齡石點了點頭:「我們聽劉大哥的,以後再也不說了,不過,劉大哥,爹爹不教我們打仗和兵法了,你能不能教我們呢?」

  劉裕搖了搖頭:「你們的父親只會生氣幾天,過了這陣,仗打完了以後還會回來教你們的,再說我在壽春也待不了幾天,教不到你們什麼。」

  朱齡石連忙說道:「我們就是要在這幾天跟著您就可以了,劉大哥,我們是壽春人,對這裡,熟悉,你如果要在這裡打仗守城,我們一定能幫你忙的!」

  說到這裡,朱超石歎了口氣:「劉大哥,這回舅舅是為了聯姻,為了守壽春而死的,我們害死了他,所以一定要為守城盡一份力,求您跟徐將軍說說,放我們出去,別看我們個子小,力氣可大呢,開弓放箭,搬石頭,就是要我們當敢死隊,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劉裕笑著向門外走去:「等我消息吧,但願徐將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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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咫尺天涯愛人離

  壽春,驛站。

  一處廂房之中,二人相對而坐,劉裕看著坐在對面,國色天香的王妙音,她那雙如水的眸子閃閃發光,直盯著自己,卻是透出一絲憂傷與顧慮,朱唇微啟,天籟般的聲音在劉裕的耳邊響起:「劉大哥,我,我真的不想這個時候回去,能讓我留下來嗎?」

  劉裕搖了搖頭,歎道:「不行,不是我不想你留在這裡,而是秦軍大軍將至,壽春城未必能保得住,你們女眷留在城中,實在不合適。」

  驛站之外傳來一陣陣婦人與小孩的哭聲,而大車的車輪碾過城中那些青石板的聲音,吱吱啞啞,伴隨著一些人喊馬嘶,鈴鐺響動的聲音,如陣陣波浪傳來,王妙音的眼神變得黯淡,低下了頭,輕聲道:「就算是女子,也可以為國出力的,劉大哥,留下我,也許會幫上你的忙。我畢竟不是普通女子。」

  劉裕正色道:「正因為你不是普通女人,而是王家的孫女,謝家的外孫女,身份高貴,所以才不能留在這裡。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要考慮到你的家族。」

  王妙音的眼中水波流轉,緊緊地盯著劉裕:「那,那你和我一起走,這次我們來這裡是為了聯姻之事,現在這事已經結束了,你也沒有理由留在此地。」

  劉裕歎了口氣:「我跟你不一樣,你的任務是來帶劉婷雲聯姻,可以說已經結束了,但我的任務,是盡一切辦法守住壽春城,而這聯姻,只是守城的一個手段而已。不管聯姻是否成功,我都要留在這裡。」

  說到這裡,劉裕站起了身,看向門外:「再說,在這個時候,作為男人,作為軍人,怎麼可以扔下城中的百姓,一走了之?妙音,你希望我當一個逃兵嗎?」

  王妙音咬了咬牙,也是長身而起,站到了劉裕的身邊:「我是王謝兩家的孫女,我也要為國出力,劉大哥,你不想當逃兵,我同樣也不想當。讓我留下來吧。」

  劉裕微微一笑,轉過身,扶住了王妙音的香肩:「妙音,不要多說了,大戰在即,你會讓我分心的,只有我心無旁鶩的時候,才能全力作戰。你放心,玄帥不會扔下我們不管,一定會派兵來救的,胡將軍的五千兵馬已經上了路,很快就會到,我在這裡,可以指揮守城,大大地消耗秦軍呢。」

  王妙音歎了口氣,螓首低垂,輕聲道:「好吧,我答應你,不妨礙你的事,回廣陵去,只是,慕容南會留下來嗎?」

  劉裕點了點頭:「不錯,他得留下,助我守城!」

  王妙音突然抬起了頭,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度:「他有什麼理由留下來?他帶的可是騎兵,你守城用不上的。」

  劉裕微微一笑:「守城又不能全是被動挨打,有時候也要主動出擊的,再說突圍的時候需要戰馬,他的這兩百多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看得出情緒變得很低落,她歎了口氣:「我好希望我也能有他的騎術,這樣就能留下來陪你了。」

  劉裕笑著擁王妙音入懷,伊人的頭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之上,而一股子蘭花的幽香,直衝他的鼻孔,讓他沉醉。劉裕柔聲道:「不,妙音,我不會讓你上戰場的,你是上天送給我劉裕最珍貴的禮物,我怎麼捨得讓你冒一絲一毫的危險呢?慕容南是我的兄弟,是我的戰友,但最多也就是跟阿壽,憑之他們一樣,跟你我之間的關係,還是不同。」

  王妙音的一雙玉臂,緊緊地環住了劉裕,她的聲音中透出一股子喜悅:「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劉郎,一定要珍惜自己,不要勉強,實在不行的時候,該撤還是得撤,你要記住,妙音永遠在等你。」

  劉裕的心中一陣暖洋洋的,正要繼續與伊人親熱,懷中的王妙音卻是突然挺起了身子,把劉裕重重地一推,轉身就走,她的聲音鑽進了劉裕的耳中:「劉郎,保重自己,妙音走了。」

  劉裕怔怔地站在門口,看著王妙音的倩影鑽進了一輛看著平凡無奇的幛車之中,十餘個精幹的護衛手持刀劍,步行於兩旁,而這輛車子,隨著車夫的鞭子在前面的兩匹馬兒的屁股上開了個花,漸漸地啟動,混在出城的人流車海之中,向著城東門的方向而去。

  慕容南的聲音在劉裕的耳邊輕輕地響起:「劉裕,你真的放心讓王姑娘這樣一個人上路?」

  劉裕搖了搖頭:「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十餘個護衛呢。」

  慕容南歎了口氣,站到了劉裕的身邊:「兵荒馬亂的,這麼多百姓一起出城,光靠十幾個護衛,只怕真要碰到事情,很難護衛周全啊。」

  劉裕扭頭看著慕容南:「這些是謝家的血影護衛,個個都是好手,只要不碰到秦軍的大隊人馬,妙音不會有事的。」

  慕容南微微一笑:「你對自己未來的妻子好像太不上心了,如果我是你,要嘛把王姑娘留在城中,要嘛也會派我這兩百餘騎兵護衛她回廣陵。」

  說到這裡,慕容南頓了頓:「何況,你有必要留在壽春嗎?聯姻已經失敗,此城守與不守,區別在我看來並不大。」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城中兵力不足,多一個人都是好的,所以這次隻讓婦孺老弱出城,而丁壯男子必須留在城中防守。如果不是因為要送妙音回去,那十餘個謝家的血影衛我都不捨得放走呢。」

  慕容南歎了口氣:「我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堅持守這壽春城。城中兵力加上壯丁也不過五千,秦國可是有幾十萬大軍,如果不顧傷亡強攻壽春,可能連半天都撐不住。這裡不是你的北府軍,沒有老虎部隊,看看那些缺乏訓練的守軍,還有那些民夫壯丁們眼中的恐懼,劉裕,這回恐怕你真的錯了。」

  劉裕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股自信:「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慕容兄弟,咱們還是討論一下如何守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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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彭城城頭將帥對

  淮北,彭城。

  苻融一身將袍大鎧,立於城頭,他的目光如炬,看著一隊隊如同長江大河般的軍隊,黑壓壓的,從城池的側面,遠遠地向著西南的方向延伸,直到地平線的盡頭,步兵夾著輜重大車,騎兵們則徐徐按轡而行,人馬的軍靴與鐵蹄踏在雪原凍土之上,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原野之中回蕩,而胡騎在前行中打著的頻鼓之聲,則伴隨著人的心跳之聲,讓人血脈賁張,一種渴望戰鬥的激情之火,在胸中燃燒著。

  一個四十餘歲,鷹鼻隼眼,滿臉虯髯的大將,站在苻融的身邊,可不正是秦國大將,荊州刺史,衛將軍梁成?

  苻融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們的行進速度還是太慢了點,這樣步騎混合,在這冰天雪地中行軍,只怕五天也到不了壽春。」

  梁成點了點頭:「陽平公所言極是,只是幾十萬大軍,不可能走得太快,除非是扔下步兵,騎兵突進。」

  苻融勾了勾嘴角,轉頭看了一眼梁成:「阿成,咱們自**好,又同時師事王錄公,情同兄弟,這裡現在沒有旁人,就不必見外了,還是小時候那樣互稱吧。」

  這梁成的父親梁平老,是秦國開國時的猛將,位高權重,當年王猛拒絕了桓溫的招募之後,曾經主動到梁平老的府上當過門客,梁平老驚訝於王猛之才,找機會向當時還只是國公的苻堅舉薦過,從此才有了苻堅王猛這對君相黃金組合。而梁成從小和苻融一起,以王猛為師學習過不少漢人的詩書典籍,兵法戰策。算起來,可謂是同門師兄弟了。

  梁成猶豫了一下,說道:「阿融,這樣稱呼真的合適嗎?」

  苻融微微一笑:「有什麼不合適的,二十多年過去了,咱們的兄弟之誼,卻是不會變的。其實只有我們氐人貴族子弟,才是真正血濃於水,願意為國效死的,不象那些給打敗的胡虜,哼,他們巴不得我們大秦完蛋呢。」

  梁成眉頭微皺:「阿融,別這樣說,上次你公開在天王面前這樣說慕容垂和姚萇,已經讓天王不高興了,這回天王南征,還要用到他們,這話傳出去,對你不是好事。」

  苻融冷笑道:「用到他們?真要用到他們就完蛋了。錄公早就看出他們存心不良,就想著秦晉大戰,然後坐收漁人之利呢。現在果然證實了他的判斷,你看,慕容垂在荊州前線一直是按兵不動,就跟對面的桓衝所部紮營對峙,而姚萇這個滑頭也是一樣,從巴蜀順江而下,本應一日千里,直撲江陵,結果卻是在三峽一帶停了下來,他們就是在耍滑頭,想要坐山觀虎鬥!」

  梁成歎了口氣:「這也正是我這回主動來此的原因,慕容垂根本無進圖之意,我留在荊州也是白費功夫,不如早點向兩淮戰場靠攏,也許還能幫上你,幫上天王的忙。」

  苻融微微一笑,拉住了梁成的手:「關鍵時候,還是我們氐人兄弟靠得住。現在我們管不了慕容垂和姚萇兩個奸賊,而天王這回南征的決心又是如此地大,不做出些成績,根本不可能讓他回頭。」

  梁成的眉頭皺了起來:「晉軍很精明,他們在淮北完全沒有抵抗,直接就撤了,這彭城不過是空城一座,沒給我們留下一粒米,也沒留下一個百姓。看起來,他們是要堅壁清野,一旦我們戰線拉長,糧道告急,他們就會出動那北府兵,全線反擊了。」

  苻融點了點頭:「是的,這是個陷阱,按常理說,我們不應該往裡跳,在這裡紮營固守,等到這個冬天過去後再作定奪,是最穩妥的辦法,這也是慕容垂和姚萇跟天王解釋時的理由。」

  梁成微笑道:「聽阿融你的意思,不是想駐守,而是想進攻吧。」

  苻融正色道:「是的,慕容垂他們耍滑頭不向前,但我們氐軍不能這樣。這次大戰,天王傾國之兵而來,我們起碼也要橫掃江北,打下廣陵。如果能消滅或者重創那北府兵,最好不過。晉軍的精銳也就是這十萬北府兵,如果能消滅他們,那大江也不足為慮了。」

  梁成的眉頭一皺:「可是北府軍現在根本不出動,就是集結在廣陵一帶,以逸待勞,如果我們強行出動想要決戰,只怕勝算不高啊。」

  苻融冷笑道:「那就想辦法逼北府軍出動,在我們希望的地方與之決戰。現在看來,淮北他們很快就放棄了,但是淮南,我料他們不會輕棄!」

  梁成的眉頭一挑:「你是說壽春?不是楊秋的部下回來說,晉軍準備棄守了嗎?我們的斥候也看到過,城中已經有很多人在撤離了呢。」

  苻融搖了搖頭:「撤的只是老弱婦孺,而守軍和丁壯留下了。這就說明,他們不想放棄壽春。阿成,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梁成笑道:「我昨天剛到,這些事情並不清楚,不過在我看來,晉軍的做法非常怪異,如果要守壽春,應該派大量援軍入城才是,但現在壽春方圓三百里內,沒有大股晉軍,北府軍主力仍然是在廣陵一帶集結,聽說長江上每天來回的都是運糧船,只怕他們的軍糧還沒有籌備好,這時候,是不能前出決戰的。」

  苻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從兵法上說,壽春不可守,但是晉軍卻是硬著頭皮要守這壽春,大概是晉國內部,對於前方的戰事有了看法,謝家的北府軍一箭不發就棄了淮北,眼看我大軍將要到淮南,建康城中的那些世家,還有皇帝怕是不高興了。所以謝玄只能在壽春打這一仗,起碼要做做樣子。」

  梁成奇道:「這淮南不是晉國的豫州嗎,按說是桓伊的地方,怎麼輪到謝玄來管了?」

  苻融哈哈一笑:「桓伊不敢跟我軍正面交鋒,早早地躲到曆陽去了,他手下的兵馬也多去了曆陽,這回並不敢來支援壽春,現在的壽春是孤城一座,兵馬不過數千,要想攻克,並不困難。」

  梁成點了點頭:「所以阿融你想的是加快行軍速度,搶攻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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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深入敵境兵行險

  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閃,正色道:「是的,錄公在世時,曾經跟我,還有天王說過,天下漢民都以東晉為正溯,如果東晉內部不出亂子,我軍出師無名,是不可能一舉滅掉他們的。」

  梁成勾了勾嘴角:「只怕也未必吧,晉國早已經滅亡近百年,天下人心,至少是北方人心並不向著晉朝,這從這些年來,南下流民越來越少,也可以得到證明,雖然錄公的才華蓋世,也是我的兵法老師,但是他畢竟是個漢人,心向本族政權,也是人之常情嘛。」

  苻融歎了口氣:「阿成啊,你也是百戰宿將了,想想當年我們滅燕國,滅代國的時候,那是百姓們喜迎王師,至少也會有劉衛辰這樣熟悉當地內情的地頭蛇為王師先導,所以才能勢如破竹,只要戰場上勝利,打贏決戰,那天下就可以傳檄而定,並不會出現盜賊蜂起,需要四處鎮壓的情況。」

  梁成笑道:「那是咱們的天王仁義,四海歸心。」

  苻融一指身後那空空如也的彭城城內,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大街小巷上空無一人,他咬了咬牙:「可現在呢?我軍一路進入淮北,無論城市還是鄉野,幾乎都沒有一個留下來的人,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晉人不歡迎我們!」

  梁成的神色變得漸漸嚴峻起來:「也許只是因為晉軍強行遷移城中居民南下吧。又或者是去年這裡經歷了反復的拉鋸戰,百姓早就逃散一空的原因。」

  苻融搖了搖頭:「如果是早就逃光了,那不會是這樣門窗緊鎖,如果是給軍隊裹脅南下,那總會有人躲起來,等我軍到來後再行迎接。現在我們占了淮北八百里的土地,留下的百姓不超過兩百戶,這足以說明,此地民眾,心向的是晉國,而非大秦!」

  梁成的眼中冷芒一閃:「這裡長期是晉國土地,遇到戰事,百姓向南逃亡也是常理,不過,對於這些不聽話的民眾,有必要讓他們長點記性才是,讓他們知道,無論是晉國的軍隊還是長江天險,都保護不了他們!」

  苻融歎了口氣:「阿成啊,兵書上說,這種就是典型的敵國險境了,我軍在這裡得不到補給,也缺乏嚮導,更是對敵情一無所知,這就輸了一成了。」

  梁成搖了搖頭:「去年打荊州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晉人全都躲進了襄陽城,堅壁清野,死戰不降,但最後在我軍強大的武力面前,還是敗了。可見這人心所向未必是勝負的唯一條件,只要有絕對的實力,一樣可以平定天下!」

  苻融搖了搖頭:「襄陽是孤城一座,再說從洛陽,宛城出兵到襄陽,不過幾百里地,補給亦非難事。可以完全靠實力強打。但是這彭城到廣陵的距離就長得多,而且江南水網密集,我軍大軍行動不易,現在是冬天,補給困難。」

  他說到這裡,眉頭一皺,一指著前方行進的軍隊,說道:「這些從青兗等州南下的軍隊,已經有些怨言了,更不要說從更遠的河北,幽雲之地長途跋涉的軍隊,天寒地凍,讓他們在這荒野之地行軍數月才到戰場,缺吃少穿,這士氣到了前線,還能剩下多少?」

  梁成的嘴角勾了勾:「別的地方的軍隊我不知道,但是荊州我帶來的五萬精兵,可是跟隨我多年征戰的部下,他們的士氣高昂,去年在襄陽的時候,圍城近一年,但仍然是鬥志不減,這回聽說要來兩淮,更是摩拳擦掌,主動請戰呢!」

  苻融滿意地點了點頭:「是的,你說的對,你的部下都是我們氐族本族的將士,戰後的賞賜也是對他們很多,關鍵時候還是自己人靠的住。這話在朝堂上不能說,但現在,就你我兄弟二人,就沒什麼好避嫌的了。錄公說的對,異族的靠不住,但是如果是本族兵將,還是可以依賴的。所以,我現在希望你能打好這個先鋒,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壽春!」

  梁成點了點頭:「拿下壽春有什麼意義呢?你為什麼如此看重此地?」

  苻融歎了口氣:「因為我們要用看得見,摸得著的戰果,給天王一個交代,讓他早早打消一戰滅東晉的心思。」

  梁成的臉色一變:「這又是什麼話?拿下壽春,正好可以跟北府軍決戰,如果能一戰消滅晉軍主力,豈不是更好?」

  苻融冷笑道:「阿成啊,這打仗之事你在行,可是這謀國重策,你就差一點了。東晉有長江天險,又是民情人心如此,怎麼可能一戰滅得掉?」

  梁成睜大了眼睛:「這回我軍起百萬大軍,怎麼可能不一戰滅國呢?要是不一戰滅國,那我們的這個動靜也太大了點吧。」

  苻融搖了搖頭:「是天王想一戰滅東晉,而他這樣想,是因為慕容垂和姚萇這兩個奸賊一再地挑唆和慫恿,我在朝中當庭爭辯,用盡一切辦法聯絡重臣,忠臣們來阻止,都沒能成功,這才有這次的百萬大軍南下。可是阿成,你知道兵貴精不貴多,靠著這幾十萬並無太高鬥志,又心懷不滿的異族軍隊,真的可以滅掉晉國嗎?」

  梁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你的意思是,拿下淮北,拿下壽春,算是對天王有個交代?」

  苻融微微一笑:「正是。拿下壽春,晉國可能會有兩個反應,要嘛是謝家在朝野輿論的逼迫之下,提北府兵來決戰,這樣我們就可以在壽春而不是廣陵跟他們決戰,把北府軍調離他們經營多年的老巢,勝算大上不少,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調慕容垂過來,讓他為先鋒對付北府軍,無論誰勝誰敗,對我們都沒壞處!」

  梁成笑道:「這倒是個驅虎吞狼的好辦法,要是在壽春打,那調荊州的慕容垂過來,他沒有理由拒絕。還有另一個可能的反應是什麼?」

  苻融正色道:「另一個反應嘛,就是你的動作太快,迅速攻下壽春,讓謝安藉口準備沒就緒,比如軍糧不足,城池不堅,乾脆放棄整個江北,退守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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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功高不賞臣子懼

  苻融說到這裡,得意地笑了起來,一指南方,仿佛看到了那奔騰不息的長江:「到時候天王只要到了大江邊上,看到那大江是如何地寬,那投鞭斷流的雄心,也不復存在了。這樣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短的時間拿下兩淮,以後何時想要渡江,就是由我們決定了。」

  「還有,如此一來,我們獨佔兩淮,東線大捷,在荊州方向的慕容垂也沒辦法再耍滑頭,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逼他們跟桓衝決戰,無論是勝是敗,對我們大秦都是好事。如此一來,慕容垂和姚萇這兩個奸賊的奸計就落了空,而天王的威嚴也得到了維護,豈不是兩全齊美嗎?」

  梁成的嘴角勾了勾:「就是說,這次的目的是引北府軍在壽春一帶決戰,如果這個目的無法實現,則把北府軍趕過大江,盡得兩淮之地,對嗎?」

  苻融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樣計畫的,天王這次傾國之兵南征,沒有點拿得出手的成績,也不好向他交代,但是最怕就是跟晉軍這樣拖下去,磨個一年半載的,雖然錄公為國家存了上千萬石的軍糧,但也不可能坐吃山空啊。」

  梁成笑道:「是啊,謝玄很會用兵,我最近一直在研究上次的君川之戰,他就是故意示弱,也象這次一樣在淮北虛晃一槍,很快地放棄掉,這才引得俱難和彭超野心膨脹,傾全力南下。然後他們在兩淮一線與之相持大半年,再突然出手,打了一個漂亮的反擊,一舉擊潰了彭超和俱難的大軍。」

  苻融歎了口氣:「此戰的關鍵就在於那大半年的對峙,北府兵在廣陵一帶連營幾百里,彭超俱難占了淮北之後又需要時間安撫,所以時間拖的一長,軍隊士氣下降,糧草不濟,就會給敵軍打反擊的機會。我們這回兵力雖多,但糧草的壓力更大,而且士氣還不如上回,所以更需要速戰速決。」

  梁成的眉頭微微一挑:「阿融,這事你跟天王商量過嗎?」

  苻融搖了搖頭:「天王不管前線的戰局的,他隻負責統一指揮,現在他人還沒到項城,兩淮一帶由我全權指揮,一旦我們拿下了壽春,就可以讓天王御駕親臨前線了。」

  梁成訝道:「讓天王親臨前線?這樣真的好嗎?」

  苻融微微一笑:「當然,這次天王沒待在長安,而是親自出征,那當然要給他青史留名的機會,不然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前線立了功,又置天王於何處呢?」

  梁成笑道:「好了,阿融,跟我就不用說這個了,漢武帝沒有親自出征,而是用衛青霍去病為將,不照樣是名垂青史嗎?你想讓天王親自到前線,是有別的目的吧。」

  苻融歎了口氣:「真的是什麼事也不能瞞住你,好吧,那我也直說了,讓天王到前線,是為了讓他親眼看看前面的情況,這樣既滿足了他想要指揮千軍萬馬的雄心壯志,又能看到前方的困難,如果有滅晉的機會,由他自己來定奪,如果實在沒有把握,他也可以知難而退,這個決定,你我是臣子,不能作的,只有他親自做才行。」

  梁成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滅國擒軍,是不賞之功,對嗎?」

  苻融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閃:「我大秦自立國以來,大國滅過兩個,一個是錄公當年領兵滅了燕國,再一個是苻洛領兵滅了代國,結果如何呢?錄公滅了燕國,回頭卻交出了兵權,跟天王之間也總隔著點什麼了。而那苻洛,滅代之後功高不賞,竟然起了叛亂的心思。所以自古為大將者,如果有蓋世軍功,卻搶了君上的風頭,都是大忌啊。」

  梁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就象衛青,霍去病,大破匈奴之後,也被漢武帝奪了兵權。還真是這樣的道理呢。」

  苻融歎了口氣:「這次未必能滅了晉國,但不管怎麼說,出兵百萬的決定,是天王作出來的,而且幾乎也是他一個人頂住了滿朝文武的反對後作出來的,所以,前線的戰守大計,最後要他來定。」

  梁成笑道:「那為何現在不要天王就來前線指揮呢?」

  苻融笑著擺了擺手:「我等身為將帥,臣子,總不能一點成績不作出來,就讓天王親身赴險吧。再說了,這回晉軍退得如此之快,這不太正常,我覺得有畏懼我軍百萬大軍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想打個以逸待勞,防守反擊,所以我們只有攻克了壽春,才算穩定了兩淮戰局,這個時候,才是天王到前線的好時機。」

  梁成深深地吸了口氣:「阿融,你說的我全明白了,放心,我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壽春,迎接天王的到來。你這裡可以繼續養精蓄銳,不要衝得太前,北府軍若不大舉出動,我們也不要出動大軍,增加糧食的消耗。」

  苻融點了點頭:「你這五萬人馬,足夠攻克壽春了,若是北府軍全軍來援,那就穩守不動,我自當提軍接應。其實我倒是希望北府軍在壽春和我們決戰,這樣一戰定勝負,把他們消滅掉,晉國再無可阻擋我軍的有力部隊啦!」

  梁成笑道:「壽春守將徐元喜不足為慮,此人不過是一個守成之將而已,以前我跟他交過手,輕鬆就打敗過他。那壽春城雖然城池還算堅固,但還能比襄陽城更堅固嗎?」

  苻融擺了擺手:「阿成,不可輕敵。徐元喜也許不足為慮,但聽說謝玄派了一個人去壽春城,就是那個曾在君川一戰中大出風頭的,叫什麼來著的?哦,劉裕!劉邦的劉,富裕的裕。」

  梁成冷笑道:「此人我聽說過,真有吹的那麼邪乎嗎?不過是一個幢主而已,君川之戰也只是作為誘敵之兵,連軍主都不是呢。」

  苻融搖了搖頭,正色道:「聽說這回正是此人識破了楊秋的詐降,設計將楊秋所部消滅。阿成,晉國並非無人,這種智勇雙全的才能之士,我們還是不能大意的,謝玄這時候派他來壽春,想必就是讓他助守,你的對手,並非易與之輩!」

  梁成笑著一撩披風,向著城下徑直而去:「好,梁某就會會這個劉裕吧!十天之內,我必生擒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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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秦軍騎兵兼程至

  壽春,城頭。

  劉裕一身皮甲,站在城頭,他沒有戴頭盔,也沒有束髻,隻束了個發帶,風兒吹拂著他那一頭狂野的亂髮,男兒的那種鐵血浪漫,盡顯無疑。

  慕容南抱著胳膊,站在他的身邊,嘴角勾了勾:「劉裕,什麼時候你也學會了我們胡人的這套裝束?是不是感覺這樣挺自由的?」

  劉裕微微一笑:「你就別借題發揮了,甲胄在身時已經夠不舒服了,當然是怎麼順怎麼來,不過你這方法不錯,用個發帶束額,就不必擔心頭髮散亂擋住視線了。」

  慕容南得意地笑道:「這又沒什麼難想的,你們如果戴頭盔時不也是一樣?算了,不說這些,昨天秦軍大軍來了,現在就駐紮在城外,你有什麼想法?」

  劉裕抬頭看向了遠處的城外,二十里外,已經是連營一片片,黑壓壓的秦軍士兵,如同螞蟻一樣來回奔走,而城外的不少丘隴之上,樹木一片片地倒下,數不清的輜重大車,正把這些樹木運往營寨之後,不用看也知道,這些樹木製成的攻城器械,也許這兩天就會用在攻城戰中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正色道:「這支秦軍看起來有四五萬人,雖然是步騎混合,以步為主,但是營盤的佈置卻是極好,主營看不出來,相鄰的營地裡,環環緊扣,深溝高壘,既可互相呼應援救,又能獨立堅守,看起來,一點也不亞於我們北府軍的大營啊。」

  慕容南微微一笑,伸手指向了對面的營寨:「看到沒有,除了秦軍的軍旗外,那飄揚的旗幟是什麼?」

  劉裕的心中一動,極目遠眺,只見十幾面繡著「梁」字的大旗,正在後面的營地中迎風飄揚,他喃喃地說道:「秦軍統帥姓梁?難道,是那荊州刺史梁成?」

  慕容南點了點頭,正色道:「我來找你也正是為了此事,剛剛接到了主公的飛鷹傳信,梁成在十天前已經率軍離開了襄陽,加入兩淮戰場,算時間的話,也差不多該是這時候到達了,不過…………」

  說到這裡,慕容南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他好像只是先頭騎兵到了,大隊的步兵還在後面呢。」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何以見得?我看他們大多數都是在行走的步兵嘛。你看,那些伐木的人,怎麼會是騎兵呢?」

  慕容南搖了搖頭:「不,他們不是步兵,你看,劉裕,他們的腿都是內八字,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只有成天在馬背上的人,才會如此。」

  劉裕的心中一動,看向了秦軍營地,果然如慕容南所說的那樣,這些秦軍儘管推著大車,扛著木頭,但看起來下盤虛浮,雙腿內八,走路的姿勢都有些怪異呢。劉裕點了點頭:「如果是騎兵先至,然後下馬裝成步兵,那就可以理解,為什麼梁成能來的這麼快了,壽春沒有失守,他們從北邊過來,應該是繞道淮北,按理說是十五天左右才能到的。」

  慕容南點了點頭:「所以說梁成這樣以騎兵先至,就是要搶一個時間,劉裕,現在他們騎兵先至,還要有兩三天的時間準備攻城器材,如果要撤,現在還來得及。」

  劉裕微微一笑:「為什麼要撤?慕容兄弟,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我們必須堅守壽春,為這次大戰爭取時間。他們只來了騎兵,缺乏步兵,攻城能力不足,正是我們的機會。如果這時候離開堅城撤退,那反倒是難以撤離。」

  慕容南咬了咬牙:「我這裡有兩百騎兵,我們騎馬可以回廣陵,至於徐元喜他們,就自求多福吧,實在不行可以脫下軍裝,裝作平民四散到各處鄉村,秦軍還算有紀律,總不至於亂殺平民百姓。」

  劉裕的笑容漸漸地消散,沉聲道:「慕容兄弟,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作為軍人,遇到敵軍不敢一戰,有堅城都不守,只想著逃跑,那是恥辱!」

  慕容南搖了搖頭:「該退讓時就得退讓,劉裕,我說過,我們草原之上弱肉強食,沒有人可以永遠強大,該低頭時不能逞英雄。這次秦軍為了爭取時間,不惜以純騎兵軍團先行,就是要搶下壽春。他們一定會不惜代價地攻城,只靠我們的這些兵力,實在是難以抵擋。」

  劉裕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他們只有騎兵,缺乏攻城器材,壽春城這幾天一直在搶修城防工事,而且城中的民夫們也是編入了守城序死,輪值四門,他們都是本地人,保城就是保家,我相信,即使秦軍數量再多,我們也能守下。」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孤城一座,外無援軍,內缺兵力,是守不下來的。劉裕,你五天前就說胡彬的援軍已經出發了,可是現在為何還沒有到?只怕有人要黑你啊。」

  劉裕搖了搖頭:「胡將軍現在已經駐守硤石,離此不過百里,隨時可以回應,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慕容南歎了口氣:「因為現在的情況,跟襄陽之戰太象了。桓衝也是率軍援救,但是離城百里,見秦軍勢大,不敢出擊,生生看著襄陽淪陷。我主公經歷了此戰,所以,我真的很擔心歷史會重演。」

  劉裕笑道:「你真的相信玄帥會扔下我們不管嗎?」

  慕容南的神色變得異常凝重,緊緊地盯著劉裕,一字一頓地說道:「劉裕,你真的就這麼確定,胡彬是玄帥派來的?」

  劉裕微微一愣,奇道:「胡將軍是奉了玄帥的命令,率軍來援的,這不是你親自接到的通報嗎?」

  慕容南冷笑道:「是玄帥下令他出擊,但是胡彬所部,並非北府軍序列,而是京城的宿衛兵馬,歸毛穆之統領,他會不會全力援救壽春,我反正是沒有信心的。」

  劉裕搖了搖頭:「北府軍現在需要爭取籌措糧草的時間,我們需要在這裡頂住一個月左右,胡彬一定也深知這點,如果壽春有失,他的部隊也很可能會被吃掉,幫人就是幫自己,這個道理不難理解。」

  慕容南咬了咬牙:「就算胡彬肯支援,但城中的這些軍士與民夫靠的住嗎?他們不是你老虎部隊的那些猛士,劉裕,你看不到他們眼中的恐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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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城頭軍民怒對峙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的目光掃向了一邊的城頭,城梯之上,不停地有民夫和軍士們在上上下下,但是他們的動作都顯得很僵硬,每個人的面色凝重,沒有半點笑容。

  「啪」地一聲,一個扛著沙包上城的民夫,撞到了一個在城樓邊當值的軍士,那個軍士勃然大怒,重重地一掌推在了這個民夫的胸口,大聲道:「你沒長眼睛嗎?怎麼走的路!」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按平常來說,民夫撞了軍士,肯定會魂飛魄散,甚至下跪磕頭,而這個民夫卻是一把扔掉了肩上的沙袋,怒目圓睜,直接衝著這軍士吼了起來:「撞你怎麼了,有種砍了我啊!」

  這軍士同樣給激得滿臉通紅,一把就抽出了腰間的佩刀,指向了這個民夫,吼道:「你小子找死是不是?信不信老子真的砍了你!」

  這個民夫毫不退縮,直接就向前兩步,用自己的胸膛頂住了鋼刀的刀刃,他的身子在微微地發抖,但聲音卻是越來越大:「砍啊,有種你就砍!沒本事跟胡人較量,也就剩下欺負我等百姓的本事了!」

  隨著這句話在城頭回蕩著,幾十個正在運沙包與石塊的民夫,一下子全都扔掉了肩扛手提的東西,圍了過來,站在這個以胸口頂著刀刃的民夫身後,大聲地喝起彩來,更是有些人憤怒地叫道:「就是,當兵的沒本事打退城外的秦軍,只會欺負我們這些百姓,還有臉逞威風!」

  「我們要出城,我們要逃命,憑什麼把我們留在這裡?!」

  「你們要打你們出城打去,我們為什麼要跟你們玉石俱焚?!」

  這些民夫們群情洶洶,紅著眼睛,梗著脖子,那個帶頭的民夫的舉動,把這些因為畏懼而精神壓抑到極點的人,內心的那些委屈與憤怒,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地點燃了,一時間,不僅是城頭的民夫,就是城下不少靠著牆根休息的民夫壯丁們,也都站了起來,揮拳跺腳,大聲聲援起城頭的那些同伴了。

  兩個城頭的軍官衝了過來,大聲吼道:「全都給我退下,不許嘩變,再有人大聲喧嘩,全都給我拿下!」

  但是這兩個軍官的叫聲不僅沒有讓這些民夫們退後半步,反而讓更多的人都圍了上來,幾乎要把城頭的百餘名守軍都給包圍住了。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劉裕,看到了沒有,城中軍民離心,你覺得這壽春城還守得下去嗎?趁著包圍圈還沒形成,早早地離開,才是上策。」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道:「沒到那一步。這些百姓民夫都是本地人,他們是最不希望城池陷落的人,沒有人願意成為異族的奴隸,這會兒不過是因為恐懼與怨恨的情緒需要宣洩罷了,你且看我如何去解決!」

  慕容南的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劉裕卻是大踏步地向著出事的地方走了過去,他看著劉裕的背景,輕輕地歎了口氣:「傻瓜,你以為你可以控制一切嗎?」

  城頭的人已經越圍越多,不僅是民夫,各處值守的軍士們也全都圍了上來,二十多名軍士橫著手中的長矛,拼命地攔阻著越聚越多的民夫們,可是哪裡擋得住這些民眾,城頭的軍民相峙的這股子聲浪,如同滾開的沸水,越燒溫度越高,即使是在這寒冬之中,也隨時有失控爆發的可能。

  徐元朗的聲音在聲嘶力竭地響起:「本將再說最後一次,爾等民夫,再不退下,將以軍法論處了!」

  那個以胸膛頂著刀刃的民夫厲聲吼道:「有種你就殺,反正是個死,我倒要看,死在你們這些大晉軍士手中,跟死在胡人手裡,有什麼不一樣!」

  徐元朗的臉脹得通紅,一把抽出了佩刀,大吼道:「你當本將真不敢殺你嗎?我看你就是個秦國奸細!」

  劉裕的聲音平靜地響起,聽起來不是很高,但是每個在場的軍士和民夫都聽得清清楚楚:「徐幢主,軍中無戲言,這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所有的人都心中一動,齊齊地看向了聲音的來處,只見軍士們的後方,讓開了一條通道,比常人高出近一個頭,壯如熊虎的劉裕,闊步而入,一身勁暴的肌肉,把這身皮甲幾乎要撐破,而那股子自信的氣場,更是讓剛才還喊打喊殺的眾人眾軍,一下子都失了氣勢。

  民夫之中有些人開始竊竊私語:「這人是誰啊,好一員壯士啊,以前怎麼沒見過?」

  「嗨,我前幾天見過他的,聽說是北府軍,從廣陵那裡過來的,當時流民來投的時候,他可是直接從城牆上就跳了下去,還飛過了護城河呢。」

  「啊,這麼厲害?」

  「那是,我也親眼見過的,我當時就是從北邊逃難過來的,本以為沒命了,可沒想到這人天神下凡一樣,直接就把那些胡人給收拾了!」

  「對對對,聽說那些氐人就是給此人收服了呢。這人是北府軍,聽說姓劉。」

  劉裕的耳中聽著這些議論,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一邊的徐元朗的眉頭一皺,說道:「劉幢主,這些刁民想要生事,我在這裡正在執行軍法呢。你來的正好,幫我一起彈壓這些刁民,我看,這些人裡就是有秦軍奸細!」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徐幢主,你說這些話,會讓這些壽春百姓心寒的,人家跟自己的妻兒老小別離,留下來守這孤城,就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你說他們是奸細,可有證據?」

  劉裕此言一出,那些民夫們轟然叫好:「就是,我等是大晉良民,怎麼就成了奸細?」

  徐元朗咬了咬牙:「若是良民,那就不應該煽動民變,在這個時候對抗守軍。劉幢主,你不知道,前一陣混進城的民眾不少,這些人很多給編入了守城丁壯,只怕其中的秦國奸細,並不在少數。」

  劉裕微微一笑:「徐幢主此言差矣,兵法有雲,用間之道,首在隱秘,間諜細作的任務主要是摸清城中的佈置,他們巴不得隱藏得越深越好,又怎麼可能公開地暴露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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