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3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37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多方角力求共主

  慕容南歎了口氣,側過了臉,幽幽地說道:「那不一樣,我如果幫主公複國成功,也算是報了慕容家世代的恩情了,那時候我可以重獲自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

  說到這裡,慕容南轉過了頭,看著劉裕,說道:「你說的有道理,從做人的恩義來說,苻堅對我們慕容家有恩,但這個恩,不足以抵過他滅我大燕的國仇家恨,而且這些年來,他淫辱我們慕容家的男女,這等屈辱,豈是小恩小惠就能抵消的?」

  劉裕並不清楚苻堅的這些風流逸事,眉頭一皺:「這又從何說起?」

  慕容南的臉微微一紅,搖了搖頭:「都是些家醜,不足為外人道也,劉裕,如果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你就別多問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主公要叛秦複國,絕沒什麼問題,我是堅決站在他一邊的。」

  劉裕點了點頭:「所以,如果我大晉這裡也出個象慕容家一樣的,比如荊州的桓家,你也覺得是理所當然?」

  慕容南笑著點頭道:「繞了這麼大一個彎,你終於說出想說的話了,剛才你在這裡跟桓玄聊了這麼久,怎麼,他跟你公開攤牌了?」

  劉裕歎了口氣:「桓溫當年有篡逆之心,路人皆知,但沒有想到,桓玄比他爹更加激進,甚至在我面前不加掩飾,歪理邪說一套一套的,讓我無從辯起。」

  慕容南搖了搖頭:「你難道不知道,你們這些晉國的世家子弟,都很擅長清談論玄嗎?你跟桓玄這種世家子弟做這種清玄之爭,哪是對手?!」

  劉裕心中一動:「清談論玄?那是什麼東西?」

  慕容南正色道:「就是把這些人世間的道理,用那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說出來,什麼宇宙蒼生,太古洪荒什麼的,圍繞著一個論題,要引經據典,挑各種大道理來維護自己的論點,反駁對手的,聽起來就像是兩軍對戰一樣,互有攻守。象謝安,劉惔,殷浩這些人,都是著名的清談家。」

  劉裕歎了口氣:「我今天跟桓玄是放開來談了不少,他沒太多引用典籍,大概是因為知道我看書不多,引這些典籍也沒什麼用吧,所以直奔主題。但跟他對話,我覺得有點邪門,明明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但就是辯不倒他。」

  慕容南笑道:「劉裕,你的才能畢竟是在戰場上,論力氣和武功,十個桓玄也不是你的對手。只能說各有所長罷了。怎麼,桓玄是不是說這荊州是他桓家經營的地盤,司馬氏的天下本非自己的武力奪取,他們能坐皇位,他桓家也能,是不是?」

  劉裕點了點頭:「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我卻不知道如何反擊,甚至隱約之間,覺得還有些道理呢。不過我絕不認同他們對謝家的看法,說得謝家好像是陰謀家一樣,自己虛君實權,做著山中皇帝呢。」

  慕容南笑道:「劉裕啊劉裕,難怪你會給桓玄這樣帶進圈子裡,甚至有了迷茫呢,原來你是不知問題的要害啊。」

  劉裕奇道:「問題的要害在哪裡?我怎麼不知道?」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桓玄說荊州是他們桓家打下的,或者說經營的,說謝家是把皇帝當傀儡,但他為什麼不說,自你們晉國南渡開國以來,執政的世家十幾年一換,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長久地把握權力,就是那荊州,也經歷了幾任刺史吧。」

  劉裕的心中一動,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是啊,這是因為畢竟打著大晉的旗號,就算荊州這樣長期不聽朝廷的藩鎮,也得承認自己是大晉的土地,荊州刺史是大晉的官員。說白了,無論哪個世家,還是哪個藩鎮,都是司馬氏的臣子。可是問題就在這裡,明明這些世家和藩鎮都比司馬氏要強,比任何一位皇帝更有本事,可為什麼要聽命於他呢?」

  慕容南歎了口氣:「很簡單,兩個字,名份。」

  劉裕奇道:「名份?這東西真的這麼重要嗎?自古兵強馬壯者為天子啊。」

  慕容南笑道:「可是兵強馬壯的不止你一家啊,那個皇位誰都看了眼饞,誰都想要,但是你的力量又沒有完全壓制對手,可以做到一家獨大,所以就只能妥協,轉而分享權力。」

  說到這裡,慕容南勾了勾嘴角:「就好比你說我們慕容家的以往吧,以前我們在遼東的時候,經歷了多代人的奮鬥,稱雄於海東,一統遼東,已經成為塞外最強大的勢力,但為什麼在那個時候不入主中原呢?就是因為當時天下有多個強大的勢力,晉國南渡,雖然失了半方的半壁江山,但有正統名份。而石趙帝國方強,只要內部不生亂子,是我們無法戰勝的。所以我們只有接受晉國的封號,向晉稱臣,以聯晉抗趙。」

  「但後來石虎死後,石趙內亂,宗室互殺,冉閔趁機奪權自立,北方一片混亂,這時候我們慕容家的力量壓倒了其他北方各路豪強,就是入主中原的時候了,但為防萬一,我們進入中原時仍然打著晉朝臣子的旗號,直到我們擒殺冉閔,攻取鄴城之後,才稱帝建燕。這是因為此時我們大燕的實力已經壓倒天下諸多勢力,不用顧及他們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了。」

  劉裕冷笑道:「可你們仍然是給秦國滅了,這跟你說的不符合。」

  慕容南搖了搖頭:「那是後話了。後來我們大燕內部出了亂子,主公被逼投奔敵國,長城傾倒,這才會給秦國占了便宜,不然若是我們大燕內部君臣一心,又豈會給苻堅王猛這兩個奸賊滅國呢?」

  劉裕點了點頭:「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說,如果有多家勢力實力相當,難分高下,或者說沒有哪一家能有把握一統天下之時,就只能退而分享權力,立一個共主,以避免世家間的公開爭鬥,是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38
第三百六十二章 冉魏敗亡根源探

  慕容南點了點頭:「是的,你們漢人跟我們草原不一樣,我們沒有你們這種大一統的概念,各個部落是獨立的,即使出了大單於,大可汗,也不可能插手部落內部的事情,最多是金箭調兵。但你們漢人喜歡搞天子這套,所以即使是個傀儡,也要有個名義共主的,不然的話,那個皇位,人人都會有想法,就會征戰不休,天下大亂了。」

  劉裕想到剛才桓玄說的話,歎了口氣:「所以象謝相公這樣,奉立天子,又作主為他選了皇后,這樣等於虛君實權了,自己可以在幕後行天子之事,這就是桓家不服氣的原因吧。」

  慕容南微微一笑:「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桓家獨佔荊州,形同自立,不尊朝廷號令,謝相公也管不到他們啊。桓家的不服氣,是沒有道理的,無非是自已有野心,要為此找一個藉口罷了。我雖然是鮮卑人,但來中原幾年的時間,也知道不少事情,在我看來,謝相公是把國家置於家族之上的,而桓家,則是正好相反。」

  劉裕點了點頭,笑道:「我讀書少,見識不如你慕容兄,讓你見笑了。不過,桓溫當年沒有殺謝相公和王尚書,還是把權力還給了朝廷,還給了高門世家,這又是何原因呢?」

  慕容南搖了搖頭:「不,他可不是因為好心,而是判斷了自己的力量後,覺得不足以強行稱帝,所以才會退回荊州,交出權力。」

  劉裕擺了擺手:「不是吧,當年的桓溫,可是兵力控制了京城建康,連京口也是在他的弟弟桓衝手中,而王坦之和謝安當時手上無一兵一卒,我是看不出有什麼能反抗的能力。」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劉裕啊,你畢竟沒有治過國,不知這種平天下之事。不過這也難怪,你是軍人,不是文臣。在戰場上要打贏戰鬥容易,但打贏之後呢?那些地方,你如何控制?」

  劉裕的心中一動,這個問題他基本上沒有考慮過,就是上次君川之戰,打完之後也就收兵回營了,那些佔領的地區如何管理,還真不知道,他看著慕容南,說道:「那以你們慕容氏當年入主中原的經驗來說,如何控制呢?」

  慕容南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劉裕,你可知道,為什麼冉閔當年起兵奪位,建立了帝國,強盛之時,兵力有三十多萬,即使是石趙帝國全盛之時,也不過如此,可為什麼就給我們慕容家一擊而滅了呢?」

  劉裕笑道:「你是想說你們慕容家的甲騎俱裝,天下無敵,連號稱再世項羽的冉閔,也無法抵擋嗎?」

  慕容南搖了搖頭:「不,冉閔的鐵甲步兵,在我看來並不在你們北府兵之下,而且他征戰多年,深通兵法,部下又多精兵銳卒,即使是我們的甲騎俱裝,正面衝擊也沒占什麼便宜!」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讓這個倔強而驕傲的鮮卑人承認沒打過敵軍,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但這也證明了冉閔的步兵戰鬥力之強悍,他看著慕容南,繼續說道:「那是因為你們偷襲了冉閔,以十萬鐵騎打他一萬人,占了絕對的優勢,是嗎?」

  慕容南歎了口氣:「廉台之戰之前,我們也是跟他這樣十打一,但十戰十敗,數量並不是決定性的優勢,你自己這回打君川之戰,都是兵力絕對劣勢,不也是以少勝多嗎?」

  劉裕點了點頭:「那你們是斷了冉閔的糧道,讓他缺糧而敗?」

  慕容南搖了搖頭,說道:「不,冉閔其實從鄴城出來時,已經斷糧很多天了,城中早就開始殺食石趙時的宮女,那場面,是慘不忍睹,劉裕,你知道冉閔帶一萬精兵出城,是幹什麼的呢?」

  劉裕歎了口氣,一想到那段慘烈黑暗的歷史,他的心就一陣陣地刺痛:「我聽田洛將軍說過,他是因為城中缺糧,帶兵出來想要去搶那些四處的塢堡存糧,以解糧荒。」

  慕容南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就是這樣,永嘉之亂後,晉朝的各地政權崩潰,北方很多民眾結塢自保,在山中屯田,外修寨牆,相當於山寨一樣,只不過他們能在山寨裡屯田,這種塢堡多則幾萬戶,少則幾百戶,星羅棋佈,可以說,他們才是真正控制北方的人。」

  劉裕點了點頭:「我們大晉在南方也是這樣,不過不是塢堡主們控制鄉間農村,而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在鄉間搞各個莊園,靠了他們的佃戶和隱戶來耕作。」

  慕容南笑道:「所以,誰控制了塢堡,誰就控制了北方,誰控制了莊園,誰就控制了南方。石趙期間,不願意南下的北方塢堡主們,多半是在名義上效忠石趙帝國,給他們提供一些貢賦和丁壯,但不會讓石趙的羯胡人直接來堡中管理。而石趙帝國軍隊數量不足,難以控制各地的塢堡,所以就維持這種名義上的關係,他們只能控制到州縣府城,卻管不到鄉間塢堡,可以說,這是石趙的羯胡和中下層的漢人小地主們的一種妥協。」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冉閔登基建國,卻因為無治國之才,控制不了這些塢堡主,所以才會失敗?」

  慕容南點了點頭:「是的,你看到的是最後冉閔廉台戰敗,兵敗身死,可你不知道的,是這些塢堡主們積極給我軍提供了大量的幫助,無論是軍糧,民夫還是情報。他們都是當地人,對本地的情況極為熟悉,冉閔雖是漢人,但幾乎是在敵境作戰,而我們大燕雖然是異族,卻得到了本地人的支持,所以才能最後選擇了最合適的地形,在冉閔最疲憊的時候跟他決戰,一戰定天下!」

  劉裕長歎一聲,他很想說這些塢堡主是無恥的漢奸,賣國賊,但是理智告訴他,冉閔對待自己的本族同胞,甚至不如殘忍的羯胡人,這才把本應屬於自己的民眾推向了敵人一邊,最後的敗亡,又豈非自做自受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38
第三百六十三章 得人心者得天下

  慕容南看著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雖說自古以來,弱肉強食,普通人只會屈服於強大的武力,但是如果這個強大的武力不能保證民眾的基本生存,那也是無法維持的,冉閔本身不過是一個有野心的屠夫,並無治國之才,誰支持他當皇帝他就用誰,誰妨礙他當皇帝他就殺誰,這點上,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沒有區別。」

  劉裕歎了口氣,正色道:「是啊,他下達了殺胡人可封官的那個命令之後,靠著漢人幫他屠殺了幾十萬的羯胡人,成功地登基為帝,但在登基之後又給自己的兒子封了個大單於,讓他去統領投降的胡人兵將,只是因為這些胡人有戰鬥力,能幫上他。對於大晉,他一開始兵力雄厚時那是不屑一顧,到後面快要滅亡時卻是乞求援助,我以前讀書少的時候以為他是我們漢人英雄,民族救星,但後來讀多了史書才知道,此人之惡,勝過羯趙,滅亡是必然的事。」

  慕容南笑道:「就是這麼個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為何冉閔作為漢人,反而給本族的同胞拋棄?就是因為他不能讓人活下去,不能組織民眾生產,民以食為天,沒吃沒喝就會餓死,誰能這時候給他口飯吃,他們就會擁護誰。」

  「我們慕容家就是看准了這一點,所以南下的時候不僅是帶了大軍,更帶了在遼東儲備多年的糧草,牛羊,可以說近乎是舉族南下,來的時候就沒考慮再回去了。你說,這樣千年不遇的機會給我們抓住了,而北方的人民當時視我們為救星,我們消滅了冉閔之後,還可能繼續以晉朝臣子的身份向東晉屈服嗎?」

  劉裕咬了咬牙:「冉閔無道,但不代表我們大晉也會這樣,當時我們大晉也不是無所作為,而是先後由殷浩和桓溫兩次北伐,就是為了救北方百姓於水火。怎麼能說我們不做事呢?」

  慕容南哈哈一笑:「得了,劉裕,我可不是我的那些連漢語都說不好的手下,你們的這些歷史,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能阻止你們東晉北伐的,可不是我們北方胡騎,而是你們自己人!」

  劉裕歎了口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耳邊卻傳來慕容南那冰冷的聲音:「殷浩北伐是因為要搶在桓溫之前北伐,以免他的這個少年好友靠北伐建功,進一步壯大自己的勢力和名望,最後行篡逆之事。因為事發倉促,多年來建康一帶的朝廷沒有強大的進攻兵力,所以殷浩無兵可用,只能用羌人姚襄的異族兵馬打先鋒,但又因為他和他手下的傲慢,逼反了姚襄,導致最好的機會錯過。」

  「等到殷浩下臺之時,桓溫獨掌大權,再次北伐,但這時候我們大燕已經穩定了北方,北方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感激我們的活命之恩,真心效順,所以桓溫打到黃河之後,就再也無力前進。」

  「再加上你們東晉內部爭權奪利,建康城中的高門世家又暗自掣肘桓溫,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具體做了些什麼,但聽吳王說,當年跟他對壘的桓溫,正面相持並不吃虧,最後是因為糧盡才被迫撤退,給了他千里追擊的機會。事後桓溫把這個責任推到了前任壽春守將,豫州刺史袁真的身上,一怒將之消滅,但袁真絕沒有這個膽子和動機做這種事,能讓桓溫兵糧出問題的,只有你們的高門世家了。」

  劉裕雙眼圓睜,厲聲道:「夠了,這不過是你的猜測,毫無實據,就算我們大晉是這樣,你們燕國慕容氏又好到哪裡了?把國之棟樑,長城一樣的慕容垂給逼到敵國,最後給滅國,我看你們在這種內耗上比我們更厲害吧。」

  慕容南緊緊地咬著嘴唇,剛才嘲諷劉裕時那臉上的得意之色,已經絲毫不剩,他歎了口氣,說道:「咱們也不用五十步笑百步了,我想說的,只是告訴你,北方人心所向,當冉閔不能讓北方人活下來時,他們自然會反他,十幾年後我們大燕內亂,也讓民眾生存不易時,他們就會倒向秦國。所以說,要想平定天下,光靠打仗勝利還不行,重要的是戰後是不是能穩定地保證民生,這,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平天下!」

  劉裕點了點頭:「你這話說的沒錯,打天下易,平天下難。當年的西楚霸王項羽,一生幾乎不敗,隻輸了最後的垓下一戰,就是因為他殘暴不仁,專行殺戮,民眾恨之入骨,都心向漢王劉邦,所以劉邦屢戰屢敗但能迅速地恢復實力,最後勝利。我現在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說,當年桓溫雖然看起來軍力強大,甚至可以輕鬆地殺掉王坦之和謝家,但他畢竟勢力只限在荊州一地,在三吳地區和兩淮,還有嶺南與蜀地毫無根基,如果他要篡位登基,這些地方必然會造反。」

  慕容南微微一笑:「你是聰明人,這個道理不用我說,一點就透。要想控制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多的人口,他起碼還得有幾十萬的軍隊才行,就算有這麼多的軍隊,那他的軍糧消耗又是巨大的數字,東晉百年以來,雖然歷來是最強大的世家主政,然後輪流交替執政,但畢竟有皇帝這個共主在,一旦你扔掉了皇帝這個共主,那所有的世家都會聯合反對桓溫,他們看起來手裡沒有軍隊,但是吳地和兩淮盡是他們這些世家門閥的莊園與田地,隨時可以把佃戶莊客組織起來打仗。」

  「謝安和王坦之就算給誅殺,但王謝這些家族有幾十上百的分家遍佈大江南北,甚至他們還可以引北方的胡人軍隊南下。桓溫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一旦胡人介入,那很可能是大家一起抱團完蛋,誰都是失敗者。」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原來當年桓溫沒有強行登基的真相在這裡。受教了。慕容南,我想問你一句,如果你是我,你會支持桓家,還是投入謝家這種高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38
第三百六十四章 英雄豪傑終自立

  慕容南笑著搖了搖頭,順便晃動著他的手指:「劉裕啊,你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我就知道,桓玄不會放棄這樣跟你單獨相處的機會的,他還是直接當面招募你了啊。只可惜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來晚一步了。」

  劉裕正色道:「不說桓玄,只說我剛才問你的問題,如果你在我這個立場之上,你是會跟著謝家,還是會跟著桓玄?」

  慕容南一動不動地盯著劉裕:「劉裕,你的信念難道動搖了嗎?你已經和王妙音是這樣的關係了,還有轉換門庭的餘地?」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妙音是妙音,謝家是謝家,這是兩回事,我只問你,如果去除妙音這個因素,去除玄帥對我的恩情,隻讓你在桓家和謝家這兩家中間選,你選誰?」

  慕容南歎了口氣:「劉裕,你是英雄,甚至可能會是稱霸天下的王者,問這樣的問題,不覺得太愚蠢了嗎?如果是英雄,不會庇護在任何人的羽翼之下,也不可能向任何人稱臣,最多只是一時借用別人的勢,等到自己有能力自立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掌握的!」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就象你們慕容家這樣,弱小時打著晉臣的旗號,招納北方的流人,士族為已所用,等強大的時候就自立登基?」

  慕容南點了點頭:「古往今來的英雄豪傑,哪個不是這樣?劉裕,謝家和桓家都是想著自己家族的利益,你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或者說是棋子,當你不危及他們的根本利益時,他們會給你想要的,保護你,讓你發展,但一旦你的力量超過了他們的控制範圍,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你除掉!」

  劉裕咽了一泡口水:「也許桓家會這樣,但我不相信謝相公,玄帥也會如此!」

  慕容南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謝家能從一個次等世家一躍而成頂尖豪門,靠的絕不是心慈手軟,劉裕,有些話我不想跟你說,但你應該自己心裡有數。當年王坦之和謝安是何等關係?自幼同學,長大同僚,兒女姻親,又在反對桓溫篡位的過程中生死與共,可謂是刎頸之交,過命兄弟,那關係,只會比你跟劉敬宣他們的更鐵,更牢固!」

  「可後來呢?到了王坦之死後,謝家一家獨大之時,謝安對於王家的子弟,還不是極力地排擠?雖然說王國寶這個傢伙不是東西,但象王忱這樣的才學之人,也不得重用,總說王謝齊名,但現在卻是謝家獨大,這才會讓王國寶轉而倒向了皇帝,你說謝家對於同為高門世家的王家都是如此地翻臉絕情,更不用說對於你這個上門女婿了。」

  劉裕很想開口反駁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的眼中光芒閃閃,手也在微微地發抖,謝安那些和藹可親的臉,在他面前突然浮上了一絲陰雲。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繼續說道:「再說桓家,當年荊州可是落在庾家的手裡,庾亮,庾翼,庾冰這三兄弟都有大才,於國亦有大功,在王敦之亂給平定,陶侃又死去之後,荊州一直控制在庾家手中,一時間,庾家女兒貴為皇后,家族內占相位,外據強藩,可謂風頭一時無二,即使是王家謝家加起來,都遠遠不及。」

  「可是庾家卻是念著舊情,也為了制衡當時的太原王氏與琅玡王氏的需要,而提拔了桓溫,可以說,對他有知遇之恩,桓溫在庾家的荊州慢慢發展壯大,最後因為庾氏三傑先後故去,而掌握了荊州大權。按說他應該對老上級,老恩公知恩圖報,但是桓溫為了能永掌荊州,對昔日的恩人庾家是痛下狠手,一兩年內就把庾家在荊州的子侄全部找藉口或貶或殺,徹底驅逐出了荊州,從而把這上游強藩據為已有。劉裕,有桓溫這個例子在先,謝家會不防你嗎?」

  劉裕歎了口氣:「我不是桓溫,沒他這樣的野心。」

  慕容南搖了搖頭:「人是會變的,就象我們的祖先,當年在塞外放羊的時候,哪會想到有一天能君臨天下,入主中原呢?而你,一旦接觸了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的權力之後,你就會漸漸地從他們這些世家大族手中的工具,變成威脅到他們地位的敵人。到那個時候,也許就是你必須要作出選擇的時候了!」

  劉裕歎了口氣,搖頭道:「我希望這個選擇永遠也不要做,我這個人有恩報恩,如果真的要跟恩公起衝突,我寧可退隱林泉,做個庶民。」

  慕容南笑道:「那麼,你就不想建功立業,名垂青史了嗎?這點庶民可做不到。」

  劉裕咬了咬牙:「所以現在我還得實現自己的理想和抱負,慕容南,我不說以後的事,我只說現在,你覺得現在的話,桓家還是謝家能幫我多一些?」

  慕容南微微一愣,搖頭道:「你這是說什麼瘋話呢,你現在就是謝家的一員,北府軍的將校,哪可能再有投奔桓家?如果你真的這樣做,只怕任何人都會視你為叛徒,就是桓家,也不會接收的。」

  劉裕搖了搖頭:「現在當然不用考慮這個問題,我是說以後。或者說我講得明白一點,我說的是北伐。」

  慕容南喃喃地說道:「北伐?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了,如果打敗秦國,北方是由我們慕容家和姚家起兵嗎?」

  劉裕正色道:「你們是在隴右和幽雲起兵,那中原,河北,關中,齊魯,並州這些大晉故地,還是要出兵收復的。你說,如果我們這次勝了,謝相公和玄帥會繼續大軍北伐嗎?或者說荊州的桓家,會不會北伐?」

  慕容南看著劉裕,正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剛才桓玄是不是跟你說,謝家只想保家族地位,不會大舉北伐,而桓家為了篡權奪位,必須要北伐建立不世功勳,所以你心動了,想在打完這仗後,有機會投入桓家軍,北伐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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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桓氏北伐真目的

  劉裕搖了搖頭:「不,你說錯了,我的意思是,如果謝家有意北伐,我當然還是為謝家效力,但如果謝家真的如桓玄所說的那樣,隻圖自保,不思進取,那我也不可能讓恢復中原的夢想就此破滅。」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你覺得桓家能幫你實現這個夢想?」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沒錯,起碼,他們比謝家更有動機實現這個。」

  慕容南輕輕地「哦」了一聲:「何以見得呢?」

  劉裕正色道:「謝相公要的是虛君實權,只要掌握相權,再通過聯姻的方式結交各大世家,使朝中盡是世家子弟,那皇帝就無權力,只能對其言聽計從,所以,即使不北伐,只要保住了現有的疆域,謝家仍然可以保其大權。」

  「可桓家不一樣,他們是外藩,離中央太遠了,想要奪權,只有篡位這一條路,而要行篡逆之事,除了要象桓溫一樣兵力強大,足以帶兵控制建康城外,還要象你說的那樣,得有效地控制民間,鄉村。」

  慕容南笑道:「這和北伐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劉裕歎了口氣:「以前我一直以為,北伐只不過是為了積累人望,好讓世家或者是士族們支持自己,剛才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以前想的不夠全面。北伐除了能得到名望之外,還能得到現有的好處,篡逆的本錢。」

  慕容南的心中一動,連忙說道:「這又從何說起?」

  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我大晉南渡近百年,其實一開始的時候,南渡的北方世家們人丁並不是很興旺,跟本土的土姓大族,如周陸張沈朱這些家族相比,除了朝中有權外,並沒有太大的優勢,所以,開國以來,朝中權力歸北方大族,而民間的土地人口,則多半還是江東土著家族所有。」

  慕容南點了點頭:「王與馬共天下就是這麼來的,強龍和地頭蛇算是找到了個平衡,這點讓我們北方胡人也是刮目相看。」

  劉裕笑道:「但是近百年下來,有權的北方大族子孫後代繁衍,他們能靠著手中的權力,讓子孫後代們占田圈地,慢慢地蠶食那些土著們的利益,君不見,現在的三吳之地,閩越嶺南,處處都是這些世家門閥的子侄們地盤嗎?」

  慕容南的眉頭一挑,看著劉裕:「是啊,我前面不是說過了麼,王謝這些高門世家的子侄控制了江南的鄉村民間,有了大量的莊園與佃戶,這才是桓溫不敢行篡逆之事的原因。可是這個跟北伐有什麼關係?」

  劉裕正色道:「我大晉現在是只有長江中游的荊湘之地,還有三吳之地和兩淮,算是核心區域。其他的如閩越之地,嶺南交州,都是偏遠之處,可以忽略不計。這些核心區域的土地,人口基本上已經給世家或者是藩鎮軍閥們瓜分完畢,可以說,想再從他們的手中分出新的利益給北伐有功之士,很難了。要讓那些世家子弟們把自家的田產,佃戶分給北府軍的這幫泥腿子,我看即使是謝相公,也難以做到,這才是歷年來,北伐總是不能成功的根本原因。」

  「但是北方如果新佔領和征服的土地就不一樣了,有了這些無主之地,可以用來賞賜新的有功將士,得到的人口也可以重新分配,甚至在這些人口裡再編練新軍,使自己的力量不斷地強大。桓家只靠荊州一地,不可能控制三吳的民間,但是如果有中原,齊魯,關中這些地方的力量和兵力,就不一樣了。」

  慕容南一邊點著頭,一邊喃喃地說道:「是啊,我們慕容氏入主中原,也是靠了本地的漢人豪強地主們來維持統治,光靠我們本族的力量,絕不可能穩定北方,劉裕,你是怎麼想到這點的?」

  劉裕歎了口氣:「劉穆之以前和我經常聊過這些,我當時沒有怎麼注意,現在想到,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樣的,桓家要北伐,歸根到底是為了新的土地,人口,他們想當皇帝,想當全天下,而不是半個江南的皇帝,所以這點上,跟江東的世家大族們,也許是有本質不同的,因為桓家更多地是一個藩鎮,而不是一個普通的世家門閥。」

  慕容南笑道:「軍閥要的是靠兵強馬壯來得天下,而不是守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所以他們天生就比世家門閥有進取心,你是想說這個嗎?」

  劉裕歎了口氣:「是的,以前我一直以為謝相公胸懷天下,自有收復失地之心,但是聽桓玄這樣一說,我現在有些動搖了,謝相公畢竟是謝家人,他要考慮的,首先是保持謝家的權勢,其次才是恢復中原的大業,而桓家,他們一心想要篡位不假,但是要達到這點,就必須進圖中原,也許在這點上,反倒是桓家跟我的目標更接近一些。」

  慕容南點了點頭:「你真的有改投桓家之意?」

  劉裕搖了搖頭:「那怎麼可能呢?謝家再怎麼說對我有大恩,我是不會背棄謝家的,但是如果有一天,謝家做不到北伐中原,而桓家能做到的話,也許我會幫桓家一次,畢竟,我首先是個大晉的子民,是個漢人。」

  慕容南歎了口氣:「可是即使你這樣想,謝家會怎麼看你?天下人會怎麼看你?劉裕,現在在別人眼裡,你已經是謝家未來的女婿,是他們需要用來控制北府軍的未來將星。」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我並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工具,慕容南,我不會象你們慕容家一樣,一旦翅膀硬了就反噬舊主,真的有掃清天下的那一天,也許我就會歸隱林泉了。」

  說到這裡,劉裕歎了口氣,抬頭看天,在這一條窄巷之中,連天也變得只有一線的寬窄了:「不過現在說這些沒用,秦軍大兵壓境,先打退了當面的強敵,才能想別的。不過,謝相公是不是真的會和桓玄所說的那樣,也許這次對於桓蔣之死的處理,可以多少看出點端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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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據守壽春共存亡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說道:「能看出什麼端倪呢?」

  劉裕看著慕容南:「你說有急事來找我,該不會是謝相公那裡已經有了指示了吧,說吧,此事他準備如何處理?」

  慕容南笑道:「你還真是聰明,好吧,你猜得不錯,謝家那裡飛鷹傳書已經來了,而我來找你,正是為了此事。」

  劉裕咬了咬牙:「讓我來猜猜謝相公的處置辦法,是不是此事不再追究,朱家兄弟交給桓伊自己處理,聯姻之事作罷,讓我們護送劉婷雲回建康城?」

  慕容南搖了搖頭:「不是我們護送,是讓桓玄護送。」

  劉裕的臉色一變:「讓桓玄護送,這是為何?」

  慕容南笑著看向了劉裕,眼中流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深意:「你說呢?」

  劉裕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這次謝相公沒有追究此事,但是心知肚明,就是桓玄出手,破壞了兩家的聯姻,所以,為了避免以後桓家再次搗亂,讓桓玄回京,由自己控制起來,等於手上多了一個人質,以制約荊州桓家。」

  慕容南笑道:「聰明,不過,你覺得桓衝會給這個侄子牽著走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再怎麼說,桓玄也是桓溫生前親自立的世子,桓衝畢竟只是以弟弟的身份代管荊州,桓玄成年之後,還是要還給他的,不然的話,荊州的人心不附,會出亂子。」

  說到這裡,劉裕歎了口氣:「聽那桓玄的意思,好像也有點擔心桓衝以後不會把荊州還給自己,所以他是希望我為他一個人,而不是為桓家效力。也許這次,是桓玄個人的決定,在這裡挑事,並非是桓衝的授意。」

  慕容南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所以謝安要桓玄去建康,也是想把這個不安份的傢伙給控制起來,免得破壞抗秦大局。」

  劉裕正色道:「那桓玄帶的這三千人馬怎麼辦?」

  慕容南笑道:「謝相公說了,讓朱綽將軍繼續帶他們回荊州抗秦,而桓玄則帶少量護衛,送劉婷雲回建康即可。此事他會跟桓衝打招呼的,想必桓玄也不敢違反。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這樣,桓玄自行其事,那桓衝這個時候不會讓他回荊州。」

  劉裕點了點頭,鬆了口氣:「其實,如果桓玄不在,這三千人馬倒是守衛壽春的助力,不過,我想他們也不會聽命於別人的指揮,還是算了。對了,慕容兄弟,這次聯姻失敗,壽春是不是準備放棄了?」

  慕容南搖了搖頭:「不,謝相公的信裡說了,壽春必須按原計劃駐守,即使是桓伊不派援軍,我們也要守下去,胡彬將軍的五千軍隊已經在集結,三天後就能到達壽春。」

  劉裕的臉色一變:「三天?是不是晚了點?淮北那裡可能直接棄守,秦軍的鐵騎,也許一天就能到達壽春城外。」

  說到這裡,他勾了勾嘴角:「而且,那楊秋的兩千人馬,不是已經來了麼,只怕他們就是為秦軍打前站的!」

  慕容南微微一笑:「這些不是你要考慮的事情了,謝相公說了,你和王姑娘,還有我的這兩百部下,也可以回廣陵了。」

  劉裕咬了咬牙:「不,這不是回廣陵的時候,既然謝相公說了要守護這裡,那我就應該留下來盡一份力才是。」

  慕容南的臉色一變:「劉裕,你瘋了?這壽春能守?城中兵馬不過兩千,光城外的氐人兵將就有兩千多了,不用秦軍大兵前來,只怕這壽春都守不住,你一個人,再加我這兩百多人,又能做什麼?」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先解決掉城外的氐軍,再加固城防,決一死戰!」

  慕容南冷笑道:「解決?說的容易,你怎麼解決?城中的步兵不堪大用,我這兩百精騎不會在這種無謂的戰鬥中作徒勞的消耗,你自己一個人殺光這兩千多敵軍嗎?」

  劉裕微微一笑:「不,也許,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掉這個問題。」

  說到這裡,劉裕長舒了一口氣,大步向著巷子外走去:「好了,慕容兄弟,多謝你陪我聊了這麼多,現在我要去見徐將軍了,也許,還可以見桓玄最後一面呢。你護送著妙音回廣陵吧,這並不是你的戰爭,我沒權力讓你留下的。」

  慕容南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劉裕遠去的身影,緊緊地咬著嘴唇,久久,當劉裕的身影消失在巷子的拐角處時,他才搖了搖頭:「你一定是瘋了!」

  壽春,刺史府。

  一個四十多歲,全身上下俱是甲胄的將領,正坐在大案之後,眉頭深鎖,大廳之上,除了他以外,只有站在案邊的徐元朗,同樣是眉頭深鎖,案上的燭光,隨著輕風的拂過,在微微地晃動著,映著兩人的愁眉苦臉,相對無言。

  久久,那坐在刺史案後的將軍,才歎了口氣,抬頭道:「元朗啊,只怕這壽春城,是無法防守了,也不知道刺史大人的撤退命令,為何此時還不到!」

  徐元朗看著這個將軍,正是那壽春守將,他的哥哥徐元喜,他勾了勾嘴角:「阿兄勿急,畢竟事發突然,刺史大人大概還要弄清楚情況才能定奪,畢竟壽春是淮南重鎮,不可輕棄的!」

  徐元喜恨恨地說道:「不可輕棄也得派援軍來防守啊!現在兵不過兩千,光城外的氐軍就不下兩千了,萬一他們心裡有鬼,只怕不用秦國大軍來,就可以攻下壽春城了。」

  徐元朗的眉頭一皺:「那怎麼辦?附近的援軍只有剛出發的朱綽所部了,他們才走半個時辰,要不要現在追回來?」

  徐元喜沒好氣地說道:「人家是荊州軍,哪會聽咱們的。實在不行的話,咱們乾脆就先撤好了。那個劉裕不是喜歡逞英雄嗎,乾脆就讓他斷後守城!」

  劉裕的聲音在門外平靜地響起:「卑職正有此意,不過,根據大晉軍令,無上司命令,棄城失地者斬,還請徐將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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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義正辭言勸軍留

  徐氏兄弟的臉色一變,齊齊地看向了門口,只見劉裕神色平靜,站在門口,後面跟著兩個守在大門外的衛兵,神色慌張,本來想拉住劉裕,一看到二人的目光,連忙低下了頭,左邊一人說道:「將軍,劉幢主他直接闖了進來,小的攔他不住,這才…………」

  徐元喜擺了擺手:「罷了,劉幢主豈是你們可以阻擋的,退下吧。劉幢主,我等正有事找你商量,還請進來。」

  劉裕微微一笑,大步而入,順手帶上了門,那兩個軍士連忙退下,徐元喜勾了勾嘴角,說道:「劉幢主,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在此時前來,可以說代表了謝鎮軍。不過我等是豫州軍將,並不受謝將軍管轄,所以用不著聽你的命令。」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卑職豈敢命令二位,只不過是同為軍人,提的一個小小建議罷了。無論何時,守將無令棄城都是要軍法從事的,卑職與二位相識一場,不忍見到二位被軍法從事!」

  徐元喜沉聲道:「可是剛才我們也說得清楚,沒有援軍,讓我們如何防守這座孤城?剛才接到的塘報,淮北各城已經棄守,彭城已經落入了秦軍的手中,他們的軍隊到此,不用一天的時間,這要我們如何防守這壽春城?」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壽春是豫州重鎮,也是大晉經營多年的所在,雖然城中兵力不足,但城防堅固,如果萬眾一心,堅守旬日應該還是可以的。」

  徐元朗歎了口氣:「守兵不過二千人,城中百姓就算動員,也不過抽出兩三千人的丁壯,壽春城方圓十幾里,城牆加起來足有十幾里長,這點兵力,根本無法防守。而且城外的那些秦軍,說是來投降的,但是敵我難辯,一旦發難,城池必然陷落!」

  劉裕搖了搖頭:「徐將軍,你是一城守將,決定上萬軍民的生死,對國家也有守土之責,怎麼可以輕言放棄呢?秦軍就算現在占了彭城,想要南下也起碼要一兩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完全可以做好城防,堅守十餘日不成問題。你看,那桓刺史把兒子都留在了城中,不就是昭示與城共存亡的決心嗎?」

  徐元喜歎了口氣:「桓刺史早就搬走了大部分的家眷,只留下少數僕役帶著桓蔣在這裡準備聯姻完婚,現在桓蔣已死,這城中可以說沒有他的親人了。就算城池陷落,他也不會有太多悲傷的。」

  劉裕笑道:「他的兩個外孫不是還留在城中嗎?」

  徐元喜先是一愣,轉而恨恨地說道:「給這兩個小子害死了,要不是他們胡作非為,桓蔣怎麼會死?若是桓蔣活著,看在兒子的份上,桓刺史起碼也會派個幾千援軍助守,何至於此!」

  徐元朗附和道:「大哥說的對,桓刺史現在想必是恨死了這兩個小子,斷斷不會為了他們再派援軍的,說不定見到了還會宰了他們,為兒子報仇呢!」

  劉裕搖了搖頭:「但這兩個朱家小子畢竟是他的外孫,他們的母親已經逝去了,我想桓刺史不會對他們無動於衷的,再說了,壽春是他的州治所在,這裡的上萬軍民是他的子民,怎麼會這樣輕易放棄?只要我們在這裡撐得十天半個月,無論是桓刺史,還是謝鎮軍,一定會起大軍來救的!」

  徐元喜不屑地看著劉裕:「劉幢主,我知道謝鎮軍很看重你,但你畢竟只是個幢主,這軍機大事,豈會跟你商量?據前方的探馬來報,秦軍這次進駐彭城一線的可是苻融親自率領的大軍,梁成的五萬精銳也正在從荊州一線向這裡進發,兩軍準備在此會師,總兵力不下三十萬啊。北府軍就算全軍出動,加上桓豫州的兵馬,也不到敵軍的一半,他們未必會在這裡與敵決戰!」

  徐元朗點了點頭:「是啊,這裡是兩個戰區的交匯所在,秦軍可以在此合擊,雖然說此地水網縱橫,但騎兵仍然可以在城北一帶機動賓士,這從這次的兩千多氐秦騎兵南下就可以知道了。我要是謝鎮軍,斷然不會在此決戰!」

  劉裕微微一笑:「如果處處棄守,不戰而退,那請問在哪裡決戰?在曆陽?在廣陵?還是在建康?!」

  徐氏兄弟對視一眼,面露慚色,低頭無語。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秦國大舉南下,氣勢很銳,如果處處不作抵抗,直接撤退,那我軍會氣勢下降,敵軍則是日益囂張,一旦讓秦軍起勢,那即使有長江天險也難以阻擋,畢竟打仗就是打一口氣,上次我軍君川一戰,幾天之內連戰連勝,直接打垮了彭超和俱難兩名秦將的士氣,方有大勝。」

  「這回謝鎮軍在派我出來時就說過,我們只需要爭取幾天給北府軍籌集糧草,集合部隊的機會,並不是說淮南之地就不能決戰了。如果我們在此地擋住秦國大軍,讓其士氣下降,也許,對面的八公山,就是兩國大決戰之所在!」

  徐元喜的精神一振,連忙說道:「謝鎮軍真的這樣說過?」

  劉裕微微一笑:「如果沒有這個計畫,我又怎麼會在這時候來送劉小姐聯姻呢?就是希望借此機會,讓桓刺史能發西府兵在壽春頂住秦軍,爭取時間。現在這個計畫已經落空,但是我們仍然要繼續守住壽春,胡彬將軍的一萬人馬已經出發,兩天後就能到達,難道我們連兩天都守不住嗎?」

  徐元朗又驚又喜:「真的嗎,有一萬人馬?」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這一萬人馬是廣陵的守軍,緊急出動支援,而十萬北府大軍,幾天後也會殺到,如果我們這個時候放棄了壽春,會打亂謝鎮軍的全盤計畫!」

  徐元喜哈哈一笑:「好啊,太好了,你這麼一說,那這壽春還真的是不能撤了。元朗,你馬上下令,停止撤離的計畫,不過城中的老弱婦孺,則先撤出城,遷往曆陽。」

  徐元朗點了點頭,正要邁步出走,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可是,現在城外的那兩千多氐軍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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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壽春城外楊秋謀

  劉裕微微一笑,轉頭看了一眼門外,大門緊鎖,幾個跟著他的衛兵也遠遠地站到了刺史府的門口,他勾了勾嘴角:「徐將軍,請摒退暗哨,卑職有秘計進報。」

  徐元喜的眉頭一皺,一邊的徐元朗說道:「大哥,劉幢主是謝鎮軍的愛將,不用懷疑。」

  徐元喜點了點頭,揮揮手,殿外的角落裡閃過幾個陰影,而頭頂的梁上也緣柱而下兩個一身黑衣,手持弓弩的軍士,向著徐氏兄弟行禮而退。

  當這些人的身影消失在刺史府外時,徐元喜才說道:「劉幢主,我的這些手下埋伏得挺好,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劉裕笑道:「直覺吧,上過戰場的人,對埋伏這些,有些特殊的嗅覺,那幾個兄弟也有點緊張了,人一緊張呢,就會有些氣息外露的。」

  徐元朗正色道:「非常時期,要防奸細刺殺,總得有些佈置的。不是針對劉幢主你。」

  劉裕點了點頭:「這點當然理解,大將肯定是要有重重護衛的,要不然萬一給敵人刺殺,那全軍上下群龍無首,會有大敗。徐將軍,我們還是先談談氐軍的事情吧,據卑職判斷,這些必是奸細無疑!」

  徐元喜奇道:「你從哪裡判斷他們是奸細?有何憑證?」

  劉裕正色道:「如果真是如他們說的那樣前來投誠,這兩千多軍隊,不帶家屬子女,難道會逃得過秦國的軍法?就算事出突然,楊秋自己逃了出來,怎麼可能讓兩千多手下全都拋家棄子跟他走?那些沒跟著過來的家屬,必然在秦國成為人質,所以這必是詐降無疑!」

  徐元朗笑道:「之前桓玄桓世子也這樣分析過,你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本來我大哥還想讓桓世子的軍隊幫忙消滅這些氐賊,可是謝相公的軍令下得很快,桓世子已經去了建康,荊州軍馬也回了荊州,此事也只有靠我們來解決了。」

  徐元喜點了點頭:「劉幢主,不瞞你說,我正是因為想不出什麼對付氐賊的辦法,才想要撤離的,他們是騎兵居多,我們就是要撤,只怕也不容易,你說你能看出他們詐降,那有什麼辦法消滅他們?難道是趁機夜襲嗎?」

  劉裕搖了搖頭:「楊秋的軍隊我見過,包括他們的軍營,佈置的還是很有章法的,不愧是秦國宿將,他們前來詐降,也不會掉以輕心,我們如果夜襲,兵力不佔優勢,城中將士並不是大晉的野戰主力,守城尚可,主動出擊野戰,面對敵軍騎兵,勝算不高。」

  徐元喜咬了咬牙:「那劉幢主帶來的那兩百騎兵護衛呢?他們可是精銳啊。」

  劉裕微微一笑:「騎兵正面攻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再說這是我大晉不多的騎兵,決戰時還要用上,在這裡消耗,不太好。我有一計,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消滅這些氐賊!」

  徐元喜和徐元朗同時精神一振,異口同聲道:「有何良策,快快說來!」

  劉裕微微一笑:「還請二位將軍在城中設宴,再準備牛羊好酒,去犒勞氐族將士,人家難得來我大晉,沒喝過咱淮南的酒水,得好好招待下,是不?哦,對了,城中有多少蒙汗藥?」

  壽春城外,八公原,氐軍營地。

  百餘個火堆熊熊地燃燒著,十幾人一堆的氐族將士們,圍在一起,拍手唱歌,痛飲馬奶酒,氣氛那是相當的活躍,營寨上箭樓的弓箭手和營門處的哨兵們,則一邊來回逡巡著,一邊小聲咒駡著自己的長官,怎麼讓自己在這寒冷的冬夜來此值守,錯過了火堆與美酒呢。

  楊秋坐在中軍帥帳裡,三四個將佐與他圍坐在一個火盆邊,一個名叫額白赤的副將歎了口氣:「這次走的真是匆忙,連牛羊都沒帶,現在天天只能吃這些漢人的黍米,我已經有三天沒吃烤羊肉串了啊。」

  另一個副將,名叫裡先的哈哈一笑:「這有什麼,只要拿下壽春城,想要什麼牛肉湯,羊肉串,都會有的。陽平公的大軍已經占了彭城,很快就要過來了,如果我們能在這裡監視壽春守軍,那奪下壽春,我們就是首功啊。」

  楊秋的眉頭一皺,本來伸向火堆取暖的手收了回來,沉聲道:「都在想什麼哪,別忘了我們來是做什麼的,現在荊州的那支晉軍撤了,城中的兵馬不會太強,如果我們能攻下壽春,豈不是獻給陽平公的一份大禮嗎?」

  所有的氐軍將校先是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額白赤說道:「還是首領(本族氐人對內不稱將軍而是稱首領,頭人)說得好啊,要是咱們能自己攻下壽春,那才是奇功一件,不然的話,只怕這功勞會給陽平公據為已有。」

  裡先忙不迭地點頭道:「就是,這回首領來詐降的時候,那陽平公就有些不情不願的,還有荊州那裡的梁成來的很快,我看,他也想搶佔這奪取壽春之功。首領啊,咱們動作還得加快,要不連夜攻城如何?」

  楊秋搖了搖頭:「不行,上次進城的時候我就看過壽春的城防了,還是佈置很嚴密的,不愧是經營了多年的淮南重鎮,至於守軍的數量,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我們是騎兵,沒帶攻城的器材,想要強攻,只怕很難。」

  裡先「嘿嘿」一笑:「首領啊,強攻不行,還可以智取嘛,那些荊州軍走了,我看晉軍恐怕不會死守壽春,要不明天我們給那徐元喜傳個話,就說我等願助守壽春城,但是要入城,徐元喜只要放咱們進去,嘿嘿,咱們就來個擒賊擒王,先把他拿下,再逼令他讓守軍放下武器,這樣,壽春不就不攻自破了嘛!」

  楊秋的雙眼一亮:「好,你小子這個辦法好,不過,徐元喜能相信咱們嗎?」

  裡先笑道:「我看能相信的,今天首領入城,他不也是笑臉相迎嘛,晉人戰鬥力不行,當年那殷浩就是靠了姚襄打先鋒,我看,這徐元喜也是動了同樣的心思,想讓我們為他賣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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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寄奴孤身入敵營

  楊秋勾了勾嘴角:「那我明天就去見徐元喜,你們在這裡好生約束部下,記住,要他們少喝點酒,管住嘴別胡咧咧,要是讓晉人聽到咱們的計畫,那大家都得完蛋啦!」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帳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傳令兵慌張地撞了進來,行禮道:「首領,那個叫劉裕的幢主又來了!」

  眾人先是一愣,轉而臉色微變,齊齊地看向了楊秋,楊秋緩緩地站了起來,沉聲道:「他帶了多少人來?」

  傳令兵勾了勾嘴角:「就帶了幾十人前來,趕了二十頭牛,五十頭羊,說是來勞軍的。」

  楊秋睜大了眼睛:「他沒帶軍隊來?」

  那傳令兵搖了搖頭:「沒有,就幾十個人,還有十幾個趕牛羊的民夫。哦,對了,他們還用大車運了五十壇酒呢。」

  楊秋擺了擺手:「知道了,就說我馬上去迎他,讓他在外面等會兒。」

  當傳令兵退出大帳後,額白赤勾了勾嘴角:「首領,他真的是來勞軍的嗎?怕不是來刺探我軍虛實的吧。」

  裡先擺了擺手:「要是別人也許是來刺探虛實的,可這個劉裕,不是在外面就看到我們的軍隊嘛,用不著再刺探什麼軍情吧。」

  楊秋冷笑道:「我知道了,他大概是想摸清楚我們的實力,然後幫他們守壽春城呢。」

  額白赤睜大了眼睛:「首領,為何這樣說?他難道就不是來查探我們是不是真心過來投誠的嗎?」

  楊秋哈哈一笑:「放心,如果他們懷疑咱們,就不會讓荊州的軍隊撤走了,那三千兵馬是監視咱們的,這就走了,說明對咱們放心,看來,這壽春守將徐元喜,現在是真缺兵馬,而且也是相信了咱們能幫上忙,這樣也好,讓娃兒們全都別喝酒烤火了,到營帳裡待著,衛兵全部就位,讓他們看看咱們的軍容,還有,所有人都管住嘴巴,晉人來了無論問什麼,都不許回答!」

  裡先的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這個首領放心,下面的兄弟們不會說漢話,就是想回答,也聽不懂啊。」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楊秋大步向著帳外走去:「走,隨我去見見那劉裕!」

  一刻鐘之後,仍然是這個帥帳,劉裕一身便裝,站在楊秋的面前,楊秋盤膝坐在他面前的地上,笑道:「劉幢主,咱們氐人習慣這樣盤腿坐,軍帳之中不象你們晉人那樣有大案,還請見諒。」

  劉裕微微一笑,拱手道:「楊將軍,在下對於北方的軍制也知一二,如果您不見外的話,在下也想跟您一樣盤腿坐下。」

  楊秋哈哈一笑:「好,很好,請坐吧。」

  劉裕直接就坐了下來,而他身邊的慕容南也跟著坐下,楊秋看著劉裕,笑道:「還是劉幢主掛念著咱們啊,不瞞你說,咱們這次一路南下,缺吃少穿,只是落難來投,也不好意思向徐將軍開口,本指望到了廣陵之後有謝鎮軍的接濟,但這次劉幢主送了牛羊與美酒,可真是讓咱們的弟兄開顏哪!」

  劉裕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咱們漢人的禮儀嘛,就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肯定是要有所招待的。徐將軍掛念著氐軍兄弟們,說人家拋家棄子,落難來投,咱們要是不盡東道主之誼,就太說不過去了。反正壽春城中有的是糧草,正好分一點給各位。」

  楊秋與裡先相視一眼,裡先換上了一副笑臉:「劉幢主,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劉裕看著裡先,回道:「裡將軍請說。」

  裡先勾了勾嘴角,說道:「請徐將軍早點給我們開個路引官憑,我們也好早點到廣陵,我家楊將軍跟您,跟徐元喜將軍都說過,咱們這是一路逃難,不想多作停留的。」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這次在下前來,正是跟楊將軍和各位商議此事的。你們的情況,在下已經稟報了謝鎮軍,他的軍令也已經傳了過來,要各位就地駐守,助防壽春!」

  所有的氐將臉色都為之一變,額白赤嚷了起來:「咱們楊將軍說過,我們不打仗的,要是苻堅看到了我們與他們對戰,肯定要治罪咱們的家人的。」

  裡先也跟著說道:「就是,咱們可是對秦國謊報戰死的,如果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我們在秦國的家人可就完了。」

  劉裕平靜地搖了搖頭:「各位,你們多慮了。也請體諒一下我們的難處,這次秦軍大舉南下,淮北之地直接棄守,大批百姓南撤,現在廣陵,甚至是建康都是人心惶惶,這時候如果你們這二千多胡騎一下子出現在廣陵城外,會引起巨大的恐慌的,壽春這裡畢竟是前線,但你們這次出現時,仍然讓百姓四散驚逃,要是到了廣陵,只怕會嚇得全城百姓崩潰,所以謝鎮軍嚴令,你們不能再向前走了。」

  楊秋咬了咬牙:「我們是落難來投,如果晉國不肯收留,那是要我們的命啊!苻堅決不會放過咱們的!」

  劉裕笑道:「當著楊將軍的面,我也不拐彎抹角了,謝鎮軍要守廣陵,不會允許你們過去,但是壽春的城防堅固,城中兵馬糧草充足,也不是秦軍能輕易攻下的,現在我們大軍已經集結,很快就會前來壽春,與秦軍決戰,這次我們北府兵以我為先鋒,率三千人馬來援,加上城中本來的五千守軍,足以守住壽春,而各位如果入城助守,那更是如虎添翼了,一旦守住壽春城,以這個軍功,謝鎮軍也沒有理由不讓各位過江去南方了。」

  楊秋的雙眼一亮:「城中有八千兵馬?」

  劉裕微微一笑:「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我們怎麼可能讓城外的荊州軍離開呢?楊將軍入城便知。要是你們怕給對面的秦軍認出來,可以換上我們晉軍的衣甲,把馬匹集中到城裡,那秦軍不就認不出來了嗎?」

  楊秋的眼中光芒閃閃,似是在判斷劉裕的話,一邊的慕容南微微一笑,突然開口用鮮卑語說道:「楊將軍,我拓跋南當年也是這樣投奔大晉的,不為人做事,怎麼取得人家的信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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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鮮卑拓跋源流考

  此話一出,全帳的氐人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大家用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慕容南,仿佛在看一個妖怪,裡先失聲道:「你,你是鮮卑人?」

  慕容南微微一笑,改用氐語說道:「不錯,我正是鮮卑拓跋部落的人,當年秦國滅我代國,我拓跋氏族人失去根本,四散漂流,跟你們一樣,我們也被秦國安置在河南淮北一帶,受盡秦國那個兗州刺史彭超的欺壓,所以,我們才找機會逃亡到了大晉。上次君川之戰,我們隨晉軍出征,正好報仇雪恨了!」

  楊秋上下打量著慕容南,沉聲道:「怪不得上次看你們的這兩百餘騎,騎手的騎術精熟,馬匹也是膘肥體壯,絕非以前我所見過的晉軍所能辦到。原來是找了稱雄塞外的鮮卑拓跋氏的高人啊。」

  慕容南點了點頭:「我們是拓跋宴君的手下,當年他聽信讒言,竟然動手弑父,這才導致我們代國內亂,給秦國有機可乘,最後國破家亡。後來苻堅說我們是叛賊的部曲,不能享受普通族人的優待,要遷居河南,立功贖罪。彭超就以這個為由欺壓我等,搶奪我們的牛羊戰馬,淫辱我們的妻兒老小,打仗還要我們衝在一線,楊將軍,你說要是換了你,能忍這口氣嗎?」

  楊秋哈哈一笑:「看來我們是一路人啊。沒想到在這裡,還能見到鮮卑兄弟,很好。現在你們在大晉過得如何?」

  劉裕笑道:「拓跋兄弟他們上次過來了兩千餘騎,君川之戰時立了大功,現在已經成了建康城的宿衛軍,我們的皇帝很信任他們,也給他們很多賞賜,現在他們過得很好,比在秦國好得多,你看,這回秦軍南下,他們就自告奮勇,主動到一線來戰鬥了。」

  楊秋看著慕容南,眼中閃過一絲冷芒:「拓跋兄弟,你們這樣為大晉賣力,就不怕萬一失手,苻堅不會放過你們嗎?」

  慕容南歎了口氣:「楊將軍,我覺得人貴有自知之明,我們不堪秦國欺壓,逃亡到大晉,大晉肯收留我們,也是看我們這些人在戰場上有用,咱們得知恩圖報,也要建功立業,不然我們這些北方胡人除了打仗還能做什麼?再說現在是秦國入侵,要是我們不奮力一戰,保住大晉,只會跟著一起完蛋,到時候天下雖大,我們又能再逃到哪裡去呢?」

  楊秋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這麼說,我們除了幫大晉戰鬥,也沒別的選擇了?」

  劉裕微微一笑:「楊將軍,這次正是好機會,讓你們可以證明自己對大晉的忠誠,也證明對大晉的作用,就象我劉裕,以前不過一個無名小卒,君川一戰,得了點戰功,現在不也是被謝鎮軍委以重任了嗎?將軍在秦國就是多年宿將,如果能得到大晉的信任,必有大的作為的。」

  楊秋眼珠子一轉,說道:「還請二位貴使先回避一下,我要跟我的部下們商量一下,畢竟,茲事體大,原來我跟我的族人們說,來大晉後不會再有戰鬥,不會再有流血,但現在要重新編入晉軍守城了,還要說服他們才行。」

  劉裕笑著長身而起,向著楊秋行了個禮:「等您的好消息。哦,對了,不管你們作出如何的決定,這些牛羊和美酒,都可以讓您的弟兄們先享用一下,弟兄們一路遠來,辛苦了,過兩天也許秦軍大軍來了,壽春的城內也要糧食管制,未必有這些好東西吃啦。」

  楊秋點了點頭:「明白,請二位稍等片刻,我們議議就來。」

  當劉裕和慕容南走出大帳,來到帳外一處僻靜之所後,劉裕舒了口氣,說道:「看來這些氐人也在想辦法賺壽春城,這個時候了還在軍議,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慕容南看著營地內已經開始殺牛宰羊,開懷暢飲的氐人軍士們,勾了勾嘴角:「這些氐人永遠也不會變,只要有羊肉串和酒,就會高興了。劉裕,其實我們沒必要賺楊秋他們入城,只要把他們灌醉了,直接殺掉就可以。」

  劉裕勾了勾嘴角,搖了搖頭:「這裡並非戰場,灌醉後殺掉不太好,再說,我們也可以從楊秋的嘴裡得到不少秦軍的軍情。還是按原計劃辦。」

  說到這裡,劉裕看著慕容南,笑道:「你這回怎麼突然說自己是拓跋氏的人,不說自己是慕容家的呢?」

  慕容南沒好氣地說道:「要說我是慕容家的,那吳王跟你們暗通的事,不就坐實了嘛。這些氐人要是有人跑回去,那吳王可就危險了,一旦沒有吳王的內應,只靠你們晉軍,怕是也難言必勝吧。我這可是為了你們好。」

  劉裕點了點頭:「是你考慮得周到,不過,那拓跋氏的代國內亂是怎麼回事,我以前聽胖子說過一些,但他也知道得不多。聽說有控弦幾十萬,戰馬上百萬的塞外強國,怎麼就這麼一下子給秦國滅了呢?」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說道:「反正現在也是閒著的,你想聽聽我們鮮卑人的故事嗎?」

  劉裕微微一笑:「求之不得。」

  慕容南正色道:「說起鮮卑,其實就跟古之匈奴一樣,是草原上無數個部落的統稱,但要說最正統的鮮卑源流,還要算這個拓跋氏。」

  劉裕輕輕地「哦」了一聲:「說詳細點,我一直就搞不清楚你們慕容氏和拓跋氏,還有宇文氏和段氏這些鮮卑部落的關係。」

  慕容南看著劉裕,緩緩地說道:「最早的鮮卑呢,傳說是黃帝的元妃,西陵氏女嫘祖所生的長子昌意,這昌意又生三子,少子名悃,遷居到了北方的草原之上,黃帝以土德稱王,北方草原之人稱土為拓,稱後為跋,這就是拓跋的來源,意思說就是黃帝之後。」

  劉裕點了點頭:「這倒是有意思,我聽說鮮卑在西周的時候,曾經參與過武王的孟津之盟,也算是一路勢力了,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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