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3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6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道安大師諫苻堅

  苻堅的眼中淚光閃閃,用力地點著頭,對著滿朝沉默的文武百官大聲道:「看到沒有,這是什麼?這是忠義!你們成天說人家鮮卑慕容和姚氏羌人心懷不軌,但是國家有事,人家第一個就能站出來,你們現在臉紅不紅,心慌不慌?若是你們這些文官武將給對面的晉人嚇破了膽,不敢出征,那孤就自己帶兵親征,諸公在後面自己安坐便是!」

  苻堅這話說得極重,整個大殿裡,鴉雀無聲,即使是苻融,也只能悄悄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屏住了呼吸,不敢再開口發話了。

  慕容垂心中竊喜,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發言,效果比他預料的都要好,他深知苻堅那仁義大度的外表之下,其實隱藏了一顆給王猛壓抑了幾十年的帝王雄心,現在無人再制約他,終於不可阻止地暴發了,從這點來說,他在後宮操女人操男人時有多狠,何不是一種不得志時的發洩呢,這點無論對於普通人還是對於一個擁有大半天下的君王,都是一樣的。

  慕容垂清了清嗓子:「天王,弱並於強,小並於大,這是世上的不變天道,非人力所能抗拒,並不是難以明白的道理。以天王的英明神武,威加海內,大秦雄師百萬,韓信,白起之類的名將滿朝皆是,東晉不過蕞爾江南小小政權,獨抗王命,不趁著現在局勢大好,將之消滅,難道還要把它遺留給子孫後代,再為禍患嗎?天王,不要猶豫,如果出兵,某願為前部先鋒!」

  苻融咬了咬牙,他明知這時候苻堅已經很難再被說動了,仍然抱了最後的一點希望,站了出來,眼淚汪汪地說道:「天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者,豈有不亡之國?我國本是戎狄胡人,並非中華正朔,江東雖然國小兵弱,但是華夏正統,天意必不絕之,請您千萬三思啊!」

  苻堅冷冷地說道:「哼,說來說去,無非是這些正溯,天道,真是夠無聊的。陽平公,孤告訴你,帝王歷數,豈有定數?能擁有的天下的,不是靠什麼正朔,而是靠仁德。要說正統,蜀漢劉禪才是漢室正統,又怎麼會給曹魏滅了呢?你之所以不如我,就在於只死循古理,不知變通!這個正溯之論,不必再言!」

  說到這裡,他沉聲道:「今天眾位臣工都發了言,很好,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孤也需要多聽聽你們的話。就先議到這裡吧,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沒有非常充足的理由,那孤就準備南征之事了。傳旨,賞賜慕容垂五百匹絹帛,姚萇三百匹,以表彰他們今天的發言!」

  說到這裡,苻堅也不多看朝臣們一眼,轉身就向著殿後的偏門走去,所有臣子們都跑了下來,齊聲道:「天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天之後,長安,宮城。

  苻堅坐在一駕步輦之上,二十餘個身強力壯的力士,抬著這座方圓五六尺的步輦,走的四平八穩,冠蓋之下,除了苻堅外,還坐著一個身披袈裟,面如枯樹皮的高僧,可不正是那天在苻融府上的北方佛教領袖,道安大師?

  這道安一代高僧道安大師。本姓衛,常山扶柳(今河北冀縣西南)人。幼聰敏,十二歲出家。後事曾經做過後趙國師的大和尚佛圖澄為師,甚受賞識。

  道安著述、譯經很多,對佛教貢獻很大。自漢以來,佛學有兩大系,一為禪法,一為般若,道安實為二系之集大成者。他提倡「本無」(即性空)之學,為般若學六家之一;確立戒規,主張僧侶以「釋」為姓,為後世所遵行。弟子甚多,遍佈南北,慧遠、慧持等名僧皆出其門下。

  道安是當時譯經的主持者,在他的監譯下,譯出了《四阿含》、《阿毗曇》等經共百餘萬言。他對以前的譯本作了校訂和整理工作,並編出目錄。其提出的翻譯文體問題和「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譯原則,對後世影響頗大。他博學多識,以才辯文學著稱,文章為當世文人所重。

  道安重視般若學,一生研講此系經典最力,同時重視戒律,搜求戒本至勤,又注意禪法,對安世高所譯禪籍注釋甚多。由於道安綜合整理了前代般若、禪法、戒律等系佛學,遂使原本零散的佛學思想,得以較完整的面目呈現於世,因此,道安大師被視為漢晉間佛教思想的集大成者。又因道安大師出生時手臂多長一塊皮肉(皮手釧),時人即稱之為「印手菩薩「。

  石趙國內亂之後,道安為避戰亂南下襄陽,一住就是十五年,這次秦國攻克襄陽,將之俘獲,苻堅為此喜出望外,公開逢人便說:「得襄陽不足喜,得一人半才是最讓孤高興的事。半個人是襄陽守將朱序,而一個人,則是這位道安大師了。」

  自從被俘往長安之後,道安被尊為國師,苻堅多次與之同輦而遊,而今天,則是道安大師為苻堅講佛經禪理的時候,只是顯然苻堅沒有太多的心思,坐在輦上,低頭沉默,一言不發。

  道安大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平靜地說道:「天王有心事?」

  苻堅長長地歎了口氣:「這一到秋冬天,北方便是一片蕭條,風景實在不怎麼樣。孤欲與大師共游吳越,泛長江,臨滄海,豈不樂乎?」

  道安大師微微一笑,說道:「天王,您德行深厚,自比堯舜,應天禦世,居中土而制四維,何必櫛風沐雨,巡遊四方呢?」

  「而且東南之地,氣候與這裡完全不一樣,濕潤沉悶,北方之人,去了後很容易得病,當年唐虞東巡而得病,大禹至會稽而身死,又有什麼必要冒風險南巡呢?」

  苻堅不滿地勾了勾嘴角,沉聲道:「上天生出了億萬生民,而又設立了君王來代天巡牧,統治和管轄他們,讓他們吃飽穿暖,活在這個世上,孤又豈敢貪圖安逸,讓一方子民感受不到上天的恩澤呢?如果都跟您說的這樣,那自古至今,也不會有天子征伐之事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6
第三百二十二章 輪番進諫息刀兵

  道安大師神色平靜,淡然道:「如果天王真的要征伐東晉的話,不如駐節洛陽,遣使者奉書於前,而讓大軍繼之於後,逼東晉投降,要是他們頑固不化,再起兵討之,這樣不用您親涉江淮,而且也可以避免戰亂,果能如此,老衲代江淮的百萬生民謝您的大恩大德!」

  苻堅搖了搖頭:「這些是軍國之事,大師悲天憫人,慈悲為懷,孤是知道的,但這軍國之事,就不勞煩您發表高見了。這幾天孤很忙,還要準備南征之事,今天的釋法,就暫且停一次,等下次孤南征回來,必然聆聽大師的教誨!」

  他說著,直接從步輦上站起了身,跳下了一邊,對著道安大師行了個禮:「傳旨,以此步輦送大師回寺,不得有誤,孤自行回宮!」

  半個時辰後,苻堅坐在張夫人的寢宮之內,神色黯然,坐在床邊,低頭不語。

  張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搬過一隻繡墩,坐在了苻堅的身邊,朱唇輕啟:「天王,您這是怎麼了,今天本是您聽道安大師釋法論禪的時候,卻來了臣妾這裡,來了後又不說話,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事?」

  苻堅閉上眼睛,乾脆整個人後仰躺到了床上:「這一定是阿融他們幹的,他們居然會讓道安一個出家人來進諫,過分,太過分了!」

  張夫人心下雪亮,放下了手中的一碗銀耳羹,看著苻堅:「又是為了南征之事嗎?天王,您真的下決心了?」

  苻堅睜開了眼睛,看著張夫人,平靜地說道:「當年孤派兵滅了你哥哥的涼國,這才有了你進了孤的後宮,這回孤要再去滅另一個漢人國家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張夫人微微一笑:「有了天王的征伐,才有了臣妾這輩子的福氣,可以侍奉天王,怎麼會不高興呢?只是…………」

  說到這裡,她欲言又止。苻堅本來臉上漸漸綻放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他的眉頭一皺,沉聲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在孤下定決心前,所有人都可以說話,這是孤公開宣佈過的,孤看看你又能說些什麼出來。」

  張夫人咬了咬牙,站起身,跪到了苻堅的面前,先是叩了個首,繼而直起身子,正色道:「臣妾聽說,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都要順其自然而因之,切不可強行違反天道,如果順應天道,則功無不成,戰無不克!」

  「當年黃帝服牛乘馬,因其性也;大禹治水,浚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後稷播種百谷,讓大地有了莊稼,因其時也;商湯,周武王率兵攻滅夏桀與商湯,因天下萬民之心也!」

  「所以有因而成,無因而敗,這些都是歷史上的經驗與教訓。今天朝上之人,絕大多數都說晉不可伐,連道安大師都這樣說,臣妾不知陛下伐晉之因何在?!」

  苻堅的眼中光芒閃閃,這個涼州的漢人才女,說起話來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而道理是如此地自然與純熟,他點了點頭,沉聲道:「你繼續說下去。」

  張夫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書經》上說,天聰明自我民聰明,上天猶要因民之欲,何況是人間的君主呢?臣妾還聽說,王者出師,必上應天時,下應民心,也會有各種吉利的兆頭。反之,出師無名,倒行逆施,那是上天也不會保佑的。」

  「若是您不信任人心,就請看看天時吧,諺雲:『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群嗥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眾雞夜鳴,群犬哀嗥,廄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望天王明察!」

  她說到這裡,美目之中已經是淚光閃閃,幾乎泣不成聲了,哽咽著說道:「天王,請您,請您把這當成一個妻子,對於自己丈夫的忠告吧,臣妾真的,真的害怕您這回會,會…………」

  苻堅緩緩地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張夫人:「你怕我會南征不返,失敗是嗎?這些天人感應的話,朝臣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孤要是信了這些,當年就不會伐燕,伐涼!就是攻滅你涼國的時候,這些臣子們也是各種理由來推脫,反駁。如果孤信了他們,現在你會在這裡嗎?」

  張夫人默然無語,幽幽地歎了口氣:「臣妾真的是,真的是不希望您有任何危險,這樣在長安,不是好好的嗎?」

  苻堅冷冷地說道:「這軍旅之事,從來是男人們所決定的,非婦人所知。孤很感激你對孤的關心,但是你沒有說服孤,以後也不要再說了!」

  他說著,也不看張夫人一眼,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一個稚嫩的童聲從一邊傳來:「父王,父王!」

  苻堅的心中一動,看向了一邊的柱子,後面冒出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的臉,正是他與張夫人所生的幼子苻詵。

  苻堅哈哈一笑,上前幾步,抱起了自己的這個小兒子,在紅撲撲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詵兒啊,這些天父王國事繁忙,沒顧得上來看你,等忙完這次,孤帶你去建康遊歷,怎麼樣?!」

  苻詵微微一笑:「孩兒這些天按父王的吩咐,學習詩書中的道理,有些疑問,想向父王求教,不知父王是不是能解疑呢?」

  苻堅微微一愣,轉而笑著放下了苻詵,盤膝坐在他的面前:「好啊,居然學會主動來問父王了,很好,你說吧,有什麼問題?」

  苻詵看了一眼張夫人,直視著苻堅的眼睛,正色道:「孩兒聽說,治國要靠賢人,作為君主,也要多聽賢人的意見。用了賢人,國家才會興盛,不用賢人,國家就會衰亡,是這樣的嗎?」

  苻堅點了點頭:「不錯,是這麼個道理。」

  苻詵繼續問道:「那請問陽平公,還有東晉的謝安,桓衝,是賢人嗎?」

  苻堅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他們都是國之大臣,當然是賢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6
第三百二十三章 苻天王的逆反心

  苻詵說到這裡,也在苻堅面前跪了下來,叉手道:「陽平公是賢人,更是國之謀主,他勸父王不要征伐東晉,您不聽。而謝安和桓衝是東晉的賢人,天王卻要征伐他們,不聽本國賢人的話,卻要征伐有賢人的國家,又沒有出兵的合適理由,這是孩兒所不能理解的,還請父王解惑!」

  苻堅的臉色一變,站起了身,厲聲道:「是誰教你這樣說的!?」

  苻詵咬了咬牙,抬起頭,稚嫩的臉上,卻是神色堅毅:「沒有任何人教兒臣說這些,是兒臣自己讀書時的疑惑,如果因此而冒犯了父王,還請父王責罰!」

  苻堅的眉頭緊鎖,轉頭看了一眼張夫人,她也是伏身於地,長跪不起,苻堅歎了口氣,意識到自己不應該衝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發火,他的語氣柔和了一些,卻帶著一絲堅定:「此事到此為止,國家大事,非孺子可知。你長大後,就會明白為何父王會這樣了。」

  他說完後,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這對母子一眼,徑直就走向了大殿門口,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孤這些天要籌備南征的事情,沒時間過來了,你們好自為之,有事的話讓內侍來傳話。」

  長安,城外,漢朝皇陵。

  昔日雄偉氣派的漢朝皇陵,經歷了改朝換代和兵禍戰火之後,已是一片斷壁殘垣,只有那些零落的石馬石俑,還訴說著這些偉大皇帝的事蹟,慕容垂與姚萇策馬遊走在這些殘垣之中,護衛從人們都遠遠地隔在幾十步外,山林之中的走獸飛鳥的叫聲時不時地傳來,林風吹著二人的臉,卻是神色平靜,沒有那想像之中的得意笑容。

  姚萇「籲」了一聲,停下了自己的坐騎,他抬頭看著天,神色變得黯然:「吳王殿下,你可知道,為何今天在下要約你來這裡呢?」

  慕容垂的臉色微微一變,吳王還是他在燕國時的王爵,到秦國之後,多年來他當過侍郎,當過將軍,當過京兆尹,也爵至國公,但就是沒有再封為王。

  慕容垂一下子就明白了姚萇的意思,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叫我吳王了,姚將軍。」

  姚萇微微一笑:「家門不幸,多年來一直流落中原,依附於各個政權,先父曾經是石趙帝國大將,先兄也曾經在東晉當過將軍,至於在下,倒是入了前秦後才有官職,不過我想吳王也能明白我的感受,我並不希望再這樣永遠居於人下了,我們羌人也是優秀的民族,並不是生來就要給人統治的。」

  慕容垂淡然道:「可是天下的共主只有一個,要嘛統治人,要嘛給人統治,沒有別的路可走。今天將軍來這裡,是要跟我商量今後天下的瓜分嗎?」

  姚萇搖了搖頭:「雖然我一直佩服吳王的文韜武略,但秦國畢竟是超級大國,帶甲百萬,你就這麼確信他們贏不了東晉?要是秦國真的滅東晉成功,那天下一統,只怕我們世世代代都要成為苻秦家奴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將軍也是身經百戰的宿將,難道就看不出東晉軍隊的強悍戰鬥力嗎?若說君川之戰前,我還有點擔心此事,但現在從各方面的情況來看,秦軍此戰必敗無疑!」

  姚萇歎了口氣:「就靠這幾萬新練的北府軍?吳兵向來輕果,打順風戰時一往無前,但逆境之下卻是很容易崩潰,你我多年將兵,深知此事,這些北府兵更是以江淮流民為基幹所組建,流寇習氣嚴重,若是苻堅親率大兵,以苻融,梁成,石越,張蠔這些大將宿將統兵,只怕北府軍並非對手啊。」

  慕容垂搖了搖頭:「謝玄是非常優秀的將領,他能放棄淮北一年之久,故意驕縱彭超與俱難,如果苻堅傾國之兵來伐,他一定會把戰線退到淮南一帶,拉長秦軍的補給線,北兵深入兩淮,臨近大江,時間一久必然因為水土不服而戰鬥力下降,當年石勒都做不到的事,苻堅又怎麼可能做到?」

  姚萇的眉頭仍然緊緊地鎖著:「若是他大軍不去兩淮,而是改從荊州方向突破怎麼辦?看起來桓衝的荊州兵雖然兇悍頑強,但戰鬥力並不如北府兵,如果給他攻克了江陵,順江而下,那北府兵兩面受敵,也不能支持吧。」

  慕容垂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放心吧,荊州那裡苻堅一直交給我來打,他是不會去的,而且以他的性格,外表寬厚,但內心卻是非常要強,這回你可知他為何要逆滿朝文武,妻妾兒子的進諫,一意孤行要打東晉呢?」

  姚萇的雙眼一亮:「你是說他是在賭一口氣,不想給外力所左右?」

  慕容垂笑著點了點頭:「正是,苻堅本身就是弑殺前任暴君苻生而得位,並非正統,而氐秦更是以戎狄身份,趁著中原一時內亂而得登大位,這點他清楚,誰都清楚,這回大殿激辯時,苻融一激動也直接挑明瞭此事。正溯在晉,這是天下人心所向,不是他靠假仁假義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就能改變的。」

  「所以苻堅不得不用漢人王猛來治天下,以漢人的儒家經學那套來治國,也就是假仁假義那些,雖然讓他的天下看起來平定,但這是在壓抑他內心的本能,也壓抑那些想來中原花花世界過好日子的氐族人的本能,要是不能在漢人頭上作威作福,那氐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姚萇笑道:「所以苻氏自己的宗室都會造反,就是因為沒有什麼特權和優待。吳王,你的意思我聽出來了,你是說苻堅也給壓得太凶太狠了,現在沒了王猛的約束,就想回歸本性了?」

  慕容垂正色道:「是的,為了打天下,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順著王猛,壓抑著自己,但另一方面,王猛就象壓在他頭上的大山,讓他感受不到為人君的那種爽快,好不容易王猛死了,苻融他們還一直提王猛的臨終遺言什麼的,用死人壓活人,他們越是這樣說,苻堅就越會憤怒,覺得自己永遠給人壓制,不是君王,就會象小孩子一樣逆反,越是不順他意,他越是要做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7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十丁抽一傾國征

  姚萇微微一笑:「吳王這個比喻太貼切也太象了。沒錯,苻堅就是這種人,他給壓抑了太久,終於在王猛死後要親政,要暴發了。而且,他也對他以後的氐族是不是能繼續執行他的國策,天下是不是能繼續安定,沒什麼信心,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徹底一統天下。」

  慕容垂點了點頭:「是的,所以這兩個原因讓他排除了一切進諫,還是出兵了。今天兵部已經開始調集各路兵馬,而十丁抽一的詔書也已經下達,旬月之內,苻堅真的可以組建一支百萬大軍呢。」

  姚萇的臉色一變:「十丁抽一?」

  慕容垂笑道:「是的,我在宮裡有眼線,這詔書已經起草完了,大概這會兒正在下達,我們回去之後,也得在本族男丁之中這樣徵集丁壯出征了。」

  姚萇的眉頭緊鎖:「即使在我們胡人部落裡,十丁抽一也是非常重的兵役了,苻堅的腦子真的壞掉了嗎?沒人勸他?」

  慕容垂哈哈一笑:「上次那麼多人勸他不要出兵不也沒用嗎,他打定了主意,就會做到底,而且要嘛不做,要做做絕。其實苻融的話對他還是有影響的,他也怕完全用他們氐族軍隊打仗,萬一失敗,氐人死得太多,國內會有動搖,所以乾脆來個一視同仁,無論是氐人,漢人,鮮卑人,羌人,只要是男丁,通通都得十丁抽一,他指望這樣萬一輸了,也不至於國內生亂。」

  姚萇點了點頭:「這樣國內的負擔就會非常重,尤其是過慣了舒服日子的漢人,肯定是怨聲載道。不過如此一來的話,我們羌人和你們鮮卑也得抽調大量的男丁從軍,苻堅就是真敗,我們也會損失慘重,那回來也不好起事了吧。」

  慕容垂笑著搖了搖頭:「放心,我們回去當然要顯得很忠義,動員族人從軍,這樣一個良好的給徵發和武裝的機會,怎麼可以錯過呢?苻堅平時防著我們,不給我們的族人當兵的機會,也不分發武器與戰馬,這回正好可以借機武裝,他輸了以後,我們正好可以用手上的兵力起事。」

  「至於你所擔心的,其實不足為慮,你去西川,我去荊州,這兩處都不會是主攻方向,苻堅一定想報君川之仇,所以在兩淮一帶,才會安排他氐族的主力大軍去對付北府軍。還是我剛才說的那個小孩子的逆反之心,越是我們說北府軍厲害,不好打,他就越是會親自硬碰硬,非如此,不足以證明他自己的本事。」

  姚萇笑道:「很好,那這樣輸也是損失他氐族軍隊,氐族人少,全國不過一兩百萬人,從軍男子就是十丁抽一,也就十幾萬人,一戰若是輸個精光,那他苻堅的天下,可就真的不穩了。不過…………」

  說到這裡,姚萇的眉頭微皺:「還剩下最後一個問題,這戰就算苻堅最後輸掉,那會輸到什麼程度,足以讓天下大亂嗎?若是北方真的亂了,那東晉會不會趁虛而入,收復天下呢?要是滅了苻秦,來了東晉,我們一樣沒好處啊。」

  慕容垂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從苻堅的徵兵令來看,各地都以中心城市為徵兵的集結之處,荊州那裡有上次征桓衝時留下的十萬精兵,而我們鮮卑人和丁零人大量集結在中原洛陽一帶,到時候想必苻堅會讓此地的兵士向荊州進發,由梁成來統帥,由我率本族士兵繼之。」

  「而鄴城,齊魯一帶的北方士兵,則會向兩淮一帶集結,苻融應該會掛帥統領這支部隊,苻堅本人會徵發關中隴右一帶的氐族主力,渡黃河東進,以為後援,至於你,還是會去蜀中,帶著上次造好的艦船與水軍,順流而下,支援荊州戰線。」

  「東晉的應對肯定是以荊州和上游的兵馬來對抗來犯之敵,而北府軍作為前鋒去對付從兩淮過來的秦軍,朝廷會在三吳一帶繼續募兵以為後援,隨時支援兩個戰場,這樣一來,東晉的徵發也已經到了極限,他們畢竟國小力弱,咬牙可以拼出五六十萬軍隊,但是糧草會成大問題。」

  姚萇笑道:「是啊,我倒是忽略了這個,東晉就算臨時可以大量徵兵,但他們的農田糧稅多數是在那些世家高門的手中,朝廷的存糧可並不多,這樣起了大兵,就算打贏,糧草也會消耗殆盡,因為征了太多的兵,誤了春耕,來年更會有糧食危機,這種情況下大舉北伐是不可能了。」

  慕容垂正色道:「所以,我們要讓晉軍大勝秦軍,最好消滅掉苻堅的氐族主力,但也不能讓他們贏得太輕鬆,更不能讓他們得到太多的糧草輜重,以為進一步北伐的資本。所以,東晉那裡,我們還得想辦法讓那些個高門世家,還有黑人皇帝,給謝安叔侄製造點麻煩才是。」

  姚萇微微一笑:「吳王確定有這個本事嗎?雖然我知道你在東晉那裡有眼線,但要動搖謝家,這難度有點高啊。」

  慕容垂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欲滅一國,最好的辦法是挑起其上層內鬥,毀其國之棟樑,當年老賊王猛滅我大燕,就是讓慕容評這個奸賊害我,逼我有國難報,現在這一手,也同樣可以用在東晉身上。」

  姚萇的嘴角勾了勾:「但當年燕國是慕容評掌權,現在東晉的權力,可是在謝安手上啊。誰能動搖得了他呢?」

  慕容垂微微一笑,嘴角邊勾起一絲深意:「姚將軍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慕容評固然是害我的奸賊,但若不是因為慕容緯這個笨蛋皇帝的猜忌之心,他又怎麼可能得逞呢?我們如果要對苻堅行反間計要他殺了王猛或者苻融,可能嗎?」

  姚萇不假思索地笑道:「所以,司馬曜,司馬道子和王國寶,就是東晉的慕容緯,慕容評?」

  慕容垂的眼中冷芒一閃:「不錯,我已經布了線,大戰之後,這條線也該動起來了,姚將軍,我們回去好好準備吧,記住我們的約定,一旦發動複國,以潼關為線,永為盟好!」

  姚萇「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一言為定!」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7
第三百二十五章 山中宰相氣悠揚

  東晉,會稽,始甯山居。

  謝玄的眉頭深鎖,坐在王恭的對面,手裡撚著一枚黑子,卻是遲遲地無法落下,王恭抬起頭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幼度,你這是怎麼了?今天這樣心神不寧,這可一點也不象你啊。」

  謝玄抬起頭,眉頭深鎖:「想不到苻堅的報復,來得如此之快,我們原以為他君川慘敗,起碼要休整個兩三年才能起兵,沒想到這才兩個月不到,他居然就能在國內玩十丁抽一的這種把戲,更想不到的是,居然旬月之間,各地就徵集了百萬大軍。」

  「現在他讓慕容垂為帥,指揮荊州一帶的二十五萬大軍為先鋒,而原荊州刺史梁成的五萬虎狼之師,作為另一路的先鋒,直奔兩淮而來。苻融則作為兩淮道的行軍大總管,率三十萬大軍繼之。苻堅本人則帶著關中徵發的十餘萬氐族部隊,鼓行出關,直奔項城而來。」

  「據前線斥候所報,秦軍行軍佇列,長達數千里,幽州雲州的部隊剛剛集結,隴右甘涼的人馬也剛過潼關,各路大軍所過之處,地動山搖,連河水中的魚兒都為是驚懼,跳上河岸。」

  「更可氣的是,那苻堅居然還提前在朝中安排了官職,空出尚書令之職,說是要給聖上留的,而空出尚書左僕射之位,說是要給相公大人留的。囂張狂妄至此,讓人氣憤!」

  他說著,恨恨地把這枚黑子往棋盤上一拍,震得盤上諸子都為之輕輕一跳。

  王恭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畢竟並非將帥,看不到這些前線塘報,看到謝玄之後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他也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沉聲道:「怪不得你要拉上我一起來這裡,只不過相公大人在君川之戰後,就請疾歸了此處,你是謝家子侄,來這裡求教正常,為什麼要拉上我呢?」

  謝玄看著王恭,平靜地說道:「因為,在這個時候,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相公大人的力量,更需要你在世家門閥間為我們走動,這回是真正的國難當頭了,再也不能有任何的內鬥,牽扯之舉,要不然萬一真的擋不住秦軍這回,我們可就全完了,大晉若是亡了,我們這些世家又豈能獨存呢?」

  王恭歎了口氣:「其實,從上次君川之戰開始,建康城中就流傳著許多對你們謝家不利的傳言,在這中間,尤其是有一個人,在拼命地串聯,散佈這些謠言,你可知道是誰嗎?」

  謝玄點了點頭:「是王國寶他們家嗎?或者是庾家?」

  王恭搖了搖頭:「不,不是他們。京城中的高門世家,人人皆知你們王謝兩大家族之間的恩怨,如果是他們出面,很多人是最多只會聽聽,不會選邊站的。但是若是殷家出頭,就不一樣了。」

  謝玄的臉色一變:「殷家?你說的是殷仲堪?」

  王恭點了點頭,正色道:「正是。殷家向來是文壇領袖,並非以權勢壓人,但在士族間的清議極高,殷仲堪的叔父殷浩,當年也是跟桓溫齊名的人,也是當過執政的人,雖然在殷浩北伐失敗,免官之後有些沒落,但殷仲堪,殷仲文這對堂兄弟,還有他們的另一個堂弟殷嶠,皆是以文才著名於世,任哪個家族,也不敢小看了他們。」

  謝玄喃喃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君川大勝之後,相公大人反而要暫時稱疾回家呢。我這回沒有去京城,直接在京口找的你,就是不知京師的動向,他們怎麼說我謝家壞話的?」

  王恭歎了口氣:「雖然殷家沒有來找我,但是我聽到了他們的流言,他們說你謝家現在準備扔下這些老牌世家,轉而重用劉牢之,劉裕這樣的寒人掌軍,另起爐灶了,更是準備破壞世家間輪流執政,權力共用的不成文規矩。說你幼度出鎮北府,就是為了在外形成荊州那樣的藩鎮,以便長期控制軍權政權。」

  謝玄激動地說道:「一派胡言!我們謝家一心為國,嘔心瀝血,怎麼成了他們嘴裡的有非份之想!姓殷的不過一價文人,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誰在教他這樣說的!」

  謝安的聲音緩緩地,卻是極有威嚴地從一邊響起:「自然是桓家讓他這樣說的,幼度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遇事一定要鎮定,你這個樣子,怎麼能領兵為帥,力抗強虜呢?!」

  謝玄和王恭同時臉色一變,連忙向著從屏風後出現的謝安跪拜了下去:「參加相公大人!」

  謝安的神色仍然鎮定從容,看不出喜怒哀樂,在謝道韞的攙扶之下,走到了兩人的面前,在棋盤邊的一個榻上坐了下來,他看著王恭,微微一笑:「感謝王家在這次對我們的鼎力支持,希望這種友誼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王恭抬起了頭,微微一笑:「晚輩跟幼度相交多年,知道謝家一心為國,所以才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不過相公大人,建康的情況您也知道,一多半的高門世家現在已經給殷仲堪他們說動,現在強敵在這個時候來犯,您必須早作準備才是。」

  謝安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沒什麼可準備的,老夫來這始甯山居,也並非避什麼流言蜚語,而是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這場大戰怎麼打。幼度啊,你對這一戰如何打,想好沒有?」

  謝玄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正色道:「這回苻堅是來拼命的,侄兒原以為他最多動員中原和齊魯一帶的軍隊,來個三四十萬大軍,以奪取兩淮為目標,可沒想到他居然十丁抽一,傾全國的百萬之師,這是要徹底滅我東晉了。眼下敵軍的氣勢極銳,苻堅更是御駕親征,這種情況下不可力敵,我意,放棄兩淮,死守長江一線,靠著大江天險來擋秦軍百萬大軍,方為上策!」

  謝安歎了口氣,平靜地看著謝玄:「幼度啊,若是按你說的辦,我大晉必亡無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7
第三百二十六章 江南人心何所平

  謝玄和王恭的臉色同時一變,相視一眼,看向了謝安,謝玄訝道:「侄兒此策為何會導致大晉的滅亡?還請相公大人垂示。」

  謝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在一邊的謝道韞,說道:「道韞,你說為何呢?」

  謝道韞的嘴角勾了勾,對著謝玄說道:「因為兩淮之地,是不可以不戰而棄的,一旦失了兩淮,讓秦軍輕易地兵臨長江,那我們大晉的內部,就會有變化了,人心一散,不是靠著長江天險就能阻擋的。」

  王恭奇道:「為什麼不戰而棄兩淮,人心就會散呢?要是秦軍到了江邊,只會大家更加精誠團結才是。」

  謝道韞搖了搖頭:「王秘書,你和幼度都搞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並不是所有世家都會因為大晉的滅亡而滅亡的。當年永嘉之亂,神州陸沉的時候,北方的不少大世家並沒有南遷,而是選擇在胡人朝廷裡為官,照樣過得不錯。如果是苻堅這樣的仁君為帝,更是有人會這樣做了。」

  謝玄倒吸一口冷氣:「姐姐是說,我大晉會有些世家大族內通外賊?」

  謝道韞平靜地點了點頭:「不錯,任何一個家族都會考慮自己的利益,我們謝家多年執政,家運即國運,大晉若亡,我們謝家必然沒落,所以沒有退路。但是別的家族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本土的僑姓大族。」

  王恭若有所思地點著頭:「你說的是,張,吳,朱,陸,沈這些吳地豪強?」

  謝道韞正色道:「是的,就是這些土著大姓,當年大晉建國,王丞相過江之時,靠了各種手段,以我們這些外來北方大族的部曲,加上朝廷的權力,壓制了這些土著家族,占了他們的地,分了他們的權,就好比我們現在的這個始甯山居,以前就是沈家的地方呢。從本質上來說,他們跟我們並不一條心,甚至會多少恨我們這些外來家族呢。」

  王恭冷笑道:「那又如何,他們無權無勢,昔日的那些莊園,人口也多歸於我們所有,還敢造反生事不成?」

  謝玄有些聽明白了,歎了口氣:「不,阿甯,家姐說得有道理,這些家族當年給我們這些北方大族所壓制,雖然土地,人口大大減少,但是作為回應,我們大晉一向不在三吳之地徵兵,糧稅收的也不多,所以這回我組建北府兵,只能考慮用兩淮流民,根本不能指望在這裡徵兵。」

  「但是兩淮流民雖然不少人的家在京口,但更多的人,家族是在江北兩淮地區的,如果我們不戰而退,那這些人的妻子兒女只怕要落入秦軍之手,軍心勢必有所動搖,這時候我們要是在吳地想徵兵征糧,只要這些土著家族帶頭鬧事,那後果就嚴重了。」

  謝道韞歎了口氣:「還有一點,就是天師道的問題,多年來,天師道一直在吳地傳道,在這裡深孚眾望,象他們的太上教主杜子恭,就給此地父老視為神人,影響力遠遠大過聖上和我們這些大家族,從前一段的表現來看,從軍的那些天師道眾都是有不可告人的野心,在軍中都四處傳道,拉攏北府軍士,他們若是覺得我們大晉沒有抵抗秦軍的能力,也許就會給自己留條後路了,在三吳之地煽動民變,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恭勾了勾嘴角:「可是,如果我們退過大江,有大江為阻礙,他們也不可能跟秦軍互通消息的。沒有外援,光靠什麼吳地土著或者是天師道的人,想要生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謝道韞微微一笑,朱唇輕啟:「要知道江南的形式,未必一條大江就能阻擋的,如果這些土著家族有意裡通,或者是天師道有意投敵,他們完全可以靠著對本地的熟悉,偷偷派人過江通信,千里江防,不可能完全堵住。再說了,真要起兵的話,就是北方秦軍,也不可能不知道的。」

  王恭歎了口氣:「那有何良策可以應對?要不要提前把他們管制起來?」

  謝安平靜地搖了搖頭:「不行,大敵當前,再分心來對付自己人,只會亂上加亂。這些土著士族不會一開始就投降秦軍,他們會觀望時局,如果覺得我們大晉能贏,自然不會鋌而走險,這就是老夫說,不可以不戰而棄兩淮的原因。」

  謝玄長舒了一口氣,說道:「侄兒明白了,如果不戰而退,即使在軍事上是可行的辦法,但是這些人會以為我們是畏懼秦軍,一潰千里,到時候人心惶惶,有些人就可以趁機散佈流言,說我們在江北戰敗,立足不穩,只能退往江南,而因為我們要對抗秦軍,必然要在吳地加稅征糧,甚至抽夫征丁,更容易激起民變了。到時候強敵在江北,內亂起於江南,就是不可收拾之勢!」

  謝安點了點頭:「是的,所以如果退到了江南,不戰而棄兩淮,我大晉必亡。你前面也說過這樣一來,北府軍家屬也落於敵手,就是這支精兵也難以倚仗了。所以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在江北決戰才是。」

  謝玄的眉頭深鎖:「就算是這個道理,可是秦軍勢大,我們剛剛在君川大戰,還未來得及休整,兵法上,我軍是疲兵,糧草的調集與準備也沒有到位,強行在江北決戰,只怕凶多吉少啊。」

  謝安正色道:「是的,困難是很大,誰也沒有料到苻堅這回居然會發了狠,真的傾百萬大軍壓來,他們這些年給王猛治理得很好,各地的糧儲倉城都是滿的,並不缺糧,只要象這次這樣十丁抽一,馬上就可以組建出百萬大軍,是我們以前低估了王猛。幸虧此人早死,不然的話,大晉這回真的危矣。」

  王恭笑道:「不過王猛聽說也很推崇相公大人啊,說你是江表偉人,不可輕易伐晉。他在世時,也是極力阻止苻堅出兵的。現在他不在了,您一定也有破秦良策的。」

  謝安神色肅穆,點了點頭:「真要破秦,只有八個字,示弱誘敵,一戰而破!」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7
第三百二十七章 死守壽春三個月

  廣陵,北府軍營地。

  老虎部隊營盤之外,一座小崗之上,北風呼嘯,吹起劉裕與劉穆之的征衣,拂起他們的額前發縷,劉裕的面色平靜,微笑道:「示弱誘敵,一戰而破?胖子,你是打算把君川之戰再來一次嗎?」

  劉穆之嘴裡咬著一根長長的青草,胖臉之上,肥肉跳了跳:「同樣的招數用兩次肯定不行,所以這回,不能象上次那樣一撤千里,得節節抵抗才是。」

  劉裕勾了勾嘴角:「節節抵抗?你剛才分析了半天,說如果不抵抗,直接退過江,那些吳地土姓大族有可能會暗通秦軍,這點我勉強同意。但秦軍勢大,我們如何能做到節節抵抗呢?還不如畢其功於一役呢。」

  劉穆之笑道:「你真的這樣想,上來就決戰?」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這是昨天夜裡帳中討論時,劉毅的點子,他說我們剛剛大勝,士氣正銳,苻堅的大軍也是剛剛徵發,前鋒不過是在中原和齊魯徵發的各族部隊,並非主力,由苻融帶著,而苻堅本人的關中大軍,還在路上,我們趁著敵軍現在還沒有完全合流,集中主力打他一傢伙,才是上策。」

  劉穆之長舒了一口氣:「我就說嘛,這個打法聽著就像是劉毅提的,不太可能是你提的。好吧,寄奴,你今天既然要來跟我推演,那咱們就各自發表意見,最後看看是不是一致。」

  劉裕微微一笑:「你先說吧。」

  劉穆之點了點頭:「嗯,剛才說到了節節抵抗,秦軍確實勢頭兇猛,北府軍雖然剛剛取勝,但是連續作戰,比較疲勞,再一個就是糧草的消耗上次很大,畢竟是八萬大軍的出動,事先又沒有屯積足夠一年以上的糧草,所以需要三個月以上的時間來備戰。這次苻堅厲害就厲害在能在大敗之後這麼快就捲土重來,這裡就看出多年來王猛為他積攢的國力了。」

  劉裕正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來調集糧草,休整軍隊,那這三個月怎麼辦?」

  劉穆之眉頭微皺,在面前的土地上推起了一個簡易的沙盤,拿幾塊石子與土坷拉當成城池,指著最北面的一塊,說道:「這是徐州,這是盱眙,是我們上次收復的地方,這些地方現在是空城,上次我們南遷的百姓還沒有回去,也不用回去了,這些地方是守不住的,也沒有任何軍事上的意義,繼續南撤。」

  劉裕的嘴角勾了勾:「撤到何處?廣陵嗎?這裡可是北府軍的家屬所在,十幾萬戶人呢,還有上次南撤的百姓,若是在此地決戰,萬一失利,那大軍家屬盡會成為敵軍的俘虜,恐怕不妥吧。」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不能直接撤到廣陵,如果秦軍直接殺到此處,只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他們甚至不會給我們調集援軍與糧草,讓北府軍休整的機會。所以,我們得前出抵抗,這個抵抗的地方,就在這裡!」

  他說,伸出手,直指廣陵城西北方向的一塊大土坷拉。

  劉裕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壽春。不過新的問題來了,如果我們放棄淮北,秦軍可以不打壽春,直接南下廣陵,就象上次的彭超俱難一樣,你又有什麼辦法,把秦軍引向壽春呢?」

  劉穆之自信地搖了搖頭:「寄奴,相信我,這回秦軍不可能象俱難那樣為了搶功而孤軍深入,他們一定會先打壽春的。」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說詳細點。」

  劉穆之笑道:「因為這次跟上次不一樣,秦軍的數量比上次多了好幾倍,光靠在兗州一帶的存糧,是不足以支持這樣的大戰役的,他們的糧,一定會通過邗溝,從北方運過來,所以爭奪的焦點,不在廣陵,而在壽春這個水路彙集的要衝所在。」

  「除此之外,苻堅這回如果主攻兩淮,他一定也會調最精銳的部隊前來的,現在秦國的最精銳部隊,除了關中新徵發的氐族貴族子弟外,就是大將梁成在襄陽的五萬精銳步騎了。」

  劉裕笑道:「這五萬精銳,是秦軍長期駐紮在洛陽,鎮守中原,防備荊州軍馬北上的精銳部隊,也是氐族人的主力,多個氐人有力部族,都被徵發從軍。上次秦軍圍攻襄陽,久攻不克,即使是慕容垂的鮮卑人攻下了外城後,也無法拿下內城。最後還是梁成出馬,帶了這五萬精銳,才一鼓破城,這戰鬥力是非常強的,你是說,苻堅會讓這五萬軍隊,加入到壽春戰場?」

  劉穆之點了點頭:「是的,不僅這五萬軍隊精銳,而且他們已經在襄陽打過,對於水網縱橫的地區作戰,有自己的經驗,從襄陽出發,經漢東四郡,可以直接加入淮南戰場,而且水路行軍,可以大大加快速度,也方便運糧。」

  劉裕搖了搖頭:「那他們為什麼不南下攻打江陵,而是要去壽秦呢?如果江陵那裡得到突破,豈不是更好?」

  劉穆之笑道:「桓家又不是吃乾飯的,上次襄陽陷落後,梁成和慕容垂都無法更進一步,這次也是一樣。再說江陵是荊州桓家的老巢所在,絕不可能放棄,要攻江陵,難度可比打壽春大上許多,我料苻堅必然會在荊州一帶對峙,而把突破的方向放在壽春,一旦拿下壽春,則江淮與荊州兩個戰場就可以徹底打通,兩邊可以通過水路方便地互相支持了。」

  劉裕笑道:「這麼說來,壽春是重中之重,要守住壽春,才能拖疲,拖累秦軍,要讓壽春守住三個月以上,這還得是面臨梁成和苻融兩路大軍的夾擊,是這樣的嗎?」

  劉穆之肅然道:「是的,壽春的防守,一定要加強,但是不能用北府軍去守,而是要出動京城的宿衛兵馬,甚至是豫州的西府兵,死守住壽春,為北府兵爭取三個月的時間。」

  劉裕勾了勾嘴角:「三個月後,需要我們出動到壽春,跟秦軍決戰?可是萬一壽春提前陷落,怎麼辦?」

  劉穆之微微一笑:「也許,你才是最適合去壽春守城的人,寄奴,你信不信玄帥會讓你去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8
第三百二十八章 謝相妙語解紛爭

  會稽,始甯山居。

  山居後院,正好是一處斷崖之處,謝安一身青衫,站在這裡,西面的山風拂來,帶起幾分塵埃,落在他那一塵不染的青衫之上,讓這翠綠的綢衣,也多出了幾許雜色,謝安的嘴角輕輕地勾了勾,伸出那潔白的大手,輕拂去衣襟之上的幾抹塵泥,淡然道:「買德(恒衝的小字)塵汙我。」

  謝道韞微微一笑:「大人還是在為了桓衝今天的提議而煩心嗎?那三千援軍,這會兒只怕已經到了建康了吧。」

  謝安沒有說話,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沒回頭,輕輕地說道:「幼度,王恭送走了嗎?」

  謝玄點了點頭:「已經下山了,這回侄兒擅作主張,帶了阿寧一起過來,擾了相公大人的清靜,還請原諒。」

  謝安搖了搖頭:「你的做法沒錯,我知道你帶王恭來是有兩個原因,一是你自己心裡沒數,不知道如何面對我,想著找他來撐個場面。第二嘛,你也希望王恭能回去向建康的各大世家傳遞我們謝家對於此役的態度,尤其是是戰是和,由他們家出面,先作通各家的工作,比我們直接出面宣佈要好。」

  謝玄的臉色微紅:「侄兒的這點想法,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大人?當著王恭的面還不敢說透,但聽大人這樣說,是堅決主戰了?」

  謝安點了點頭:「這回苻堅起傾國之兵,是要滅我大晉的,除非我們投降,滅國,不然沒有談的餘地,所以此路不通,唯一能想的,就是怎麼打贏了。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就在你和王恭來的同時,桓衝派了三千援軍,已至曆陽,聲稱要入京師宿衛,助守。」

  謝玄恨恨地說道:「他們這是沒安好心,想學王敦,蘇峻,在這時候趁機控制京城,掌握朝政。」

  謝安搖了搖頭:「不,現在大敵當前,桓家自己也面對著幾十萬秦軍,是做不了這種直接控制京師的事的,這回他們隻派三千人馬來,是要做個姿態,表明荊州仍然忠於大晉朝廷,同氣連枝,必要的時候,就好開口跟我要糧要援軍,或者是萬一抵擋不住,也可以退往建康。」

  謝道韞微微一笑:「除此之外,大概也想向其他世家顯示,大晉不止是有我們謝家,也有他們桓家呢,這戰如果戰勝,也可以在戰後結好其他的家族,為他們家爭取更多的利益。」

  謝安點了點頭:「道韞說的很對。所以不管他們是為了求名還是求實,這三千兵馬進建康,都是對桓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反過來說,就是對我們謝家,對國家沒什麼好處。因此,這支援軍,千萬不能留下。」

  謝玄勾了勾嘴角:「可否讓他們轉道去淮南,守壽春呢?剛才您也分析過了,需要在壽春拖住秦軍主力,爭取至少兩個月的時間,為北府軍調糧調兵,完成休整和戰備。」

  謝安擺了擺手:「壽春是淮南要地,連結荊州和兩淮的水路彙集所在,讓荊州兵馬助守,只怕反而出亂,還是得用自己人。這回與秦軍決戰時,不僅要有我們北府軍,還要有豫州的西府兵馬,桓伊是必須要倚重的人。」

  謝玄眉頭微皺:「豫州的桓伊,是桓家的遠族,論輩份是跟您一輩,如果要他也加入的話,只怕侄兒的資歷,不足以震服的,恐怕要相公大人親自掛帥出征才能讓他服氣了。」

  謝安微微一笑:「我若掛帥,那誰來坐鎮後方,穩定朝局,震住建康城中的世家,吳地的土著士族,還有賊心不死的荊州桓家呢?」

  謝玄歎了口氣:「那只有交出北府軍的指揮權,讓桓伊來掛帥,侄兒為副了。」

  謝安沒有說話,轉頭看向了謝道韞:「道韞,你怎麼看?」

  謝道韞平靜地說道:「北府軍是我謝家一手操練的,也是今後我們謝家保身立命之本,斷不可送給外人,桓伊雖然與荊州的桓家只是疏族遠家,但畢竟也非我謝家之人,這個人可以團結,但不能居於他之下。這次出征的主帥,最好是跟您一個輩份的,依侄女看,五叔最合適。」

  謝道韞嘴裡的五叔,是謝安的弟弟謝石,歷來以文才見長,早年曾任尚書郎,黃門侍郎,還為孝武帝司馬曜講解過《孝經》,現任尚書僕射,是個標準的文官,但並不通軍事。上次君川之戰時,他領後軍為謝玄的後援,甚至沒趕上整場大戰,其拙劣的軍事指揮能力,可見一斑。

  謝玄睜大了眼睛:「五叔?可他並不懂軍事啊。以他為主帥,真的可以?」

  謝安點了點頭:「有何不可?昔日齊魏爭霸,名義上的大將軍是田忌,但真正指揮的人卻是軍師孫臏,二人精誠團結,田忌的指揮權完全轉給了孫臏,才能大敗龐涓,成就孫臏的兵家之名。今天大敵當前,讓你五叔為帥,是為了團結桓伊,讓他能帶西府兵馬甘心效命,但真正的指揮,還是由你來做。」

  謝玄有些聽明白了,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可是這樣安排,桓伊會滿意嗎?五叔會聽您的話,讓侄兒放手指揮?」

  謝安平靜地說道:「你五叔那裡,我會去說,都是謝家人,不必擔心。對桓伊,他是明白人,只要不居於你之下,就不會有意見,當然,重大的軍事決策,你要跟他商量,不能繞過他自行決定。第一件要做到的事,就是讓他立刻放棄豫州邊境,火速率曆陽的西府主力向你靠攏,同時給他在壽春的愛將,平虜將軍徐元喜下令,一定要死守壽春三個月,不得有誤!」

  謝玄咬了咬牙:「徐元喜是他的愛將,隻讓他守,卻不救,真的可以嗎?」

  謝安的眼中冷芒一閃:「讓劉裕帶三百人去助守,就算意思到了。跟桓伊說,我們派出了北府軍裡最勇猛的戰士去,一定不會放棄壽春的,非如此不可!」

  謝道韞的臉色微變,幾乎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低頭不語。

  謝安笑著搖了搖頭:「怎麼,心疼准女婿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8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木秀於林風必摧

  謝道韞搖了搖頭,歎道:「侄女不敢干涉大人的決定,只是…………」

  謝安笑道:「看起來還是擔心准女婿啊。怎麼,劉裕還沒進我謝家的門,你就為這個未來的姑爺心疼了?」

  謝玄正色道:「相公大人,請您在這件事上再考慮一下,劉裕前一陣立了大功,可這份功勞卻給劉牢之得了去,君川之戰後,劉牢之升為鷹揚將軍,從一個普通的軍主,一躍成為北府軍眾將之首,可謂春風得意,而劉裕立了如此大功,卻仍然只是一個幢主,除了得了些賞賜外幾乎沒有任何升遷好處,我已經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了,這回再讓他執行如此危險的任務,合適嗎?」

  謝安的神色平靜,看著謝玄:「劉裕的風頭最近太近了,軍中上下無人不在談論他,你們覺得,這些是好事嗎?」

  謝道韞咬了咬牙:「那是小裕立了功,讓大家心服啊,我們給了他機會,也是讓他承擔了非常危險的任務,他做的好,為什麼不是好事?」

  謝安歎了口氣:「木秀於林,風必催之。你們可知道這一陣那些散佈我們謝家流言的人是怎麼說的嗎?說我們重用寒人,用劉牢之這樣的人來掌軍,想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更是讓劉裕這樣新晉軍隊的人,迅速升遷,要的是控制整個基層兵馬,讓北府軍代代為我們謝家所用。」

  謝玄的眉頭一皺:「這是不可能的事,打完仗後,我們就得交還兵權,而大部分的軍隊也要解散,我們不可能留住劉裕,甚至連劉牢之,也多半會轉成一個沒有兵權的州郡長官。」

  謝安的眼中精光一閃:「幼度,記住,無論如何,都必須要保持北府軍的存在,我們謝家可以沒有相位,沒有五州都督,但不可以沒有自己的軍隊和地盤。有了軍隊,有了地盤,才有了我們的立身之道!」

  謝玄的神色一凜,看著謝安那沉靜的眼神,馬上明白了叔父的用意,連忙說道:「侄兒謹受教。」

  謝安點了點頭,看著謝道韞,語氣稍緩:「我們就算沒有劉牢之,也要有劉裕,幼度說得對,打完仗後,如何保留北府兵,是個大問題,所以,我們不能讓劉裕風頭太勁了,他要是得了太多的功,升成中高級的軍官,那就很難在軍隊裡繼續待下去,得壓一壓才行。」

  謝道韞笑道:「原來這是相公大人的想法啊,我說呢,為什麼你要刻意地把劉裕給雪藏起來。不過,這回去壽春,實在太過兇險,那可是秦軍主力啊,徐元喜雖是桓伊的愛將,但是兵馬不過三千,真能守住嗎?」

  謝安勾了勾嘴角,說道:「壽春雖小,但是糧草充足,而且桓伊鎮守豫州,多年來軍隊精焊,壽春的守軍尤其厲害,秦軍前來,壽春軍民一定會拼死抵抗,他們沒這麼容易攻下壽春的。至於劉裕,我想,沒人會在乎一個小軍官,帶了幾百人會做出些什麼。」

  謝玄歎了口氣:「可是劉裕本人不會沒有想法啊。這時候讓他帶兵前去助守,他會不會覺得我們謝家拋棄他了?」

  謝安的眼中冷芒一閃:「你們沒有聽說過一句上古的諺語,叫王者不死嗎?」

  謝玄和謝道韞同時臉色一變,對視一眼,謝玄搖了搖頭:「大人真的以為他會是王者?如果是王者,我們怎麼能讓他置於這種險境呢?」

  謝安笑著擺了擺手:「你們啊,還是沒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如果是王者,那自然不會死,反之,要是死了,就說明他不是王者。如果劉裕不是王者,那我們謝家也沒必要在他身上花太多功夫,以結怨各方。」

  謝道韞咬了咬牙,說道:「大人,現在劉裕可沒得罪各方勢力吧,要說我們謝家樹大招風還成,可是劉裕,他一個低級軍官,哪入得了各家的法眼呢?」

  謝安沒有回答,看向了謝玄:「幼度,你說呢?」

  謝玄的眉頭微微一挑:「大人是說,上次烏衣之會時,劉裕公開頂撞了那王忱,等於是我們謝家和他們太原王家決裂的始作俑者,所以王家恨透了劉裕,一定要置他於死地而後快?」

  謝安點了點頭:「太原王氏,畢竟是百年名門,地位超然,給一個小軍官這樣羞辱,跟我們謝家不敢撕破臉,但一定會往死裡整劉裕的。而且,劉裕跟天師道是死敵的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了,那天師道的背後又是太原王家,還有會稽王。除此之外,好像桓家也對劉裕心存警惕。」

  謝道韞訝道:「桓家又怎麼會跟小裕有衝突?那個桓玄不是挺賞識劉裕的嗎,上次演武,劉裕失敗,桓玄不是還想趁機把他要過去嗎?」

  謝玄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桓玄當時一直在看我這裡演武,前面失敗了那麼多批,他只是笑而不語,倒是看到劉裕後,開口就說演武失敗的應該給趕出北府軍,希望我能執行軍令,但是劉裕是個人才,就這樣趕走太可惜了,他可以幫我們接納此人。」

  謝安歎了口氣:「桓玄雖然年少,但陰騖深沉,城府極深,你上次去京口的時候,他就去了,劉裕這樣的人,我們謝家看中,他一樣也會看中。我們沒放給他,他就一定不會讓劉裕給我們所用,必會除之而後快。」

  謝道韞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這陣子的京城流言,甚至提劉牢之的都不多,十句裡有四五句說我們是用劉裕這些京口地頭蛇。一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想把事情往當年天師道在京口作亂上引,可現在一聽大人的分析,就全明白了,最想要劉裕命的,居然是這桓玄!」

  謝安的眼中冷芒一閃:「所以讓劉裕現在離開大軍,對他也是個保護,不過,為了不讓他起別的想法,我得給他一個願意去壽春的理由,道韞,讓妙音去壽春,馬上!」

  謝道韞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嘴唇哆嗦了一下,咬了咬牙,沉聲道:「自當從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8
第三百三十章 八大猛男較力量

  兩天後,廣陵,北府軍營地。

  軍營之中,一片喧囂之聲,老虎部隊的大旗在飄揚著,而訓練場上,已經圍滿了身強力壯的軍士們,所有人都在看著七條精赤了上身的漢子,在那裡摩拳擦掌,掄著胳膊,而他們的腳下,則擺著一個個看起來足有五十斤的石鎖,沉甸甸地,即使放在地上,也壓出了一個小坑。

  劉毅,何無忌,檀憑之,向靖等壯士全都站在這石鎖前,劉敬宣手裡拿了個大鐵喇叭,在那裡大叫道:「都安靜點,大比武就要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劉毅不耐煩地搖了搖頭:「早就準備好了,阿壽,你怎麼不參加?」

  何無忌哈哈一笑:「人家那腿差點就斷了,現在還不能發上大力呢,希樂,你就別刺激他了。」

  檀憑之勾了勾嘴角,看著劉敬宣的腿:「我現在還沒弄清楚,這腿怎麼就這麼快好了,有啥秘方,能教我不?」

  向靖一臉壞笑,看著劉敬宣:「那個,腿好了幹那事兒還行吧。」

  劉敬宣飛起一腳,踢起一蓬沙土,灑得向靖滿臉都是,他恨恨地說道:「奶奶的,要不是這條該死的腿給醫官說了,半年內不能舉重物,你們以為這回的力士大賽,還輪得到你們?」

  向靖哈哈一笑:「當然當然,是輪不到我們,不過,也輪不到你阿壽哥啊。」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只聽到周圍響起了一陣歡呼聲,人群中自然地分開了一條道兒,馮遷在前面開道,劉裕面帶微笑,緩步而入。

  周圍的北府軍士們暴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寄奴哥,來參賽了呀。」

  「我就說嘛,最後出場的,一定是最厲害的,除了寄奴哥還有誰?」

  「寄奴哥,威武,你可一定要贏啊!」

  「要不要開個賭局啊,我買寄奴哥贏!」

  在這些人的瘋狂叫囂的聲浪之中,劉毅的嘴角勾了勾,明顯流露出一絲醋意:「寄奴,怎麼搞的,來的這麼晚?大家都在等你呢!」

  劉裕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這不剛下值嘛,放心,咱們既然約好了比試,就絕對不會不來的。不過…………」他說著,一把脫掉了外衣,露出了一身暴突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肌肉的線條都在劇烈地變化著,男兒的那副鐵血陽剛,盡顯無疑,「你們今天商量好了嗎,誰第二?」

  這一下更是燃爆了所有周圍的軍士們:「哈哈哈,寄奴哥就是自信啊,這氣場,絕了!」

  「寄奴哥,你真的能穩贏嗎?最近我看無忌哥和希樂哥他們都有苦練啊。」

  劉裕微微一笑,走到一邊空著的最後位置,拿起地上的那個大石鎖,也不見他如何發力,隻這麼輕輕一提,石鎖就淩空飛起,穩穩地落到了他前伸的小臂之上,他上臂的二頭肌一陣暴突,而那沉甸甸,足以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的石鎖,就這樣停在了他的小臂之上,紋絲不動。

  所有人都齊聲喝了彩:「哇,寄奴哥威武!」

  「這石鎖能耍得這麼穩的,也就寄奴哥了。」

  「是啊,我也能舉起來,但做得這麼穩,還真是不行呢。」

  「你們懂個屁,寄奴哥在投軍前就是京口三屆武魁首啦,那可是拳橫腿霸,京口劉大,一次放倒幾十個壯漢子是小菜一碟,這點石鎖算什麼。」

  「嘿嘿嘿,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臂上走馬,拳上站人嗎?」

  在這些議論聲中,劉裕面不改色,甚至呼吸都一如平常,仿佛他手上根本沒有這樣墊著如此沉重的石鎖,他笑著看向了其他的那七人,說道:「我來得最晚,就先拋接了,怎麼,你們還在等啥呢?」

  何無忌「呸呸」兩聲,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使勁地搓了搓,然後穩穩地抓住了面前的石鎖,一提氣,沉聲喝了聲:「起!」單臂就把這石鎖穩穩地舉過了頭,直到頭頂,穩如泰山。

  檀憑之哈哈一笑:「你們都舉了,我又怎麼能落後呢。」他也如法炮製,單手抓起石鎖,也不見如何發力,就這樣舉過了肩。

  其他數人也都紛紛把石鎖舉了起來,只剩下劉毅冷笑著在那裡抱臂而立,一言不發。

  劉裕一直微笑著看著眾人把石鎖舉了起來,現在他的目光也落到了劉毅的身上,今天他能感覺到劉毅是帶著一股氣來的,外面的眾人對他的歡呼聲越高,他這股氣也就越大,雖然看起來挺平和,但一股似乎抑制不住的大力,在他的體內燃燒著。

  劉裕看著劉毅,平靜地說道:「希樂,該你了。」他說著,小臂依然前伸,那大石鎖在他的前臂之上,仍然是紋絲不動。

  劉毅「嘿嘿」一笑:「寄奴,你真的覺得今天你能穩贏嗎?」

  劉裕搖了搖頭:「這個等比過才知道。不過,沒意外的話,我還是比較看好你能拿第二的。」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一閃而沒,轉而笑道:「你啊,還是跟京口時一樣,狂得沒邊了,不過,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現在我苦練的結果!」

  他說著,略一彎腰,從地上拿起了那個大石鎖,他的三指緊緊地扣住石鎖的把手,向上一翻,石鎖猛地向上飛起,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穩穩地伸出右臂,接住了那石鎖,與劉裕剛才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石鎖也是穩穩地停在他的手中,紋絲不動。

  周圍先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屏息凝視,看著劉毅的動作,直到石鎖在他的手中穩下之後,才暴發出一片叫好之聲:「好,好,太好了!」

  「希樂哥也這麼有勁啊,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射術超人呢。」

  「這些天希樂哥天天在苦練力量,我每天都看他一大早就耍石鎖了,不是蓋的啊。」

  劉毅洋洋得意,小臂這樣前伸舉著這石鎖,甚至還繞著劉裕等人走了一圈,邊走邊點著頭,笑著對周圍眾人道:「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才是真正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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