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372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0
第三百零一章 寄奴神槊斃強敵

  魏詠之的兔唇動了動,槊尖指向了俱伏利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這個一馬當先的匈奴將軍,就是這些衝陣匈奴騎兵的領頭者,一如頭狼。

  突然,一陣勁風從魏詠之的腦後傳來,他的臉色一變,本能地一縮頭,只覺得一道強烈的氣流從頭頂飛過,甚至連盔纓都被帶得飛起,再看前方,那俱伏利都突然從馬上飛了出去,他的胸前多出了一杆槊柄,眼中盡是驚懼之色,甚至當他連人帶槊給打飛十餘步,釘到地上的時候,才喃喃道:「好快的槊!」

  北府軍中響起了陣陣歡呼之聲:「寄奴哥威武,寄奴哥威武。」

  小崗之上,劉裕的嘴角邊帶著一絲不屑的笑容,掄了掄手臂:「這等武藝,也敢衝陣?!」

  孫處在一邊笑道:「寄奴哥,你太厲害了,這百餘步的距離,一槊直接擊中,是怎麼做到的?!」

  劉裕咧嘴一笑:「三蛋子,把你每天練石鎖的時間象我一樣去小林子裡練飛槊,你也可以的。」

  俱難在後面看得眼睚欲裂,大吼了一聲:「伏利都!」幾乎要跌下馬來,身後的幾個護衛連忙策馬過來扶住了他,才讓他沒有落馬。

  俱難狠狠地一下甩開了身邊的人,咬牙切齒地吼道:「給我衝,我看到了,那個站在小崗之上的,就是殺我兒的仇人,千萬要生擒了他,我要活挖了他的心肝,祭奠我兒!」

  隨著俱伏利都給劉裕一槊斃命,前方正在衝鋒的匈奴騎兵們,那種剛才一往無前的氣勢,有了一點小小的下降,地上因為遍佈屍體,所以他們衝擊的時候本就不能加到全速,當俱伏利都落馬之時,身後的不少人怕踩到他,都繞著他的屍體走,更是有十餘騎奔到他的身邊,下馬想要扶起他,看看有沒有救,這讓正在衝鋒的匈奴騎兵陣,有了一點小小的混亂,至於那種全速,更是無從談起了。

  劉裕看得真切,大聲道:「放箭,放箭,給我狠狠地射!」

  他的命令很快就給孫處以旗語和號角的方式傳到了一線,一陣響亮的軍號響過,盾牆槊林之後的方陣之中,騰起了陣陣烏雲般的箭雨,無情地傾瀉在百步以內,無差別地覆蓋射擊,讓那些騎馬揮槊,正在試圖加速的匈奴騎兵們,紛紛中箭落馬。

  但是這些匈奴騎兵們都是俱難本部的精銳部曲,不是前面那些心中有小九九,怕死畏難的僕從騎兵,即使失去了自己的領頭大將,即使遭受了慘重的傷亡,即使面前是一片盾牆槊林,仍然是絕不退縮,活著的人呼嘯著就往北府軍的前方陣列上衝,因為他們相信,只要衝上去,撞上去,就能鐵蹄踏碎這些晉軍!

  北府軍這裡,後面的駐隊已經頂上了前方,與戰鋒隊一個層面,這讓原來相錯相間的陣列,變成了一條整齊的水平線,前面三排是盾牌與長槊手,與他們相隔五步左右的後方,兩排弓箭手們正以最快的速度向天空吊射,放箭,打擊前方的敵軍,而在盾牆之後,則是各隊的隊正們在聲嘶力竭地吼叫著:「頂住,頂住,準備防敵騎衝擊!」

  後排的戰士們喊著整齊的口號:「頂住,頂住,頂住!」一邊喊著,一邊向子前傾,手使勁地頂在前方同伴的腰與背上,增加其防止衝擊時的定力,而一線的步兵們,則從地上站了起來,紮起馬步,下盤牢牢地撐在地上,身子向前稍傾,手中的長槊握得緊緊的,眼中閃出冷冷的光芒,直刺對面衝過來的匈奴騎兵。

  「彭」「啪」,終於,幾十騎匈奴騎兵,衝過了前方的箭雨陣,他們很多人的身上,已經插了不少箭杆,渾身是血,但仍然成功地撞上了北府軍的步兵方陣,即使不是全力衝擊,那時速幾十里的衝力,那邊人帶馬四五百斤的重量,仍然是一股巨大的衝擊波,衝得被撞上的北府軍方陣上,頓時就出現了不少小的缺口,而那些頂在一起的士兵們,則是給生生地撞地腿下在地上劃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跡,整個三排人,都往後退去。

  檀憑之的手中持著大盾,他沒有持槊,雙手都死死地扣住了盾背面的把手,一個面目猙獰的匈奴騎兵,直接撞向了他的正面,手中的狼牙棒高高地舉起,然後重重地砸向了檀憑之面前的大盾。

  「啪」地一聲,一股巨大的衝力從檀憑之的手上傳來,他感覺兩臂像是給什麼東西狠狠地絞了一下,頓時發麻,緊接著,匈奴騎手連人帶馬,撞在了他的盾面之上,檀憑之連忙閉上了嘴,兩隻腮幫子鼓滿了氣,雙眼圓睜,他的腳下本來穩穩地紮在地上,但給這巨大的衝力,衝得不由自主地往後,幸虧了身後的侄子檀韶,頂在他的腰上的手足夠給力,這才讓他不至於倒下。

  那匈奴騎兵猙獰的臉清晰地展現在檀憑之的面前,遍是刀痕,檀憑之知道,這是匈奴人的習俗,當親友死時,要在葬禮之上往臉上劃出一道道的血痕,以示哀思,這也讓多數匈奴人看起來如同惡鬼一樣,甚至都不用戴面具嚇人。

  檀憑之給這一撞,頂得生生退出去了七步之多,他的髒腑在劇烈地震動著,但是那巨大的衝力,卻是漸漸地變小,當檀憑之感覺自己的雙腿,給頂出第七步時,他終於意識到,這一下是給頂住了。

  檀憑之哈哈大笑起來:「胡狗,你就這點力氣了嗎?!不過如此!給我刺!」

  那匈奴人在衝上盾牌的那一刻,因為衝擊的速度不是太快,沒有直接給頂得從馬上飛出來,他的雙腳牢牢地絞在馬鐙之中,而手中的狼牙棒則是左右揮舞,想要去砸他周圍一切能夠得到的晉軍士兵,當然,他最想砸的還是檀憑之,這個躲在盾牌之後的鐵甲大漢,是他早就看上的目標,只是他的狼牙棒多次擊出,打得這盾牌的表面木屑四飛,都不能如他所願。

  檀憑之雙眼圓睜,一把抄起地上插著的一杆長槊,厲聲吼道:「刺啊,刺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1
第三百零二章 俱難失智全軍突

  隨著檀憑之的吼叫,從他的身側刺出十餘杆步槊,如毒龍出海一般,對著這個匈奴騎手就是一種攢刺,他的狼牙棒還沒有來得及砸出,身上就多出了十幾個血洞,而這些槊杆,則把他刺了個通透,他的嘴邊流下兩行鮮血,眼睛死死地盯著檀憑之,手中的狼牙棒無力地落下,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檀憑之哈哈一笑:「我道你多有本事,也就如此而已,弟兄們,撤槊!」

  檀韶等人一聲暴喝,齊齊地撤回了手中的長槊,隨著這些槊杆撤出,這個匈奴騎手的腦袋一歪,身上的那些血洞裡一陣血箭飆出,身子軟軟地癱到了馬背之上,無法再起來了。

  檀憑之抽出背上的百煉宿鐵刀,上前一步,一刀就砍下了這個腦袋,隨手向後一丟:「弟兄們,頂住,繼續戰鬥!」

  檀憑之這樣的情況,在無數這樣的小缺口裡重現著,失去了速度的匈奴騎兵們,即使是衝上了這些盾牆,最多把晉軍的士兵撞出去幾步遠,然後孤立無援的這些落單騎兵,就給周圍的步槊刺下馬來,隨著戰鬥的繼續,在盾牆外的人馬屍體變得越來越多,晉軍的步兵的那道長牆一般的防線,面對著匈奴騎兵們一波波的衝擊,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堤壩,巋然不動。

  劉裕的神色輕鬆,抱著胳膊,看著百餘步外的戰鬥,有了越來越多的衝陣騎兵的屍體與馬匹作阻礙,後面繼續衝擊的匈奴騎兵們,速度越來越慢,更加難以形成規模和速度了。

  孫處笑道:「寄奴哥,你真是神了,剛才這些匈奴騎兵衝起來的時候,我還真的是擔心呢,可你卻一點不急,難道,這些你都早就預料好了?」

  劉裕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站在這個指揮的位置上,一定要對敵我的戰力有清楚的判斷,匈奴騎兵是優秀的騎射手,輕騎兵,但並不擅長衝陣和肉搏,他們沒有鮮卑鐵騎的精良護甲,做不到陷陣。又因為在戰場上有不少屍體,速度衝不起來,所以正面來衝擊我軍的陣列,是衝不動的,我們的槊尖和盾陣,完全可以擋住他們的衝鋒,不會散亂。」

  孫處點了點頭:「那為什麼不先射箭,降低他們速度呢,畢竟給這樣撞一下,也挺危險的啊。」

  劉裕笑著擺了擺手:「如果在他們衝鋒的時候就射,對面也不是傻子,不會往箭雨裡送命,即使有命令在下,普通的士卒也不會這樣衝擊,我們先不放箭,讓他們衝鋒,等衝到近前後再這樣突然打擊,他們第一陣的精銳會損失大半,衝過來的人也不復之前的氣勢,加上我一下打死了他們領頭的將領,失去了指揮的他們,只能人自為戰,隊自為戰,沒有任何的配合與策應,也沒有兩翼的包抄,正是我們可以大規模箭雨殺傷的時候了。」

  說到這裡,劉裕一指前面兩三百步的地方,已經人馬屍體遍地都是,有些騎兵想要回頭撤後,可是給後面衝向前方的騎兵們堵住,擠在了一起,進退兩難,無情的箭雨在向著他們的密集陣型中傾瀉著,幾乎箭無虛發,慘叫聲與咒駡聲已經響成了一片,卻是再難有幾個騎兵還能繼續衝陣了。

  孫處笑道:「寄奴哥,你真的是太厲害了,這兩千多匈奴騎兵,看起來又要給我們重創,甚至消滅了,我們要不要象上次那樣,再度出擊呢?」

  劉裕搖了搖頭:「不,還不是時候,這回我要消滅的,可不是這兩千騎兵了,而是後面的敵方本陣大隊,看著吧,俱難一定會採用包抄兩翼的戰法,到時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戰場的一角,巴爾善目瞪口呆地看著前方的戰況,嘴張大地合不攏了,一直不信地搖著頭:「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不是戰鬥,這,這是屠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包爾吉冷冷地說道:「這回你見識到了吧,晉軍不是好惹的,這些北府兵,跟我們以前見過的那些草包豆腐完全不是一回事,別說俱難的騎兵了,就是彭刺史的得勝之師,恐怕也很難與之對敵,我們更要回去向彭刺史覆命,告訴他這裡發生的一切了。巴護衛,你跟不跟我們走?!」

  巴爾善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不行,我畢竟是受了俱副帥的軍令,無論如何,都要回去通報一聲才是。你們去通報彭大帥吧,告訴他們這裡發生的事。」

  包爾吉的嘴角勾了勾:「我勸你最好別回去,俱伏利都死了,俱難這會兒怒火無從發洩,只怕會遷怒於你的。」

  巴爾善掉轉馬頭,頭也不回地向著俱難的帥旗方向奔去:「那就不用你擔心了。」

  包爾吉搖了搖頭,一揮手,帶著手下轉身就向西北的方向馳去,他的嘴裡喃喃道:「為什麼就這麼急著找死呢,你跟俱伏利都還真是一對絕配啊。」

  俱難的眼中已經要噴出火來,他已經不看前方的戰況了,不停地下令,調整著隊型,一個個傳令兵走馬燈似地從他的身邊奔出,把他的命令傳播到前線的各個騎隊之中,因為他手下的騎兵五花八門,各族都有,甚至連語言都未必統一,所以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辦法,口頭傳達變陣的命令了。

  巴爾善的聲音從一邊響起,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副帥,是我,是我巴爾善。」

  俱難一扭頭,氣就不打一處來:「怎麼只有你?!包爾吉人呢?」

  巴爾善騎到俱難的馬前,正色道:「包大人說今天這仗很艱難了,他要向彭大帥彙報這裡的戰況,不能前來覆命!」

  俱難吼了起來:「什麼!他這樣臨陣脫逃,形同背叛,你怎麼不把他捉回來?!」

  巴爾善咬了咬牙:「屬下就一個人,他身邊有幾十個護衛,實在是無能為力啊,而且他托屬下回來勸副帥一句,說敵軍有詐,想要全殲我軍,副帥萬萬不可上當,一定要迅速撤兵,向彭大帥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1
第三百零三章 草叢伏擊如屠場

  他的話音未落,俱難抽出腰刀,刀光一閃,劃過了巴爾善的脖子,只一刀,就把巴爾善的腦袋砍了下來,無頭的屍身在馬背上仍然拱著手,晃了幾下,才栽了下來。

  俱難也不還刀入鞘,直接在馬鞍上蹭了兩下,算是抹掉了血跡,他向著左右怒吼道:「再有違令不從者,巴爾善就是下場!傳令,全軍展開,包抄兩翼,中央騎兵隨我突擊,踏平敵陣!」

  密林之中,盧循一聲歎息:「將不可因慍而攻戰,俱難畢竟難稱名將啊。」

  孫恩勾了勾嘴角:「可他畢竟十倍於劉裕的兵力,現在又是讓兩翼兵馬包抄,這樣可以更大限度地發揮本方的數量優勢,這才是正確的做法吧。」

  徐道覆笑道:「就是,早該這麼打了,我看劉裕就是故弄玄虛,他的重裝步兵跑不過騎兵,所以只能在這裡硬著頭皮打罷了。哪有什麼援軍?」

  盧循歎了口氣:「徐師弟啊,我們可是去過劉裕的大營的,難道他沒有輜車,沒有拒馬?連一個新兵都知道對付騎兵要靠這些,劉裕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會不帶這些嗎?」

  徐道覆一下子張嘴說不出話了。孫恩的眉頭一皺:「是啊,我也一直在奇怪這個問題,難道說,劉裕是故意示弱,誘敵攻擊?」

  盧循點了點頭:「從始至終,劉裕一直就守在這長草區與平原之間,即使出擊到平原上,也是淺嘗輒止,很快撤回,如果說一次這樣,還可能是弓箭不足,但連著兩三次都是這樣的套路,那只有一個解釋了,就是誘敵來攻,而且不是這種一次一兩千人的衝擊,而是全軍出動的全線進攻!」

  孫恩正色道:「這麼說,劉裕的伏兵就在這草叢之中?」

  盧循歎了口氣:「應該是了,草叢之中埋伏不了大批的騎兵,但是輕裝步兵可以發揮,騎兵在草區裡看不到敵人,發揮不了速度優勢,如果在這裡有輕步兵出動,那是可以利用這地形,重創騎兵的。」

  孫恩臉色一變,看向了向著兩翼的草叢中遠遠包括過去的六七千側翼騎兵,說道:「這可是有六七千騎兵啊,真的可以吃得下嗎?」

  盧循的神色凝重:「衝不起來的騎兵,還是匈奴騎兵這種輕裝騎兵,在遇到伏擊的時候,只怕不用三千人就能消滅了。而且俱難的大旗攻向劉裕的正面,也沒有心思和精力再去指揮兩翼的包抄部隊,撒出去就不管了,真要是遇到埋伏,只怕連反應都來不及作出呢!」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一聲響箭劃過了長空,盧循的臉色一變:「看,那埋伏要發動了!」

  只見已經全部衝入草區的幾千名秦軍騎兵,突然身邊冒出了數不清的,身披茅草偽裝的人,這些人的頭上戴著草圈,手上持著特製的長槊與砍刀,與一般的長槊不同,這些槊並沒有四米多長,不過一米多,與普通的長矛相當,但是在三棱槊頭之後,還有兩道小枝,向內彎區,內側是鋒利的刃口。

  這些伏兵們一經發動,就衝向了在草地裡擠成一團的秦軍騎兵,秦軍的騎兵們紛紛抽出武器,想要與之格鬥,但這些步兵們卻根本不往馬上的騎兵身上刺,而是伸出這些帶有小勾的短槊,直接刺向了戰馬的馬腿。

  只聽到戰馬的悲嘶之聲此起彼伏,而原本在那些大半人高的長草裡,還能看得到的馬上騎士,頓時就不見了蹤影,幾乎是一排排地消失在草叢之中。

  孫恩看得目瞪口呆,這樣的戰鬥,他從來沒有見過,聲音都有些不正常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劉裕,劉裕他有妖法嗎?那些秦軍騎兵,怎麼就,怎麼就這樣沒了?!」

  徐道覆咬了咬牙,他的眼神一向是三兄弟裡最好的:「大師兄,我看清楚了,這些伏兵的手裡,拿的不是一般的兵器,好像是為了對付騎兵而特製的。不像是槊,因為有倒勾,他們不是刺人,而是去勾馬腿,只要馬腿給這些鋒刃一勾上,就給削斷了,馬上的騎兵自然也跌了下來。」

  盧循的眉頭一皺,指向了在草從之中,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怎麼會是他?劉敬宣?!」

  孫恩等人順手看過去,只見身高近九尺的劉敬宣,手裡正拿著一柄兩邊都開的百煉宿鐵刀,在草叢中跳來跳去,幾乎每跳到一處,都是一聲慘叫聲,伴隨著一陣血箭騰起,不用看也知道,這一定是落馬倒地的騎兵,給他趕到身邊一刀斃命,落了馬的騎手,在地上連起身都困難,哪還擋得了這些輕銳跳蕩的猛士呢?轉眼之間,劉敬宣就帶著草叢中的伏兵,把繞到左側的三千多名秦軍騎兵,砍殺了一大半,剩下的千餘騎見勢不好,紛紛拼了命地左衝右突,想要逃出這片草地。

  可是他們剛剛回馬向著右邊衝去,那裡是唯一一個沒有伏兵的區域,也是這些慌不擇路的秦軍騎兵們,逃出生天的唯一通道,奔了沒多少步,只聽到一聲轟然巨響,整個大地像是陷了下去,足有六七百騎,就跟當日那都顏的手下一樣,連人帶馬地陷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馬坑之中,方圓百步之內,煙塵彌漫,帶著濃烈的血腥味道,那場面如同修羅地獄,慘不可言。

  晉軍的伏兵步兵們,呐喊著衝到了這個陷阱邊上,他們抄起背上的弓箭,對著陷阱之內,人仰馬翻,慘叫哀號的敵軍騎兵們,就是一通亂箭發射,然後,在坑邊的軍士們,把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個灌滿了泥土的草包,沙袋直接扔進了坑裡,形同坑殺,也就片刻的功夫,幾千個沙袋就扔進了這個大坑之中,很快,連那些慘叫和哀號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俱難的嘴巴已經合不攏了,左翼的包抄部隊,三千餘騎,竟然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這樣灰飛煙滅,甚至連逃出來的人都沒有幾個,這讓他驚得都忘了指揮,突然,他意識到了危險,大叫道:「快發令給右軍,讓他們撤回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1
第三百零四章 下馬受降秦軍潰

  只是俱難的命令還沒有從他的嘴邊飛出,餘音仍然在他的舌尖滾動,而小崗之上,劉裕那裡已經豎起了一面紫色的旗幟,而伴隨著這一旗幟的飄起,右邊的草叢之中,突然鑽出了數不清的伏兵,有一千餘人,手持跟左邊的伏兵同樣的那種倒勾矛槊,對著馬腿就是一陣拉勾,馬嘶人喝,馬上的騎兵們直接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草叢之中。

  而除了這些勾槊步兵外,更是有數百名幾乎不著甲,只穿著一身皮襖子,看起來像是工匠模樣的人,肩上扛著短柄鐵錘,對著落馬的敵軍騎兵們,也不斬首,直接就是一錘子掄過去,給砸到的傢伙,腦袋就象給打爛的西瓜一樣,白色的腦漿和紅色的血液迸飛,滿地都是。

  毛球身著皮甲,帶著他的幾個兄弟,高聲呼喝著,他們今天為了追求殺人的迅速,甚至連重甲都沒有穿,這讓他們可以在這草叢之中上躥下跳,而這個位置,正好是一片泥濘的沼澤,馬匹陷在這裡,根本無從周轉。

  那些倒楣的秦軍騎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想要與這些伏兵戰鬥,也根本找不到人,那些勾槊的長度不是他們在馬上所能及的,而有些回過神來,想要跳下馬戰鬥的士卒,剛一落地,就給那些勾槊勾中了小腿,這下嘗到了跟馬腿同樣被生生割斷的滋味,慘叫著倒地,還來不及抱腿打滾,就會看到一個獰笑著的晉軍大漢,站在自己的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鐵錘,有些傢伙甚至還能聽到他們嘴裡的念念有詞:「老子不要再打鐵,老子不要再打鐵!」

  只消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左右兩邊側翼的戰場,已經漸漸地平靜,除了幾聲垂死者在被打掃戰場的士兵們取下首級時的最後慘叫聲,幾乎已經沒有任何動靜了,風聲呼嘯著,數百名僥倖逃出生天的秦軍騎兵,也已經消失在了戰場的遠方,手裡提著血淋淋的大刀,勾槊與鐵錘,從兩側草地列陣而出的晉軍士兵,已經反過來從左右兩個方向,包圍了還在戰場中央的四千餘匈奴騎兵,而劉裕的正面晉軍,也已經把陣前那些死去的秦軍人馬屍體拉開,清出了大片的空當,這會兒盾牌在前,矛槊於後,步弓手繼之,唱著軍歌,喊著口號,以不可阻擋的氣勢,迫向了俱難最後的這些騎兵。

  俱難的嘴變得很幹,他扭頭看向了自己的後方,不知什麼時候,在他的身後,也有四五百騎兵,抄著弓箭,舉著馬槊,在後方來回逡巡著,而左邊,右邊和正面,則是大批的晉軍步兵壓來,一邊喊著號子,一邊用匈奴語在高聲呼吼著:「放仗,放仗,饒汝一命!」

  俱難咬了咬牙,抽出了大刀,厲聲道:「匈奴勇士們,我們是天之驕子,大秦的勇士,就是死,也不能退,不能降,晉軍不過是用了點詐術,現在大家隨我衝擊,一定可以破敵!」

  一個副將白蘭克,跑到了俱難的身邊,一臉忠義的說道:「大帥,末將願領兵先攻!」

  俱難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哈哈大笑道:「白將軍,果然忠義,你先衝,我隨後接應!」

  那白蘭克拱手回了個禮,轉身就是一聲呼哨:「白本部的兄弟,跟我衝啊!」

  五百餘騎,緊隨其後,向著對面如林般壓迫而來的晉軍方陣就衝了過去,俱難大叫道:「快,吹號,吹號,給白將軍助威!」

  可是他身邊的傳令兵還沒來得及把號角放到嘴邊,就見衝出了二百多步的白蘭克,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緊接著是頭盔,從懷裡扯出了一大塊白布,迎風飄揚,一邊高舉著這塊白布,一邊用生硬的漢語大叫道:「別放箭,我等願降,我等願降!」

  俱難這一下兩眼一摸黑,差點要暈倒,他隱約地聽到了對面劉裕那鎮定而威嚴的聲音:「傳令,讓開側面一個隊的通道,讓降騎通過。對面的秦軍騎兵聽著,扔下你們手中的武器,雙手抱頭,下馬走過這條通道,違令者斬!」

  白蘭克馬上跳下了馬,這下他連身上的皮甲都直接脫掉了,隻著單衣,雙手抱頭,也不管自己的坐騎,逃也似地衝過了那條通道。

  而他身後的幾百名騎兵,也是有樣學樣,跟著衝過了這條通道,一邊跑,一邊把身上的衣甲全部脫去,有些人幾乎是光溜溜地衝過了這條通道。

  劉裕站在陣前,冷冷地看著這些逃過來的降兵,一揮手,陣後的虞丘進帶著幾百名軍士上前,抽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長索,把這些降兵五人一組地綁了,數百人很快就給捆成了一大圈,被數十名北府軍士押著,坐到了陣後的一角。

  俱難醒過了神來,氣得大罵道:「叛徒,懦夫,你們不配當匈奴人,給我上,射死這些叛徒!」

  不待他的命令,幾百名前軍的騎兵就抄著弓箭奔了上去,只是他們跑到離晉軍陣前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就跟前面的那些同伴一樣,棄了弓箭,直接跳下馬背,高舉雙手奔向了那條通道了。

  這種情緒如同傳染病一樣,感染了俱難的全部手下,幾乎所有的騎兵都扔了武器,跳下戰馬,向著對面抱頭走去,誰都知道,那恐怕是唯一活命的機會了。

  俱難一張嘴,「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恍惚之間,他聽到對面的劉裕高聲道:「俱難,今天我不殺你,也不捉你,放你一條性命,回去告訴彭超,讓他洗乾淨脖子,準備等死吧!」

  俱難咬了咬牙,在幾個身邊護衛的攙扶之下,勉強地坐穩了身子,他的眼睛盯向了對面的陣形,一員高大魁梧的大漢,背上插著長柄大刀,立於陣前,他厲聲對著這個大漢吼道:「你是何人,報上姓名,我俱難今天輸也要輸個明白!」

  大漢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大晉北府軍老虎部隊第二幢幢主,劉裕是也!劉邦的劉,富裕的裕,你可得記好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1
第三百零五章 玄帥親至召寄奴

  俱難咬牙切齒地看著劉裕,良久,才點了點頭:「劉裕,我記下你的名字了,下次戰場相見,我一定會找你報仇,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我下次必取你性命!」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這次能勝你,下次,再下次也是一樣。回去吧,想想怎麼跟彭超和苻堅交代!」

  俱難一勒馬韁,轉身便走,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陣的晉軍歡呼與嘲諷的聲音:「哦,秦軍大將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嘍。」

  「俱難,你不管你手下的屍體了嗎?」

  「想好回去怎麼跟上司交代了嗎?別哭哦!」

  「你兒子的屍體還在這裡呢,也不要了嗎?」

  在這一眾嘲諷聲中,劉裕神色平靜,劉敬宣和毛球分別從左右兩個方向過來,手裡都提著血淋淋的兵器,毛球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換了一柄大錘,上面沾著腦漿與鮮血,一如他全身上下的樣子,人還沒到,他的笑聲就遠遠地傳了過來:「寄奴,今天殺得可真爽啊。」

  劉裕摘下了面當,淡然一笑:「多虧了眾位兄弟的鼎力相助,才有這場勝利。」

  何無忌的聲音從劉裕的身後響起:「寄奴啊,原來你的援軍,居然是阿壽和毛球,他們怎麼會為你所用呢?」

  說到這裡,何無忌上下打量起劉敬宣:「你不是回建康養傷了嗎,怎麼回來了?」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落到了劉敬宣的腿上:「你的腿這麼快就好了?」

  劉敬宣哈哈一笑,把大刀收回了背上的鞘中,原地使勁地蹦了兩下:「看到沒有,我這腿已經全好了,多虧了玄帥的關照,在建康城裡為我找到了名醫治這條腿,本來都可能落下殘疾,這下都能趕上這戰啦!」

  劉裕歎了口氣:「我就是擔心你的腿,所以一直不同意這次你來當伏兵,不過看起來你這次一口氣奔襲了三百多里,應該是無礙了。」

  劉敬宣點了點頭,看向了何無忌:「其實這次的進軍,是玄帥和寄奴,還有我爹早就定好的計畫,你們先頭部隊出動的時候,我們伏擊部隊也從京口動身了。敵軍有很多細作監視北府軍大營,所以,我們這回沒有出動老虎部隊作伏擊,而是出動了毛家的部曲私兵,還有鐵匠營的工匠們。」

  檀憑之的眉頭一皺:「毛家的部曲私兵不是多數在上次的潰敗中罰為僕役了嗎?還有這些鐵匠,是不能上戰場的,用這些人來打伏擊,也難怪不會給敵軍察覺,寄奴,你想的可真是周到。」

  劉裕點了點頭:「自從天師道的人來到軍中後,我就得多幾個心眼,要不然給他們算計了都不知道。用這些二三線的人員作伏兵,不會引起注意,而且,我從鐵匠營出來的時候說過,要為大家爭一個功名前程。」

  說到這裡,站在毛球身邊的馮遷的眼中淚光閃閃:「寄奴哥,我就知道,你不會忘掉我們這些人的,今天多謝你,我們加入了戰鬥,立了功,以後終於可以不用當鐵匠啦。」

  劉裕哈哈一笑:「這是應該的,大家都是來投軍想求個功名,因為一次考核失誤就要在鐵匠營裡待上三年,這不太公平,不過,我只是給你們提供了這個機會,還是你們自己把握住了機會,才能如此。」

  魏詠之的三片兔唇翻了翻,上前撿起了一杆倒勾步槊,比劃了兩下,笑道:「這武器倒是新奇啊,內帶倒勾,專門可以用來勾斬馬腿,寄奴,這是你的發明嗎?」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離開鐵匠營後就沒再管武器和鎧甲的事了,不過這東西是胖子設計的,讓老孔打造了三千杆,這次伏擊的時候正好用上。還有鐵匠營的兄弟們,砸那些落馬的敵軍士兵,正好用鐵錘一砸一個准,配合這勾槊,比戰鬥部隊殺敵的效率也不差呢。」

  何無忌點了點頭:「胖子真的是奇才。寄奴,今天的這個計畫雖好,但你這樣放走了俱難,不會有事吧。」

  劉裕勾了勾嘴角,平靜地說道:「這也是玄帥交代的,如果是俱難被我們活捉,生擒,就要放走他。他的部下要全殲,但這個敗軍之將,還是要放回去。」

  劉敬宣訝道:「寄奴,這是何意,為什麼要放走他呢?」

  劉牢之的聲音從一側緩緩響起:「因為,玄帥需要他去傳播失敗的恐慌,讓彭超的部隊膽寒!」

  所有人都臉色一變,齊齊地看向了聲音來處,只見後面的佇列,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通道,劉牢之騎著高頭大馬,在幾十名剽悍護衛的跟隨下,飄然而至,他的神色平靜,紫色的臉膛之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沒有看自己的兒子,卻是直勾勾地盯著劉裕。

  劉敬宣笑道:「爹,孩兒…………」

  劉牢之一抬手,制止了兒子的話:「劉敬宣,現在本將是在跟劉幢主說話,沒有跟你說,你站一邊去。」

  劉敬宣嘟囔了兩句,悻悻地站到了一邊,劉牢之看著剛剛行完禮的劉裕:「劉裕,玄帥在後面,讓我來傳喚你。你去吧。」

  劉裕的眉頭一皺:「玄帥也來了?」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玄帥不放心你,你剛出發後,就帶著老虎部隊剩下的人馬從小路出來了,你這幾仗他一直是派我觀察的,如果你有不利之處,他自會出手。這次你的表現不錯,沒讓他失望,去吧,他現在就在三阿大營,還有新的任務要交代給你。」

  劉裕點了點頭:「那我去了。哦,對了,天師道的那些人,你們碰到了沒有?」

  劉牢之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來的路上沒有看到他們,不過這會兒也許他們先你一步去了玄帥那裡,劉裕,我提醒你一句,他們現在是小謝將軍的人,大敵當前,玄帥應該不會因為你的幾句話,或者是沒有證據的事情,就對他們做出什麼處罰的。」

  劉裕歎了口氣:「知道了,這裡就有勞將軍了,屬下這就去見玄帥。」

  早有一個護衛牽過一匹駿馬,劉裕深吸一口氣,躍身而上,向著三阿大營的方向奔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劉牢之的嘴角勾了勾,轉頭看向了周圍的眾人,沉聲道:「現在打掃戰場,收人頭!」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2
第三百零六章 三阿營中論軍勢

  半個時辰之後,三阿大營。

  營地裡已經一片忙碌的景象,原來的大營柵欄被來來去去的輔兵與民夫們拔除,整個營地的規模,起碼擴大了十倍,新的營地正在建設著,一隊隊的士兵,打著北府兵的旗號,扛著各軍標誌性的旗號,飛虎,飛獅,飛熊,飛鷹各不相等,開起了不同的營地裡,人喊馬嘶,儘管只是先頭部隊,但誰都看得出這支軍隊的士氣高昂,無論是從戰士們堅定的腳步,還是眼中那興奮的神色,都可見一斑。

  主營前的一處箭樓之上,一身將袍大鎧的謝玄,微笑著看著這不斷入營,如同長龍一樣的隊伍,笑道:「小裕,我的這個進軍速度,你覺得如何?」

  劉裕還是剛才的那身打扮,只是身上的血跡與汗漬已經經過了一些處理,變得整潔乾淨了許多,他微微一笑,拱手道:「玄帥兵貴神速,屬下始料未及,八萬北府軍居然在一天之間就能全部開動,實在是讓人歎為觀止。」

  謝玄搖了搖頭:「與你在一天之間,就幾乎擊潰和消滅了敵軍的兩萬騎兵相比,這實在算不了什麼。儘管當時計畫的時候你說能消滅掉俱難的兵馬,但是我當時是有所懷疑的,你能破敵五千,我這裡就算完成任務了。」

  劉裕哈哈一笑:「玄帥也太看不起我了吧,五千人,只要消滅都顏就可以了。既然這樣計畫和安排了,那就一定是要消滅敵軍的兩萬騎兵的。」

  謝玄正色道:「其實如果是我用兵,聽說前鋒五千人全軍覆沒時,就會迅速地撤離了,俱難還是太貪心了一些,作為將帥,想的東西太多,尤其是爭功諉過的話,那就會害了全軍的將士,小裕,這個教訓,你一定要吸取。」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是,玄帥,屬下對此銘記於心。」

  謝玄勾了勾嘴角,語氣稍緩:「你過來的時候,牢之已經統計了戰果了,這一戰,除開消滅了都顏的五千人馬外,君川一戰,還斬首八千七百級,生俘敵軍五千二百人,只有俱難帶著數十名隨從給放了回去,另外逃掉的殘兵還有千餘人,可算是一場全勝了。小裕,這回你打的很好,我會向上為你報功的,不過,主將我不能提及你,而是要提劉牢之。」

  劉裕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輕輕地「哦」了一聲:「這戰名義上是劉將軍率老虎部隊打的,我只是先頭部隊的幢主,按說應該報他的功。」

  謝玄微微一笑:「小裕啊,你是不是有所不滿,要把你的功勞為他人作嫁衣?」

  劉裕歎了口氣:「我從軍報國,為的是建功立業,可是這回明明得了功,卻不能成為首功之臣,要是換了玄帥您,會滿意嗎?」

  謝玄點了點頭:「當然不能滿意,但是這涉及到利益的平衡,牢之並不喜歡你,這次的計畫雖然是你提出,但他一再跟我請戰,要率部先行,你可知道,我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讓你打這個頭陣,而且他肯讓劉敬宣和毛球配合你的行動,也是因為我作了讓他得功的承諾。」

  劉裕勾了勾嘴角:「早知如此,不如讓他打這個先鋒了。」

  謝玄笑著拍了拍劉裕的肩膀:「看來你小裕的爭功之心還是不小的。但我用你而不是用牢之,就在於這個計畫是你提的,所以只有你,才會有最好的執行力,萬一碰到問題,也能有應變之策。如果是換了牢之,也許他會重用敬宣,但是毛球和那些鐵匠營的僕役,可能他就未必會用了,如此一來,我軍難言全勝。」

  劉裕舒了一口氣:「我這裡少點功勞沒什麼,但是能讓鐵匠營的兄弟們得到功勞,從此可以昂首挺胸地進入戰鬥部隊,也算是滿足了。這點還請玄帥千萬要成全。」

  謝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不僅是他們可以恢復戰鬥人員的身份,而且毛家兄弟都能得到戰功,也算是洗涮之前的恥辱了。從此之後,他們會在北府兵的序列裡,作為單獨一軍,配合老虎部隊作戰。」

  劉裕微微一笑,行了個軍禮:「屬下代毛家兄弟謝過玄帥。」

  謝玄搖了搖頭:「毛家的當主毛虎生將軍托我傳話,說感謝你為毛家子侄做的事情,以後會有所回報的。小裕,你不簡單啊,去了鐵匠營居然可以結識毛家的人,這個人情,可是不小。」

  劉裕突然想起了那天劉穆之說過的話,他心中一動,意識到自己與毛家的接近,也許會引發謝玄的不滿,連忙說道:「屬下的恩公可是謝家,是相公大人,是玄帥您,對毛家,我只是跟毛球兄弟相處,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他一把罷了,別的事情,可真沒多想。」

  謝玄笑著擺了擺手:「小裕啊,我當然知道你的為人,剛才的話只不過是隨便說說,你可別往心裡去。如果我們不信任你的話,也不會對你這樣委以重任了。」

  劉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鬆了口氣:「多謝玄帥理解。」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連忙岔道:「這回玄帥您讓我放了俱難,又是何道理呢。不僅屬下的一些兄弟不理解,就是屬下自己,也還是沒有弄明白啊。」

  謝玄的臉色平靜,看向了另一邊的北方,緩緩說道:「俱難已經全軍覆沒,以他們胡人的兵制,他的部落男丁,部曲僕役已經損失殆盡,再也不可能翻身,所以他個人是否被我們俘或殺,已經不再重要。我考慮的,是以後的事。」

  劉裕訝道:「以後的事?如果是打擊敵軍的士氣,只要敗報到了軍營就行了啊,為什麼要俱難呢?」

  謝玄微微一笑:「因為,主帥彭超有可能會隱瞞敗報,甚至作得若無其事的樣子,可是俱難如果給放回去,他這副狼狽的模樣,會讓全軍上下去看到,那前面全軍覆沒的敗報,再也無法隱瞞了,彭超的部下如果知道有如此慘敗,一定軍心震動,我們這時候再全面出擊,他一定會不戰自潰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2
第三百零七章 驅逐妖道出北府

  說到這裡,謝玄一指身後的大營,說道:「追上去,粘住他們,在他們軍心動搖的時候,當我們的大軍出現,而他們的後路斷絕之時,敵軍就會不攻自破,而這,就是俱難能幫我們做到的事情!想必現在,彭超一定恨不得殺了他!」

  劉裕微微一笑,深深一揖:「玄帥高明,屬下嘆服!還有一件事,屬下覺得有必要向您報告。」

  謝玄歎了口氣:「你要說的,是天師道的事情吧。」

  劉裕正色道:「不錯,這次險些又給孫恩害了,虧得我留了個心眼,將計就計,反倒是用他們引誘了敵軍的全軍殺到,不過這些妖道包藏禍心,以後還會不斷地來害我們,不能再對他們姑息養奸了。」

  謝玄看著劉裕,平靜地說道:「小裕啊,你可知道,這回敬宣的腿,是何人治好的?」

  劉裕的臉色一變,他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說道:「不是說在京城遍尋名醫,才治好他的腿嗎?不知是哪位名醫?」

  謝玄歎了口氣:「軍中的李雲起(李神醫)已經是一流的醫生了,他如果都治不好,那哪還可能有什麼神醫能這樣迅速地見效呢?不瞞你說,治好敬宣的,不是別人,而是孫泰的師父,天師道的太上教主,杜迥杜子恭!」

  劉裕驚得睜大了眼睛:「什麼,杜子恭?」

  這個杜子恭在吳地一帶,是大大的有名,曾經給王羲之和吳中大族陸納治過病,幾乎把兩個快要死的人給救了過來,更是傳說他有秘術,以前在錢塘的時候,杜子恭向人借過了一把瓜刀,後來借刀者派兒子去索還,他說道:「那刀會回到你父親手上的。」

  就在這個兒子坐船回家之時,有一條魚跳到了船幫之上,剖開魚肚,卻發現那把瓜刀就在魚肚子裡,就是靠了這些傳奇的故事,杜子恭之名,在三吳之地無人不知,就連孫泰拜入天師道,也多是受了這些事情的影響呢。

  劉裕乍驚之下,還是恢復了平靜,他對於這些裝神弄鬼的事情當然是不信,但是杜子恭治好過王羲之和陸納的事情,卻是千真萬確的,他點了點頭:「如果是此人出手救治,倒是可以把敬宣的腿給治好。不過,他為什麼要治敬宣呢?」

  謝玄正色道:「有幾個原因,第一,杜子恭向來喜歡結交權貴,象王羲之,陸納都是高門貴族,治好這樣的人,不僅可以結個善緣,而且名聲會得到傳播。」

  「第二,劉牢之的名字就帶一個之字,可能你不知道,他們家也是世代信奉天師道,這些在戰場上拼死拼活的人,都希望能得到神鬼之力的保佑,劉敬宣雖然並不信這個,但是靠了父親的因素,也算半個同道之人。」

  「這第三嘛,自然是我的請托了,雖然我不喜歡天師道,但是天師道是我們現在不能貿然得罪,也不能隨便打壓的。這也是相公大人的意思,所以,相公大人出面親自去請杜子恭,他也欣然應允。作為交換,我必須要同意孫恩等人以私兵的身份從軍建功。」

  劉裕恍然大悟,這會兒他才明白了過來,為什麼孫恩等人從軍,謝玄會鬆口了,他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是小謝將軍答應的。」

  謝玄歎了口氣:「其實這種事情,都是要相公大人點頭的。當然,除了這個原因外,還有一個考慮,就是上次我們跟王國寶家族鬧翻之後,畢竟大敵當前,王謝兩家都是朝廷重要世家,不能在這時候起了正面衝突,天師道的孫泰,畢竟是王國寶的門客,而且跟會稽王司馬道子的關係非同一般,不僅如此,他們靠著為人煉製五石散,結交了都城中超過半數的世家,並不是一股可以隨便得罪的勢力,這時候拒絕他們的從軍請求,容易落人話柄,也不利於團結。」

  劉裕正色道:「好吧,那讓他們從軍可以,但是從軍之後,這些人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這次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幾乎就給他們害了。換了別人,也許會給他們誤了大事,這又如何是好?」

  謝玄的眉頭微皺:「我想,他們從軍也是想要建功立業的,並不是真的想壞了抗秦大事,畢竟如果秦軍南下,他們的野心也難以實現。但是你的存在,對他們是巨大的威脅,所以他們必欲除你而後快。」

  劉裕恨聲道:「我就不知道我哪裡得罪了這幫妖道,他們為什麼要如此針對我?」

  謝玄歎了口氣:「因為,你擋了他們的上升出頭之路了。對於天師道來說,你劉裕和他們是一路人,都是起於微末,有能力有本事,但沒有人脈沒有家世的那種草莽英雄,次等士人。現在朝中的權力給世家高門把持著,你們這些人想要崛起,就只有從軍建功這一條路,錯過這次的機會,也許就沒有下次了。所以,你就是天師道最大的對手,有你無他,不死不休!」

  劉裕也曾多次和劉穆之談起過這個問題,與謝玄的分析一無二致,當然,他現在幾乎已經給謝家招為女婿,可以說在與天師道的競爭中領先了一步,這更是讓這幫妖道各種羡慕嫉妒恨了,想到了這點,他反而釋然,勾了勾嘴角,說道:「那玄帥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妖道呢?如果非要留在軍中的話,以後我不想跟這些人有任何的來往,免得給他們再害了!」

  謝玄微微一笑,拍了拍劉裕的肩膀:「放心,你小裕現在就是我們謝家的人了,我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害到你呢?這回我率軍兼程前來,還不是怕你有閃失,所以前來接應嘛。你這次表現得很好,我也給了孫恩他們機會,他們自己害人不成,就不要怪我了。」

  「這些天他們在軍中到處傳道施教,已經對軍心士氣有所動搖,這次戰場上的事不能公開拿上檯面說,我就用這個動搖軍心的理由,把他們趕出北府軍,打發到後方去,他們既然沒有了立功的機會,自然也會待著無趣,轉而離開軍隊了,這樣處理,如何?」

  劉裕哈哈一笑:「玄帥實在是高,屬下嘆服。」

  謝玄點了點頭,眼中冷芒一閃:「你現在回去吧,作好準備,休整半天之後,全軍出動,追擊彭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2
第三百零八章 俱難削職入牢獄

  盱眙,秦軍大營。

  一身將袍大鎧的彭超,面沉如水,直勾勾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丟盔棄甲,一臉塵土的俱難,就在幾天前還意氣風發的這對秦軍大將,這會兒都是各懷心事,相對無言。

  帳中站著的兩排將校,也一改之前趾高氣揚的模樣,個個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低著頭,不言不語。

  還是彭超乾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難言的沉默:「俱將軍,你的兩萬鐵騎,怎麼就在這兩天的時間,丟了個精光呢?到底這是怎麼了?直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俱難長歎一聲,搖了搖頭:「都顏是輕兵冒進,中了埋伏,這個暫且不說,而我在君川面對敵軍的前鋒,是真正地見識到了那傳說中北府兵的厲害。彭大帥,非是我俱難要為戰敗脫罪,實在是這些晉軍,是我們前所未遇之勁敵。你千萬不可以掉以輕心啊!」

  彭超冷冷地說道:「晉軍有多少部隊,主將是誰,你跟他們打了這麼一仗,應該知道吧。」

  俱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半天之前,那惡夢一樣的往事又重現心頭,他長歎一聲:「與我軍對陣的晉軍,正面部隊不過一千餘人,加上草叢中的伏兵,也不會超過六千。至於領頭的大將,是一個叫劉裕的人,只是一個幢主!」

  這下驚得帳中眾將一片譁然,就連彭超也不自覺地站了起來,脫口而出:「什麼?不到六千人?他們是天兵天將嗎?六千兵馬,能消滅你的兩萬鐵騎?這怎麼可能呢!」

  俱難長歎一聲:「若不是親身經歷此敗,我也不敢相信。這些晉軍,人人身著重甲,我軍的強弓硬弩不能射透,而他們個個力大無比,即使身著重甲,在戰場上仍然可以奔跑如飛,更難得的是,這些軍士有嚴明的紀律,無論是進退之間,都極有章法,陣型絲毫不亂,聞鼓則進,鳴金則退,全無一般吳兵那種缺乏組織與紀律的情況。」

  彭超咬了咬牙,喃喃地說道:「難道,難道這是傳說中謝玄新練出的北府兵嗎?要說這些兩淮流民,個人武藝超群,強悍善戰,倒有幾分可信,但要說這些山賊土匪能多有紀律,我是不信的。也就一年時間,怎麼可能練出如此鐵軍?」

  說到這裡,彭超突然眼中神芒一閃:「那個領頭的什麼劉裕,真的只是一個幢主?你沒有騙我嗎!」

  俱難的臉色微微一紅,他可沒有向彭超說出自己是在戰場上給人放了一馬的事情,這形同被俘,此事一旦走漏風聲,那回去下獄都是輕的,很可能直接就會給天王苻堅斬首了。他歎了口氣,說道:「正是,這是那劉裕在與我通名報信的時候說的,應該不會有錯。之前我也聽說過江南有個壯士名叫劉裕,是什麼京口幾屆講武大會的武魁首,可能就是此人!」

  彭超的雙眼一亮:「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好像確實有個叫劉裕的人,莫非真的就是這個北府軍的幢主?但就算他沒有說謊,一個幢主最多帶五百人,又怎麼可能指揮五六千的軍隊呢?」

  俱難搖了搖頭:「這點末將就不知道了。但這一戰,確實是那劉裕從頭到尾在指望,包括陣斬邵保,射殺犬子,都是此人所為,即使是作為敵人,我也必須要承認,此人武藝之高,世所罕見,指揮若定,部下人人願意為之效死,雖然看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也實在是難得的將帥之才了!」

  彭超默然無語,坐回了帥椅之中,良久,才歎了口氣:「就算有草叢,有埋伏,但兩萬軍馬,被區區數千步兵消滅,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俱難,你喪我師旅,墮我軍威,不是我彭超跟你有什麼私人恩怨,按軍法,我現在就可以斬了你,只是你畢竟是大秦宿將,你的生死,應該由天王定奪,現在,我解除你所有的指揮職務,押入牢獄,明天一早,就把你解送長安,你就向天王親自解釋去吧!」

  俱難的額上汗水涔涔,他咬了咬牙,行了個軍禮:「罪將多謝彭帥不殺之恩。不過在罪將離開之前,必須提醒大帥一句,敵軍士氣如虹,軍威極盛,這時候萬不可攖其鋒芒,火速撤回大秦境內,方是上策!」

  彭超厲聲道:「俱難,你不過一個敗軍之將,我不殺你,已經是對你法外開恩了,這裡輪不到你在這裡指手劃腳,還不快點退下!」

  俱難歎了口氣,轉身欲走,突然,他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個身影,躲在幾個軍士的身後,探頭探腦的,可不正是包爾吉。

  一看到包爾吉,俱難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吼道:「包爾吉,你這個逃兵,懦夫!這次全是毀在你的手上,還不快滾出來受死!」

  彭超冷冷地說道:「俱難,這裡輪不到你發號施令,包將軍是冒死從戰場上趕回來報信的,如果不是因為他及時回來,我們這裡還沒法作好準備呢,你是罪人,他是功臣,是非曲直,到了天王面前,自有公論!」

  俱難長歎一聲,搖了搖頭,在幾個軍士的看管之下,走出了軍帳,彭超歎了口氣,揮了揮手,滿帳的將校如逢大赦,全都紛紛退下,很快,帳中除了幾個親信軍士,就只剩下了彭超與包爾吉二人。

  包爾吉一臉諂笑地湊了上來:「主公,奴才在俱難那裡臥底多年,今天終於可以向您覆命了!」

  彭超搖了搖頭:「這俱難跟我爭了一輩子,最後卻是這個結局,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現在大敵當前,你看應該如何是好?」

  包爾吉勾了勾嘴角,說道:「俱難剛才說的並沒有錯,那晉軍的戰鬥力之強,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這真的是前所未見的精兵銳士,尤其是衝擊時的那股子氣勢,真的能威破敵膽,不可阻擋。俱難的指揮並沒有什麼問題,俱伏利都的那個突擊也不能算大錯,但是在他們面前,沒有一點勝機。這一戰,我們再打下去只會輸得更慘,早點抽身而退,才是唯一的出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2
第三百零九章 神兵天降斷歸途

  彭超的雙眼圓睜,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但他的身子有些微微地發抖,即使到了現在,他仍然不太相信包爾吉的話,哪怕這個人是他多年前就在俱難身邊收買的臥底,這些年也從來沒讓他失望過。

  彭超沉聲道:「晉軍真的有這麼強?我還是不太相信,是不是你們被他們欺騙了?從你們說的情況來看,晉人還是利用地形打伏擊,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包爾吉歎了口氣:「即使是他們出了草叢的正面作戰,也是非常的厲害,平時我們面對一般的晉軍部隊,兩千騎兵足以破他們一萬步卒,但是這次我們起碼有三次以上是兩千多騎兵打他們這千餘步兵,就是實打實的正面較量,一點優勢也占不了啊。」

  彭超咬了咬牙:「那是因為你們的突擊不夠堅決,都是跟他們在正面對射,又不包抄兩翼,這樣當然吃虧,如果換了是我打,是不會這樣的。」

  包爾吉搖了搖頭:「邵保不是沒有突擊過,還有俱伏利都也突擊了,但這些晉軍的戰法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他們可以用飛槊來打我們的騎兵,別說是我們的輕騎兵,恐怕就是連鮮卑人的甲騎俱裝,也難以抵擋。這個戰法我現在還沒有想到如何破解,主公,我們還是先退的好。」

  彭超心煩意亂,擺了擺手:「不行,我這六萬大軍,不打一戰就這麼退了,回去怎麼跟天王交代?再說我們這一年來浴血苦戰,好不容易得到的淮北之地,難道就此放棄不成?」

  包爾吉肅然道:「主公,為將帥者需要知道進退。俱難就是因為不知進退,一味強打,才會輸光所有啊。你如果現在撤退,起碼可以保全部隊,以後還能再來。再說了,退兵的責任可以推到俱難全軍覆沒之上,他的大隊騎兵沒了,我們以步兵為主的部隊自然難以繼續堅持下去,天王是不會怪罪你的。」

  彭超恨恨地搖了搖頭:「不是天王怪不怪罪的問題,我向天王這幾年多次獻策,說是要平定兩淮,飲馬長江,現在這個目標實現了一半,難道就此放棄?那以後天王就算要滅晉,只怕也不會再給我機會了。」

  包爾吉歎道:「這計畫不如變化快啊。如果晉軍都是以往的戰鬥力,那主公的計畫沒有問題,可現在是晉人已經練出了如此厲害的軍隊,我軍又失了騎兵,想要正面對陣,實在是沒有勝算。那一千多人就如此了得,若是後面的大隊人馬跟進,我軍又如何能抵擋呢?」

  彭超的眼珠子一轉,突然笑了起來:「也許,這千餘人只是所謂北府兵中最精銳的部隊呢,並不是說那幾萬北府兵都有這樣的實力。你不是也說了麼,後來他們伏擊俱難的時候,那些伏兵有些都不過是鐵匠,手裡還拿著大錘呢。可見北府兵並不是能做到都象這千餘人一樣裝備精良啊。」

  包爾吉點了點頭:「這倒是有可能。不過後面俱難給伏擊的時候,奴才已經離開了戰場,並未親眼所見。但想來俱難不至於在這件事上說謊吧。還有就是那些誘我們入戰場的輕裝部隊,看起來不少人都留著道髻,裝備是以刀劍這樣的短兵器為主,並非重甲長槊。」

  彭超哈哈一笑:「這就是了,這些北府兵並不是個個都裝備精良,戰藝高超,他們只是拼湊出千餘人的精兵作作樣子罷了,想要嚇退我們,要真的是這麼多部隊都有這樣的裝備和戰鬥力,為什麼不都拉出來呢?有五千這樣的部隊,也不用打什麼埋伏了,直接就可以正面打敗俱難了嘛,是不是?」

  包爾吉一臉的讒笑:「主公說的極是。大約就是如此。不過,也可能是這次俱難搶功,我軍去得太快,謝玄來不及大軍跟進,只能讓先頭部隊先行吧。主公還是不可大意。」

  彭超擺了擺手:「不會的,如果只是先頭部隊,那些拿錘子的鐵匠又是怎麼回事?北府兵怕是只有這千餘人的好裝備,你也說了,這些人身著的重甲,我軍箭矢不能透,身上插滿了箭枝還可以戰鬥,大概是他們的甲胄都供應這些人了,以至於別人只能穿皮甲,拿大錘。」

  說到這裡,彭超冷笑道:「咱們差點就給謝玄騙了,他就這點實力,想要通過消滅俱難來嚇退咱們,咱們不能上了他的當,還是計畫不變。繼續南下奪取廣陵。不過,出於保險起見,我們先在這裡紮下大營,靜觀敵變。」

  包爾吉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帥,還有一件事,只怕您得上心,就算我們想繼續打,只怕士卒們的士氣也不足以支持了,不管晉軍是不是在故弄玄虛,我們最好還是先退回兗州再說。」

  彭超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什麼意思?前軍戰敗的消息我不是嚴令封鎖了嗎?你也是悄悄地打扮成傳令兵回來的,誰會知道俱難兵敗的事?」

  包爾吉歎了口氣:「您是下令封鎖了消息,但那是俱難回來之前的事,俱難這樣帶著幾十個護衛狼狽而回,又是走的大門進入,這消息就封鎖不住了,全軍上下人人都認識他,如果他這樣慘敗而回,那前軍多半是敗了,就在您召開軍議之前,營中已經是流言四起,就連中軍這裡,都已經傳開了!」

  彭超氣得直接從帥椅上跳了起來,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在空中舞動著:「混蛋,快傳令,有在軍中散佈謠言者,斬!讓將軍們在各營裡宣講,說前軍無事,我軍在此紮營,作為其後援。」

  包爾吉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大家都看到了俱難的樣子,禁不住的。主公,您為將多年,應該知道軍心士氣不可違,帶著這種人心惶惶的部隊打仗,如驅羊入虎口啊。」

  彭超的額頭上盡是豆大汗珠,久久才長歎一聲:「俱難這個混蛋,不僅打仗無能,還動搖我軍心士氣,真該斬了他!」

  包爾吉微微一笑:「主公,為今之計,我們應該迅速地向淮水之上的浮橋靠攏,只要浮橋在,我軍後路就有保障,然後,徐徐而退,如此方可全師,至於以後的事,來日方長嘛!」

  彭超點了點頭,正待開口,突然,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斥候一臉驚慌地衝了進來,伏地哭報導:「大事不好了,大帥,晉軍騎兵奇襲我淮水渡口,十餘座浮橋,已經盡被焚毀,我軍的退路,斷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9 00:13
第三百一十章 淮水屠俘善惡辯

  兩天之後,淮水邊上。

  三千多北府兵老虎部隊方陣,大盾在前,長槊如林,步行弓箭手緊隨其後,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在這片原野上挺立著。

  而在他們面前兩百多步的地方,則是一千多已經驚慌失措的秦軍士兵,他們雖然身著皮甲,手中拿著武器,但從這些士兵們慌亂的眼神之中,已經看不出任何戰鬥的欲望。

  在他們的背後,滔滔的淮水滾滾而過,而那奔騰的水面上,浮著一具具已經泡得發漲的屍體,附近的視線所及之處,三座浮橋的斷處,正冒著黑煙,誰都可以一眼看出,這些秦軍殘兵的退路,已經不復存在了!

  劉裕全身重甲,就站在大盾之後的第一排,他的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微笑,大聲道:「弟兄們,你們口渴不口渴?」

  檀憑之就站在劉裕身邊的駐隊面前,他哈哈一笑:「剛喝過水,怎麼會渴?」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是剛剛喝過水,不過看起來,對面的這些秦軍逃了這麼遠的路,挺渴的了,你看,他們的嘴唇都幹得裂啦,人家遠道而來不容易,大家說,對於這些北方客人,是不是應該好好招待一下呢?」

  所有的軍士都哈哈大笑起來,劉敬宣大聲道:「讓他們好好喝喝咱們的淮水,下輩子也不敢再來犯我大晉啦!」

  劉裕的眼中殺機一現,沉聲道:「弟兄們,列陣相迫,趕敵下河!」

  所有的軍士們全都暴喝一聲,剛才還不動如山的軍陣,緩緩向前,從三個方向壓向了對面的秦軍。

  這些秦軍看起來也都是一些散兵游勇了,甚至都沒有什麼旗鼓,也看不出什麼指揮,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氣急敗壞地在吼道:「放箭,放箭!」

  從秦軍的陣列之中稀稀拉拉地射出了兩百餘箭,有氣無力地,打在那些北府軍軍陣的盾牌之上,甚至都無法插上木制的盾面,就紛紛下落,而作為回應,北府軍的陣列之中騰起了兩波箭雨,密密麻麻,如同烏雲一樣地飛向了對面密集的人群,不少秦軍士兵企圖要舉盾抵抗,可是給身邊的人擠得很難把盾舉過頭,箭雨掃過,大批的士兵慘叫著倒地,傷者在血泊中打滾,而這些慘叫聲讓活著的人最後一點抵抗的勇氣也失去了。

  有幾十個人不信邪,脫掉了盔甲,轉身跳進了滾滾的淮水之中,一個大浪打來,很快這些人就不見了蹤影。剩下的人全都扔掉了武器,脫掉盔甲,跪到了地上,拜伏於地,嘴裡叫著:「我等願降!」

  劉裕的眉頭舒展了開來,他微微一笑,摘下了面當,正待說話,身後卻傳來了劉牢之那冰冷的聲音:「敬宣,你知道該怎麼做!」

  劉敬宣的嘴角勾了勾,一揮手,身後的兩個方隊的老虎士兵們從盾牌之後奔出,走到了那些俘虜們的面前,和這陣子其他人做的一樣,每人都從腰上解下了一截長長的麻麻,把那些俘虜們十人一組地捆了,很快,這剩下的近千俘虜,就給捆成了一串串,坐在了河邊。

  劉裕走到了劉牢之的身邊,面帶微笑,正要行禮稟報,卻只見劉牢之那紫臉之上,殺機一現,他一揮手,遠處的劉敬宣舉起了大刀,只一揮,面前的兩個俘虜的腦袋就跟脖子分了家,倒在了血泊之中。

  跟著他的那幾百士兵們也都紛紛如此,坐在地上的俘虜頓時就給砍翻了六七百人,剩下的人全都跳了起來,哭喊著饒命,有幾個硬氣的傢伙拼命地想要反抗,奈何雙手給捆住,哪還施展得開來,很快,這些人就給如狼似虎的老虎軍士們,砍瓜切菜一樣地斬盡殺絕,而斷頭處流出的血水,如同一道道的血溪,匯入了那奔騰的淮水之中,水流擊岸發出的怒濤,一如這些死者最後的怒號,戰場之上,陷入了一陣死樣的沉寂。

  劉裕咬了咬牙,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是劉牢之親自下令,這讓他根本都來不及阻止,他對著劉牢之沉聲道:「將軍,我們的軍紀有明確的規定,不得斬殺俘虜的,為何您要…………」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劉裕,你進老虎部隊的第一天,就應該知道,上司的命令,你只有執行,不可違背!」

  劉裕點了點頭:「是的,作為下屬,應該服從將軍的命令,但這個命令本身就與軍法不符合,所以屬下斗膽問一句,將軍為何要這樣下令?」

  劉牢之一指那河水中漂過的屍體,平靜地說道:「你說,這些屍體是怎麼來的?是投水而死的秦軍士兵嗎?」

  劉裕微微一愣,轉而搖了搖頭:「腦袋沒了無法投河的,應該是戰死的敵軍屍體,落入了河中吧。」他說到這裡,忽然發現不少屍體都是跟剛才的這些俘虜一樣,給繩索捆在了一起,不少人的雙手還是給捆著,他馬上意識到,這些人也跟剛才的俘虜們一樣,是給俘虜後再屠殺的。

  劉牢之冷笑道:「看到沒有,別的部隊都是這樣處置俘虜的。這次我們打得太快太順,敵軍大將彭超和俱難幾乎是匹馬逃亡,扔下了軍隊,而六萬秦軍失去了指揮之後,一夜潰散,我們抓都來不及抓,衝到河邊,也就這幾千俘虜罷了,帶回去也沒什麼用,就地斬殺,還可以充作首級報功,作為將軍,如果不給自己的部下謀取斬首,如何能對得起自己的士兵呢?」

  說到這裡,劉牢之沉聲道:「全軍解散,上去領首級,先到先得!」

  他的命令迅速地給傳達了下去,剛才還不動如山的各個方隊,頓時就散了開來,幾千將士爭先恐後地衝向了江邊,去撿那些地上的首級,生怕去晚了沒自己的份,那熱火朝天的勁頭,就連每天吃飯時都比不過。

  劉裕默默地看著這些軍士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了過去,搖了搖頭:「自古殺降不祥,難道不這樣做,就不能讓將士們得到好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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