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464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4
第七百八十一章 封衡毒計水攻鄴

  三天之後,鄴城,漳水大壩。

  大壩的兩端,已經呈現出非常奇怪的景象,一端的河道,通向十餘里外的鄴城城牆,早已經乾涸,即使是在這寒冬臘月裡,河床之中也是積滿了冰雪,卻是看不到一點流水,而另一邊的堤壩之後,則是高過這乾涸的河床足有五六米的積水,依山而建的這個巨大的水庫,已經盛滿了整個山谷,只要一看這道大壩,就會知道,漳水河道之所以乾涸,完全是因為有人在這裡築堤蓄水的原因。

  翟斌一身鎧甲,滿頭白髮在寒風中亂舞,他雙手駐劍,坐在山頂,看著堤壩之上忙忙碌碌,來回奔跑的丁零軍士們,三角眼裡,時不時地冷芒乍現。

  而在他身邊,一個身著文官服飾,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是渤海大族封氏的現任族長,封衡是也。這封氏自從燕國在遼東的時候就不遠萬里地投靠了,其祖先封孚,是燕國開國的重臣,燕滅之後,封家也失去了往日的榮光,可是慕容垂直再次舉兵複燕後,封衡馬上率著族中子侄前來投奔,也被授予了左司馬這樣的要職,這位封衡初來乍到,立功心切,直接向慕容垂出了這條引漳水水淹鄴城的毒計,連日來,封衡與翟斌就在這裡築堤蓄水,就準備以這大水之力,一舉衝垮鄴城那堅固的城牆呢。

  封衡這會兒兩眼都在放光,看著身後那大堤之內,正隨著寒風的怒號,不斷地翻騰的漳水,喃喃地說道:「快了,快了,大堤一破,鄴城必破!」

  翟斌看著封衡,突然笑了起來:「封先生,我說,這引水灌城的毒計,你是怎麼想到的?要換了老夫,是萬萬想不到的。」

  封衡哈哈一笑,面有得色:「當年先父大人隨燕國大將慕容恪平定青州時,曾經見慕容將軍攻廣固城時,就是斷了城外的九龍潭水,然後蓄水衝城,號稱難攻不落的堅城廣固,也最終陷落,再之前,戰國時的秦國大將白起,也用水攻之計破過楚國國都郢城,而再往前一點,三家分晉的時候,三國聯軍也引汾水灌過晉陽,在我們中原,這種戰例很多啊,只是這蓄水之法嘛,就不是一般人能掌握的了。」

  翟斌「嘿嘿」一笑:「封先生啊,看來你們家世代相傳的,就是這種蓄水灌城之法吧,我們忙活了這麼多天,也就等這一下了。」

  封衡笑道:「不錯,現在水已經蓄得差不多了,狂風大作,只要一決開這座大堤,就可以引水去灌鄴城城牆了,即使以這鄴城之堅固,也難擋這洪水滔天啊。」

  翟斌滿意地摸著自己的鬍子:「好啊,那我們還等什麼,趕快決堤吧,讓他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封衡哈哈一笑,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翟將軍且慢,這河道之邊,乃是吳王的大營所在,洪水無情,得先通知我軍撤離,才能行這水攻之事,我們還是先派使者去邀請吳王他…………」

  翟斌的眼中冷芒一閃:「封先生,麻煩你現在就順著漳水去向吳王報個信,就說,我會送他的兒子們很快跟他見面的!」

  封衡的臉色大變,頓時明白了過來,厲聲罵道:「你,你竟然敢反…………」

  翟斌的神色冷厲:「我從未依附過慕容垂,何反之有?亂世之中群雄並起,我們都是一樣的起兵豪強,憑什麼就要居於他之下?一時尊他一聲盟主,他還真的把自己當成皇帝了,對我等頤指氣使,老子想要給弟弟們要幾個尚書當當,都不肯,給自己兒子官倒是大方得很,相比之下,少天王的開價,可就好得多了。」

  封衡咬牙切齒地罵道:「奸賊,你們這些丁零畜生,不得好死!」

  翟斌冷笑著一揮手,侍立於他身邊的侄孫翟遼,抽出了大刀,只一揮,封衡的首級就跟他的脖子搬了家,西瓜一樣的腦袋落到地上,滾出十餘步遠,正好落到了翟遼的腳下。

  翟斌搖了搖頭:「這姓封的都隻認他們慕容家,就送他們一起團聚吧。真兒,你現在回營去,整頓兵馬,一旦我們水攻得手,就馬上攻擊鮮卑人其他各處營地,趁亂把他們全部消滅,記得給苻丕發信號,讓他也出來!」

  另一邊,翟遼的父親翟真說道:「如果水攻的話,隻我們自己的兵馬,就可以盡滅鮮卑燕軍了,不用城裡的秦軍出來幫忙吧。」

  翟斌笑著扭頭看向了身邊的兩個六旬老者,一個高大漢子,乃是翟斌的弟弟翟檀,手持兩把大斧,哈哈一笑:「真兒,你現在還不知道嗎?慕容垂,咱們要消滅,而苻丕,咱們也要消滅。」

  另一個個子稍矮的老者,乃是翟檀的同母弟弟翟敏,他的背上插著一把鬼頭大刀,雙手抱臂而立,嘴角勾了勾:「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苻丕不知道我們灌水攻城之事,只要他一出來,和慕容垂在河道裡鬥到一處,咱們就放水淹了他們,如此一來,二賊皆滅,這鄴城,乃至整個關東,就是咱們丁零翟家的啦,哼,咱們自入中原來,多年都被人所奴役和驅使,今天,就是咱們丁零人真正獨立自由的一天,必將永載史冊!」

  翟真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大伯高,實在是高!」

  翟斌滿意地點了點頭:「要不是姓封的有這等毒計,我也沒辦法一下子滅了這兩家,慕容垂用兵如神,但他再神,也不可能躲過這天地洪荒之力!哼,他想要把我們丁零人當成馬前卒去送死,咱們也不會給他賣命。秦國那裡,咱們叛過一次,以後也不會把我們當成自己人的,不如早點一起消滅。記住,只要有了鄴城,就有了一切,關東之地,再無可以與我們爭鋒的力量啦。」

  翟真二話不說,帶著翟遼轉身就走,剛一抬腳,就踢到了地上腳邊那封衡的首級,雙眼圓睜,嘴巴大張,似是還要有話沒有罵完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5
第七百八十二章 苻丕身邊有智囊

  翟遼彎腰撿起了封衡的首級,正準備往腰上掛,翟斌勾了勾嘴角,沉聲道:「好孫兒,這封衡的首級,不要帶回營地,直接就扔在這山谷中的水庫裡,爺爺剛才說過,要讓他親口向慕容垂報信,咱們丁零人,最講信義,說到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嘛!」

  鄴城城頭,苻丕一身鎧甲,按著劍柄,焦急地走來走去,而在他的身邊,一個四十多歲的白麵文士,長須飄飄,兩眼微閉,正是苻丕的軍師,時任侍郎。帶著雪花的寒風拂來,吹得城頭眾人的鬚髮陣陣飄揚,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遠處城東方向,隔著十里之外,一片黝黑的丁零人營地。

  苻丕咬牙切齒地說道:「快點,再快點,五色狼煙,你他娘的倒是快點出現啊!」

  一個傳令兵從城下跑了上來,苻丕睜大了眼睛:「怎麼樣,燕賊營中有何動靜?」

  那個傳令兵搖了搖頭:「城南的斥候來報,燕軍營地一切照舊,營中營火通明,巡邏士卒不斷,而慕容垂,也在安坐中軍帳中,看兵書呢。」

  苻丕哈哈一笑,以拳擊掌:「好,太好了,慕容老賊,你很快就要完蛋了!只要這大水一發,燕軍盡成魚蝦之食,我軍趁機突擊,必能全勝!」

  薑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長樂公殿下,你就真的這麼信任翟斌嗎?丁零人可沒有忠誠可言,這個世上,沒有他們不能背叛的。」

  苻丕不高興地勾了勾嘴角:「姜智囊,你一直都這樣說,說翟斌為人險詐,不可輕信,我也一直防備著他,但就在前幾日,光祚和邵興可是帶著部隊從人家的防線上衝出去了,這可是事實吧。足以證明人家的誠意了吧,再說了,這決漳水以灌鄴城的毒計,也是人家翟斌通知我們的吧,要不是他報信,只怕我們鄴城,可就完了,事到如今,你還不信他嗎?!」

  薑讓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殿下,臣說的是翟斌不可信,可沒說他沒有背叛慕容垂啊,上次您派臣去燕軍大營裡責駡慕容垂的時候,臣就看出翟斌貪婪愚蠢,不肯居於人下,早晚必反。但他反慕容垂,可不見得就是咱們的朋友啊。這是兩回事。」

  苻丕微微一愣:「此言何意?翟斌要是得罪了慕容垂,不靠我們如何對抗?今天不就是約好他發資訊,然後我們一起夾擊慕容垂嗎?」

  薑讓歎了口氣:「這麻煩的事就在這裡啊,翟讓的大營離著燕軍城南的大營足有二十多里,遠著呢,可他要我們見了狼煙就得出擊,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要我們跟燕軍殺成一團,然後他好靜觀其變!」

  苻丕哈哈一笑:「人家都反水了,要我們出點力也是應該嘛,畢竟丁零人的裝備差戰鬥力也不強,跟燕軍打,怕是沒用,只有我們鄴城秦軍出動,才跟老賊能拖上一陣,到時候這翟斌再出擊,襲燕軍背後,當可全勝!」

  薑讓搖了搖頭:「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本來翟斌大營靠著慕容垂,他可以隨時偷襲,然後兩軍混戰時我們再出擊,這才是最合理的,可是他卻要把大營拉到幾十里外,我軍不管怎麼說都要和燕軍惡戰,這對我們可是非常危險啊,萬一這裡戰鬥不利,只怕我們想回鄴城也難了。」

  苻丕擺了擺手:「丁零人確實狡猾,他們這一陣攻城損失慘重,想保全實力也可以理解嘛,我們秦軍精銳,夜戰擋那慕容垂是沒有問題的,上次咱們出城突擊,差點取了老賊的首級,這次出戰,就算不大舉交兵,只要大聲鼓噪,讓燕軍心驚,遠距離對射就可以,智囊若是不放心,那咱們就先虛張聲勢,等丁零人來了再真正動手,這樣總行了吧。」

  薑讓的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我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勁。咦,那翟斌不是說過,慕容垂準備放水灌城,淹我城牆的嗎?」

  苻丕先是一愣,轉而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好像,還真是這麼說過的。哎呀,你這一提醒,倒是我想起來了,丁零人若是不安了好心,等我們兩軍混戰時再放水,那就真的要去喂王八了!」

  薑讓冷笑道:「這種事翟斌做得出來,他反復無常,誰都可以背叛,就算重歸秦國,也會怕我們下手殺了他,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們和慕容垂一直水攻滅了,這樣他既沒了威脅,又可得鄴城,以他們丁零人的貪婪,這鄴城城內的府庫與存糧,怕是早就垂涎欲滴了吧。」

  苻丕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就在這時,東邊的丁零大營裡,突然騰起了五道五色的狼煙,把這因為白雪而反光,照得一片明亮的夜空之中,又添了五道不一樣的色彩,而隨著狼煙的騰起,東面也開始有隱約的火光閃動,似是在調兵出營了。

  苻丕恨恨地說道:「狗東西果然要來害人了,咱們可千萬不能上當,智囊,你提醒得對,這時候千萬不能出城!」

  薑讓搖了搖頭:「也不能完全不出城,萬一翟斌是真心來助呢,那就失去大好良機了。殿下,我有一計,可以讓這陣子俘虜的燕軍之中,挑個千餘丁零人,匈奴人,讓他們穿了我軍的衣甲,一人持兩隻火把,就說城中糧草不足,放他們回燕軍大營,讓他們在營前大聲喊叫,燕軍聽不懂他們的話,大概會亂箭射之,而我們再派三百人出城,人手一鼓,在後面敲鑼打鼓,大聲鼓噪,作出上萬人夜襲的樣子,慕容垂必不會輕易出擊,只會嚴守營寨,以弩箭相拒,要是翟斌真的來幫忙攻營,我軍大隊再出城相助,若是他起什麼鬼心思,哼哼,我們也沒有損失啊,最多失掉那千餘俘虜便是。」

  苻丕哈哈一笑:「高,實在是高,智囊就是智囊啊,好,就聽你的,傳令,挑選俘虜,這就出城!」

  薑讓微微一笑,反手一指城下,城門那裡,已經有黑壓壓的一大片穿著秦軍衣甲的,手持火把的人了:「臣早就準備好啦,長樂公,下令吧!」

  苻丕笑著拍了拍薑讓的肩膀:「傳令,開城,出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5
第七百八十三章 八旬老賊終末路

  漳河峽谷,大壩。

  翟斌仍然坐在大堤之上的土堆側,他的目光看向了一邊的大堤之內,洶湧的水面之上,隱約可以看到封衡的腦袋在浮上浮下,他笑著搖了搖頭:「封司馬,就麻煩你去給吳王帶個口信啦,就說,我不會讓他那個如花似玉的老婆等上太久的。不過,在送他們一家團聚之前,我會先嘗嘗她的味道,畢竟,服侍過吳王和苻天王的女人,我也很想見識一下呢。」

  慕容垂的聲音突然從夜空中飄來,陰森森的:「你老婆的味道,我是沒什麼興趣嘗的,跟你一樣,太臭了!」

  這一下把翟斌驚得直接從胡床上跳了起來,饒是他年近八旬,仍然是跟個彈簧一樣,在蹦起來的時候順手就抽出了手上駐著的刀劍,直指向了聲音的來源之處,但是,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已經在發抖了。

  而翟斌的聲音,也在微微地發抖:「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

  慕容垂那張在頭盔之下,高鼻闊口的臉,帶著平靜的神色,甚至掛了一分戲謔的笑容,緩緩地從黑暗中出現,而他的聲音,鎮定如常:「翟首領,記得咱們當時相會結盟的時候,也是在這麼一個冬夜裡,也是大雪紛飛,那時你我在滎陽城頭,看著城中火起,聽著城中被屠掠時的哀號和慘叫聲,你告訴我說,這是你在這個世上最喜歡聽到的聲音,對吧。」

  翟斌的身體開始發起抖來,他突然大吼道:「來人,來人,快來人,有拿下慕容垂者,賞金十萬,封王!」

  他的聲音如獅子一般,在山谷之中回蕩著,可是他連喊三遍,卻是沒有一個人前來,翟斌睜大了眼睛,轉頭看向了大壩那裡,忙忙碌碌,來回奔走的軍士們,用丁零語大吼道:「丁零戰士們,快來殺慕容垂,殺慕容垂啊!」

  可是這些人卻是置若罔聞,只是如螞蟻一樣地從堤上跑來跑去,甚至翟斌看到有一個軍校模樣的人,跑到了河堤邊,拿起一根長杆,開始去打撈那個在漳水之中浮來浮去的封衡的首級了。

  當這個人把封衡的首級撈到手上時,他高高地把此首級挑起,掛於杆頭,轉過了身,月光之下,把他的臉照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那鮮卑勇士,身為慕容家宗室的大將慕容鳳,他的聲音,操著鮮卑話遠遠傳來,壓過了寒風:「吳王,封司馬的首級,末將不辱使命,現已在此!」

  慕容垂的臉上閃過一絲悲傷,高聲用鮮卑語吼道:「封司馬一心為大燕效力,忠勇壯烈,將士們,為封司馬大呼三聲吧!」他說著,脫下了頭盔,仰天長嘯,「封司馬,安心上路!」

  這時所有戴著皮帽的「丁零」軍士們全都脫下了皮盔,露出了只有鮮卑族人才留的小辮,大聲隨之吼道:「封司馬,安心上路,安心上路,安心上路!」聲震四野,此起彼伏,整個山谷之中的數千軍士,全都發出了同樣的哀號。

  翟斌這下才明白,原來自己帶來的兵馬,早就給慕容垂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了,他一口老血噴出,幾乎站立不穩,而站在他身邊的兩個弟弟,翟檀與翟敏,狂吼一聲,帶著身邊的十餘個丁零軍士,抄起身邊的武器,向著五十步外的慕容垂就衝了過去,大吼道:「慕容老賊,老子跟你拼了!」

  慕容垂的眼光隻放在翟斌的身上,甚至沒有看這些衝上來的人一眼,他搖了搖頭,輕輕地揮了揮手,身後的雪地之中,突然立起百餘手持勁弩的鮮卑射手,人人手中持著硬弩,對著這衝擊的十餘名丁零戰士,幾乎不用瞄準,就扣下了扳機,「嗚嗚」的破空之聲不絕,二十步不到的距離,把這些強悍的戰士射得身上頓時就出現了幾個乃至十餘個的血洞,要害之處皆被洞穿,多數人連叫都叫不出一身,直接撲地就倒。

  翟敏是這些人裡最強壯的一個,也是倒下去最晚的一個,一直衝到離慕容垂不到十步的地方,當身上插了十五六枝弩矢之後,這個巨熊一樣的漢子,才終於不支倒下,他撐著刀,跪在地上,胸腹之間的十餘處血洞,內臟的碎片化成小小的肉塊,連同白色的碎骨渣,也隨之流出,他的眼中神光漸漸地散去,卻仍然吃力地挪動著膝蓋,想要向著慕容垂更近一點,再一點,哪怕半尺,但哪還動得了半分呢?

  翟敏的嘴唇輕輕地哆嗦著,迸出了最後一句話:「殺,殺,殺慕容老賊,我,我好…………」

  一個剽悍的鮮卑戰士,扔下了手中的弩箭,抽出腰間的長劍,前趨幾步,走到了翟敏的面前,寒光一閃,這一劍刺穿了他的喉嚨,然後迅速地抽出長劍,當他把劍身在腳底擦拭完之後,翟敏的身軀也終於躺倒在地上,十餘步的距離內,十幾個丁零壯士的身體排了一地,鮮血靜靜地流淌著,把這一片白色的雪原,染出別樣的色彩。

  翟斌已經癱倒在地了,這個八旬老者,終於失掉了最後的精神支柱,他抬著頭,無力地看著慕容垂,長歎一聲:「事到如今,吳王,我只求你一件事,能不能放過我的族人們?」

  慕容垂微微一笑:「我還要靠丁零戰士們征伐天下,怎麼會殺光他們呢?放心,對我有用的人,我是多多益善的。」

  翟斌咬了咬牙,把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緩緩地起了身:「這次叛你,是我兄弟三人所為,與我翟氏其他子侄無關,吳王,請你放過我們翟氏一族,我就是做了鬼,也會感激你的。」

  慕容垂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八十歲的人了,斬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明白嗎?你做人時我都不怕,就算做了鬼,我怎麼就反而怕你了呢?安心上路吧,就象你說的那樣,我會很快送你翟氏一門來陪你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5
第七百八十四章 鄴城糧草陷危機

  翟斌大吼一聲:「慕容老賊,我死不瞑目!」他說著,用力把刀往脖子上一劃,頓時血如泉湧,腦袋象個西瓜一樣地從他脖子上搬家,而他的身體,也向後傾倒,落下山丘,滾進了那堤內的漳水之中。

  慕容垂緩步上前,一腳把翟斌的腦袋也踢進了漳水裡,笑道:「替我向苻丕問好,就說他爹也會很快跟他做伴的。傳令,決堤,放水!」

  鄴城城頭,苻丕看著面前的河道裡,奔騰洶湧的漳水,如萬馬奔騰一般,呼嘯而過,剛才還站在河道附近,敲鑼打鼓的三百秦卒,還有拼命地揮舞著手中的兩根火把,一片星星之火的千餘丁零俘虜,在這奔騰的流水前,如同塵埃一般,連跑出幾步路的時間都沒有,就給大浪卷走,撲騰了幾下,就再也看不到蹤影了,而一波一波的浪頭,衝擊著鄴城的城牆,如同驚濤拍岸,幾乎每一下,都會把城頭震動地微微晃動。

  苻丕的聲音都有些發抖:「怎麼辦,怎麼辦,姜智囊啊,多虧了你的建議,我們才沒出城,不然,就算是千軍萬馬都要完蛋了,可是,可是現在鄴城給淹,又是如何是好?」

  薑讓微微一笑,擺了擺手:「殿下勿慮,現在是寒冬,枯水季節,漳河之水,沒有這麼多,不夠衝垮鄴城的城牆,再說了,就算這外城城廓不保,我們只需要象上次那樣,撤回內城之中,也足以防守,若是慕容垂真有把握衝垮鄴城城牆,也不會用翟斌騙我軍出城了,只要我們在城外不給淹,那在這城中,就是安全的。」

  說話間,剛才還奔騰洶湧的潮水,勢頭漸漸地減弱了,如果說一開始衝擊城牆的那怒濤,相當於十二級颱風引發的海嘯,那現在這會兒的漳水,雖然仍然在衝擊著城牆,但最多也就是五六級風浪,即使是要象剛才那樣震動著城牆,也是做不到了。

  薑讓看著城下的漳水,勾了勾嘴角:「他們在城東的漳河河谷阻水衝城,現在不是汛期,也就這樣的流量了,這樣一來也好,城牆不垮,我們反而多了一道護城河,加上寒冬臘月,河水會結冰,這些衝城牆的河水,反而會在城牆外結冰形成一道冰牆,就算燕軍想要蟻附攻城,也不可能了。雖然斷了翟斌這個不可靠的外援,但不管怎麼說,鄴城算是穩住了。」

  苻丕哈哈一笑,神色稍緩:「穩住就好,穩住就好,姜智囊,這次都是依卿之言,無論是出城引援,還是穩守鄴城,都是你的奇計,以後,我對你的話,再無懷疑了。」

  薑讓歎了口氣:「長樂公啊,現在看起來我們的情況轉安,但更大的危機就要來了,城中有二十餘萬軍民,可是存糧不足十五萬石了,滿打滿算,也隻夠兩個月之用,若是兩個月內沒有外援,那我們就得斷糧啦。」

  苻丕的神色一凜:「不是說有三十萬石嗎?怎麼只有十五萬石了?」

  薑讓搖了搖頭:「三十萬石是內外城的糧倉加起來有這麼多,內城的糧倉只有十二萬石,上次外城被攻破,大部分的糧食沒來得及運進來,只有十八萬石,這一陣又因為開城突擊要獎勵三軍,飽餐數日,消耗也大了點,臣今天來時又清點了一遍,只有十五萬石不到了,所以,我們得早作計畫。」

  苻丕的腦子「嗡」得一聲,幾乎要暈倒,他定了定神,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十五萬就十五萬,無妨!現在光公公(冗從僕射光祚,乃是一個內侍,能說會道,被苻丕派出去經略河北了)和邵將軍已經出了城,一定可以在河北各地招募忠義之士,現在慕容垂跟翟斌火拼,而劉庫仁又答應出兵相助,加上河北各郡的反正,我們還是大有希望的!」

  薑讓歎了口氣:「臣也希望形勢能轉好,但是我們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了。長樂公殿下請看,那丁零大營的方向,有何異動?」

  苻丕臉色一變,看向了城東,只見一隊火把,延綿數里,飛快地向著東邊而去,而本應燈火通明的大營,這會兒卻是火光稀稀拉拉,什麼也看不清楚。

  苻丕一下子反應了過來:「難道,難道是翟斌起事不成,只能逃離了?」

  薑讓點了點頭:「這漳水來得奇怪,如果是翟斌放水,那應該是連著燕軍一起淹沒,可是殿下請看,對面的燕軍大營,一點動靜也沒有,給水衝成這樣,連個慘叫的人也沒有,我們今天一派俘虜出城時,營中隻亮火把,連一枝箭也飛不出,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以為是燕軍沉著設伏,沒想到,居然真的是空營。看來翟斌做事不密,走漏了風聲,給慕容垂將計就計拿下了,而這水淹燕營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可能了。」

  苻丕恨恨地一拳擊在垛口:「該死的慕容老賊,又讓他逃過一劫。老天真不長眼,怎麼就老是幫這些惡人逃過天罰呢?」

  姜讓平靜地搖了搖頭:「長樂公啊,如果這回翟斌反水不成,那他多半是完蛋了,若是翟斌尚存,就算計謀失敗,也會起兵與慕容垂一戰的,可是丁零大營現在卻是沒有交兵的跡象,反倒是有一支軍隊向東突圍而出,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翟斌已死,營中丁零人失了首領,四下潰散,可能他的某個子侄帶著忠心於翟氏一族的手下逃亡了,從此之後,鄴城外只剩下忠於慕容垂的忠實走狗,而他不用攻城,只需監視我等,然後分兵去掃蕩光公公,邵太守他們,我們河北起事的計畫,怕是也要失敗了!」

  苻丕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可能,河北多義士,是會忠於我們的,我就不信了,天王在這裡多年的仁義,會無人相助!」

  薑讓歎了口氣:「仁義這東西,在亂世時並無大用,大秦滅燕不過十餘年,在此地根基不深,仁義恩德也不象在關中那樣深入人心,自慕容垂作亂以來,河北各州郡多數是附逆,即使只是口頭上,起碼也說明他們並非忠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5
第七百八十五章 秦晉死仇亦可化

  薑讓繼續說道:「至於這些人是站在大秦還是偽燕一方,完全是看兩邊的形勢變化,臣上次建議突圍求援,是因為鄴城守住了,而慕容垂和翟斌如果大戰,加上劉庫仁的塞外鐵騎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的話,確實可以讓河北反正,至少,也會讓慕容垂一時難以應付的!」

  「可是現在,翟斌看起來根本掀不起什麼浪了,劉庫仁現在大軍還沒來,慕容垂只需要專心撲滅河北義軍就行。現在他擁眾二十餘萬,分個幾萬兵馬就可以輕易做到,若是河北平定,劉庫仁也難有大的作為,長樂公啊,看來我們要想別的辦法了!」

  苻丕的雙眼本來隨著薑讓剛才的洩氣話,眼神有些黯然了,聽到這話,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什麼辦法?!」

  薑讓深吸了一口氣,雙目炯炯:「向東晉求救,放棄鄴城,轉歸關中!」

  苻丕先是一愣,轉而臉色大變,勃然怒道:「薑讓,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你這是投敵賣國,我現在就可以下令斬了你,現在,我給你再一次的機會,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聽到過,你再說一遍!」

  薑讓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殿下問臣的,是如何自救的辦法,如果殿下不想聽這個辦法,臣可以不說話,但如果殿下要臣開口,那臣只有直言了,因為,那是臣的本份!」

  苻丕恨聲道:「我叫你想辦法可不是要你想著怎麼投敵叛國。你不如說直接投降城外的慕容垂好了。」

  薑讓微微一笑:「難道殿下就不知道慕容垂和晉人的區別嗎?」

  苻丕的眉頭緊鎖:「都是死敵,都是想圖我鄴城的,有何區別?」

  薑讓搖了搖頭:「還是有所區別的,晉國只想要這鄴城的地,如果好好商量,是可以放我們一條回歸關中的通路的,可是這慕容垂,他不僅要鄴城的地,還要殿下和這幾萬將士的命。兩善相衡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殿下是聰明人,不會不知道這中間的區別吧。」

  苻丕搖了搖頭,正色道:「我不覺得有什麼區別,現在我留守鄴城,是父王的命令,他不允許我撤退,我就不能離開,這是守土之責,我們能做的,就是考慮如何守住這裡,任何離開鄴城的話,我都不想聽。姜侍郎,你是重臣,是我的智囊,這時候應該穩定軍心,想出勝利的辦法,而不是出這種餿主意!」

  薑讓歎了口氣:「現在比起鄴城來說,關中的天王才是更危險的,慕容衝,姚萇兩賊,加起來數十萬軍隊,圍攻長安,從嶺表到關中平原,幾乎盡入敵手,天王只剩一座長城孤城而已,作為臣子,這時候應該想的首先是救天王,而不是守這無意義的鄴城,就算我們打退了慕容垂,但長安丟了,那殿下又當如何自處?天王若在,關中若是可以平定,那就算一時退出關東,以後也能打回來,這裡原本就是燕國地盤,但當年的燕國,不一樣是給我大秦所滅嗎?」

  苻丕咬了咬牙:「但我沒有接到命令,如何能退?要是父王讓我回師勤王助戰,那又另當別論了。」

  姜讓平靜地說道:「現在鄴城四面被圍,哪有情報可以進來?就算天王下令我們撤退,我們也不知道啊。同是鎮守關東重鎮,洛陽的平原公苻暉,不就是率兵回歸關中了?前一陣鄴城還沒給徹底包圍時,我們就知道,若不是靠了他的兵馬,天王也不能把姚萇打退到嶺表,和西燕軍在灞上相持呢。既然苻暉可以退,我們也可以啊。」

  苻丕的雙目炯炯,似是在思考,半晌,才搖了搖頭:「那我們退就突圍便是,為何要找晉軍幫忙?」

  薑讓微微一笑:「如果只是突圍,那最多出去萬餘人馬,這城中的十餘萬秦國忠民義士,無論是漢人還是氐人,都要成為燕軍發洩的對象,必然死於屠刀之下,而且,若是沒有百姓,只有民眾,也於事無補。關中現在無日不戰,赤地千里,如果能平定兩股反賊,還要考慮恢復生產的事,不然的話,大軍的衣食所需,又從何而來呢?平原公從洛陽撤離時,可是帶了十餘萬百姓啊,若是我們回關中,也應當如此才是。」

  苻丕冷笑道:「難道晉軍就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撤回關中嗎?若是晉軍可以,慕容垂也可以,他不是一直留著向西的通道讓我們走嗎?」

  薑讓搖了搖頭:「不一樣,鮮卑人卑鄙無恥,無信義可言,慕容垂那是圍三缺一,想讓我們離開防守堅固的鄴城,自行撤退,然後派兵在路上追殺,因為,我們如果回了關中,助天王迅速平定叛亂,必會再出關東與之爭鋒,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這叫放虎歸山。」

  「而晉國不一樣,他們只要收復失地即可,對於關中屬秦屬燕,並不在意,就象洛陽的平原公,晉軍壓根就沒有包圍洛陽,這才是放洛陽軍民離開的正確做法,再說了,漢人很多會留下做晉國子民,而氐人多半還是想回故鄉,強留這些跟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對晉國也沒好處,所以,如果是晉軍到此,是會給我們一條生路的。只要我們肯讓出鄴城,那聯手擊燕軍的事情,完全可以談。」

  苻丕若有所思地說道:「可是晉軍現在遠在江南,怎麼能幫上我們呢?再說了,沒有父王的命令,與敵國聯繫議和之事,那可是叛國通敵的大罪啊!」

  薑讓急得一跺腳:「殿下!事急從權!天王遠在幾千里外,音訊不通,現在能保住這十幾萬鄴城軍民,能去救天王才是最重要的事,還要管這些迂腐的規則做什麼。您是鎮守河北的王子,有便宜行事之權,這點事都不能辦嗎?若是天王以後真的怪罪下來,您就說這完全是我薑讓的計謀,我會一人承擔起這個通敵叛國的責任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6
第七百八十六章 國仇私怨任君選

  苻丕連忙拱手行禮:「智囊勿要生氣,此事我依你便是,只不過,就算咱們想要跟晉軍聯繫,但也沒有辦法跟他們接上頭啊。」

  薑讓微微一笑,一指身後站著的一個軍校:「晉使就在這裡,殿下,咱們可以好好地談談了。」

  苻丕睜大了眼睛,看向了來人,只見一個二十五六歲,體格健壯,雙目炯炯的兵士,摘下了面當,對著他微微一笑:「末將北府軍飛狼軍軍主劉毅,見過長樂公。」

  苻丕先是一愣,轉而大怒,一下子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厲聲道:「劉毅?你就是一箭殺我大秦主帥,陽平公苻融的劉毅?!」

  劉毅神色坦然,點了點頭:「正是區區在下。」

  苻丕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的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劉毅,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們大秦的各個王子,兵法武藝多是陽平公親自所傳,我六歲就跟著陽平公習武,他就是我的恩師,今天,我就要親手挖出你的心肝,為我恩師報仇!」

  劉毅笑著攤開了雙手:「長樂公,我劉毅敢來你這鄴城,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不過,我想如果你的恩師要是還活著,看到你這副蠢樣,一定會哭笑不得的!」

  苻丕身後,一員虎將,名叫楊膺的,抽刀直指劉毅:「大膽晉使,竟然敢這樣當眾辱駡長樂公,不想活了嗎?」

  劉毅冷冷地說道:「我說他蠢,難道說錯了嗎?在這個時候不圖國事,而隻執著於私仇,不是蠢是什麼,如果苻融還活著,也不會看他這樣的。」

  苻丕咬著牙:「你給我說清楚,我怎麼就蠢了?若是說不服我,我現在就親手殺了你!」

  薑讓連忙說道:「長樂公,萬萬不可啊,劉毅雖然害了陽平公,可他畢竟是晉國來使,這是兩國間的事…………」

  苻丕厲聲道:「不要再說了,不考慮這是兩國之間的事,我剛才就會要了他的命,現在你給我說清楚,我哪裡蠢了?」

  劉毅平靜地說道:「那敢問長樂公,現在你最大的敵人是什麼?」

  苻丕用佩劍一指城外的燕軍大營,說道:「就是慕容老賊和他的偽燕走狗。不過劉毅,你也別興災樂禍,燕軍是現成的敵人,可你們晉軍,一樣是敵人!」

  劉毅微微一笑:「剛才姜侍郎說的好,我們晉國,要的只是我們的國土,而慕容垂,既要這國土,也要你們的命。這天下本就是大晉的,你們苻氏和慕容氏一樣,本來都是晉朝的臣子,因為天下大亂時,趁機自立,占了我們的地盤,我們晉國想要拿回來,有什麼問題?」

  苻丕的神色稍緩,仍然抗聲道:「天下歷來是有德有能者居之,你們晉國自失天下,我們大秦能對百姓行仁義,天下歸心,自然可以代你們晉國司馬氏而立,就算是這河北之地,也不是一開始就是晉國的吧,是魏國的!」

  劉毅笑道:「不錯,你這話有些道理,可是如果天下歸心的話,你們又為何會在淝水之戰失敗?為什麼一路南下的時候,百姓十室九空,根本不信你們這套所謂的仁義了呢?」

  苻丕的聲音小了一些:「那,那是因為我軍的仁義,天王的恩德,還沒來得及行於兩淮之地,荊揚之間,只要假以時日,天下百姓一定會…………」

  劉毅輕蔑地「哼」了一聲:「長樂公,你說這話自己信麼。你說江南百姓不知你家天王仁義,那這河北呢,關中呢,中原呢?都是你們經營多年的地方吧,為什麼這叛亂一起,各地州郡多數都站到了慕容垂,姚萇,翟斌他們這一方了呢,這鄴城之外,幾十萬叛軍,可有一兵一卒來援救你的?要是你們自己有本事解決這叛亂,還用得著求爺爺告奶奶,連塞外蠻子都當成救命稻草了呢?」

  苻丕無言以對,只能長歎一聲,收劍入鞘,咬牙道:「劉毅,算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我可以暫時不跟你計較恩師的仇,畢竟當時咱們各為其主,你是晉國軍人,理當保家衛國,殺敵立功。我只說現在,你來這鄴城,是怎麼回事?是誰派你來的?晉國皇帝還是謝相公?」

  劉毅正色道:「我們大晉,現在君臣一心,聖上的意思,就是讓謝相公來執行,北伐之事,全權由謝相公來負責,當然,會稽王和王尚書也參與此事,我現在來,是代表了大晉的正式意見,現在我大晉的北伐軍已經集結完畢,不日就將揮師北上,而中原,齊魯之地,已經盡入我大晉手中,只要跟你這裡談好了條件,那不出一個月,我軍就可以飲馬黃河,以為外援了。」

  苻丕的心中一動:「你不是在吹牛吧,一個月就能從建康打到黃河?這是騙鬼呢。我不是不知道,你們淝水之後,連北府軍都大部分解散了,別的不說,就是想要把原來的軍隊重新集結,都要至少三個月,我是帶兵之人,豈會上你的這個當?」

  劉毅哈哈一笑:「北府軍一直沒有真正解散,士卒大多數是分到了三吳之地,尤其是京口的田畝,而我們這樣的軍官,也是成了鄉吏,裡正,丘霸之類的基層吏員,只要上面一聲令下,十天之內,就可以在廣陵重新集結那支能打敗你們的大軍,現在中原各州群在我大晉手中,糧儲也已經準備,一旦聖上決心已下,要全面北伐,那一個月若不到黃河邊,長樂公可斬我頭!」

  苻丕咬了咬牙:「那你們晉國要什麼,能給我們什麼?直說吧,我不想再繞來繞去的。」

  劉毅正色道:「謝相公特意提出,說當年中原大亂,諸胡並起,神州陸沉,北方子民受了大難,但相對來說,你們苻秦還算是做的比較好的,雖然是逆胡,但也有亂世保民之功,所以比起慕容家來說,我們可以暫時赦免你們的罪過,只是這河北之地,原就是大晉領地,當收歸我手,作為回報,我們會為你們打敗慕容垂,並送你們百萬石軍糧,讓你們帶著肯跟隨的百姓去關中。何去何從,任君擇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6
第七百八十七章 北府男兒真兄弟

  苻丕的臉上肌肉跳了跳,看著劉毅,沉聲道:「你們當真能給我們提供軍糧,還讓我們回關中,帶上百姓嗎?我看不出你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劉毅微微一笑:「我們泱泱大國,連四方的蠻夷都能遠遠地來歸附,更不用說我們本身的子民了,打敗燕軍之後,若是有人肯拋棄家業跟你們走,那我們也不會阻攔,只要我們大晉能在北方長期存在,那自然天下子民雖遠來附,即使一時走了,以後也會回來的。」

  說到這裡,劉毅身邊的一人也摘下了面具,一張三十左右,白淨面皮的文士臉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可不正是劉毅的智囊孟昶,他微微一笑,說道:「是啊,就象我孟昶也是北方人,但不也是趁著北伐之機回來了嗎?長樂公,也許氐人會跟著你們回關中,但我敢保證,絕大多數的漢人是會留下來的,因為,他們的祖墳故居在這裡,不會走的。」

  苻丕恨聲道:「一切都給你們想到了,也罷,大秦不幸,盡出慕容老賊這種叛逆,我們現在也要全力對付他們才行。劉毅,你說吧,要多久,晉軍才能來幫忙,剛才姜侍郎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城中的糧草,不足兩個月了,你們若是不早點,那只怕我們想把鄴城讓給你們,也做不到了。」

  劉毅哈哈一笑:「在我來之前,大軍已經在開始集結了,長樂公,相信我,相信大晉,一個月內,你就能看到晉軍的旗幟,飄揚在黃河南岸,慕容垂是大兵家,他可以輕視翟斌,劉庫仁,但絕不敢對我大晉軍等閒視之的!大晉兵鋒所向黃河之時,就是他撤鄴城之圍,北躥幽遼之日!」

  苻丕伸出了手掌:「好,那就依你,這個條件,我答應了,晉軍若能解鄴城之圍,那我就回關中!」

  劉毅笑著一掌擊了上去,「啪」地一聲:「一言為定!」

  一刻鐘之後,鄴城城東,一段百餘步的城頭,只有兩個人倚著城垛而立,正是劉毅和孟昶,而在左右幾十步的地方,隨劉毅而來的幾十名北府軍壯士,身著秦軍衣甲,持刀槊而立,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以防任何秦軍接近。

  劉毅看著遠處的丁零軍大營,隱約有鮮卑語隨風傳來,一兩聲,孟昶豎著耳朵,喃喃地說道:「隻誅翟氏,餘者不問,放仗免死,頑抗誅殺!」

  劉毅輕輕地歎了口氣:「翟斌畢竟不是慕容垂的對手啊,這一夜之間,就給消滅了。看來慕容垂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厲害一點,他若不是早就覺察到翟斌的異動,也不會這麼快,這麼周全的佈置就一擊斃命。」

  孟昶搖了搖頭:「翟斌伏誅,但他的子侄應該還是跑了,聽燕軍的意思,翟氏一黨還是拉走了不少人,這些丁零人來去無蹤,劫掠為生,在慕容垂手下都無法約束,更不用說自立了,他們這一去,會在河北之地大肆燒殺搶掠,慕容垂得到的河北,也絕不會有他想像中的美好。」

  劉毅的眉頭一皺:「丁零人真的有這種本事嗎?我覺得慕容垂很快就能平定他們的。」

  孟昶笑道:「若是慕容垂這麼容易消滅翟氏一族,還會讓人跑了嗎。這次應該是翟斌之子翟真逃走了,此人向來來去無影,機動性強,慕容垂作了如此佈置仍然困不住他,只能說明他一早就有了計畫,隨時逃跑。希樂,你別看這些丁零人正面打硬仗未必好使,但他們逃命,跑路,搶劫的本事可是世上頂尖,騷擾遊擊,並不比據城自立來的麻煩要小,甚至更多。」

  劉毅點了點頭:「若是丁零人能給慕容垂造成大麻煩,自然更好,彥達(孟昶的字,劉毅跟這位謀士文人,是相互表字相稱,與跟他的那些武夫兄弟們有所不同),這回咱們一來鄴城就說服了苻堅,立下大功,總算能比劉裕搶一次先機了。」想到這裡,劉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孟昶的神色嚴肅,搖了搖頭:「不,會稽王這次在我們來時說得清楚,劉裕到長安,是為了奪那玉璽,他留的時間越久,說明得手的可能越高。現在長安兵荒馬亂,如果完全沒有奪璽的希望,他大概早就回來了。留下,就說明有可能,因為,我想劉裕不可能為苻堅所用,去幫他對付西燕軍和姚萇的羌軍吧。」

  劉毅的眉頭一挑:「彥達,你這是不瞭解劉裕,以我對他的瞭解,看到長安城的百姓受苦,沒准還真的會留下助秦軍守長安呢。這個人不圖功業,只要滿足他的那套原則,不讓漢人百姓受兵災之苦,就是他的原則,前一陣他在滎陽不就是做這種事了嗎?若非如此,我們還不知道他的動向呢。」

  孟昶的臉色一變:「可這是通敵叛國的大罪啊,真要是做了,怕是再也回不到晉國了。」

  劉毅冷笑道:「那也是他自己做死,怪不得誰。不過現在我們還用得著劉裕,北府軍現在還沒成氣候,仍然是掌握在高門世家手上,現在是謝家,就算謝家倒了,也輪不到我現在就接手,讓劉裕,劉牢之他們頂在前面,跟世家間起衝突,最後我們才能有機會。」

  孟昶訝道:「你是說,劉裕會跟謝家翻臉?」

  劉毅微微一笑:「這次北伐,讓我們來鄴城跟苻丕交易索要城池,但劉裕去長安,絕不可能跟苻堅要長安,所以北伐的目的,一定是河北之地,而非收復關中,如此一來,就說明謝家的北伐目的沒那麼純粹和高尚,跟劉裕這個一心想真北伐的傢伙早晚會起矛盾,到了那個時候,就是我們這些下層士族真正有機會的時候啦。」

  孟昶笑了起來:「希樂,你看的可真遠啊,不過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去投靠王忱呢?我一直以為你想另尋靠山,跟謝家支持的劉裕分庭抗禮呢。」

  劉毅冷笑道:「這些不過是表面文章,世家不會真正把我們當自已人的,彥達,你記住,只有北府軍的兄弟,才是我們真正可以依靠成事的,包括劉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6
第七百八十八章 出師未捷身先死

  建康,烏衣巷,神秘小院,地下室。

  幽暗的燭火一閃一閃,照耀著這個偌大的殿廳,從暗門縫隙裡透出的微風徐徐,拂著坐在圓桌四周,那四個戴著面具,披著斗篷的神秘客的鬚髮,每個人的眼中都是炯炯有神,若有所思,目光全都集中在圓桌正中,一副以上等沙土堆積的輿圖,上面有山有水有河流,天下數百個州郡,盡收眼底,上面插著各色的旗幟,而每個城池裡,都放著人數,大小不同的泥人,以示軍隊數量,可以清楚地看到,關中的長安,河北的鄴城附近,集中了最多的泥人和軍旗,密密麻麻,混為一團。

  坐在南方的朱雀輕咳了一聲:「這戰事的進行,還真有些出人意料,沒想到鄴城的苻丕還這麼能挺,居然撐了大半年,慕容垂二十多萬軍隊都沒有攻下,是不是我們太高估了這個燕國戰神?」

  西邊的白虎搖了搖頭,眼中冷芒一閃:「那是因為慕容家和那些丁零人,匈奴人各懷心思,保存實力,以至於最後內訌分裂,現在慕容垂火拼了翟斌,只有翟真帶著少數族人逃跑,而邵興所帶的想要在河北各州郡複國的軍隊,也被慕容垂派了兒子慕容農所擊敗,邵興被俘斬,至於那個冗從僕射光祚,看到邵興敗亡,嚇得逃回了鄴城,苻丕的四路大軍會攻計畫,還沒來得及發動,就先滅了兩處。」

  東邊的青龍歎了口氣:「慕容垂畢竟是慕容垂啊。這一切,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了,苻丕能撐這麼久,完全就是指望外援,現在三路外援斷了兩路,只剩一路塞外的劉庫仁,怕是孤掌難鳴了。草原的遊牧騎兵雖然兇悍,但遠不是甲騎俱裝的慕容家鐵騎的對手,就算劉庫仁親至,也難成大事!」

  玄武(謝安)不緊不慢地從懷裡掏出了一份塘報,緩緩地展開,他站起身,走到那輿圖北部,可以清楚地看到,陰山之南,長城以北,在漠南一帶,已經集結了起碼有五十多匹泥馬,那大約是相當於十萬騎兵的規模,而一面「劉」字大旗,就在這些泥馬之中,分外地顯眼。

  謝安搖了搖頭,突然把那面「劉」字大旗拔起,順手把那五十多匹泥馬,大袖一拂,就給卷得東倒西歪,一匹也無法再站立了。

  三人全都臉色大變,站起了身,青龍訝道:「玄武,這是何意?難道劉庫仁的十萬鐵騎?」

  謝安平靜地點了點頭,說道:「剛剛接到的塘報,劉庫仁本來是先派其妻兄公孫希率其部落騎兵三千,隨同王猛之子,幽州刺史王永一起行動,大敗慕容垂的部將平規,斬俘上萬燕軍,將五千俘虜全部坑殺,河北震動,慕容垂派了少子慕容麟親自領兵增援,才算維持住了陣線。」

  朱雀坐了下來,看著玄武,沉聲道:「這些是半個月前的軍報了,我昨天還聽說公孫希旗開得勝,劉庫仁大喜過望,親自到了長城一帶,徵召漁陽,上谷,代郡這三郡的各附塞部落,準備以公孫希所部為先導,長驅直入中原,與慕容垂決戰。剛才的那漠南一帶的十萬鐵騎,不就正好說明這點嗎?怎麼會說沒就沒了?」

  玄武歎了口氣:「劉庫仁畢竟不是拓跋氏一族,他以為可以靠了勝利喚醒漠南各部的戰鬥熱情,隨他去中原劫掠,但他忘了一點,草原各部,並非鐵板一塊,甚至,還有不少慕容燕國的餘黨在裡面,這次要了他命的,正是前燕國的重臣慕輿句之子,漠南的南部大人,慕輿文。」

  青龍奇道:「這個慕輿文我不認識,但他的父親慕輿句,卻是當年燕國的開國重臣了,德高望重,活到八十多歲,可謂燕國的四朝元老了,這個人的兒子,怎麼會在草原?」

  玄武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因為慕輿句位高權重,他的兒子在燕國滅亡後,不願意和其他人一樣,給遷到關中居住,所以半路上逃跑了,這個慕輿文,就跑到了漠南草原上,由於苻堅對於慕容氏一族很重視,可是對慕輿氏這樣的普通臣子,就沒這麼放在心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以前苻洛據幽州作亂,這個慕輿文在平叛時立過功,於是就給苻堅封為了漠南的南部大人,掌握三郡的附塞部落。」

  白虎不屑地說道:「既然如此,這劉庫仁為何還對慕輿文全無防備,給他暗算了?要與慕容家的燕國作戰,還能用慕輿文嗎?」

  玄武微微一笑:「這慕輿氏一族,當年可是夥同太尉慕容評,太后可足渾氏一起害過慕容垂的,逼死他老婆大段氏,害得他逃亡秦國,可謂深仇大恨,而慕輿文也主動請戰,說是要為家族除掉慕容垂,若是慕容垂得天下,他慕輿氏一族必死無葬身之地了。」

  白虎笑道:「原來如此,聽起來很合理啊,可他為何最後還是反了?」

  玄武平靜地說道:「這背後怕是有很多隱情,不過以老夫所推測,前線指揮的燕軍大將,慕容垂的幼子慕容麟,怕是關鍵人物。當年此子也跟著慕輿氏一族,甚至告密害死了大段氏,慕容垂複國後,先殺其母,卻因為此子一肚子歪門毒計,才留了一命,這回慕容麟領兵與劉庫仁部相持,正面打勝算不足,但使這種反間計,倒是拿手得很,他也許可以用自己的經歷去說服慕輿文,對他們一族當年的背叛和陷害,既往不咎,甚至,可以讓他接替劉庫仁,去當那漠南之主!」

  朱雀長歎一聲:「高,實在是高。劉庫仁畢竟還是棋差一著,為了追求出兵的速度,進了狼窩,那自然是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想要劉庫仁死的,怕是不止慕輿文一個,塘報上還說,劉庫仁剛死,他的弟弟劉頭眷就馬上接掌各部,不僅沒有為兄報仇,討伐三郡叛軍,反而宣佈停止入關,整頓內部,看來,他和慕輿文,也有些私下的默契,我們都低估了慕容垂對草原的影響力了,因為,他手上有最重要的一張牌,那就是拓跋珪!」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7
第七百八十九章 先鋒精銳暗中備

  青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啊,慕輿家畢竟是曾經跟慕容垂有過死仇的人,慕容垂未必會把這樣的人放在草原成為霸主,而且,我隱約地感覺到,慕容垂的那個小兒子慕容麟,也不簡單哪。」

  白虎冷笑道:「這小子當年就出賣過他爹,親娘又給親爹殺了,這性格不是一般地扭曲和黑暗,要我說哪,當年他就在壽春城裡幾乎壞了劉裕的事,這回有了領兵的機會,估計也不會這麼老實的,很可能他和慕輿文私下有什麼勾結,他助慕輿文草原稱霸,而反過來要他助自己奪世子之位!」

  朱雀笑了起來:「這才是慕容家嘛,你爭我奪,上演各路大戲,不過,劉頭眷能迅速地接掌劉庫仁的部眾,想必也是早有圖謀,這一路,大概才是慕容垂的手段。」

  玄武點了點頭:」大約就是如此,操縱草原兩股勢力互鬥,一時間不出一個真正的霸主,這才是慕容垂建國之初所需要的,現在他要的不是一個強大到可以威脅到自己的草原,而是一個分裂,虛弱的草原,這樣他才可以在河北建國成事。只是如此一來,河北一帶,除了翟真的丁零殘部以外,就沒有可以威脅到慕容垂的勢力了,聽聞劉庫仁身亡之後,僅存的幾個氐人控制的州郡,也都大半投降了慕容垂,連宗室苻謨所鎮守的常山,也投降了。現在可以說河北之地,除了鄴城一座孤城之外,已經盡入燕國慕容垂之手,勝負之勢,已不可逆轉。」

  白虎歎了口氣:「本以為苻丕的那個四路伐燕的計畫,多少還能起點作用,可想不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四去其三,只剩一個鄴城了,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坐視鄴城落入燕國之手嗎?」

  玄武笑著擺了擺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鄴城的座標之上,眼中冷芒一閃:「當然不能讓慕容垂就這樣占了河北,他雖然破了苻丕的四路圍攻之計,但兵馬在河北也已經轉戰一年有餘,已成疲兵,丁零和匈奴部眾多數離散,也對他的實力打擊很大,可以說,秦燕兩虎相爭,已精疲力盡,正是我們一舉出手,蕩平河北的時候了。上次我們相議的時候,我曾經說過,會派人去跟苻丕聯繫,現在已經收到回信了。」

  青龍冷笑道:「玄武公,你可真的有一手啊,派了未來的外孫女婿去長安,又派了跟劉裕有競爭關係的劉毅去鄴城,也是二虎相爭吧。」

  玄武笑道:「若非如此,怎麼能讓他們各盡所能呢?尤其是劉毅,一心盯著劉裕,要與他爭個高下短長,甚至不惜暗中跑去投靠王忱,他自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也不想想,我們高門世家能掌權這麼多年,靠的就是在各世家間的眼線,從他找王忱的那一刻起,我就全知道了。」

  朱雀微微一笑:「既然此人對你不忠,為何還要繼續用他?」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因為劉裕的存在,就決定了我必須要有個人來制約劉裕。北府軍上下,多是對劉裕傾心仰慕的,就連本來想用以牽制劉裕的劉牢之之子劉敬宣,現在也成了劉裕的死黨,這些人跟劉裕走得太近,自然就會脫離我們的控制,所以,只有這個事事願意與劉裕相爭的劉毅,才是我以後能用來制約劉裕的棋子,用的,就是他這股野心!」

  白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不過就是一幫子鄉下武夫罷了,玄武公,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把他們看得這麼重。打完仗一解散回家,下一次再換一批人,還怕他們能反了天不成?」

  玄武歎了口氣:「誰叫世家子侄多不肖呢?現在的年輕人,還有幾個肯象我們當年那樣,聞雞起舞,苦學文韜武略,經世濟國之才呢?他們沒有我們當年的那份危機感,也看不起軍旅行伍之人,指望他們能領兵作戰,收復失地,那是做夢!」

  說到這裡,玄武的雙眼中目光炯炯:「所以,趁著這次千載難逢的大好良機,我們一定要盡可能地多收復失地。以後如果中原穩定,怕是再也沒有北府軍南下流民這樣的好兵源了。各位,現在是百年來我們大晉最好的局面,第一次有了驅逐胡虜,收復失地的機會。草原無主,只要我們能把慕容鮮卑逐出河北,他們就難有再起的機會!大家不要再猶豫了,早點出兵,早定天下!」

  青龍看著玄武,白眉一挑:「劉毅這回跟苻丕談得到底如何,今天,你總該交底了吧,想讓我們都支援你,你得把所有在北方進行的暗中活動,都向我們說明白。不然的話,只怕我們都不可能全力助你!」

  玄武笑道:「我之所以要拖到現在才出兵,就是要把苻丕的情況弄到最艱難,只是空守鄴城,他還不會這麼快地放棄,畢竟,此賊想的是借守住鄴城,進而在關東自立,只有讓他守不住,斷了所有的外援,才可能答應我們的一切條件。」

  朱雀笑道:「這個條件,難道是讓出鄴城,象苻暉一樣地帶上肯跟他走的軍民回關中?」

  玄武點了點頭:「正是,現在鄴城的存糧不足兩月之用,苻丕已經沒了任何指望,我們提出任何條件,他都會答應。所以,現在是北伐的大好時機了。」

  白虎的眉頭一皺:「兩個月?我們重組大軍,怕是也要一個月吧,行軍作戰還需要時間,是不是太倉促了點?」

  玄武微微一笑:「大軍確實需要時間,可是先鋒銳士,我已經在一個月前就秘密集結好了,劉牢之的老虎部隊,已經集結在譙郡一帶,只要一聲令下,旬日之內,即可飲馬黃河!」

  白虎的臉色一變:「什麼,你不跟我們商量,就調動軍隊了?玄武,你這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了吧,北府兵還真成了你的私兵?」

  玄武站起了身,神色堅毅:「如果真的是我謝家私兵,我今天也不會來請求大家的支持而發兵了,兵貴神速,如果凡事都要商議而定,只怕戰機就要失去了,劉牢之的部隊,半年前就已經集結完畢,只等我們的命令了!」

  青龍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不在,你也捨得出擊嗎?玄武,考慮好再決定!」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8
第七百九十章 黑手錶決議北伐

  青龍一動不動地看著玄武,緩緩地說道:「玄武,壞了規矩的下場,你應該是知道的,不要忘了,三十年前,桓溫就坐在你的位置上,做了同樣的事。」

  玄武哈哈一笑:「我沒他這麼傻,不會想著奪取大位,這次北伐,只為國事,不為私心,北府軍這回也不會讓我謝家一門來指揮,各世家都可以派人參與,取得軍功,而收復的北方領地,我也會公平地與各家族分享,不敢獨佔。」

  白虎冷冷地說道:「是麼?玄武大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公平了?如果真的是功勞均分,那為何先鋒還要劉牢之來擔任?誰都知道,劉牢之只會聽命於你們謝家,沒有別人能指揮得動!」

  玄武平靜地說道:「北府軍是國家的軍隊,不是我謝家一門所有,當初你們一個個都不願北伐,若不是我們看的深遠,早早地以流民組建了這支軍隊,只怕淝水我們都撐不過去。現在威脅解除,要收復失地了,你們卻出來跟我說公平?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我們做到這步,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吧,先鋒的功勞,同樣會有很大的風險,若是戰敗,我們謝家將一無所有,這點你們不說了?」

  朱雀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消消氣,近百年來,我們四方勢力合力保大晉,求的就是一個平衡,利益嘛,誰都想多占了,但一方多了,別的就少了,這樣就會引發矛盾,別的不說,就說我們今天這四家的位置,百年來換了多少撥了?玄武大人為國出力巨大,但白虎的擔心也有道理,我們還是想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條件為好。」

  白虎咬了咬牙:「那這次北伐,得兩路並進,一路由北府軍渡黃河取河北,另一路讓荊州兵馬出潼關去取關中,都能建功立業,為何不齊頭並進?」

  玄武眉頭一挑:「關中不是現在就能拿下的,那裡風土人情跟中原相差太大,前朝時已經是羌胡超過半數,上次桓溫北伐,關中幾乎無人跟隨,這就說明了民意並不在我大晉一方,需緩圖之。」

  「而且,北府軍的集結和準備,都是為了北上鄴城,而荊州兵馬現在因為桓衝剛死,群龍無首,早已經退回了荊州,以無帥之軍,倉促應戰之師,去伐敵軍勢力非常強大的關中,毫無勝算可言!」

  白虎冷笑道:「有你的好孫女婿在那裡,可以裡應外合,怎麼會沒有勝算呢?玄武,你是想讓北府軍先取鄴城,再平關中,這樣獨佔北伐大功,以後我們三家加起來,都制不住你了吧。」

  玄武冷冷地說道:「你若是一直就這樣看我,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北伐大業是我大晉百年來要完成的偉業,不是一家兩家的私利,你若只想著在這半壁東南裡爭權奪利,求什麼平衡,那永遠也不可能取回本屬於我們的東西,這點眼光見識都沒有的話,我看你這白虎的位子,也坐不長久了!」

  白虎的臉色一變,勃然而起:「你說什麼?你果然想學桓溫嗎?」

  玄武冷笑一聲:「桓溫?他雖然有野心,但做的事沒什麼錯,若他當年真的能收復關中和河北,就算當了皇帝,又有何不可?我們當年之所以反對他,不是因為他的野心有多大,而是因為他為了野心,可以放棄到手的北伐成功,這種隻打自己小算盤的人,如何配坐在這裡,扶大晉之天下?」

  青龍歎了口氣:「好了,別吵了,既然大家意見不一,那就表決吧,還是老規矩,少數服從多數。」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如此便好,不過我有言在先,這次北伐的機會,是百年來大晉最好的機會,如果失去,可能幾十年,乃至再過百年,都未必有讓大晉軍人的戰靴,踏上河北之地的機會了。希望大家能本著公心和對大晉,對我們整個華夏族群負責的態度,作出這個決定!我代表玄武,正式提案,起兵十五萬,以劉牢之的老虎部隊萬人為先鋒,北伐河北,目標,鄴城!」

  白虎冷笑道:「任你舌燦蓮花,也休想讓我讓步分毫,明明就是為你謝家,說的有多少大義似的,我也代表白虎,正式表態,不支持這個提案,除非,老虎部隊的指揮權,讓給我們所共同討論的人選。」

  玄武面無表情,轉頭看向了青龍:「青龍,你的意見呢?」

  青龍的眼中光芒閃閃,良久,才說道:「茲事體大,我還需要再想想,要不,讓朱雀先表態吧。」

  玄武搖了搖頭:「就你老狐狸,朱雀,你怎麼說?」

  朱雀微微一笑:「玄武大人都說到這步了,我若是反對,就是浪費這百年難遇的北伐機遇。劉牢之一手組建的老虎部隊,這時候臨陣換將,只怕會誤了大事。當年殷浩北伐,以投靠我們大晉的姚襄羌軍為先鋒,本來很有機會,但是卻想著兼併姚襄部眾,派自己人去替代,結果逼反了姚襄,導致功敗垂成。這次,我們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先鋒還得劉牢之去,只不過,可以讓各世家自己推出的將領,帶兵加快進軍速度,與劉牢之所部齊頭並進便是。」

  白虎冷笑道:「我們就是動作再快,也比不上人家的江東虎王劉牢之啊,人家可是悄悄地準備了一年了,你看,上萬大軍集結,派使者秘密去聯絡苻丕,這些事情,何時輪到我們插手了?」

  玄武歎了口氣:「要讓各位放棄自己的莊園生產,發莊客佃戶從軍,你們肯嗎?你們就連軍糧都捨不得出,談何北伐?若不是現在北方大亂,讓你們看到了機會,現在我們還能在這裡討論北伐之事嗎?我謝家提早作些準備,倒成了不是了?」

  朱雀搖了搖頭,正色道:「好了,不要多說了,我朱雀正式表態支持玄武。青龍,這次是否出兵,就看你這最後一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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