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東晉北府一丘八 作者:指雲笑天道1(連載中)

 
BabOdin 2019-4-7 20:11:3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28 84210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8
第七百九十一章 相位為賭步騎出

  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青龍,青龍的眼中光芒閃閃,沉吟良久後,才說道:「我可以支持玄武,不過有條件,那就是這回的北伐,完全由你謝家所策劃,從將到帥,一應你謝相公來負責,你若是有你說的這等公心,當知應該如何分配。」

  白虎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青龍卻擺了擺手:「我還沒說完。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北伐之事,你謝家一力承擔,若是取勝,戰果由你分配,我們無話可說,但是,若是戰敗,那謝相公的這個相位,也請讓出,我們另找高明,如何?」

  玄武的眉毛跳了跳,沉聲道:「合著我們謝家一心為國,出兵北伐,還得賭上我們謝家的榮華富貴了?」

  青龍淡然道:「當年桓溫北伐失敗,回來就想篡逆,我們這麼做,只不過是不想你玄武大人,謝相公重蹈當年桓氏覆轍而已,再說了,若你能順利取得河北,自然一切戰後的利益分配,你說了算。但要是戰敗了,總得承擔責任,以平世家之怒吧,畢竟北伐大業,各大家族都要出糧出人,若是敗了,那大家都有損失,得有個責任人才是。當年蜀漢丞相諸葛亮也是六出祁山,北伐中原,沒人懷疑他的一片忠心吧,但打輸了不一樣也得回去自去相位,連降三級嗎?玄武大人是千古名相,江表偉人,不至於連個諸葛亮都不如吧。」

  玄武咬了咬牙,沉聲道:「好了,青龍,你不必拿話來壓我,老夫一片忠心,沒什麼可說的,咱們黑手黨成立百年,榮辱早就與大晉成為一體,若是我的行為沒有為大晉帶來應得的好處,自當激流勇退,你這個條件,我答應,若是我們此次北伐不能取得河北之地,攻取鄴城,那我一定上書聖上,自去相位!」

  白虎的雙眼一亮,追問道:「那北府軍怎麼辦,你如果不當這丞相了,誰來執掌北府軍?!」

  玄武冷冷地說道:「那就看朝中眾位高官,還有各世家大族子弟公議吧,這北府軍雖是我謝家初建,但卻是大晉的兵馬,我從未認為這是我們一家的私兵,就算攻取河北,我也有意大政奉還,讓聖上親自掌握這支勁旅。」

  白虎先是一愣,轉而笑道:「玄武大人,記住你說的話,可別反悔哦。」

  玄武微微一笑:「北府軍是天下最強的軍隊,要駕馭這支鐵軍,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的,就象這荊州的桓家軍,就算桓衝去世,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去控制和接掌。」

  青龍點了點頭:「很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北伐之事,全權交由玄武大人來處理,我等有糧出糧,有力出力,只要你開口,那我們自當全力相助,不過,也請玄武大人記得剛才所做的承諾,不要後悔。」

  玄武點了點頭:「一言為定。」

  青龍看了一眼白虎,說道:「出兵河北之事,就這麼定了,關中那裡,劉裕有什麼動向,那玉璽還拿得回來嗎?」

  玄武平靜地說道:「劉裕那次隨慕容蘭去拿玉璽,但是慕容蘭的目的卻是刺殺苻堅,二人不和,導致中了苻堅的埋伏,後來劉裕出手制住了苻堅,與他約定留下,治好慕容蘭再走。苻堅說過,若是長安城無法防守,他會把玉璽交給劉裕,讓他以此保他家人平安。」

  白虎冷笑道:「我看這個劉裕,是越來越脫離你玄武大人的控制了,你也不好好管管,別弄到最後,給那個慕容家的小妮子拐跑去投了燕國。」

  玄武的神色嚴肅,冷冷地說道:「這不可能,劉裕為人,我最是瞭解不過,他絕不可能叛晉投秦或者是投燕,一來他為人至孝,家人和未婚妻都在大晉,二來他忠義為先,一諾千金,若是他只顧自己的性命,那早就可以扔下慕容蘭,自己逃命,何苦把自己陷在秦宮之中?」

  朱雀笑道:「我倒是認為,劉裕是有意留在長安,實現他的目的。」

  玄武的臉色一變:「你真的這樣想?他能有什麼目的?」

  朱雀平靜地說道:「劉裕對於收復長安的念頭,是無法理解地強烈,大約是因為他是漢朝的楚元王劉交的後代,才會認為長安才是他的故都,漢朝才是他的故國。他是不願意看到胡人繼續留在長安的,只有把長安收復了,對他而言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玄武的眉頭一皺:「你是如何得知他有這種想法的?」

  朱雀微微一笑:「劉裕總是在親近的人面前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要知道這個並不難,所以在我看來,他留在長安,,是希望我們的北伐在軍,能先入關中,收復長安,而他也可以在裡面裡應外合,甚至勸降苻堅。」

  玄武點了點頭:「讓你猜對了,他還真這樣提過,說苻堅能保護關中百姓,我們能讓苻堅投降最好,在此之前,他會助苻堅守住長安,保住幾十萬漢人百姓的生命,以待我大軍入關中。」

  青龍微微一笑:「那玄武大人,你是想取鄴城,還是幫你的外孫女婿實現他的宏圖偉願呢?反正北伐全權由你來負責,打關中還是打河北,都是你說了算。」

  玄武勾了勾嘴角:「關中非短期內可取,而鄴城卻是唾手可得,劉牢之所部的作戰準備,都是以河北平原地區的攻守為基準的。我會讓劉裕早點離開長安,去鄴城協助劉毅,畢竟,那裡應該更需要他。」

  白虎冷笑道:「你真的有把握讓他離開?他未必能扔下那個鮮卑女人吧。」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自然會作周密的安排,一定會讓劉裕馬上去鄴城的。」

  青龍的眼中光芒炯炯:「你讓劉裕去鄴城,是為了幫劉毅呢,還是跟劉毅搶功?剛才還在說公平的問題,可是你玄武大人這樣做好像不太公平吧。」

  玄武的白眉一挑,摘下了面具:「讓最合適的人出現在最合適的地方,這就是最大的公平,給劉毅和劉裕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對大晉,有好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8
第七百九十二章 長安糧盡寄奴瘦

  長安,秦宮,偏殿。

  劉裕一身宮衛的裝束,坐在一張軟榻之前,慕容蘭的腹部仍然纏著緊緊的藥帶,躺在床上,面前的一碗小米粥,只有四分之一碗,一眼看去,米粒都能數得出來,一層粘稠的米糊,漂浮在湯麵之上,幾根菜葉子,放在一個精緻的小碟裡,擺在米湯碗邊。

  慕容蘭的秀眉微微一蹙,歎了口氣:「劉裕,你給我說實話,城中是不是快要斷糧了?」

  劉裕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甚至有些發黃,他咽了一泡口氣,搖了搖頭:「沒,你別多想了,好好地喝完這碗米湯吧,只有吃好睡好,你的傷才能早點複元。」

  慕容蘭一動不動地看著劉裕:「好了,不要騙我了,如果連我都只能喝到這點米湯,城裡人吃的只會差十倍,就連你,現在的氣色還不如我一個傷病員,說實話吧,是不是你幾天沒吃了?」

  劉裕剛要開口,肚子裡卻是「咕」地叫了一聲,這一下,所有的辯解都不再有意義,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別想這麼多了,好好吃了這些,你身體好了,我想辦法送你出城離開。」

  慕容蘭一下子坐起了身,烏雲般的長髮披肩,看著劉裕的眼裡,充滿了關切之色:「怎麼會弄成這樣?你可是苻堅所看重的勇士啊,少了誰的口糧也不能少了你的。」

  劉裕點了點頭:「苻堅對我是很不錯,但我不想暴露身份,所以還是回到了守城的那個小隊裡,這是我跟他的約定,每天的口糧,已經從六個餑餑降到了兩個,再加一碗粥水,粥水粥水,只見水不見粥,比你這碗,還有所不如呢。」

  慕容蘭沉默半晌,搖了搖頭:「想不到長安城的糧食消耗得這麼快,原本以為起碼能撐上個半年呢,可不到兩個月,就…………」

  說到這裡,慕容蘭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著劉裕:「就算一天只有兩個餑餑,你也不至於氣色這麼差,你給我說老實話,是不是你把餑餑給人了?」

  劉裕微微一笑:「真的是什麼事也瞞不過你,你也知道的,皮裡克大叔的兒媳婦剛生了一個娃兒,這時候正是需要奶水的時候,我能幫到他們的,也只有一天兩個餑餑了。」

  慕容蘭幽幽地歎了口氣:「想不到北府軍的戰神劉裕,現在淪落到一天只能喝一碗粥的地步了。你這樣可不行,缺了體力,你什麼事也做不了,你還是找苻堅吧,讓他給你開點小灶,作為回報,你可以出城幫他打幾仗。」

  劉裕斷然道:「不行,我說過,隻助苻堅守城,絕不幫他出城作戰,不然的話,我就真的成了秦軍了,以後這些事情都說不清楚。」

  說到這裡,劉裕的眼神也變得黯淡起來:「其實,就算我去求苻堅,只怕他多半也拿不出什麼給我的,現在全城都是在軍管軍控,糧食管制,就連苻堅自己,也是每天吃兩個餑餑,而張夫人和他的那些幼子,女兒們,不能打仗的人,和這全城的百姓一樣,都只有一個餑吃。可能你現在每天吃的,是全城最好,最多的了。」

  慕容蘭的目光落回到了她面前的這碗小米粥上,眼中隱隱有些淚花浮現:「難道這幾天看到張夫人時,氣色也是這麼差,只是我實在沒想到,苻堅居然真的可以做到跟全城百姓吃一樣的東西,我原以為爭霸天下,是鐵血無情的,卻不曾料到,能在苻堅治下的長安城,看到如此的景象。」

  劉裕也感慨地說道:「是啊,有些事情,只有親眼見到,才會相信。都說苻堅如何仁義,以前我是不信的,太平時期減點賦稅,災年時發點賑濟,並不是多難做到,但這次真的是患難之時,苻堅沒有扔下一個在這亂世中跑來長安投奔他的百姓,與民同甘共苦,這才是一個應有的仁君的樣子。我有的時候甚至在想,如果他不是氐人皇帝,而是個漢人,我是願意為他所驅使的。」

  慕容蘭歎了口氣,扭過了頭:「劉裕,你喝了這碗粥吧,現在的你,比我更需要它。如果長安的情況到了這個程度,那說明城池差不多也給圍了,這兩個月,前線秦軍的戰事一定是非常不順利吧。」

  劉裕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是的,苻暉自殺之後,秦軍的士氣低落,加上長安城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可謂人心惶惶,這兩個月,秦軍多次出擊,可是都是敗多勝少,那楊定雖然勇悍,也扭轉不了戰局,前將軍姜宇,苻堅的兒子苻綝,都先後戰死了。秦軍損失前後超過四萬,仍然無法把燕軍趕過灞水。現在,隨著軍糧的減少,連出擊部隊都只能吃上四個餑餑後才能出戰,跟兵強馬壯的西燕軍打,更是勝算渺茫了。」

  「而且不僅如此,兩軍已經打紅眼了,戰後的俘虜,幾乎盡數被坑殺,不留活口,人性已經扭曲到此地步,長安城外,早就是屍橫遍野,一到夜裡,死屍身上的綠色鬼火就閃個不停,非常可怕。」

  慕容蘭緊緊地咬著嘴唇,身體不自覺地發起抖來:「真的到了這種程度嗎?衝兒,衝兒他如此殘忍,真的是連俘虜也不留?」

  劉裕歎了口氣:「慕容衝現在已經沒了人性,把所有的仇恨和憤怒都發洩在普通秦軍士卒的身上,城中的軍民,幾乎都有家人親屬死在其手上,恨之入骨,所以楊定前日裡俘虜了萬餘燕軍,也是全部坑殺,這種冤冤相報,只怕是不死不休。不過,燕軍的戰術很高明,兵法運用非常純熟,看來你上次說的那個慕容永,還真的是個將才。」

  慕容蘭歎了口氣:「大哥說過,慕容永有大才,但不會久居人下,我怕他會借這戰功,找機會自立。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這些事了,能不能讓慕容緯出城,帶著西燕軍離開呢?如果戰爭的結果是把這長安的所有人都毀滅,我寧可我們不得這座城池,皇圖霸業,不應該由這麼多無辜人的屍骨所堆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09
第七百九十三章 俠女柔情棄復仇

  劉裕看著慕容蘭,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的神色:「你這說的是真心話嗎,慕容蘭?什麼時候你變得如此想法了?在我心裡,你一直就是一個冷血理性的殺手,為了你慕容家的天下而服務,要重建你的大燕,不就是需要屍山血海嗎?」

  慕容蘭的眼中淚光閃閃,她轉過了頭,不想讓劉裕看到自己的模樣:「可是我畢竟是一個女人,這一路上,我見過了太多戰爭後的慘狀,就連出生幾個月的嬰兒,也是橫死路邊,無人問津,甚至連掩埋他們的人也沒有。這就是戰爭,滅絕人性,所以我的理念動搖了,我們慕容氏當年建立大燕的情況我不知道,只是聽父祖輩們說過,他們說的同樣是祖先的豐功偉績,但在這豐功偉績的背後,恐怕也是這樣無數百姓的屍體吧。」

  劉裕默默地聽著慕容蘭的話,從她的表情,以及那緊緊抓著的被單,他能感覺得到,這回的慕容蘭,說的都是心裡話,絕非做作。

  慕容蘭接著說道:「其實,其實我也不是象大哥那樣非要取天下,複大燕,我之所以肯為大燕,為他效力,不僅僅是因為我是慕容家的女人,更多地是,我幾乎從出生和記事以來,看到的就是我們慕容氏一族,國破家亡,族人被分散,欺淩,羞辱,我從小到大,就被教育這種國仇家恨,自己看到的也是侄子侄女們,被苻堅所玩弄,甚至連大嫂,也不能躲過這一劫。如果我不是父皇的遺腹女,自幼被大哥秘密收養,只怕我也難逃他們的命運,所以,我得復仇,為我們慕容家復仇,至於是不是要復興大燕,老實說,我真的沒太認真地想過。」

  劉裕喃喃地說道:「原來,你只是要復仇,而不是要複國,怪不得你那麼執著地要殺苻堅,也怪不得你大哥會讓你來做這些事情,就是看透了你的心思啊。」

  慕容蘭的聲音有些哽咽了:「可是,可是我現在慢慢地發現了,這個復仇,代價是鮮活的,千千萬萬的生命,慕容衝已經被復仇的火焰折磨和扭曲,在亂世之中,若是想攻城掠地,就得刺激將士們的那股子獸性,這個獸性,不就是我們一路以來看到的嗎?彭城,盱眙,滎陽,陝縣!那一座座堆滿屍體,城頭遍插首級,嬰兒屍體掛在樹梢之上,野狗土狼到處啃食露在野外的棄屍,這些可怕的景象,一再地在我的夢裡出現!」

  「現在,終於輪到長安了,這裡我親眼看到了近百萬的生靈,跟皮裡克,阿裡台這些普通人一起走到了這裡,我不能想像有朝一日,他們餓死,或者是在破城之後,被西燕軍所屠殺的那種景象,至少,我是不想再看到的。劉裕,這就是我現在的想法了,不管我以前有多恨苻堅,但現在,只有他能保護這些百姓,讓他們能活下來,而城外的慕容衝,只會屠掠這座城市,即使他們是我的族人,我也不希望他們進長安!」

  劉裕長歎一聲:「這才是真正的你,內心裡仍然存著善良,跟你那好侄兒他們不一樣。不錯,我留下來守城,就是不想看到那些給屠掠過的城市的慘景,在這裡再次上演。這裡是長安,是我們漢人千年來的故都,它不應該經歷這樣的慘劇,我會堅守此城,直到我們大晉的軍隊收復這裡。」

  慕容蘭搖了搖頭:「要是大晉的軍隊不來呢?劉裕,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所以一直以來,我都不說,謝安要的不過是玉璽,這樣才能保住他謝家的權勢,他若真有心北伐,早該以你為將,準備出兵了。你想保長安的百姓,可他卻根本不會管這百萬生靈的死活,就算是大晉自己的城池,如淮北諸城,如彭城,如壽春,他也是說棄就棄,何曾管過那些子民的死活?這些可以操縱天下的大權臣,心是冰冷堅硬的,絕不會為了百姓的生死,來誤了國家大事,家族權勢。」

  劉裕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無奈,平靜地說道:「相公大人如何去想,如何去做,是他的事,但我現在就在這裡,行事只憑自己的良心,大軍一天不來,我就一天守在這裡,僅此而已。」

  慕容蘭那蒼白而美麗的臉上,秀眉微蹙:「把這碗粥喝了吧,起碼,它會讓你有守城的力氣,現在的我,對你,對守城都是無用之人,不需要這些東西。」

  劉裕搖了搖頭:「你是傷患,早點養好傷才能幫到我。今天楊定出擊燕營,如果能取勝,會帶回一些糧草輜重,並不用太擔心我沒吃的。」

  慕容蘭朱唇輕啟:「你怕是不瞭解我們鮮卑人的作戰方式,不象你們漢人,把糧草輜重置於營地之中,我們吃的,是牛羊,平時以部落為單位,遊牧四方的族人,在這種亂世中,也是整部落地行動,聚焦在一起,戰士前出一兩百里,而老弱婦孺帶著牛羊,在後面數百里的安全區域放牧,哨騎四出,方圓千里之內,如有大股敵軍接近後方大營,都會一清二楚,所以即使楊定可以擊敗衝兒幾次,攻他幾個營寨,但輜重糧草,卻是別想靠這種辦法來解決的。除非他能徹底打退圍城的西燕軍,跟關中其他州郡取得聯繫。」

  劉裕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是啊,現在燕軍在戰場上取得優勢了,秦軍想要打破圍城的封鎖,很難,即使能攻破幾個營寨,也是損失慘重,精兵銳卒的數量在迅速地減少,苻暉從洛陽帶回的七萬人馬,現在已經損失大半了,再這樣打上十天半個月,怕是沒有再出擊的能力了。」

  「至於關中其他的州郡,也是自顧不暇,西燕現在有數十萬人,糧草消耗也非常巨大,光靠自己的那些牛羊是不夠的,現在慕容衝以大營來圍困長安,分兵四掠,以前每天都會有不少人從關中各地來投奔長安,現在已經極少了,一天能來數十人就不錯,而且,他們也是來求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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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四章 一碗粥水二人嘗

  慕容蘭沉默半晌,才緩緩地說道:「劉裕,你是聰明人,長安如果到了這般地步,想要守住,只有靠外力了,晉軍不來,遲早淪陷。你去勸勸苻堅吧,讓他把慕容緯放回去,帶著西燕軍東返,在關中,鮮卑人是站不住腳的,既然早晚要走,何不現在離去?」

  劉裕搖了搖頭:「你確定你的那個末帝侄兒,肯跟你一樣地放棄復仇,離開長安嗎?我可沒什麼信心。」

  慕容蘭的眼中冷芒一閃:「他如果還想當皇帝,這時候回去就是最好的選擇,不然讓慕容衝掌軍久了,也沒人再會尊他這個名義上的皇帝了,慕容衝想為了復仇而攻長安,但慕容緯卻得考慮整個鮮卑族群的利益,他若肯離開關中,我願意為他調解和大哥的關係,我們慕容家,再也經不起這種內戰了。」

  劉裕笑道:「慕容蘭,你想的也太簡單了吧,難道慕容緯跟苻堅就沒仇了嗎?放他出去,只怕會比慕容衝報仇的還要狠,還要凶,想要讓他撤兵東去,怕是癡人說夢吧。」

  慕容蘭咬了咬牙:「我會當面跟他曉以利害,上次他刺殺苻堅不成,已經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留在長安,毫無用處。若是讓慕容衝打進來,那滅秦復仇的大功,就落到了慕容衝的手中,到時候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更別說恢復帝位了。只有出城回到軍中,帶著西燕部眾東返,回到故地建國,才是他唯一的出路,至於跟大哥的關係,以後我會想辦法居中調解,走一步是一步吧。」

  劉裕歎了口氣:「就算我想助你,只怕也沒這個機會吧,苻堅可不會讓你去跟慕容緯見面的。」

  慕容蘭的眼中光芒閃閃:「所以劉裕,我需要你幫我個忙,能支開苻堅哪怕是半天,只要半天時間,我自然會想辦法跟慕容緯見面。」

  劉裕的臉色一變,看向了慕容蘭錦被所覆的嬌軀,眉頭皺了起來:「你又想出去做密探殺手了?不行,你現在的身體不能勉強。」

  慕容蘭微微一笑,突然一掀錦被,劉裕兩眼一花,只見一個精靈般的身影,帶起一陣香風,扶搖而下,頓時就在他的面前翩然立定,一身絲油的白色睡袍,籠罩著她的全身,而白色的玉足,則站在榻前的地毯之上,烏雲般的長髮披肩,而一雙素手,則叉在纖細的腰肢之上,鳳目之中淺笑盈盈,看著劉裕:「怎麼樣,我這身手還行吧。」

  劉裕沒有料到慕容蘭還能做出這樣的動作,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她:「你,你真的好了?」

  慕容蘭笑道:「我可是有我們慕容家的祖傳秘技呢,恢復起來自然快過常人,再說,那天我本就傷得沒那麼重,只不過想多刺探一下這秦國王宮,所以才要裝得很受傷,要說上陣搏殺也許不行,但在城裡飛簷走壁,穿街過巷,那是一點問題也沒有呢。」

  說到這裡,慕容蘭身形微探,變戲法似地從床底下摸出了一個小包裹:「看,我的夜行衣還藏在這裡呢,隨時可以走。」

  劉裕長歎一聲:「我就知道,你在這宮裡還有佈置的,罷了,我也攔不住你,苻堅現在心思在城外的戰事上,也不會成天盯著你,只要我在他身邊,他是不會來看你的,不過你還是要當心,慕容緯並非善類,跟你起了衝突,說不定會有加害之心,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有些事情,順應天意,不要太勉強。」

  慕容蘭笑著拿起了小案上的那一碗粥,一仰頭,喝掉了一半,一邊抹著嘴,一邊把剩下另半碗粥遞向了劉裕:「好了,咱們都要順應天意,你也別餓肚子上城了,我吃了一半,你也把這半碗喝了,慕容緯那裡怕是還偷藏了些糧食,你不用擔心我沒吃的。」

  劉裕點了點頭,接過了碗,一處鮮紅的唇印,就清晰地印在了碗邊,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自這唇印之處緩緩而發,透出了一股誘人的魅力,劉裕定了定心神,把碗轉過了半邊,也是一口喝下了這碗粥水,轉身就走。

  當劉裕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時,慕容蘭臉上掛著的笑容漸漸地消散,額頭滲出細密的,綠豆大小的汗珠,她的銀牙緊緊地咬著嘴唇,一揮手,身上的白袍應手而落,晶瑩剔透的胴體,頓時就展現了出來,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這個場影,一定都會鼻血橫流,心跳停止的。

  只是在那傲人的雙峰之下,慕容蘭的小腹之上,仍然纏著白色的傷帶,這會兒已經滲出了不少血跡,明顯是剛才的動作,牽到了傷處,只怕是金瘡都有些破裂了。

  慕容蘭咬著嘴唇,解開了面前的包裹,一身緊致的夜行衣,和一套黑色的護身軟甲,盡在其中,她一甩頭,一縷秀髮揚起了嘴中,編貝般的玉齒緊緊地咬住了這縷烏髮,開始往身上套起那套軟甲。

  長安,北垣,洛城門。

  苻堅一身金甲,駐劍而立,眉頭緊鎖,而劉裕一身小兵的皮甲,戴著面當,站在他的身邊,這看起來反差極大的二人,卻是站在了一起,侍衛們都在五十步之外,長長的城頭這一段,只剩此二人,頗為怪異。

  苻堅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你來長安已經有二個多月了,對現在的戰事,有什麼看法?今天你肯主動來找我,我想,你總有些話要跟我說吧。」

  劉裕平靜地說道:「天王,我想你我現在都很清楚,以你現在的力量,是無法打退西燕軍,解救長安了。嶺北諸城最近紛紛陷落,連安定也丟了,只有新平一城還在苦撐,關東那裡連消息也傳不過來,也是凶多吉少,你唯一的希望,就在於晉軍能出現,助你打退西燕這數十萬鮮卑人了。」

  苻堅咬了咬牙:「不,還不至於到這一步,我還有十幾萬精兵銳卒,還有這麼多的百姓支持我,這就是民心所向,只要有民心,我一定能挺過這一關的,我就不信,仁義和忠誠,敵不過鮮卑賊人的兇殘與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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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放虎歸山寄奴提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戰場之上,是要講實力的,而不是講道德,苻天王,我很敬佩你的愛民之心,也很感動與你能與民眾同甘共苦的高尚品德,但只靠這些,勝不了敵人。今天我來找你,是想建議你一件事,也許可以解長安之圍!」

  苻堅的雙眼一亮,連忙拉住了劉裕的手:「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長安之圍?只要能成功,我肯定依你。」

  劉裕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肯把慕容緯給放出去,回到慕容衝的軍中,就可以讓幾十萬西燕鮮卑不戰而退。」

  苻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搖了搖頭:「你這出的叫什麼主意啊?慕容緯忠心於我,可不止是嘴上說說而已的,上次慕容衝派人來索要他,他都不肯走,這一陣長安守城之戰,慕容緯也是在城中的鮮卑人裡大肆宣揚忠義,要他們為大秦效力,連日來這些鮮卑人與自己的同族作戰,可謂奮勇爭先,死者也有數千人了,甚至比我們氐人都不多讓,你這時候要慕容緯出去投賊,只怕慕容衝會要了他的命的!」

  劉裕心中清楚,這個慕容緯跟慕容蘭勾結,想要行刺苻堅,做的這些事情,無非是掩人耳目,或者是陰謀不成之後,心中有鬼,所以想要極力表現以證清白罷了,絕非他的本心。慕容蘭的提議他雖然不完全相信,但是能讓慕容緯這個隨時可能發動的內奸遠離長安城,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但是劉裕知道,這時候絕不能跟苻堅和盤托出慕容緯的真面目,這樣對慕容蘭不利,他勾了勾嘴角,說道:「慕容緯畢竟是前燕國的末代皇帝,也是鮮卑人心中的正統,慕容衝縱兵攻打長安,更多地是為了報私仇,也並不符合鮮卑人的利益,他們的老家在關東,這關中並非其固有之地,放了慕容緯回去,奪了慕容衝的位置,如果他真的有天王所說的那樣忠心,當會帶鮮卑部眾離開關中,回歸關東便是。天王可以跟慕容緯約定,讓他回關東建國,而作為交換,你盡撤關東之地的秦軍,帶著願意來關中的百姓一起撤回,作為交換,豈不是更好?」

  苻堅的心中一動,本來緊皺的眉頭也舒緩了一些,但仍然是神情嚴峻:「我現在並不知道關東的情況,就算鄴城還在丕兒手中,可是那慕容垂老賊,與慕容緯這一支勢成水火,就算慕容緯願意接受這個條件,慕容垂又怎麼可能同意?」

  劉裕正色道:「正是因為這一對叔侄是死敵,所以慕容緯要是想戰勝慕容垂,更不能在這裡折損太多的實力,現在的情況是天王你無法打退西燕軍,但燕軍想克長安,也是難上加難,若是真的不計代價地破城,那也要把精銳盡喪,到時候別說跟慕容垂爭奪關東,就是連嶺表的姚萇的羌軍,也未必是對手了,這個道理,天王可以跟慕容緯說清楚,他若肯走,那送他一半的長安城的絹帛,以作軍資。」

  苻堅臉色一變,勃然怒道:「不行!放慕容緯可以,但是給他一半的絹帛,我絕不答應!他們是落井下石,屠掠我子民的強盜,惡賊!我現在是沒力量消滅他們,忍氣吞聲地送賊出境,已經是極大地屈辱了!怎麼還能讓我再拿出百姓的血汗錢,去給這些強盜當軍費呢?」

  劉裕歎了口氣:「天王剛才也說,慕容緯未必能奪慕容衝之位,現在慕容衝殺了慕容泓自立,也不會再介意多殺一個慕容緯的,鮮卑人貪婪兇殘,慕容衝能拉著這麼多人攻打長安而不回關東,肯定是許諾他們,破城之後的種種好處,慕容緯空手而去,那多半連性命都不會保,但若是有這些軍資來收買鮮卑各部的首領,那慕容衝就無法煽動眾人了。天王,我知道這些長安城中的庫存絹帛是百姓的血汗,但若是連命都沒了,這血汗錢,又有何用?」

  苻堅的臉上肌肉不停地跳動著,似是在作考慮。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打亂了眾人的思路,只見一個背插靠旗的軍校,策馬狂奔,很快,就衝到了城下,顯然,以他的裝扮,乃是軍中的斥候,專門彙報前線戰況的傳令兵。

  苻堅的精神一振,遠遠地衝著這個傳令兵叫道:「前方戰況如何?」

  傳令兵滾鞍下馬,大聲道:「回報天王,我軍領軍將軍楊定,前禁將軍李辨,都水使者彭正和,三將所率精兵二萬,攻西燕軍渭北諸壘,血戰半日,終不能破,我軍戰死四千三百餘,傷七千餘,已經撤退,楊定將軍收拾殘兵斷後,派小的先行回來向天王請罪!」

  苻堅的身子搖了搖,一手撐在了城垛之上,巨大的希望變成了巨大的失望,只在這一瞬之間,苻堅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搖著頭:「天意,天意啊。」

  劉裕輕歎一聲:「這些都是可以預料的,秦軍長在甲兵犀利,部眾精銳,而燕軍則糧草充足,士氣高昂,天王希望能與他們擺開陣勢正面對決,可是燕軍那裡也有高人,看出雙方短長,所以堅守不戰,這樣的仗打得多了,天王這裡的精銳只會損失越來越大,因為你無法補充,而他們卻可以通過戰後打掃戰場來獲得秦軍的戰械盔甲,裝備反而越來越好,再打下去,不用半個月,天王你就會失去野戰之力了!」

  苻堅咬了咬牙,突然一抬頭,看向了劉裕:「你跟我來說慕容緯的事,是你的意思,還是慕容蘭的意思?」

  劉裕猶豫了一下,開口道:「確實是慕容蘭這樣提的,她現在已經放下了對你的仇恨,真心想救長安的百姓,我敢以性命發誓,這回,她不是想害你的。」

  苻堅的臉上肌肉跳了跳,終於還是咬牙一跺腳:「劉裕,這事事關長安城百萬百姓的性命,我不能這麼輕易地答應你,如果你能幫我做成一件事,讓我能獲得上天的指引,那麼,我一定會認真考慮你的這個提議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10
第七百九十六章 關中神人乃王嘉

  劉裕早就料到,苻堅不會這麼痛快地答應自己的提議的,他看著苻堅的眼睛,沉聲道:「什麼事要我做?我說過,只要不是出城幫你作戰,別的事都可以商量。」

  苻堅笑著擺了擺手:「我知道你的原則,不會勉強你,這次你不用去領兵作戰,只要去請一個人回來就行。」

  劉裕追問道:「請什麼人來?非要我去?」

  苻堅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是一個著名的方士,道人,名叫王嘉。」

  劉裕喃喃地念叨道:「王嘉,王嘉?沒聽說過。這個人很有名嗎?」

  苻堅點了點頭:「此人身懷異術,有預知未來之能,不識五谷,在關中一帶,被視為神仙也似的人物,你可能還不知道,他是隴右安陽人,還是我大秦前任丞相,王猛王景略的堂兄呢?!」

  劉裕這一下驚得退了半步:「什麼?王景略的堂兄?那他為何不為你所用?」

  苻堅歎了口氣:「這種方外高人,不在五行中,連五谷都不食,人世間的功名利祿,他根本是看不上眼的。王猛當年還沒出仕的時候,面臨晉國桓溫率兵入關中,他本人也曾經去桓溫的軍中相見,但是看出桓溫有不臣之心,無真正北伐之意,可王猛畢竟是漢人,也沒來投奔過我大秦,所以心中猶豫,向這王嘉求問吉凶,王嘉告訴他,只有在大秦,他才能成就不世之功,這才堅定了王猛來投奔我大秦的決心。」

  劉裕笑道:「這些未必需要占卜才知道吧,王猛自己都看出桓溫不可靠,又何需別人提醒呢?只怕這不過是王猛為自己的堂兄造勢的一個手段吧。」

  苻堅搖了搖頭:「王嘉的神異之名非止這一件事,上次我在南征之前,也派使者去問過吉凶禍福,結果王嘉見到使者之後,不多說話,卻是騎上馬,在河邊狂奔一百多步,連鞋子都跑掉了,然後回來之後就躺在胡床之上,使者問其國運如何,他只說了二字,未央!」

  劉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倒是有點意思了,你淝水之敗的時候,不也是這樣騎馬狂奔,狼狽不堪麼,他還真有神異之術,能預知這未來啊。只不過,這未央又是何意?」

  苻堅正色道:「以前我以為他說的是國運長久的意思,可是現在才知道,是去年的癸未年,我們大秦要遭殃啊。果然,隻這一年,我們的國運就急轉直下,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若是我早點聽從他的指引,順應天意,又何至於此?」

  劉裕笑了起來:「苻天王啊苻天王,你這是病急亂投醫啊,就算這個王嘉真有這麼神,但他也只是透露天意而已,救不了你的命,要是你大秦真的沒了天命,那也只有亡了,何需一個術士再來道破真相呢?」

  苻堅的眼神變得黯淡起來:「劉裕,跟你我也不用說假話,客套話了,不錯,天意是人力所難改變的,我們都逃不過命,但是,如果天意注定我大秦無法挽回,那與其徒作掙扎,不如早點順應天命,還能多少保全子民。劉裕,我對你的承諾不變,若是大秦真的氣數已盡,那玉璽我自當秦上,由你歸還大晉,只求大晉能保全我苻氏最後一點血脈。」

  劉裕看著苻堅,歎了口氣:「我相信你是個一心為了百姓的好君主,也罷,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幫你走這一趟,請這個王嘉回來,讓他給你算算,你是不是真的有天命!」

  苻堅大喜道:「那就一切有勞你劉壯士了,你若能回來,不管是不是能帶來王嘉,慕容緯的事情,我都會依你的。」

  劉裕點了點頭:「這王嘉現在何處?如何才能找到他?」

  苻堅正色道:「王嘉早年在東陽谷鑿岩而居,不食五谷,名氣漸漸地響亮起來,有數百弟子追隨,後來關中戰亂,桓溫入關,他就避居終南山,結草廬而居,不過現在,他又到了渭水南邊的倒虎山隱居。現在渭南的道路還沒有給燕軍阻絕,你若現在去,還來得及。不過,我聽說慕容衝,姚萇也派了使者去請他,不知道王嘉是不是已經跟著他們的某一路走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為何這次你要我去辦這事,按說派一個你們秦國的高官過去,更有份量吧。這種方外高人,需要禮遇,你讓我去,難不成是要我把他強搶過來嗎?」

  苻堅搖了搖頭:「自然不是這樣,這種高人,只可請賢,不可力取。劉裕,我第一眼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與眾不同,絕非常人,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雖然你並非文官,但是見識深遠,心胸廣闊,我想,你若是去請王嘉,他才有可能來這裡。所以,這事我拜託你了,請你看在長安城這百萬父老的面子上,走這一趟吧。」

  劉裕長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好的,我這就去找王嘉,不過慕容蘭還請你多多照料了,她的傷快好了,如果她行動自如的時候,希望你能尊重她的意思,無論是留在長安還是跟慕容緯一起回到西燕那裡,都不要阻止她。」

  苻堅點了點頭:「這點你放心,要是慕容緯主動來找我要離開,那我不會扣著人不放,不管你回不回來,我都會滿足他的意思,至於慕容蘭,你真的願意她就這樣走了?」

  劉裕的神色堅毅,點了點頭:「我跟慕容蘭是兄弟,是同伴,來長安有各自的目的,現在我們的目的又一樣了,就是要保這長安的百萬生靈,我去找王嘉是為了這個目的,她若是跟慕容緯回去,也是同樣的目的,所以,我希望天王能尊重她的意見。」

  苻堅正色道:「我言出如山,你放心吧,我這就給你準備良馬和侍從,還有詔書和聘禮,你好…………」

  劉裕二話不說,突然就從城頭跳了下去,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穩穩落地,徑直地走向了那個傳令兵的身邊,把他一把拉下馬來,跳了上去,轉頭就向著渭南的方向馳去,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而來:「我走了,三日之內,必帶王嘉回長安!天王,好好守住城,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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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七章 三股勢力倒虎山

  渭南,倒虎山。

  劉裕騎著馬,離山五里,遠遠地看著這座山,

  這座大山,高約二千三百米左右,山上林木茂密,鬱鬱蔥蔥,有一股幽遠蒼天的感覺,遠遠看去,這座山像是一隻大象,因此又有個名字,叫做玄象山,而在百餘年前,此山曾經出了一隻白額猛虎,傷人害命,有一名壯士孤身入山,打死了這隻猛虎,為民除害,因此這山又名倒虎山,倒獸山。

  劉裕在山前轉悠了已經有一個多時辰了,連半個人影也沒有見到。其實這回他隨著洛陽軍民一路北來關中的時候,曾經路過此地,當時還有些村落有人煙,自己甚至記得還在一處叫元家村的村落裡討過水喝,可是這回前來時,已無人煙,十室九空,那個元家村,更是早就被焚為一片白地,除了焦屍以外,一無所有,戰事之烈,對民之荼毒,可見一斑。

  可是劉裕現在已經無法去分心為死者傷悲,甚至無暇去懷念那個曾經給自己一口水喝的王姓老大娘現在是死是活了,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儘快找到王嘉隱居的山谷,把他帶回長安,也許,這個神人的預言,能讓苻堅堅定決心,要嘛死守,要嘛降晉,無論如何,也比現在這種猶豫不決,狂躁不安的情緒要強,若是苻堅作為主帥自己都無法鎮定,那其他人,只會更加不安。

  只是劉裕在這裡轉悠了近兩個時辰了,仍然找不到進山的通道,眼看日頭西垂,他的心裡越發地焦急,若是今天還不能見到王嘉,只怕三天之內回歸長安的諾言,也無法兌現了,而慕容蘭和慕容緯能談得如何,慕容緯這個野心家是不是真的可以安心出城,不再生事,都是很有變數的,甚至,會決定長安的命運。

  突然,劉裕的耳朵跳了跳,一陣細微的震動之聲,從地上傳來,他轉頭向北看去,只見一道隱約的黃氣,騰於天空之中,似是有一隊騎士向此處而來,他的心中一動,在這個時候,來這倒虎山的,不是分兵抄掠的西燕軍,就是跟自己有同樣的目的,想要請這王嘉出山的,無論是誰,也許都會幫到自己。

  想到這裡,劉裕勾了勾嘴角,策馬入林,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馬拴好,自己則三下兩下地爬上一顆大松樹,借著茂密的枝葉,他躲在一個樹椏之後,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了來處。

  只見三十餘騎賓士而來,他們不是穿著西燕軍的鮮卑衣甲,而是一身的羊皮襖子,布襠紮頭,在額前系了個結,顯然,這是標準的羌人打扮,而看他們所騎的馬,都是瘦瘦巴巴的,絕非精騎,一看就不是以兵強馬壯而著稱的西燕軍,而是姚萇的羌兵。

  領頭的一人,二十七八,白淨面皮,與那些一臉皺紋,看得像是枯樹皮一樣的同伴截然不同,劉裕的雙眼一亮,這人他認識,雖然只有數面之緣,但是印象深刻,可不正是姚秦的少主,曾和慕容蘭一起跟自己在和平谷接頭的羌族少主姚興嗎?

  幾十騎在這裡停了下來,姚興長舒了一口氣,指向了那林中的一顆松樹,笑道:「就是這裡了!」

  他說著,跳下了馬來,走向前幾步,劉裕看得真切,只見他走到了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面前,樹幹之上,有一處疙瘩狀的東西,姚興的上按上了這塊疙瘩,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只聽「哢」地一聲,大樹忽然向後倒去,連帶著前方的草叢密林之中,一片樹倒草移,霧氣騰騰之中,竟然閃出了一條小徑。

  姚興哈哈一笑,對著左右說道:「當年苻堅南征之時,也曾派人來問過這王嘉,而去請姚嘉的,正是我父王的親隨,是以這裡的機關消息,我一清二楚,王嘉為怕人打擾,在這裡設了五行奇門遁甲,走吧,這裡只有我能進,別人,是來不了的!」

  左右的羌人紛紛笑了起來,跳下所騎,把馬拴在樹上,然後跟在姚興的身後,走入了小陘之中,一陣白霧騰起,罩住了他們的身形,當白霧散去時,那倒下的大樹,又重新立起,一切都恢復了剛才的模樣,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劉裕的心中暗道:想不到這奇門遁甲之術,有如此的功效,看來這王嘉真不是一般人,也幸虧能碰到姚興,才能破除這些機關消息。苻堅把此人奉若神明,看來還是有他的道理的。只是姚興帶著三十餘名羌人武士,看起來都非弱者,到時候如果要爭奪王嘉,怕是少不了一番惡鬥了。

  想到這裡,劉裕摸了摸自己背上插著的斬龍刀,想要跳下樹來。林外卻是傳來了另一陣馬蹄之聲,這回的馬蹄之聲,明顯比前一陣姚興來時,更加有力,從地上的微微震動就可知道,來的多半是鐵騎,劉裕馬上又隱身於樹梢之後,屏住呼吸,看向了林外。

  這回來的,都是皮盔鐵面,一身鎖甲,連戰馬身上,也蓋著甲片的鐵騎了,可不正是赫赫有名的慕容家甲騎俱裝?而他們的頭盔之上,一根翎尾高高衝天而起,區別於普通鮮卑騎兵的盔纓,劉裕聽慕容蘭說過,這乃是西燕軍中的核心部隊,鐵戟連環馬!

  為首一人,戴著鐵面,在林外停了下來,他緩緩地摘下了面具,一張四十多歲,一股子陰鶩的臉露了出來,他看著地上的蹄印,冷冷地說道:「看來有人先到一步了,如果所料不錯的話,就是那一小隊穿過陣線的羌騎。」

  邊上的一個騎士說道:「果然和右將軍所料一樣,羌人也想來打這王嘉的主意。」

  劉裕的心中一動,這陣子在長安城中,雖然沒直接和鮮卑西燕軍交手,但也知道敵軍現在的陣容,右將軍,就是那慕容蘭所提的,號稱智計與腹黑共舞的燕國名將,慕容永了。

  慕容永一揮手,三四個左右隨從策馬入林,一直騎到姚興留下的馬兒處,才興奮地叫道:「在這裡,他們把馬留在這裡了!」

  慕容永戴上了面具,面無表情地說道:「第三小隊在此警戒,其他人,隨我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11
第七百九十八章 黑色妖水火克木

  慕容永的身邊眾騎士剛剛跳下馬,聽到慕容永的話後,鐵面當之後的眼睛裡,盡是困惑不解之色,一個剛才率先入林的騎兵,看起來是慕容永的副手,奇道:「將軍,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只留馬在這裡,只怕有詐啊。」

  慕容永冷笑道:「這就是這些羌人的心理戰了,放馬在這裡,以為我們會上了當,認為他們棄馬步行,去了別處,可是他們忘了一點,就是這裡只有馬蹄印,沒有腳印,也沒有給人打掃過的痕跡,顯然,他們就是在這裡消失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附近一定有什麼機關暗道,讓羌人進去了。那王嘉精通奇門遁甲之術,一定在這裡有所佈置的。」

  西燕騎兵們的眼中盡是崇拜之色,那個副將說道:「那我們四下裡去尋一尋這個機關消息好了,右將軍精通此術,一定能破解的。」

  慕容永冷笑道:「用不著這麼麻煩,這裡是木,被火克,要找到秘谷的入口,只需要放一把火燒即可,把硫黃硝石等引火之物撒在四周,然後放火,我就不信,這通道開不了!」

  劉裕的心中一動,暗道這慕容永當真非常人,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雖然不難明白,但從一個胡人嘴裡說出來,卻非易事,也不知道那個秘道,還能不能掩藏得住。

  正在劉裕思考間,這些鮮卑騎士們已經從身後的馬匹上拿下了一些布囊,黃色的硫黃粉末,白色的硝石被撒在這片林地間,而還有一些人,小心翼翼地把一些黑色的,看起來粘乎乎的液體也倒進了這些硝石硫黃之中,一股子刺鼻難聞的味道,彌漫在了林地間,而另一些閒著的人,則把羌人留下的那些馬匹牽出林中,躲到了安全的距離。

  劉裕也悄悄地溜下了樹,林中遍是積雪,他輕輕地把自己的身體,完全掩蓋在了一堆雪裡,只露出兩隻眼睛在雪堆之外,刺骨的嚴寒侵蝕著他的肌體,幾乎五天隻喝了半碗粥的他,第一次感覺到力量在迅速地流逝,但是現在別無他法,劉裕很清楚,留在樹上,只怕連逃命,都沒這麼容易了。

  慕容永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微笑,拿起一枝火把,向著林中就扔了進來,頓時,一陣灼熱的炎浪扯面而來,整個大地幾乎都要熔化了,剛才還一片安靜的林中,頓成火海,那機關所在的一片密林裡,所有樹木都在劇烈地燃燒,藏身於雪地之中冬眠巢穴的兔子,四散奔逃,可哪兒還逃得過這蔓延的野火,奔不了兩步,渾身上下的毛髮就著起火來,頓時就成為一個個劇烈燃燒的火球,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

  劉裕一邊在飛快地用宿鐵刀在附近的地上挖掘,一邊腦子裡迅速地思考著,自己以前從沒見過這麼厲害的火攻之術,硫黃和硝石乃是尋常所見,並不稀奇,但不可能有這樣猛烈的火勢,那些黑色冒泡的液體,看起來才是能引發如此大火的秘密武器,聯想到上次壽春之戰時,城中也是突然著火,雖然是火鳥歸巢之計,但以小小的鳥兒所攜帶的火具,能頓時就燃遍全城,顯然也是有些秘訣的,當時自己就覺得有點奇怪,可一直沒機會問,今天,算是看到那黑色的東西了。

  他一邊想,一邊已經在身邊的土地裡,掘出了一個四尺多長,半尺多深的小坑,本來這林中土地有些僵硬,不太好挖,但給這火勢一逼,很多積雪都融化了,硬土變軟,幾乎不到一刻鐘的時候,就讓劉裕挖成了,他一個滾翻入內,把黑白混合的軟土蓋到自己的身上,終於,他可以放心了,幾百步外的慕容永等人,現在還看不清自己的動作,而來回奔跑的火兔,吸引著他們的注意力。

  一隻兔子渾身是火,飛躥而出,奔到了慕容永的面前,它身上的毛皮早已經烤得焦黑一片,終於力竭而倒,四腳抽動了幾下,再也不動。

  慕容永身邊的那個副將哈哈一笑,上前就要拎那兔子:「這可是上好的野味啊,我都快一個月沒吃到好肉了。」

  慕容永冷冷地說道:「不怕死的話就吃。黑色妖水的威力你不是不知道,吃到肚裡,當心你的腸子也給燒沒了。」

  那副將臉色一變,就象避瘟神一樣地把那隻兔子遠遠地扔開,笑道:「多謝右將軍提醒,你看我這張嘴。」

  慕容永也不看這副將,他的目光,落在了火場之中,喃喃道:「果然是這樣。」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那棵中央的大樹,轟然而倒,留下了一塊給燒得黝黑,不知是何材質的柱子立在那裡,而一塊如磨盤一樣,可以旋轉的機關石,正在柱子的頂端,隨著火勢的熄滅,這塊機關石突然自己轉動了起來,左三圈,右三圈,大地頓時裂開,一條石梯,變戲法似地展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慕容永笑道:「看到沒有,其實就是一條地道,通向深處的秘谷,那才是王嘉的住氣,韓延,你留在此處,帶著第三小隊放風,若是有敵來襲,以鷹笛示警。如果明天這個時候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回去告訴中山王,就說王嘉不肯為我們所用,請他派兵過來誅滅此妖賊。」

  那個叫韓延的將校沉聲道:「遵命。」

  慕容永轉頭就跳下了那個黑洞洞的秘道,百餘名鮮卑西燕軍士,緊隨而入,幾點火光從秘道口閃了一閃,顯然是眾人下地道時點起了火把,漸漸地,就跟那遠去的腳步聲一起,再也聽不見了。

  韓延摘下了面當,露出了一張四十多歲,滿臉雜草般大鬍子,兇神惡煞般的臉,叫人看了一眼絕不想看第二眼,這副尊容,甚至比不帶那惡鬼面當,更能起來嚇阻人的效果,尤其是三條蚯蚓一般,橫貫全臉的刀疤,更是觸目驚心,讓人望而生畏。

  韓延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一隻烤野兔身上,嘴角勾了勾:「吃了你,真的會爛腸子嗎?」

  劉裕的聲音平靜地在他的耳邊響起:「如果你不告訴我這黑色妖水是什麼東西,我敢保證,你會看到你那腐爛的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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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箭斃群胡似信步

  這一下驚得這十幾個鮮卑軍士全都跳了起來,本能地想要拔刀,可是情急之下,卻是一個人都拔不出來。

  劉裕的身影不緊不慢地從雪地中站起,穿過還有餘燼的火場,他一邊搖晃著脖子,讓骨節一陣作響,一邊從背上取下了背著的強弓,右腿邊的箭囊,隨著他的步伐,輕輕地晃動著,稍一發力,一把箭枝就給震得飛起,劉裕也不看一眼,右手一抄,就在空中抓住了這些箭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動作的,鮮卑軍士只覺得眼前一花,這些箭枝就給劉裕扣在指縫之中,紛紛上了弦。

  終於,有個西燕軍士看到了劉裕的臉,嚇得面色慘白,聲音都在發抖:「天哪,是晉國的劉裕…………」

  他的最後一個字還在舌頭上打轉,劉裕的第一枝箭已經飛來,從他張大的嘴裡透入,穿過後腦殼,就象打碎了一個雞蛋殼似的,血花伴隨著腦漿噴出,連同他的整個人,被這一箭之力帶得向後平沙落雁,飛出了四五步之遠,才重重地摔在地上,驚得一邊的馬兒都是一陣嘶鳴。

  其他人都被這一箭驚呆了,本來都在拔刀的眾人,全都給施了定身術一樣,愕然不動,劉裕閒庭信步,幾乎每走一步,就是一箭飛出,然後就伴隨著一聲慘叫和屍體落地的聲音,也就走了八步,八個西燕軍士就已經屍橫遍地,只剩下韓延還一言不發地待在原地。

  韓延身邊還站著四個西燕軍士,他們這下才醒悟過來,倉促之間刀是拔不出的,一個個都取下了背上的弓箭,開始搭弦瞄準。

  劉裕微微一笑,先是一箭射出,兩聲悶哼傳來,卻是一前一後站著的兩個弓箭手,還沒來得及上弦,就給一箭穿透,箭頭從前一人的後心穿出,直紮進後一人的前胸,兩具屍體如同串糖葫蘆一般,就這樣立在原地,詭異之極。

  第三個弓箭手的手都在發抖,本來對他而言,如同吃飯睡覺一樣熟悉的搭箭上弦,這會兒也不利索了,當他舉起弓的時候,卻看到劉裕笑眯眯地看著自己,右手平伸,兩隻指頭向著劉裕自己的方向勾了勾,意思是,來嘛。

  挑釁!這是挑釁!這個西燕弓手一股無名火起,一箭射出,卻是因為又怕又怒,失了準頭,這一箭綿軟無力地落在了劉裕的右腳邊,濺起兩朵雪花,砸在了劉裕右腳邊的箭囊之上。

  劉裕微微一笑,拾起這箭,甚至不用弓,就這麼反手一扔,二十餘步的距離,這一甩箭,直接穿透了這個弓手的喉嚨,他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喉骨碎裂的聲音,兩眼一黑,倒地便亡。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轉過頭來,看向了在另一側,最後一個持著大弓的鮮卑箭手,這個人的眼中充滿了恐懼,手都在發抖,箭頭晃來晃去,顯然,他已經失了起碼的鬥志和信心,不過是任人魚肉罷了。

  劉裕搖了搖頭,乾脆雙手攤開,中門大開,完全暴露給此人,他一邊向前走,一邊用鮮卑語說道:「你可以拼一下,說不定就能射死我呢。」

  這個鮮卑軍士的精神完全地崩潰了,他一聲吼,扔掉了大弓,轉身就逃,可當他經過沉默不語的韓延身邊時,韓延突然抽出了刀,猛地一劈,這個鮮卑軍士的腦袋就從他的脖子上搬了家,重重地落到了地上,而無頭的屍身還向前奔了七八步,才栽倒在地。

  劉裕停下了腳步,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持刀的,最後的鮮卑人韓延,說道:「動手吧,看在你是唯一一個還能抽出刀的鮮卑人的份上,我讓你三刀,不還手。」

  韓延的臉上刀疤跳了跳,突然扔掉了手中大刀,撲通一聲,雙膝下跪:「劉裕,我打不過你,服了。」

  劉裕沒有料到這韓延看起來挺兇悍,卻是這麼慫,居然直接下跪求饒了,不過他本就沒有殺掉此人之心,他點了點頭,說道:「你殺掉你的同伴,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你降伏於我的事吧。不愧是跟著慕容永的人,心機挺深。想要保命可以,我問一句,你答一句,有個半個字的假話,就送你與他們作伴!「

  說著,劉裕的手一抖,百煉宿鐵刀一下子抄在了手中,只一揮,身邊一具屍體的腦袋就跟個熟透了的西瓜似地和脖子分了家,滾出了十幾步遠。

  韓延連忙磕起頭來:「小的一定說,一定說。不敢有個字假話!」

  劉裕沉聲道:「你們為何也來找王嘉?」

  韓延說道:「因為慕容衝接到長安城中的情報,說苻堅派你來找王嘉了,所以慕容永就馬上帶我們過來,他說你不知道進王嘉秘谷的機關,我們可以搶個先。」

  劉裕冷笑道:「是誰人給你們通風報信的?」

  韓延哭喪著臉:「自然是那個死鬼前廢帝慕容緯了,他一直想跟我們裡應外合的,慕容永就是給他放出來助慕容衝成事的,他們,他們可是一直有聯繫。」

  劉裕的心中一動,暗忖道,慕容蘭去找慕容緯攤牌,給他一個離開長安的機會,可是慕容緯卻反過來繼續要慕容永來追殺自己,那顯然是不打算離開長安了,這麼一來,苻堅和慕容蘭說不定就危險了,想到慕容蘭傷還沒好,就要去見慕容緯,劉裕的掌心都開始冒汗了。

  韓延看到劉裕的眼中光芒閃閃,卻是雙拳緊握,還以為他不信自己,連忙道:「劉爺爺,小的說的可句句是實啊,若有半句虛言,管教…………」

  劉裕回過了神,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賭咒發誓,這些羌人又是怎麼回事?「

  韓延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姚萇可能在城中也有內線,你出城的事情很多人知道,慕容永說過,王嘉是活神仙,以前從不事君,這回要是誰能請到他,就是關中的真命天子,所以那老羌也派人來搶了。」

  劉裕冷笑道:「那正好讓他們先狗咬狗一陣吧,最後一個問題,那個黑色妖水,是什麼東西?」
  
BabOdin 發表於 2019-4-10 23:12
第八百章 腳氣肉饃真是香

  韓延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劉爺爺,小的可真不知道這黑色妖水的來歷,我只不過是慕容永的一個副手,連個部落頭人都不是,哪知道這東西呢,這可是我們鮮卑人的核心機密啊。」

  劉裕的臉色一沉,一振手中的宿鐵刀:「一派胡言!你知道不能吃這個什麼黑色妖水的兔子,怎麼會不知道這東西的來歷?若是不再不老實,教你腦袋搬家!」

  韓延連忙擺起了手:「劉爺爺,我是真不知道啊,你剛才若是看到我們的樣子,應該知道我準備這兔子吃了吧,若是我知道這黑色妖水的作用和危害,哪會不要命了呢?」

  劉裕轉念一想,這人說的也有些道理,他為了保命,沒必要再有所隱瞞,看來應該是真的不知道,想到這裡,劉裕收起了刀,說道:「那這黑色妖水是什麼東西,你知道多少說多少,若是你沒有什麼讓我滿意的地方,我也沒必要留你這條命。你既然殺了你的同伴,應該知道怎麼說話才能活下去。」

  韓延連連點頭,說道:「我懂,我懂,劉爺爺,我會把知道的全告訴你的,這個黑色妖水,乃是在西北極荒之處的居延海大沙漠裡,沙漠之中有黑色沼澤,就是這種妖水,極為粘稠,取之混於硫黃硝石之中,可以讓燃燒的效果大大增強,端地是這天底下一等一的神水,我慕容氏征戰天下,野戰靠甲騎俱裝,所向無前,而攻城守城,就靠這黑色妖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只是尋常猛火,實際上,這等猛火,粘著人就會燃燒,無法用水澆滅,任你多厲害的人,只要中了妖水,再著了火,也只會是一具焦屍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當真無法用水澆滅嗎?」

  韓延很肯定地說道:「當真如此。所以這黑色妖水,只有極少數的慕容氏貴族才會有,而慕容永帶的,乃是慕容緯給他的,要不然,以他這種疏親的身份,根本不配有這等神物。」

  劉裕點了點頭:「很好,看來你是個聰明人,知道如何才能活下去,看在你還算恭順的份上,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現在燕軍之中,是誰說了算,慕容衝,還是這個慕容永?如果王嘉被你們取得,你們想做什麼?」

  韓延搖了搖頭:「這些是上層的決策,我們這些手下人哪會知道,不過,聽慕容永的意思,好像是說關中各族人,包括氐人,漢人,鮮卑人,羌人,通通都以為王嘉是活神仙,他願意加入哪方,哪方就是真命天子,現在我們在戰場上有不小的優勢,更是不能讓苻堅借這個翻了盤,所以,不讓苻堅得到王嘉,比我們自己得到王嘉更有用。」

  劉裕笑道:「很好,你的話對我們很有用,現在,站到那邊的大樹邊上。」

  韓延的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好站到另一邊沒有被燒掉的一棵大樹之下,劉裕沉聲道:「解開你的褲腰帶!」

  韓延的頭皮一陣發麻,哭喪著臉:「劉爺爺,沒想到您還好的這一口啊,我們鮮卑人又髒又臭,拉屎從來都是用樹葉子擦,只怕您老人家不會…………」

  劉裕沒好氣地踢了韓延一腳:「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哪,我對男風沒興趣,叫你解褲帶自然有用處,照做便是!」

  韓延只得解下了褲腰帶,用手提著褲子,以免下落,這個兇殘狠毒的鮮卑武士,這會兒忸捏得象個小姑娘,任誰見了,都會又好氣又好笑。

  劉裕拿過褲腰帶,三下五除二地把韓延的雙手綁上,然後用剩餘的長度把他的腰部,緊緊地捆在了樹上,韓延這才明白劉裕的做法,鬆了口氣,嘴裡卻說道:「劉爺爺,太緊了,太緊了,還請您,鬆一點。」

  劉裕也不理睬他,轉回到馬匹那裡,在各個馬鞍之中翻了翻,找出幾段長索來,與慕容蘭交往這麼多年,他很清楚,慕容家的騎手之中,套馬索是必備的,不僅戰場有用,也可以捆著一串俘虜,拴在馬後行走,大抵這些草原強盜擄掠別的部落,或者是侵略漢人,就是這樣的。今天正好用在這韓延的身上,也讓他嘗嘗淪落為奴,任人宰割的滋味!

  把韓延在樹上捆好之後,劉裕轉頭去了一個死人的身邊,脫下靴子,一股子帶著羊騷味道的惡臭腳丫子味兒,十五步外都能聞得清清楚楚,儘管劉裕一向對這種怪味道不計較,但這一下仍然給刺得眉頭一皺,他一手把這襪子抄了下來,走向了韓延,韓延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千萬別,劉爺爺,您就是換個人的也好,這傢伙是力巴出身,腳是出了名的頂風臭十里,您…………」

  劉裕也不答話,一把就把這臭襪子塞進了韓延的嘴裡,轉身就走:「向你們的神祈禱吧,但願我回來我的時候,你還沒給臭死或者是悶死。」

  劉裕轉回到了那些馬匹邊,有幾匹馬的馬鞍之上,還掛著沉甸甸的布囊,劉裕心中一動,解開了其中的一個,一股肉香拼鼻而來,讓劉裕食指大動,再一翻,只見是幾個白麵饃饃,中間切開,裡麵包著幾片肉,並不象傳統的饅頭,但是聞起來,卻是奇香無比,也不知道是因為劉裕幾天沒吃東西餓壞了,還是因為這東西真的好吃。

  劉裕拿起一個饃饃,張口要吃,卻心中一動,忍住了沒下口,他走向了韓延,一把扯掉了他嘴裡的那臭襪子,把那饃饃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是想吃臭襪子,還是要吃這個?」

  韓延剛才已經翻白眼,神智不清了,看來這臭襪子有後世化學武器的性能,也就短短幾分鐘,就把這壯漢子臭得快要暈過去了,他看到這饃饃,連忙點頭道:「劉爺爺,行行好,給我吃一口,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啊。」

  劉裕把這饃送到他的嘴邊,韓延啊唔一口,就啃了一塊下來,嘴裡開始大嚼,臉上閃過一絲喜色:「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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