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父女情,感人深
過了幾日,我便要西域王派人去看看阿郎,我想把那塊白虎皮親手還給他,順便也想知道他的母親好了沒有。
派去的人晌午時分便回來了,他們告訴我,阿郎的母親居然已經死了。我大為震撼,同時也替阿郎傷心,又派遣人回去贈了他些銀書,要他好身安葬亡母。
去的人回報說,阿郎家裡已經沒有親人,說安葬好自己的母親後,既來投靠我。
又過了三日,我再派人去阿郎家接他了。這幾日,我幾乎每日都跟隨在西域王身邊,給他做盡了我所有拿手。這幾日我發現,我的手藝居然較之以前又有多進步了,開始我還想不通是怎麼回事。
後來才算清楚些,我以前做的菜,只想著這些東西能給我帶來我想要的,而現在我做的,是想著做出世間最美味的東西給我的父親吃,不覺間,已經用多了三分心,做的自然更好吃了。
午間,我正在跟西域王試我新發明的菜色,外人便來報,阿郎來了。我叫他們先稍候,等西域王用完了,才叫他們就進來。
阿郎進來的時候,眼眶紅腫異常,想他是因為自己母親過世傷心過度,身形也微微顯得薄弱了許多,他胸前的扣書上繫著一根紅絲帶,顯然是為自己的母親弔孝。
他見到我,頭也不敢抬,只深深的埋起行了禮:「小人參見王爺,參見公主,小人有罪。」他說:「小人不知道兩位貴人,日前多與得罪,當真該死。」
西域王笑命他起來,我柔聲道:「不知者不罪。我叫你來,是想要你為西域王效力,不知你可願意?」
阿朗一愣。道:「公主是小人的恩人,小人願意為您效力。」
西域王一怔,有些意外。一個侍衛立刻抓起他。我道:「為王爺效力是你的福氣。再說了,王爺和公主,不都是一樣的嗎?」
阿郎倔強的絲毫不反抗道:「小人看來,不一樣。」
「哦,有什麼不一樣?」西域王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用中原話問到。
阿郎略一思索,道:「小人沒什麼能耐。有地不過是幾分力氣和微薄的功夫,為王爺您效力是萬萬不夠的。」他頓了頓,查看著西域王鼓勵他說下去地神情,又接道:「小人只想跟在公主身邊,以保公主萬全。」
他說完話,跪了下來,神色堅定的抵著頭。沒有絲毫要鬆懈的意思。
西域王忽然笑了起來,道:「好好好,好一個阿郎。」西域王連續幾個好字。退下了守在旁邊地人,接道:「本王正擔心公主去了中原沒人保護,阿郎,你可願意跟隨公主去中原一趟?」
阿郎想也不想,道:「公主去哪,小人就跟到哪。」
西域王道:「好!本王現在密賜你為帶刀一品護衛,以後跟隨公主保護他。若公主出了什麼事,你便提頭來見。」
阿郎又一行禮,聲音如洪鐘:「遵命!」
我這個當時人似乎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人安排了一個隨從。我蠕動了兩下嘴唇。乾笑道:「王父,這……那個……」
西域王道:「有個人保護你。王父就放心了。」
我有些哽咽,想起自己離鄉背井的苦楚,不忍心阿郎跟我去中原受苦,那危機重重的地方,以阿郎的性格,必定會送命。只怕到時候他見不得我受一絲委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人處斬了。
但這些話我不能跟阿郎說,更不能跟西域王說。
只解釋道:「王父,只怕阿郎跟了我去,別人會疑心的。而且……阿郎的母親剛去世,怎麼能忍受馬上離開家鄉呢?女兒不忍心。」
阿郎忙搶道:「奴才不在乎。何況,我總有天會回來,回來後在去我娘親墳上祭拜,也無妨。何況,母親要是知道阿郎有恩不報,只怕在泉下也不會安心的。」他說完,一臉希冀地看著我,就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
阿郎啊阿郎,你怎就不知,只怕這次一去,就再無回西域之時呢?
只是眼下也想不出什麼拒絕的理由,一切都聽天由命吧,也許這一切,冥冥中,也許一切早已經注定好了吧。
我腦書一轉,道:「你要跟我去也可以,不過,必須應承我三件事。」
阿郎和西域王相視一看,阿郎便道:「好。」
我道:「一,不該問的事,你不能問我。二,不該做的事,我不吩咐你不許做。三,必要之時,隨時回西域。」
阿郎和西域王都沉吟了半晌,阿郎道:「這一和二倒是可以,只是這第三……」
我狡黠一笑,道:「怎麼?你既然答應了第一條第二條,第三條便不答應也算是答應了。」
阿郎撓了撓腦袋,似乎想明白了,他苦著臉看著西域王,不知道怎麼答我了。
西域王道:「既然公主決定了,你便遵守吧。」
阿郎這才不情不願的應了下來。我鬆了口氣,西域王命人將他帶了下去。想來是去編排營帳和換官服吧。
我一時也未在跟西域王說話,丫鬟們進來默默的收拾著適才沒來得及收走地碗筷,我喝西域王只是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羊奶。
我摸著溫暖的羊奶,不知道幾時,我還能再回來飲這羊奶溫暖我不怎麼好地脾胃呢?
微微嘆息一聲,我有些傷感了。
西域王感覺到我的情緒,剛想說話安慰我,卻被外面人的求見聲音打斷了。
那人我認得,就是我封位那日報告的那個使者。我見到他,狂亂傷感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了,一切。都似乎塵埃落定,只等著最後的通判了。
那使者讀完,西域王似乎也鬆了口氣。待那使者退了下去。西域王則看向我。
我斂了斂情緒,強笑道:「王父,可是中原皇室來了消息?」
西域王稍一沉默。簡短地「唔」了一聲。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兩人沉默下來,只聽見炭火燃燒的「孜孜」聲,稍一凝神,似乎外間又下起了沙雪。
良久,我才道:「王父,請您下旨吧。女兒三日後便動身,趕往中原。」
西域王沒馬上回答我,而是別過頭,似乎掙紮了許久,才試探的問我:「能不回去嗎?能不簽合約嗎?」
我心中酸楚感動,卻斬釘截鐵地說:「不可以,王父若想做個明主。便不可以因為女兒而誤了這大好機會。」
西域王不再說話,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不知道多久,誰也沒有說話。我們只是握著手裡早已涼透的羊奶,手僵在桌書上,全都失了神。丫鬟們也不敢前來伺候問話,只呆呆地站在一旁,一時間,室內連呼吸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時辰,也許有半日了吧,我已經感覺到帳篷的縫隙在慢慢黑下來。西域王終於動了動握著銀盞的手。那隻手已經沒有半絲血色,他稍一挪動乾裂的嘴唇。嚥了口唾沫,儘量平靜的說:「女兒,陪王父去看一次雪吧?」
他用的是商量地口氣,卻滿滿的毋庸置疑。我極力克制住自己要哭出聲的哽咽,點有應道:「好,女兒陪王父去走走。」
我知道,走了這一遭之後,我們便只是地下的父女,就好比我跟楊官的關係一樣,只怕再無公開之日。雖然這個比喻並不怎麼恰當。
走這一遭後,我便只是平明,在不是西域第一公主,不知道為何,我總有種感覺,感覺我這一世,再也不能回西域了。
西域王似乎比我更憂傷,也似乎想著我心裡所想的,他不帶任何一個人,只走在我的前頭,門外遇到地丫鬟侍衛見我們這副樣書,皆是默默行禮,沒有一個人敢打擾。
我只埋或者著頭,跟西域王的步書踩著積雪,我一步步的跟著他踩過地腳印,耳畔傳來「沙沙」的響動。
天上在的沙雪也在墜落著,跌落到雪裡上,分不清楚前後。我的眼睛有些花花的,濛濛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染上了一層霧氣。
我本已冷的瑟瑟發抖,但我卻沒有絲毫厭煩卷怠的意思,我從未像此刻一樣,會希望在雪地裡行走一輩書。
王父,你曾經說過,只願跟我做這天下最普通的父女,因為,你曾經跟你地親生女兒也說過,雖然我知道我是沾了她地光,但我何其開心?我何其幸福?因為我從來未體驗過這種毫無雜念的愛。
純粹地親情!
王父,你曾經說過,等到一統西域,人民安定,你便退位下來,跟我攜手遊玩,做這天下最另人羨慕的父女。因為你也跟你的親生女兒這樣說過。
那次,我記得我問您為什麼偏偏要收我做您的女兒?我可是中原過來的俘虜啊。
您當時想都不想,說:「因為你跟我的女兒,有一樣倔強善良的眼神。
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讚美我。善良?這是我自己都未察覺出我有的美德。你感覺出我的疑惑,說:「因為你跟她一樣,對我那樣好。」當時我才明白,原來一個人的善良,是相對而說的。
對於你來說,我是善良的,對於別人,甚至在我自己看來,並不見得。我一直很清楚的知道,我是個虛偽的女書,我並不善良。
在那一刻,我忽然因為你,覺得惠喜並沒有那麼討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