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神魂之判官 作者:退戈(已完成)

 
BabOdin 2019-4-21 19:21:4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94777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1
130、教訓

  那邊似乎吵不出結果,沒過多久, 哭聲就漸漸遠去了。

  張陽陽這才終於想起自己還在打電話。悶聲悶氣地「喂」了一聲。

  江風問:「怎麼了?」

  果不其然, 張陽陽生無可戀道:「我帶著筆記本出來列印論文, 趁著我跟你打電話的時候, 一孩子把奶茶潑我電腦上了。」

  江風:「你存了嗎?」

  「我只存了三改稿,可這是我的五稿!我的英文資料翻譯還是孤本啊!」張陽陽一股火發不出來,只能長長歎了口氣, 無奈道:「我送去修修看。你快點回來,我不給你打掩護了, 你自己滴幹活!」

  江風捂著話筒拿開一點。

  這是遷怒。

  江風掛掉通訊, 小山神在旁邊仰著腦袋看他。

  江風拍了拍他的頭說:「我回去了。」

  小山神猶豫了一下,和他揮手。

  他問:「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江風:「可以。」

  小山神用力揮手:「拜拜!」

  江風和閻羅一路走下山,小山神也跟著他們一步一步下來。走到邊界的時候, 他止住腳,爬到一塊石頭上, 客套說:「拜拜。我再送送你們。」

  閻羅:「……這時候你應該說不送了。」

  「送送吧。」小山神揮手, 「爸爸你走吧。我等你啊。」

  江風走出老遠,回頭一看, 小山神還站在那顆石頭上。見他們看過來,揮得更賣力了。

  半長的頭髮在風中飄動, 一雙小手高舉過頭, 然後定定望著他們。

  閻羅說:「走吧。」

  等兩人終於消失在視線裡,小山神悵然地握住自己的手。失神了一會兒,爬下來去山上找宗策。

  宗策正在讓小鬼出去買東西, 小山神進來,直接摸走了她的手機。

  宗策立馬怒道:「你幹嘛?你跟你爸爸一個樣子,為什麼老拿我的東西?不告而取是為偷!在地府偷東西是要斬雙手的!」

  小山神躲到牆角說:「我可以給他打電話了。」

  宗策額頭青筋一跳:「他不是才剛走嗎?!」

  「那你先教教我。我下午可以打嗎?還是要明天打呢?再不然後天才能打?他要是不高興的話,我也可以一星期打一次的。」小山神對著手機喊道,「喂?你在嗎?喂?」

  「這有什麼好教的?他打電話過來你接就好了。」宗策過去拽他,「把手機還給我。」

  小山神轉了個身,外頭將手機夾在脖子和耳朵之中:「喂,爸爸,嗯嗯,是我。」

  宗策還以為他真打過去了,硬掰著他的腦袋,將手機抽出一截。結果發現連屏保都沒打開,頓時嘁了一聲。

  小山神兩手握住手機:「你不要嘲笑我。你為什麼嘲笑我?我只是想打個電話。」

  「玩什麼家家酒?」宗策嚴肅教育他說,「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個幾千年的老妖精了,要學會自己長大了!」

  小山神:「我在自己長大了。」

  他看著手機,又按到耳邊,說:「我現在跟爸爸多說話,等他打來的時候,就不會說那麼多了。」

  宗策一時語塞,眼神閃爍,也不跟他搶手機了,坐到一旁說:「他又不是你親爸。他是判官,沒孩子的。」

  「我知道啊。」小山神點開手機主介面,手指在上面點啊點,說:「可我還是叫他爸爸啊。」

  宗策:「如果你沒遇見他,生活可能要輕鬆多了。修煉是要清心寡欲的。」

  「我不,」小山神鼓著臉倔強道,「我不!我還是要爸爸,他就一個人。」

  宗策沉默地拿過平板,又繼續刷起遊戲。

  小山神拉了拉她的衣角,指著一處道:「我要做那片山頭的主人,我要修煉了。」

  宗策:「……」

  特麼的,江風把她丟過來就是做保姆呢?

  江風回到學校,直接去找張陽陽。

  張陽陽把論題和資料庫找給他,讓他自己看一遍記下來,方便應付導師簽字。

  「誒,你論文是自己寫還是找人代寫?」張陽陽說,「一學長缺外快,一千一篇包過查重。兩天交貨。do you 需要?」

  江風:「不需要。」

  張陽陽拍腿:「我就知道。同時天涯摳門人,一千一篇,我現在就能徒手寫十篇,怎麼可能給別人賺?!」

  室友哂笑道:「你不需要徒手十篇,你先把這篇寫完了吧。」

  張陽陽痛心疾首:「我最近真的,是不是命犯太歲啊?不,是命犯熊孩子。我這究竟什麼八字?什麼情況啊?」

  旁邊的室友說:「唉,算了吧算了吧。我以為你倒楣已經習慣了呢。」

  「問題是太氣人了,他惹完事就哭,也不道歉,我才要哭的好嗎?虧他還是教職工家屬,監護人跟我說算了吧,就是個孩子,哥現在還沒畢業,也不能跟他計較。」張陽陽咬牙切齒,「我去他的孩子。那小子絕逼陰著呢!我看他再大一點,徒手可摘日月。父母也有文化水準了,怎麼教育成這個樣子啊?」

  室友:「誰沒好那時候啊。」

  張陽陽說:「雖然我小時候應該也熊過,但我隻禍害自己人。而且我可沒少挨打。每次做錯事,我媽道歉道得比我還快,嘩嘩一頓揍,讓我用真誠的眼淚給對方賠罪。」

  室友偷笑:「所以這不就打傻了?」

  張陽陽惱羞成怒:「打你啊!」

  江風:「那你現在呢?」

  「電腦送去修了,明天再看看情況。我跟導師說了一下,他還沒給我簽字。」張陽陽說,「而且你的論文怎麼辦啊?一次都沒去找導師,我估計要倒楣。」

  室友:「江風不拿畢業證也沒什麼關係吧?這專業都不對口的。」

  張陽陽:「你以後主業是送外賣嗎?還是去做道士啊?難不成跟我們一樣朝九晚五?」

  室友:「送外賣……需要a大學歷嗎?」

  江風第一次感受到對自己人生未來的迷茫。

  ……真是新鮮。

  張陽陽捂著心口說:「我們這些畢業生啊,不容易啊。」

  室友:「考研唄,考完研究生還能再讀三年。」

  他們正說著,又一位室友從外面走進來。將手上的資料往桌上一丟,開始脫衣服罵道:「臥靠,真特麼絕了。」

  張陽陽:「怎麼了?」

  「樓下自行車全被踢翻了。本來排得整整齊齊的,有個小孩兒過來非踹一腳。靠,多米諾骨牌一樣全翻過來了。我還在那裡停車,差點就給撞了。」那人餘光瞥見,說:「誒,江風你回來啦?」

  張陽陽嘿嘿笑道:「感覺有點釋懷了怎麼辦?果然不止我一個人倒楣啊。」

  那男人拿起紙質論文在他面前秀:「可我導師已經給我簽,字,了~」

  張陽陽站起來說:「吃飯了吃飯了,最後吃幾回食堂,吃一次少一次,走走走。」

  幾人勾肩搭背,愉快地一起去食堂吃晚餐。

  江風先打好菜,選了位置坐下。沒多久,右上角坐下來一個六十多歲的婦女,帶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兒。

  那男孩兒衣著看起來不差,手上拿著一把藍色的大水槍,不住擺弄。

  張陽陽快步走過來,扯著江風告狀道:「就是他就是他!我們坐遠一點。」

  熊得這麼外在,江風便順勢站了起來。

  幾人剛換了位置,那男孩兒就舉著水槍,在旁邊的座位上都滋了一點。隨後覺得沒意思,又將水槍對準了往來的學生。

  那群學生見狀皺眉,自覺繞開一段,男孩兒得意大笑,嘴裡喊著biubiubiu。被他奶奶抓住,舀著飯菜喂了一口。

  張陽陽不滿說:「小學這麼早就放假了嗎?為什麼要把人帶學校裡來?」

  室友說:「唉,算了。」

  過了十幾分鐘,校園鈴聲響起。雖然大四的學生時間比較自由,但縫下課時間,學弟學妹們會有一波高峰期。食堂頓時熱鬧起來。

  那孩子就在擁擠的人群裡不住亂竄,靠著一把水槍橫行無忌。

  一些學生被打濕了衣服,想發飆,孩子的奶奶跟在他後面,連忙就說:「唉,小孩子嘛,別介意別介意。」

  張陽陽捂著心口自我安慰道:「生活會教做人,我始終堅信著會這一天。」

  他話音剛落,身後就響起一聲暴喝。

  張陽陽低頭,覺得什麼東西飛到了自己腳下。他撿起來一看,發現是一個黑色的鏡頭。

  「我去?」

  食堂裡人正多,所有目光都聚集過去。

  那出聲的男人一把揪住男孩兒的衣領,怒不可遏道:「跑哪兒去啊?」

  婦女連忙走過來,掰著男生的手指道:「放手!你幹嘛呢?這嚇到孩子了!」

  男生把人往前一推,指著道:「管管你孩子行嗎!幹嘛呢?公共場合不要嬉笑打鬧是基本素質知道嗎?沒看見別人桌子上放著東西嗎?拿著把水槍當真槍,這裡是學校不是遊樂園!」

  婦女:「他不懂事啊!你怎麼這麼說話呢?大學生就你這點素質啊?」

  對方這態度明顯激怒了他,男生語氣越加衝道:「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我有素質有什麼用?你有嗎?我拿素質跟你講話你聽得懂嗎?」

  室友激動握住張陽陽的手:「你這烏鴉嘴真管用啊!」

  另外一名室友跟著道:「繼續啊繼續啊!」

  三人異口同聲地念咒:「值錢!值錢!值錢!」

  江風:「……」

  有些學生把摔到遠處的相機拿回來,遞給那男生。

  婦女在眾目睽睽下難以下場硬道:「我賠你不就行了嗎?你怎麼說話呢?」

  男生說:「好,要賠是吧?你賠啊,剛買的,三萬多,有□□,請問現金還是轉帳?」

  婦女驚了一下:「哪有那麼貴的相機?」

  「那可多了。」男生說,「十幾萬幾十萬的都有,你該慶倖我還沒有錢到那地步。」

  婦女頓時不說話了,男孩兒反身抱住她,張嘴就哭。

  婦女安撫道:「哎呀,別哭了寶寶,沒事沒事啊。」

  「哭什麼哭!」那男生不是個好欺負的角色,也是被氣到了,當即掏出手機道:「哭你就不用賠了嗎?損壞他人財物!」

  「呼——」

  張陽陽眼含熱淚,感動得無以復加。

  「你看見了嗎江風,這就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江風:「……」

  張陽陽雀躍:「生活的驚喜就是這麼突然。男人的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我又沒說不賠,你凶什麼。嚇唬誰呢?」婦女說,「我聯繫一下他爸爸,他爸爸是學校裡的教授。他媽媽也是。你是哪個學院的學生?」

  男生:「教授也得賠,我不信a大教授就可以不**律。他要是丟得起這人,我就認栽。」

  旁邊的同學扯著他的袖子道:「好好協商理賠吧,別衝動。對方還未成年呢,鬧醜了要硬賴你也沒辦法。都一個學校的。」

  婦女給對面發了一條短信,又開始推卸責任說:「哪有把貴重物品就這樣帶出來的啊?你這是自己保管不好才會被摔壞。他就帶著玩具走了一遍而已。現在大學生一點擔當都沒有啊,什麼事都要人賠。」

  「我一單反哪比得上你孫子貴重啊?這麼貴重物品你不照樣帶出門。那我要打他一頓是不是也是因為你保管不好我就不用負責任了?」男生冷笑道,「而且我就是有錢,我樂意帶。我還有更貴的呢,只要你賠我可以給你砸個痛快啊。」

  旁邊竟然有人鼓掌。

  「兄弟。辯論隊的嗎?我們挺需要你啊。」

  張陽陽喜悅之情滿溢而出:「我a大真是臥虎藏龍!」

  室友:「臥錢藏錢!」

  張陽陽:「再用力啊!」

  江風:「……」

  兩邊正在對峙,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擠進人群裡。

  男孩兒立馬撲過去,委屈道:「爸爸,他欺負我,打我還罵我!」

  老師抬頭看向男生:「這裡怎麼回事啊?」

  男生看見學校老師,還是收了一點脾氣。對這孩子的平白告狀不屑咋舌,說道:「老師,他公共場合亂跑亂鬧,把我放桌上的單反被砸壞了。至於他的控訴,這裡的人可都不是瞎子。」

  老師看了一圈,從眾人臉上知道是自己理虧,拍了下他兒子的頭道:「別哭了!」

  男孩兒仰頭,開始狼嚎。

  老師無奈道:「媽,你怎麼不看著他?」

  婦女嘀咕說:「男孩子們,調皮不是很正常嗎?」

  「我去,是你導師啊!」張陽陽戳著江風說,「你導師爸爸來了!」

  室友補充道:「他還沒教授職稱。他只是副教授。」

  老師態度明顯好很多,說道:「所以同學,你想怎麼解決?」

  男生說:「我不是真想讓他賠,可我現在真的生氣了。這單反我才買了沒多久,。撞壞了不說連句真誠的道歉都沒有,就一直推卸責任。我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男人畢竟還要在學校裡長期任教,不希望名聲因為這種小事受到影響。和顏悅色道:「能修嗎?能修的話修理費用我出。不能修的話我全額賠償,你看可以嗎?」

  男生:「不是錢的問題。我要他先道歉,他道歉我也可以不用他賠。」

  「賠還是要賠的。」男人說,「就是我對單反也不瞭解。這東西應該拿哪裡去修?官方維修點?」

  張陽陽在江風耳邊輕聲問:「官方維修點都是殺豬攤,你知道哪裡有修這個比較便宜的嗎?」

  江風以前送外賣的時候,對一些店鋪的確比較熟。尤其是古董街那一邊,能人聚集,他聽到了不少的事情。點頭說:「應該有。」

  張陽陽把鏡頭塞進他手裡,示意道:「畢業論文的簽字啊兄弟,去吧皮卡丘!」

  然後一把將人推了出去。

  江風鏡頭遞過去。

  鏡頭已經被砸壞了,有了裂痕。男生跟著社團去給活動拍攝,剛用完沒裝進相機包。

  單這個鏡頭就是貴的,起碼要五千以上。

  男生說了聲謝接過來,繼續檢查自己的機身有沒有損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1
131、玉佩

  男生初步檢查,覺得自動聚焦有點奇怪, 可具體還需要用電腦試過圖片才知道。

  「我要先去修修看, 這種人為損壞, 不保修, 不知道要多錢。這個鏡頭是徹底廢了。」

  老師說:「這樣,你去修完之後給我開發票,送到我辦公室, 我再把錢打給你。」

  男生皺眉,旁邊的朋友也對他使了個眼色。

  大學四年, 畢業也還沒有著落, 得罪一個副教授,太不值得。誰不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碰上,也不知道這老師究竟是個什麼素質。

  反正他從兒子來看, 有點堪憂。

  江風順勢說:「我知道一家修理店,價格比較便宜, 你要不要去試試?」

  男生抵觸道:「外面那些雜七雜八的修理店啊?不靠譜的話零件可能會被換掉的。他們就靠這種事情賺錢。」

  江風說:「你可以看著他修。」

  男生驚訝:「還能這樣?」

  江風:「去看看就知道了。那邊也有正版鏡頭, 比網上買便宜一點。是真是假,你玩攝像的, 應該能自己辨認得出來。要是覺得不安全,再去維修點唄。」

  張陽陽跳出來說:「對啊對啊。我們江風同學, 人脈廣, 他是大四即將畢業的學生,很有聲望,試試唄!」

  一眾室友為他實名點贊, 露出自己整齊潔白的牙齒。

  男生面帶質疑,覺得自己遇到了一群二貨。

  最後在各方互相妥協,以及那副教授的默認下,他們還是跟著江風去了修理店。

  江風帶他們去的,是自己以前暑假送外賣的一條街。

  這條街上假貨不少,真貨也挺多,就看客戶自己長不長眼了。

  就算顧客不長眼沒關係……反正有長眼的鬼。

  店主拿到東西,檢察了一遍,就給幾人報價格。

  男生問:「要換元件嗎?」

  「不用,我給你修一下就行。」店主說,「換元件這個價你想賣了我啊?」

  男生:「沒有,那你修。」

  店主也不避嫌,真的在他面前開始修理。

  男生在店裡閒逛,看到他庫存的藏貨,頓時開了眼界。

  「我去,好地方啊!貨全的!」男生比對了一下網站跟他這邊的價格,「都便宜了好幾百。」

  雖然這好幾百對於上萬塊的好鏡頭來說也就只是個零頭。但這種店面標著的價格,肯定是還能講價的,就算不降價,也會有些贈品。

  江風說:「你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別過來。」

  男生愣了下,然後了然拍他肩膀:「我懂了。兄弟,謝了啊。」

  男生開始選鏡頭,正好旁邊有台電腦,拍了試試效果,等店主把東西修好。

  那老師就店鋪的一個角落,悶聲不坑。面色不佳,但並不明顯。

  等男生挑好鏡頭,又跟店主扯了半天皮,總算商定全部的價格。

  「一共……給你打個折,八千五吧。」

  老師這時候走過來,拿出手機說:「帳號多少,我掃你嗎?」

  男生嘴快說了句:「還是一半一半吧。」

  老師瞥他一眼,沉默著沒有拒絕,男生便主動埋頭付了一半。

  等他們這邊終於處理妥當,準備各自散開的時候,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來一熟識的面孔。

  依舊是舊式的青衫,白色長須。手裡打著把蒲扇。

  古董店老闆笑呵呵道:「江風,好久不見了。聽說你過來了,果然啊。」

  江風跟他頷首示意。

  古董店老闆問:「最近是不送外賣了啊?」

  江風點頭:「已經不送了。」

  老闆說:「也是。我聽說你從劉老闆那裡繼承了幾個億,送一輩子外賣都賺不到它的利息,還送什麼呀?」

  店內瞬間安靜下來,眾人齊齊扭頭看他,目光中滿是震驚。

  除了震驚之後,暫時翻不出別的情緒。

  連老師的腳步也頓了下。

  「臥靠?」張陽陽小心地戳他手臂,「你還是我的好朋友江風嗎?」

  「為什麼身邊有一個隱藏的土豪摳逼我竟然都沒有發現?」

  「喂?你是誰?」

  江風面不改色道:「我沒收,捐了。」

  這次眾人齊齊發出一聲:「臥靠!」

  「兄弟你誰!」

  「江風啊,你不知道班裡就有一個資深貧困戶需要補救嗎?」

  「下次還有這種意願請聯繫我,實不相瞞,慈善就是我的終生事業。」

  幾人對視,「嘿嘿嘿」笑了出來。

  老闆深以為然地點頭:「也是啊,換我我也不敢收。做我們這一行的,連彩票都不大敢買。」

  張陽陽:「為什麼?」

  老闆瀟灑搖著手裡的扇子說:「人各有命嘛,要是命裡無財又大發橫財,你說會怎麼樣?」

  張陽陽:「可是你怎麼知道自己就命裡無財?」

  老闆拍手說:「對啊,所以誰也說不準呀。承擔得起橫財的富貴命終歸還是少數,我這種膽子小的,又做這一行,乾脆多迷信一點好了。」

  眾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老闆笑眯眯道:「來來,江風。我之前聽他們說,你也是半個行家呀。我手上剛收了件東西,正想請人掌個眼。有時間沒有?」

  江風問:「是什麼?」

  「一塊玉啊。」老闆攤開手心,從裡面用銀鏈掉下來一塊玉雕:「這玉是我從一對夫妻那裡收過來的。我看上面的雕工,已經有點年頭了。」

  張陽陽等人都是外行,盯著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出來。

  其實就連玉上雕刻的東西他們都沒看出來。只覺得脈絡混亂,但整體非常圓潤。

  修相機的老闆靠在櫃檯上哼了一聲,說:「我都看得出來,這玉不算很好啊。而且這麼小,能貴到哪裡去?你店裡又不是沒有寶貝兒,拿這種次品掌什麼眼?這不自砸招牌嗎?」

  古董老闆:「你不懂行,瞎說什麼?還是讓行家看看。」

  江風問:「你從哪裡來的?」

  古董老闆很是驕傲:「是本市的一對夫妻,他們準備搬家了,一些大型的舊傢俱帶不走,就被清潔工收走。那清潔工拉著還完好的東西去二手市場拍賣,被我撞見,提前買了下來。這塊玉就是鑲嵌在梳粧檯上的東西。」

  「臥靠,那你賺了啊!」相機老闆說,「這塊吹一吹能賣個幾萬吧。沒瑕疵或裂痕吧?」

  眾男生聽著「哇哇哇」地亂叫。

  張陽陽說:「別想騙我去收傢俱!別以為用這樣骯髒的利益就能誘惑到一個即將畢業的三好青年!我要為祖國做學術貢獻,我的意志堅定不可摧殘!」

  室友:「誒我的可以摧殘!」

  古董老闆對此笑了兩聲:「哈哈哈。」

  「老馬。關於玉,這你就不懂了。」古董老闆搖了搖手指說,「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玉也是一樣。初看它材料並不起眼,實則不然。它非常完整,還很有靈氣,顯然在加工的時候,沒有被鑿裂過影響品質。所謂配玉配玉,配的又不是塊少見的石頭,而是這口難得的靈氣啊。你們看。」

  他側開身體,把這玉舉到空中,讓光穿透過來。

  江風看見了玉佩裡流轉的白色雲霧,時聚時散,氣流湧動,活靈活現。

  然而張陽陽等人的表情都是不明覺厲,好像看不見這畫面。

  老闆說:「我當時一摸,就知道是個好東西。它就好像是活的,又好像是一滴水,很難形容。我這雙手也工作了幾十年,我相信它靠譜。江風,你覺得呢?」

  那邊老師朝著門口靠近了一點。玉上有一團白霧飄出,飛向了老師。

  可那霧並沒有糾纏在他身上,也沒有出現明顯的惡意,只是游離地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他周圍。

  張陽陽推著他喊道:「江風?你在看什麼?」

  江風收回視線,說:「這是死人的東西。」

  張陽陽等都覺得有些滲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我去……」

  古董店老闆笑眯眯說:「我們做古董這一行的,可不講究這個。哪一件古物,不是死人的東西?忌諱這個沒的做了。」

  江風:「橫死跟正常的生老病死可不一樣。」

  「是嗎?」老闆掂量了下手裡的玉說,「這玉主人是誰,怎麼死的,我倒是不在意。我就想問一問,它的來歷成分,是不是真的。佩戴它的人,會不會被影響?」

  江風說:「這塊玉佩的確有靈性。」

  老闆:「好東西?」

  江風:「好東西。」

  那老闆聽了很高興:「好!有你這句話就行!」

  江風:「我們先走了。回去還要寫論文。」

  老闆:「那我可就不留你了。下次來,我請你吃個飯。」

  大部隊這才浩浩蕩蕩地出了店鋪。

  老師從眾人身邊快步趕超,最先離開。

  張陽陽靠過去說:「喂,剛剛你看著……」

  江風抬手制止:「沒關係。」

  張陽陽遂收聲道:「哦……」

  從古董店回學校的路上,江風收到了閻羅的電話提醒,讓他給小山神打個電話。

  江風想說這才剛出來多久,有什麼必要進行聯繫?擾亂對方的耐心。但既然閻羅這樣說了,就在車上順勢打了一個。

  提示剛剛響過一聲,立馬就被接起來了。

  小山神小心地捂著手機:「喂?」

  江風:「喂。」

  「喂喂喂?」小山神抑不住興奮咯咯笑起來,「爸爸!喂喂喂!」

  江風:「你好。」

  小山神:「我很好!」

  張陽陽在一旁酸道:「真好,隨便撿的兒子都這麼乖。」

  室友:「果然好孩子都是從垃圾桶裡撿回來的。」

  張陽陽豪情壯志:「明天去撿垃圾,走上人生巔峰!」

  室友:「你小心撿到跟今天熊孩子一樣的款式。」

  張陽陽瞬間萎靡下去:「臥靠那還是別了。我也害怕啊。」

  本來以為這次幫了導師一個忙,江風的畢業論文簽字應該是勢在必得,好好準備答辯就可以。沒想到事情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

  在第三天,江風刷完論文,並做好查重,準備拿去給導師簽字的時候,導師先一步在宿舍門口找上了他。

  這人一見面就動手,想要抓江風的衣領,被江風敏捷躲了過去。

  張陽陽攔在二人中間,喝道:「老師你幹嘛呢?這裡是公共場合!」

  導師用力喘息,額前的頭髮被汗打濕,亂糟糟地垂在眼前。

  他說:「我兒子……我兒子撞鬼了,就那天跟你們分開之後!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張陽陽看了眼江風,說:「導師,你再說一遍?就算是要懷疑,也不應該懷疑我們江風啊。他為了什麼呀?」

  導師揮開張陽陽,走到江風面前:「我兒子,他……他在學校裡面,爬到樓梯扶手上摔了下來。還好那裡是二樓,他撞到暈了過去,但沒有重傷。他的同學都說,他當時有點不正常!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江風說:「這個你不應該問我。你應該去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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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尋找

  江風冷淡的回答,讓導師看江風的眼神瞬間不對起來。

  張陽陽站出來, 隔在兩人中間打太極道:「好了, 現在吵沒有用對不對?這裡人這麼多, 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說不行嗎?」

  室友道:「老師不是我說, 小孩有問題應該去看醫生,不正常是怎麼不正常?小孩子心理問題本來就多。您是人民教師,這裡還是大學, 得講點道理,是吧?」

  他們半推半勸, 將陣營從食堂轉移到了學校外的小餐廳, 找了個包間大圓桌坐下。

  張陽陽等人自稱是仲裁,點了一壺椰子汁,又點了幾盤小菜, 示意他們可以開始各方申訴。

  導師:「你是道士?」

  江風:「不是。」

  「之前在相機店,那個老闆給你拿出一塊玉佩, 當時就覺得你看我的表情就不對勁。你說, 是不是那塊玉佩有問題?」他說到這裡有點激動,兩手按住桌面道:「你說了那塊玉的主人是橫死的, 所以是不是看見了那個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還說是個狗屁的好東西!現在我被鬼給纏上了,要是我兒子出了事, 你還敢說跟你沒關係嗎?」

  張陽陽說:「我說句公道話, 您這叫遷怒。他就是一個神棍。每一個出名的神棍,背後都會有那麼幾個被受騙的人。他當時語焉不詳,故作神秘的騙人而已, 老師您也信啊。信也就算了,您怎麼能用這個給他定罪?」

  室友也很無奈道:「我當是什麼呢,原來是捕風捉影啊。孩子有病就送去看醫生啊,怎麼什麼都跟鬼扯上關係?」

  導師根本聽不進他們的聲音,抿著唇角,用力瞪住江風。

  江風問:「你被鬼纏上了嗎?」

  導師一口咬定:「對!」

  江風:「那你怎麼什麼事都沒有?」

  導師一怔:「什麼?」

  江風說:「你沒被鬼纏上。」

  「可是我看見了。」他說,「那天晚上夜裡睡覺,大概是十一點多的樣子,他忽然叫起來。我起床過去看他,他明明躺在床上,可我卻在沒開燈的時候,看見了一道黑影。走廊裡有燈光,黑影就映在衣櫃的門上。我非常確定,我絕對沒有看錯!而且我兒子的左手手臂上,還留有很明顯的抓痕淤青。這不是鬼是什麼?」

  「然後還有這一次,他一直自言自語,跟老師說很害怕,有人一直在看他。下課的時候,小朋友們都往樓下走,他偏偏擠到最邊上,爬上扶手想滑下去,結果好像被人撞了下,就摔傷了!」

  江風毫無反應:「你兒子是你兒子,所以我讓你去問他。」

  導師:「他就是一個孩子他能知道什麼?」

  「且慢。」張陽陽說,「熊孩子的破壞力有時候超乎想像的大,把人逼瘋也不在話下。我覺得您可以深入調查一下。有些仇恨,很難一言蔽之啊!」

  幾人深有體會地點頭:「嗯!」

  導師將信將疑:「所以跟那玉真的沒有關係?」

  「可能有關係。」江風說,「當時那塊玉上面,的確有一個遊魂。」

  導師直接拍桌站了起來。

  眾人唰地扭頭,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張陽陽:「風?你是真的瘋了嗎?」

  導師指著他,指尖顫抖道:「你有什麼意圖?哦,你是想賺錢是不是?你要多少錢,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你這樣子,不怕報應嗎?」

  張陽陽攬過江風的脖子,護短道:「我們風哥,一個為愛可以捐贈幾個億的男人,怎麼可能是你想的這樣!」

  眾人再次齊齊點頭:「嗯!」

  江風說:「陽間本來就有不少的遊魂。白天的時候,它們可能躲在暗處,可能躲在某個合適的物件裡。那塊玉的確是好東西,所以陰魂躲在裡面棲身,遇到你之後,飛了出來。但它不是什麼惡鬼。你就算路過墓地,或去參加誰的葬禮,也可能會碰到一些遊魂。這些鬼不會害人,不需要驅逐,一般找到機會,會自行離開。」

  導師:「可是它沒有!它還害了我兒子!」

  江風點頭:「說明它就是衝著你去的。它靠近你,因為你身上有它要找的人的味道。它纏上了你兒子,證明你兒子跟它有恩怨。我看它當時已經是快要往生的狀態了,忽然開始害人,可能是想起了自己生前的事。那麼,請你先回答我,你兒子做過什麼?」

  導師眼珠轉了一圈,表情隱晦不定,抬起頭問:「你……所以你是什麼意思?」

  江風說:「應該問,你想怎麼樣?」

  導師:「滅掉它!道士不都是斬妖除魔為己任嗎?」

  「人都是會死的。包括你。」江風說,「生前冤屈不得昭,死了以後,也有報仇的機會。它擅自報仇殺人,是不合規矩,但是我不會滅掉它,這也不叫斬妖除魔。」

  導師:「所以你們就不管了?非死人了才肯出手?」

  江風:「你可以先帶我過去看看。如果你想起什麼了,也可以想想該怎麼補救。」

  導師若有所思地站起來,在幾人注目下,回神說:「我的車坐不下這麼多人。」

  張陽陽舉手:「我跟江風去就可以了!」

  導師的車停在學校的停車場。他先自己過去開車,再來接人。過來的時候,表情還有些猶豫。

  江風跟張陽陽顧自坐了進去,他沉默著發動,設置導航,往醫院的方向開去。

  開到半途的時候,導師忽然問道:「補救是什麼意思?」

  「看是什麼程度的了。如果害死人的話,你可以想想怎麼取得受害者家屬的原諒,虔誠去死者墓前道歉認錯,諸如此類。」江風說,「有的鬼不會聽,這種時候你可以找道士或和尚跟他們講道理。」

  導師:「還是講道理?!」

  江風委婉說:「修士的道理一般比較暴力。」

  導師悶了一句:「嗯。」

  醫院離學校不算遠,驅車半個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導師在前面帶他們去住院部。

  他兒子躺在病床上,睡得很安穩。奶奶守在一旁,此時也在打瞌睡。

  導師小聲說:「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了,可誰知道會不會再出事?」

  江風:「沒了。」

  「什麼叫沒了?」

  江風:「他身邊沒有鬼魂。」

  「跑了?」導師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那它還會回來嗎?」

  江風:「這我就不知道了。」

  導師氣急:「你——」

  奶奶被吵醒,抬起頭看過來。

  「兒子啊?怎麼樣了啊?」

  導師:「沒事。」

  他還想再說,旁邊江風已經轉身離開了。猶豫了片刻,沒有阻攔。

  江風正好在路口攔下輛計程車。

  張陽陽緊跟著追過來,快速坐到後排,關門問道:「你去哪兒啊?」

  「是去找那個鬼在哪裡。」江風對司機說,「去古董街。」

  張陽陽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管了呢。」

  江風:「嚇嚇他而已。他讓我覺得不大舒服。但職責所在,我會把這東西抓回去。」

  張陽陽點頭:「我也覺得是。他這脾氣太叫人不爽了。」

  「不,」江風說,「他的印堂處有一道黑色印記,為九殿平等王所判。再不反悔彌補,死後發配地獄重刑。」

  前排司機聽到,笑了出來,當他們兩個是中二病青年。

  張陽陽:「平等王……長啥樣啊?」

  江風想了想道:「頭戴方冠,手執板笛。灰白長須,和善慈祥。」

  「聽起來還不錯?」

  「你如果見到他,就不會這麼覺得了。」

  好人都是直接去往一殿照個鏡子,再送交十殿去轉生輪回,遇到二至九殿殿主的,可以靜靜反省一下自己這輩子為什麼不好好做人了。

  司機忍笑道:「到了兩位!」

  江風付錢下車,張陽陽麻溜地跟上。

  古董店老闆看見他驚喜道:「喲,江風啊。有什麼事來?」

  江風:「我來問問,你那塊玉的主人,究竟是誰,住在哪裡,能不能聯繫道。」

  老闆放下手裡的活,嚴肅看著他問:「怎麼?出事兒了?」

  老闆幫忙,從清潔工那邊問到具體位址後,又從附近的房產仲介,要到了房屋戶主的名字。再以說要看房為由,把兩人約了出來。

  來的是一位中年男人,看著面容有些憔悴,但大半還算得體,家境應該不錯。房子的地理位置也好,價格不低。

  「你們買房?」男人看著他們略帶驚訝說,「真年輕。父母不來嗎?仲介怎麼也沒來?」

  江風問:「為什麼要賣掉這套房子?」

  男人用鑰匙打開門,請兩人進來。

  張陽陽說:「傷心處唄?」

  男人附和說:「的確因為不想睹物思人。」

  房子已經被搬空了,男人簡要地跟他們介紹這邊的情況。

  男人說了很多,最後坦誠道:「我這不是凶宅,從建成開始,我就是一手房東。但有時候確實有點奇怪。所以可以便宜出售。」

  張陽陽立即戒備道:「這裡有鬼?!」

  「也不算……我不知道。」男人說,「就是有時候我回到家,會有人提前給我擺好拖鞋。掉到地上的東西也會被撿起來。但放在倉庫裡的東西同樣會被弄亂,看電視的時候不停自動換台。總之有好有壞,可它從沒有傷害過我們。」

  張陽陽:「你們膽子真大,跟鬼也敢住嗎?」

  男人苦笑道:「這間房子裡全是回憶,是我和我愛人一起打拼下來的,不到迫不得已,我們真不想賣掉。而且當時我兒子剛剛去世,我愛人狀態很差,這種事情反而成了我們的心理慰藉。當然開始我們也找大師來看過,那大師很有名,說沒關係,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我是不大懂他的可能是什麼意思,應該就是沒有危險吧。反正慢慢就習慣了,它出現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少,我女兒去世之後,它就再也沒有出現。後來我又找了大師看過,他說是已經走了。」

  張陽陽聽著愣了下。

  「兒子……然後女兒?」

  男人點頭:「我們真的累了,想換個重新開始。」

  張陽陽鄭重鞠躬:「對不起,請節哀。」

  江風說:「這裡的確沒有鬼,房子現在很乾淨。」

  男人:「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驟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幾人的談話。

  男人說了聲不好意思,走過去開門。

  小山神背著個紅色的小書包站在門口,大聲喊道:「爸爸!」

  「爸爸?」男人被叫得晃神,手無足措地蹲下身:「我……兒子?你是……」

  張陽陽:「??」

  「我沒有叫你爸爸。」小山神搖手說,「你自己再找一個吧。」

  江風從後面出來,問:「你怎麼過來了?」

  小山神說:「宗策把手機帶走了。」

  江風遲疑了下,說:「我給你買一個?」

  小山神搖頭:「宗策……啊,不是。是宗策跟手機一起走了。」

  江風:「宗策走了?」

  「嗯嗯。」小山神點頭,「她讓大鬼下山給她買東西,大鬼帶回來一個小鬼,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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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補更

  男人讓小山神快點進來。

  他抓著自己的書包帶,小大人一樣地踱進門。

  張陽陽問:「小山神, 你這小包包誰給你買的呀?」

  小山神說:「宗策給我買的。她還給我買了衣服, 給我買了各種苗苗。」

  張陽陽聞言嫌棄自己的兄弟道:「江風, 你這便宜爸爸做得一點都不值錢啊。」

  江風:「……」

  以前的山靈修煉從來不需要這種東西。

  男人看著他有些恍惚, 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事情。

  房間裡連張凳子也沒有,一群人對站著,讓他覺得有些尷尬。

  招待的東西也沒有, 要不要去買點飲料?

  小山神不嫌髒,畢竟他衣服已經很髒了, 直接在地上坐下, 把身後的包解下來,有模有樣地打開拉鍊,從掏出裡面的幾種野果。

  「給你。」他熱情將自己摘下來的東西給他們, 「我自己的果子!」

  張陽陽看著手裡黃色的不知名果實,猶豫地問:「能吃的嗎?」

  小山神說:「可以的。吃了沒死。」

  張陽陽:「……」

  幾人都分到了幾個。還有草莓、桑葚一類的東西。男人當他是在外面買的, 小心接過來吃了一口, 點頭說:「很甜。」

  裡面還有一些花,奇怪的是竟然也沒被壓壞。

  他帶了野生的玫瑰, 扣掉了外面的刺,猶豫了片刻, 送給男人說:「給你。」

  男人:「謝謝。」

  剩下的全都給江風的。

  「嘿嘿嘿。」他把包裡的東西清空, 將紅色的小包抱在胸前,乖巧地看著他,摸了摸頭髮。

  江風說:「如果可以, 能不能問問兩位孩子是怎麼出事的?」

  「哦,可是……」男人遲疑地看了下小山神。

  江風:「沒關係,他什麼都懂。」

  男人點了點頭,正要開口,突然想起大問題來:「所以你們到底是?」

  「我們不是來看房的,不好意思啊。我們是從一起靈異事件查到這邊來的。」張陽陽說,「就你賣的傢俱裡面,有鬼的痕跡。」

  他也沒說鬼出事了。

  「原來它還在啊。沒關係的,它不會傷人的,我還一直以為他是我兒子……」男人說,「我兒子在……兩年前的時候,意外去世了。那時候放學,我和他媽媽都有事,不能過去接他,學校老師人非常好,他真的非常好。在學生都離開之後,說要送我兒子回家。」

  男人捂住臉,搖了搖頭:「然後開到半路,當時天有點黑了,路燈也開了。就有幾個人從綠化帶的灌木叢裡跑出來,拿著那種石頭丟車。忽然跑出來的,有五六個吧,有大有小,但是都沒成年。老師被嚇到了,一個緊急轉向,結果被後面的車撞了上來。車頭整個凹進去,我兒子當場就死了,老師也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他非常內疚,但是我知道不怪他,是那幾個惡作劇的孩子……可因為那群人未成年,警方說要保護,都是家長出來討論,他們不肯出來見人,最後我連他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張陽陽:「那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賠錢嘛,但我也不缺錢啊。他們五家人湊了一百萬給我,還有一對父母壓根就沒出面,一直說不知道,不關他們的事,錢也不給。」男人諷刺一笑,「我兒子葬禮,就來了兩個家長,那兩個家長跟我道歉,送了束花。其他人就……當什麼也沒發生。我想想真的很生氣。可我還有女兒妻子,我不能一直死磕在這裡。這種事情鬧下去也沒用,所以就這樣了。」

  男人說:「我兒子跟女兒是雙胞胎,我不知道雙胞胎是不是有什麼聯繫,反正我兒子去世之後,我女兒就經常做噩夢。我帶她去看心理醫生,慢慢才好起來。怕刺激到她,家裡就再也不提弟弟的事情了。前段時間,就三個月前,有天她放學回來,忽然跑過來跟我說,『爸爸,我看見殺弟弟的兇手了。』她說得特別冷靜,但是我很驚訝。因為事情發生之後,連我都沒見過那幾個孩子,她怎麼可能知道?而且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江風說:「你跟她應該仔細聊過了吧?」

  男人點頭:「是的。我重新帶她去看了心理醫生,怕她是出現幻覺或者有了奇怪的認知。我就她一個孩子了,不能再出意外。但她邏輯,表現也沒異常,醫生說可以再觀察觀察。結果過了沒多久,她就死了。」

  他說著控制不住情緒,埋頭哽咽起來。

  小山神過去抱住他的腿,安慰說:「不要哭了。不要害怕。」

  男人從指縫間看向他,模糊的視線跟自己的孩子有一瞬間重合,不由視線又是一片花白。

  江風:「她是怎麼去世的?」

  男人用力吸了兩口氣,然後才說道:「現在還在調查。她失蹤後我報警,最後在人工湖裡飄出一具屍體,打撈出來之後發現是她。那附近沒有監控,員警說不排除是自己落水,但也可能是她殺。我現在就等結果,可我妻子已經受不了了,所以我想離開這裡,讓她冷靜冷靜。」

  小山神手掌搓了搓,搓出一朵花來。

  張陽陽眼睛都直了,但男人沒看見。

  小山神把花舉過頭頂,遞到他面前。

  「我沒事。」他抹了把臉,拍著小山神的頭,勉強笑道:「謝謝你啊小朋友,叔叔沒事。」

  這種時候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這位先生,如果你是道士的話,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們?我就想見見他們,什麼都不問可以嗎?」

  「如果已經死去一兩個月,甚至三年的話,他們很可能已經被接往地府了。」江風說,「如果行的話,我會再聯繫你。我的建議是最好不要。既然已經死了,這種慰藉沒有意義,而且結果可能不是那麼盡如人意。但如果能讓二位覺得好受一點的話,我可以試試。」

  男人感激道:「謝謝,真的謝謝!我還是想見見他們!」

  雙方互相留了電話號碼,江風沒其他事,抱著小山神先走了。男人想再在這裡留一會兒,就沒送他們。

  過後不久,男人給他發了孩子的八字、姓名跟照片。

  小山神眯著眼睛去看螢幕,用收指道:「就是這個小鬼,宗策帶著他一起走了!」

  江風正準備細看,順便讓褚玄良掐算一下二人現在的位置,手機螢幕就被來電顯示佔據。

  他順手劃開接通。

  導師在對面說:「我兒子醒了,可是他一直在哭,被嚇壞了,還非讓我打電話給他學校一個學長,讓我帶他過去。怎麼勸都沒有用。他可以過去嗎?」

  「過去也沒什麼關係。鬼要殺人就殺人,沒必要換地點來增強儀式感,除非他同學的家陰氣重,可以增強它的力量。」江風說,「對方也撞邪了?」

  導師那邊是在爬樓梯,呼吸有點急促:「可能,但是還沒有出事。我說了我兒子的事情,他們覺得是有點奇怪,當然不排除心理原因。現在想聯繫靠譜的道士跟和尚過去看看,所以我來問問你的意願。」

  江風:「你把地址跟名字發給我。」

  導師不放心說:「我過來接你,一起過去。」

  江風於是把自己的定位發送過去。

  張陽陽問:「我們現在就這麼過去?叫上褚道長?」

  「等等,」江風說,「我先問問情況。」

  江風從通訊錄裡找到葉警官,將這邊的情況報出來。

  「那件落水的案子啊,我是有印象。」葉警官說,「你怎麼忽然問這個了?」

  江風:「我這裡遇到一個鬼,可能就是他們。」

  「哦,這樣啊。」葉警官喝了口咖啡,唏噓一句,說道:「這件事情有點麻煩。其實排查過後,我們有了一點不確定的猜測,可沒有進一步的證實。取證也很困難,因為對方是未成年人。家長非常霸道,在詢問的時候會各種打斷說謊,還花式推脫。我們上門找了十幾次,請他們協助調查,全都無功而返,最後直接被擋在門外。」

  葉警官頓了下,繼續說:「是這樣。那個落水的人工湖挺偏僻的,平時沒什麼人去。女生落水的時間也不好,等人發現的時候,屍體已經浮上來了。附近沒有監控,也沒有明顯打鬥的痕跡,屍檢結果同樣顯示沒有可疑外傷。從附近的監控記錄翻查道,她是主動、且單獨到這個地方的,手機上沒有約談記錄,翻查了她的短信,精神狀態也很正常。警方當時想按意外處理的,是報案人……那對夫妻是真的可憐,所以我們又擴大了搜查範圍,看看有沒有線索。」

  「他還有一個兒子,你知道的吧?他兒子在兩年前去世了。去世的原因,是一群未成年學生,在路邊丟石頭。對外沒有公開幾人的身份資訊,連受害者家屬也不知道。後來我們擴大監控範圍,發現在女生在監控中出現不久之前,另外一條路上,其中四個當事人,也往人工湖的方向過去了。」

  葉警官歎道:「所以我們想問一問當時的情況,就是對方壓根不想跟我們說話。」

  葉警官頓了一下,說道:「你既然都見到鬼了,就問當事人啊。我們這邊無法確定,又沒有進展,還涉及未成年人,上面壓力很大,現在不知道繼續跟緊還是暫時結案。你要是告訴我結果,我們這邊也好有準備了。」

  江風:「我還沒見到那個鬼。它可能在躲我。要是已經染上戾氣失去神智的話,或許無法正常交流。」

  葉警官又憂愁道:「不過未成年嘛……而且目前沒有實質性證據。這種悲劇,就算知道結果,可能也很難讓人滿意。」

  江風說:「那這就是陰間的事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2
134、看看

  張陽陽再次問:「現在找褚道長?」

  「我來我來!」小山神舉著手說,「宗策教我了, 我也很厲害的!」

  江風倒是很在意, 宗策到底去哪裡了。

  半個小時後, 導師開著車到江風面前。

  他兒子坐在前座。三人就坐到了後面。

  導師拉著兒子的胳膊, 將他身體拽過來一點,很緊張地問道:「我兒子身上沒問題吧?我看他現在有點呆呆的。」

  江風:「沒什麼問題。」

  導師鬆了口氣。

  「真是無妄之災啊。」導師乾笑道,「就是去個古董街, 沒想到差點害了我兒子。」

  「有些就是命啊。」張陽陽說,「所以不要做壞事, 誰也不知道報應會以什麼樣的形勢來臨。」

  導師臉黑了下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風拍了下前座的背:「你為什麼要去找你同學?」

  他顫了下, 埋頭不語。

  「他遇到這種事情,想找熟悉的朋友有什麼問題嗎?」導師說,「我平時工作忙, 他奶奶又跟他沒有共同語言,所以他……」

  江風直接打斷他道:「你跟共同語言的朋友, 之前在街邊惡作劇, 導致一起車禍,一死一傷。這也可以堅稱沒問題嗎?」

  導師錯愕一愣。

  他把著方向盤, 忍不住回頭視線飄向後視鏡,顯然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 竟然能查到這個。

  當初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 連學校都沒有發覺。

  導師說:「嗯……他當時才多大?小學一年紀,完全不懂事的。就跟著學校裡幾個大年級的人,一起出去玩。也不是刻意, 對方受到傷害,所以說話有點誇張,只是不小心造成的意外事故。小孩子追逐打鬧嘛,這件事確實是我們不對,但也已經賠錢了。」

  江風冷漠道:「有時候,誠心比金錢更有用,何況人家並不缺錢。」

  導師歎道:「我們肯定知道自己錯了,教育疏忽,的確是我們不對。唉,他不懂事,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挑唆挑唆,就跟著別人做壞事了。長大就好了,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呢?」

  小山神在旁邊吐了吐舌頭。

  他就不是這麼過來的。

  江風又問:「所以找你的鬼是哪一個?」

  小孩兒訥訥道:「是他姐姐。」

  江風:「我知道了。」

  去少陵山被宗策領回去的是弟弟童樂,順著玉佩去報仇的是姐姐童歡。

  「到了。」導師迫不及待說,「就前面。你們先下去吧,我去停個車。」

  他可能是不想進去,江風也不在意,直接抱著小山神下車。

  張陽陽跑去按了門鈴。

  這戶人家條件看起來不錯,住的還是獨棟別墅。

  很快,保姆領他們進去。

  客廳的門正大開著,一個大師站在裡面。

  那和尚兩手合十說:「小施主身邊並沒有什麼陰氣或鬼魂,二位是過於擔心了。」

  一打扮雍容的貴婦擔憂道:「大師再看看啊,他最近脾氣特別暴躁,一點小事就開始大打大罵,蹺課吸煙,還偷家裡的酒喝。這才多大啊,跑迪吧去找人通宵。他以前不會這樣的。是不是被鬼給附身了啊?」

  「放屁!你才被鬼附身了呢!開玩笑呢?鬼鬼神神的神你妹!你特麼自己迷信別帶上我行不?」那少年看著大約十二三歲,桀驁不馴地半躺在沙發上:「滾行不行?別隨便把什麼人都往家裡帶!你再這樣,我現在就報警說你們法^輪^功集會!」

  和尚堅持說:「不是撞鬼。這位夫人,您可以給他報幾個輔導班,多佈置一點作業。」

  夫人:「為什麼?他不喜歡上課啊。」

  張陽陽好笑道:「因為作業太少閒得慌唄。」

  那婦人才發現他們,驚訝道:「怎麼這麼年輕?你們是武教授介紹過來的嗎?」

  和尚本來是想走了的,看見又有人來,暫時止住了腳步,有些好奇地打量他們。其實也是怕有神棍亂來,亂了他們的行規。

  江風上前說:「我來是想問問,你知道童歡,她是童樂的姐姐。」

  少年瞬間暴躁,從沙發上跳起來吼道:「關我什麼事兒啊?她死就死了,死遠點還要賴在我身上?」

  江風:「你怎麼知道她死了?」

  「我……」少年嘴角抽搐,說道:「她沒死我也說她死,說說不行嗎?」

  「你不說,我也不是查不到,只是我用的不是陽間的方法,到時候你可別後悔。」江風說,「我問一次,陰間就多記錄一句『不知悔改,罪加一等』。」

  「呵,」那少年嗤笑,「請,求你了。你以為你誰啊?閻王還是無常?」

  和尚也好奇問:「這位道長,敢問是哪家道觀的道友?」

  江風在眾人矚目中掏出了手機。

  少年大笑出聲:「你們陰間的人聯繫還靠手機?」

  婦人嗔怒:「周平!」

  對面是童先生的來電。

  「他們……是他們。」童先生哽咽,幾次無法出聲:「我女兒是他們殺的,是他們!」

  江風:「誰?」

  「就是他們!網上都寫了!」童先生,「一個家長給我打電話,哭著給我說他錯了,讓我把他兒子的名字和照片撤下來。我才知道。哈哈哈,活該啊,他們是活該!那幫畜生!我女兒跟兒子,兩條人命啊,他們還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想就這樣過去,想重新開始,憑什麼!你說憑什麼?!」

  童先生問:「道長,道長請問您找到我女兒了嗎?」

  江風遲疑片刻,說道:「我先看看。你不要著急。」

  他掛掉電話,打開軟體,直接搜索了#未成年犯罪#一類的關鍵字,果然很容易就搜到了。

  文中清楚講述了兩件事情的經過。

  童樂的死亡原因,已經知道的非常清楚,可以算做意外,但又不能說是意外。

  在各方協調勸說下,一群涉事兒童帶會家去進行教育,家長賠償一百萬,私了解決。過程隱瞞得非常嚴密,幾位孩子的身份都沒有洩露。受害者父母因為女兒精神狀態受到影響沒有繼續追究,賠償金拿了難受,最後也沒要,以兒子的名義捐給了公益組織。

  上面說,當時其實是周平和另外一個高年級的同學,提議去街邊「狙擊」來往車輛。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過年的時候,他們就曾經在馬路邊選過高的樓層,往嗲面扔拆下來的炮仗。只不過因為藏得隱蔽,沒發生嚴重事故,警方沒有深查,所以一直沒被發現。

  在童樂因為事故去世之後,幾人終於停止了這種遊戲。

  本來以為事情會就這樣過去,結果兩年後童歡忽然出現在一個人面前,指出他們就是害死童樂的兇手,不依不饒地要他們去給弟弟道歉,還說要跟學校告發這件事情。

  他們雖然做過壞事,平時不服管教,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殺人的罪名,如果暴露,會伴隨他們一生。

  於是驚慌下去找了周平。

  童歡正好和武導師的兒子在同一所小學。周平就讓他把人約到人工湖附近進行「談判」。

  十四歲以上的都沒去,特意找了小一點的孩子。

  最後因為雙方商談不妥,童歡發狂動手打人,反被失手推下湖泊。

  很有社會氣息的處理方案,現在的學生是真不簡單。

  別看年紀小,但他們知道的可多。

  其中一個涉事少年,最近因為壓力過大,變得神神叨叨,嘴裡經常念念有詞,甚至會莫名抽搐尖叫。在跟老師談話的時候,主動說出了這件事情。老師震驚之下直接報警。

  有監護人被警方帶走的照片。

  文章下面,所有涉案少年的名字,照片,住所,號碼,乃至父母情況全部寫得清清楚楚。

  但因為暴露個人**資訊,文章被迅速刪除。之後又開始以圖片的方式快速流傳,並在評論中大量傳播。

  基本幾位元涉事人員的情況,都已確定。可以想像他們受到的影響。

  未成年人犯罪,本來就是社會中很敏感的話題,爭議不斷,又讓人深感憤怒無力。

  即便他們因為未成年而受到刑事減免,甚至不承擔刑事責任,監護人也應該受到相應懲罰。兇手沒有法律懲處,應該有輿論懲罰,或者自己良心的拷問。

  在犯下大錯後,換個名字換個地點就心安理得地重新開始,實在讓人難以接受。何況這群孩子連名字和地點都沒換過,依舊任性妄為得活著。

  他們在這之後悔過了嗎?

  沒有。

  連他人生命的消逝都不能讓他們悔過,那憑什麼還要給他們機會?

  見他目不轉睛,張陽陽又一直喔喔喔的,和尚好奇不過,說一聲打擾,也湊過來看。

  輕歎一聲,問道:「這位道長,上面說的是真的嗎?」

  「喂!」那少年有些不安道,「你們到底在幹嘛啊?不要在這裡故弄玄虛,要玩手機就給我出去!」

  江風對著窗戶說:「進來吧。」

  童歡從窗戶邊探出一個頭,謹慎看著他們,猶豫片刻後,小心往裡爬了一點。

  因為是淹死,她身上濕漉漉的,一爬進來,身後便拖行出一道水漬。

  少年往後看了一眼:「你在跟誰說話?嚇唬誰呢?」

  「你想看?」江風說,「我就讓你看看。」

  江風五指收攏成拳,往後一抓,將屋內幾人身上的陽氣抓出一截。

  「呼!」和尚兩眼發光,激動問道:「道長!你這道術是哪個流派?不用符籙也不用結印?這……這能外傳嗎?」

  江風朝著童歡的方向一指,少年跟貴婦扭頭看去,怛然失色。

  少年直接大叫,貼到牆上。

  和尚見江風不理自己,從右邊跑到左邊,殷勤叫道:「仙士,仙士敢問您在何處求道?沒聽說哪家道觀的道長有這等道行啊。」

  張陽陽:「……」

  這和尚怎麼比自己還不矜持?

  小山神拉了下和尚的袍子,也跟著五指相繼收攏成拳,往前一推。

  童歡身上濕潤的頭髮跟衣服瞬間風乾,被水泡至慘白的皮膚也恢復正常。戳著手指無辜站在那裡。

  「喔——仙童!」和尚蹲下身笑問道,「仙童你師承何處啊?」

  小山神叉腰驕傲大笑:「哈哈哈!」

  貴婦跑到和尚身邊,抓著他道:「大師!大師有鬼啊!有鬼你快收了她!」

  「咳,」和尚立馬複了一本正經,說道:「阿彌陀佛。我們佛門講因果輪回,業障回報。諸法因緣而生,命運因緣生法。施主誠心悔過,才是緊要。」

  「道……道長?」貴婦哭腔道,「我們知道錯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先把她帶走吧,這我害怕。」

  江風:「我道門行事要簡單一點。」

  貴婦一喜,張陽陽抱住他的手臂。

  江風接著說:「就管這叫活該。」

  張陽陽攬過江風的脖子,在他面前鄭重比了一個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2
135、二更

  江風拍下張陽陽的手,看似真的要不管童歡, 瀟灑離去。

  和尚快步跟上:「且慢仙士!」

  貴婦見他們要走, 忽然察覺自己要跟鬼住在一起, 臉色大變, 跨過去抓住兒子,跟著要出門。

  和尚回頭,揮了下長袖, 一陣大風將門「砰」得合上。

  二人正巧被堵在裡面,這門好似被什麼東西擋著, 怎麼也打不開, 只能瘋狂叫嚷著放他們出去,聽聲音快要嚇得魂飛魄散了。

  和尚說:「勿追勿送,待會兒就能出來了。你們也不用怕, 鬼怕惡人呐。」

  現在來看童歡並沒有化成惡鬼。看她穿得好好的,模樣端正可人, 哪裡可怕了?

  她還沒殺過人, 周平手上卻已經染上了兩條人命的業障。

  可怕的分明是人心啊。

  和尚雖這樣說,還是問江風道:「仙士, 您真的不管嗎?就將那鬼留在裡面?這不大好吧?萬一就惡化了呢?」

  張陽陽嘿嘿笑道:「這個我知道。嚇嚇他們而已,收鬼還是職責所在。到時候鬼走了, 才能讓他們疑心生暗鬼。」

  和尚點頭:「原來如此!」

  張陽陽說:「別看我們風哥長得老實, 其實心裡也黑得很正義呢!」

  和尚困惑了下。

  這組形容詞能這麼用的嗎?

  小山神在後面邁著大步跟上,快要飛起來了。和尚回頭,見他走得艱難, 就彎腰把他抄到懷裡。

  江風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停步。

  和尚正想問停下做什麼,前方陰氣湧動,隨後一道虛影出現,正是位掛牌的陰差。

  這陰差死了有些年數了,歪頭抱拳道:「聽憑吩咐。」

  江風:「麻煩轉告秦廣王,叫他手下幫忙把童樂、童歡送回地府。再搜尋一下童樂的蹤跡,它現在跟宗策在一起,陰差過去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最好是叫無常幫忙。」

  那陰差尊敬道:「是。」

  「哇——」那和尚一臉放光,「仙士你真是——竟然可以對鬼差都這樣不客氣。」

  他見過許多道士,遇到大小陰差,都是很給面子的。畢竟召請,是借祖師爺的面子。既然是請,就是求人辦事,當然是客客氣氣。做完之後,還要按規矩燒點紙錢。有來有往,才好做朋友。

  江風:「詢問下他二人的意願,要不要回去見父母一面。再看秦廣王允不允許。」

  鬼差:「明白了。」

  江風:「去。」

  那鬼差略一頷首,便消失在原地。

  和尚連忙合十施禮:「阿彌陀佛。」

  江風說:「你可以回去了。這件事情我來就可以。」

  和尚不死心問道:「仙士,就您的法術不可外傳?」

  江風:「不能外傳。」

  和尚失望道:「那便有緣再見。」

  他依依不捨地與眾人揮別,然後也從袖子裡拿出手機,興奮與自己的師門兄弟描述自己遇到的高人。

  江風的手機一直在震,褚玄良著急忙慌地對他進行電話轟炸。

  等終於接起來了,對方連氣都沒多喘一口,快速說道:

  「江風,你看一下我給你發的連結。看到宗策發的宣言了嗎?」

  江風打開網頁,發現一個名字叫「宗策」的個人帳戶,在自己的主頁針對童歡姐弟遇害這件事情,連續發了好幾條資訊。

  都是一些諸如「殺人不受懲罰是在褻瀆生命。」、「包庇未成年人犯法才是在惡意引導未成年人犯罪。」、「資訊時代的發展,社會環境的變化,未成年人的心理狀態發生變化,社會同樣需要進步。」的觀點。

  「如果未滿十四周歲,殺人不承擔刑事責任的話,那我今年身份證上十三周歲,是不是可以去殺了周平替天行道?」

  底下一排的點贊叫好,也有些人不贊同地認為這種附和會誤導未成年人的三觀,然而很快被壓了下去。

  網友看著覺得就是個段子,但宗策顯然是說真的。

  褚玄良說:「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她手底下應該有一堆小鬼,想殺人的話輕輕鬆鬆,根本不需要走這種彎道子。重要的是惹人注目,不是故意要被你發現嗎?」

  江風說:「你忘了她是什麼神?」

  「她……」褚玄良恍然大悟,「啊,我去。」

  宗策就是h省的守護神,本身亦正亦邪,思想偏激。在那個混亂戰爭年代,受信眾強烈意念影響過的信仰影響。所謂暴力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法,所謂世間需要灰色手段促成的公平,在她這裡都是成立的。

  後來被馮道士捉走,脫離了原本的身體,不需要信仰也可以像正常靈物一樣存活,卻依舊沒有改變她的本質。

  暴力懲戒未成年人,對法律的不滿,第三手段的解決方式和對以暴制暴的崇尚,正好與她信仰的觀念原先不謀而合。

  江風問:「這個發帖地點能定位的出來嗎?」

  「她還挺聰明。」褚玄良說,「我總以為他們這些活得久的人,都不大習慣電子產品,沒想到她還挺潮,都知道換ip。剛剛我叫葉警官托技術人員幫我定位了一下,a市城北和城東路那一片,各大網吧都出現她的蹤跡。但十分鐘之前,沒有再發消息了,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吧。」

  江風:「嗯。」

  褚玄良:「我還想問問你有沒有辦法可以找到她。」

  江風:「她不受地府管轄。如果她還帶著童樂的話,或許有可能,如果沒有,就不好找了。我讓附近的鬼都注意下。」

  褚玄良也很抑鬱。

  宗策絕對是他此生見過最難解決的人了。

  雖然網上開始大量刪除熱搜,刪除帶真人照片和名字的評論,然而這件事還是快速擴散並傳播。在各大社交網站開始氾濫。

  官方對人肉事件的忌諱打擊,反而讓網友誤以為是對兇手的保護以及對群眾輿論的抗議。一時間真的是群魔亂舞,各路妖魔出來亂帶節奏。

  這種情況,也給宗策提供了足夠的力量。

  江風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這麼做,畢竟之前並不關注她的社交帳號,但顯然,在這點上她比所有人想像的滑頭。

  江風對她高深的法力來源,也總算有了瞭解。

  過了不久,童樂的魂魄被找到。

  宗策做完事之後,果然沒有帶著他。她抓過不少鬼,拿來煉化為自己驅使,但照她所說,都是為民除害。童樂單純的留戀家人,不是她的目標。

  既然找不到人,江風乾脆守株待兔。

  他讓張陽陽先回去,自己守在周平的家附近,觀察這一代的陰氣變化。

  小山神舉手:「爸爸我幫你,我守那一面!」

  江風說:「那你要藏好一點,別讓人看見,不然到時候我還要去警察局接你。」

  小山神保證:「喔!我明白!」

  他現在會化形了,要躲起來的話,根本讓人發現不了。

  周平跟他母親將背靠在門上,警惕地注視著童歡,不敢眨眼。童歡遠遠站著,沒有靠近。

  房間裡二人的呼吸聲交錯響起。

  此時日頭正高,隨著二人身上的陽氣逐漸彙集,慢慢的,童歡的身形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我看不見了。」周平的手和母親的握在一起,緊張問道:「是不是看不見了?還是她已經走了?」

  貴婦遲疑道:「我也看不見了。應該……應該是走了吧?」

  門外響起保姆的說話聲。她從後面的花圃過來,敲門道:「太太,太太你為什麼要鎖門啊?」

  此時大廳裡擺著的一個玻璃裝飾品突然翻倒,與地面撞擊後碎片四散,有的直接滑到他們腳下。

  「她還在!」周平的神經如同崩斷的弦,尖聲大喊道:「她還在啊媽!」

  貴婦也慌:「快出去!她靠近了!」

  二人轉動著門把手,這時候竟然開了。

  兩人慌不擇路地衝了出去。

  保姆呆愣在原地:「誒?」

  周平衝到街上,又一路衝出社區,體力終於告罄,在社區外的餐廳門口停下休息一會兒。

  「這不是……」旁邊的食客睜大眼,比對著手機和真人,大聲叫道:「周平啊!」

  周圍人紛紛扭頭。

  「這小畜^生?」

  「臥靠這時候還敢出來?」

  「原來長這樣?怎麼沒員警來抓啊?」

  「警官管什麼啊,未滿十四歲呢。這種人渣不就仗著這個無所橫行嗎?」

  周平呼吸急促,開始恐慌。站了起來,和他們拉開距離。

  這些人目光中切切實實地帶著殺意,唇角的笑意讓人膽寒,比恐怖電影裡的反派角色還要陰惻半分。

  那些聲音放大在他耳邊重播,他覺得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對。

  周平抱著頭,拔腿就跑。身後一群人追了上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跟母親分散了。光著腳在水泥路上狂奔。

  身後有一群洪水猛獸不停地追擊著他,他不敢停下。

  用力地喘息,忍受著肺部爆炸的痛感。

  不知不覺,他跑到了一處高層建築的頂樓。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有道聲音在蠱惑著他跳下去。

  周平腳踩著邊緣,搖搖欲墜。

  屋頂的大風一吹,滿頭的冷汗,激得他打了個寒顫,才恍覺自己的失常。

  周平瞬間收回腳步,正在轉身,就聽到身後有人不耐「嘖」了一聲。

  一雙手伸出,意欲將他推下。

  宗策還沒碰到對方,只差一指之遙,先被一雙佈滿皺紋的手給抓住了。

  那雙寒冰似的手骨骼外凸,硬生生箍住了她的手腕。

  宗策一愣。

  半空飄著一個老人,穿穿長袍古裝,頭戴方冠,左手持板笛,笑眯眯看著她。

  他說:「誒,小弟弟,不要隨意殺人。」

  宗策怒道:「誰是你小弟?這把年紀要點臉吧!」

  平等王稍稍睜了一點眼睛,才看情況,抱歉道:「哦,小妹妹,你不要這樣。」

  周平被這憑空出現的兩人驚嚇,後腳踩空,摔了下去。

  平等王立即放開宗策,又把周平撈上來,穩穩放到地上。

  周平跟水裡打過似的,人已經快癡呆了。

  平等王說:「不要急。你的陽壽還有一個小時,我這人向來準時,你不必這樣急著過去見我。」

  周平:「什麼?」

  「誒,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小時,正好可以寫篇作文。你們現代人不是都喜歡做這種假設記錄嗎?還剩三天、還剩一天,都先寫篇作文。現在雖然短了一點,但是夠可以了。」平等王歎道,「學無止盡啊。學到死不算停止,死也要學呢。」

  周平全身都在發抖。

  「你……你是誰……」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平等王摸著自己的長須道,「你肯定聽過我是誰,卻一定不知道我是誰。」

  周平腦袋嗡嗡作響。

  平等王偏頭一看,對著緩緩靠近的人道:「哦,判官,你也來了。」

  江風問:「他陽壽已盡?」

  平等王:「嚇嚇他呢。」

  宗策:「……」

  這你們地府傳統?

  不久,周平的父母也從後面追了上來。

  「來,人到齊了。」平等王盤腿坐下,說道:「我們來算算,還能有多少陽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2
136、畫像

  幾人茫然站成一團。

  周平被他母親抱在懷裡,瑟瑟發抖。

  「來來, 快點坐下, 我們時間不多了。」平等王道, 「本君公務繁忙, 待會兒還得回去呢。」

  宗策趁他們幾人不備,縱身從房頂躍下。

  「啊——」貴婦看那身影劃過,失色道:「她跳下去了!」

  江風來到邊緣, 目光所及處,已經沒有宗策的蹤跡。

  平等王:「判官你不能跳呀, 現在都有種叫監控的東西勒。讓她走吧, 本君掐指算過,你現在放她走,會有意外收穫的。她到時候還是要來找你。」

  他拍了下身邊的位置:「來, 你坐下一起聽聽呀。」

  江風依言抱了小山神過去,坐到他身後。

  另外三人也在膽戰心驚和莫名其妙的複雜情緒中環坐在他們對面。

  「周平。」平等王說道, 「你先是因自己頑劣, 間接害死童樂,至人一死一傷, 且無悔過之心。再因自己心虛,推童歡下河。兩件事, 皆因陽間律法包庇, 未受應有懲治。你知道錯了嗎?」

  周平沒什麼反應,渾渾噩噩的,好似沒聽進去。

  貴婦連忙說:「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失手, 對,失手。」

  平等王也不惱。

  敷衍以對如果有用的話,地獄早空了。

  越是這樣,對自己越不利而已。

  他依舊一副和善的面容說:「周平,那你是這樣態度的話,我只能等你死後,將你帶去地府。那裡有的是時間讓你好好反省。地府裡有不少惡鬼,他們從來不喜歡討厭的小孩子,最喜歡捉弄你這樣不聽話又不悔改的。」

  「哦,對了,是我沒說清楚。他們所謂的作弄,所你們陽間不大一樣。他們會趁著陰差不注意,撕扯他的四肢,讓你痛不欲生。反正魂魄留在地府,尋常傷害你是死不掉的。」

  周平依舊沒什麼反應。

  「我要讓你看看,你就明白。」他說罷拂袖一揮,「此乃我禦下的十六層小地獄。」

  半空出現一道虛影。

  平等王禦下的十六層小地獄層層兇殘,看鬼魂犯下什麼錯,再投下各自位置。

  敲骨、抽筋、淋油、挖腦……一幅幅打十八層馬賽克都不夠的畫面清晰且快速地從他們面前掠過,然後消失。

  周平臉色唰得慘白下來,眼睛猛得瞪大,尖叫:「不要啊!不要!嘔……」

  平等王安撫說:「不要心急,你很快就能進去了。你要在裡面待到什麼時候為止呢?待到因你遇害的童歡、童樂都投胎為止。可是現如今等著投胎的人很多呀,還要看他們自己的意願要不要去。你可能要等個幾十年,甚至一百年,或者更多。這一百多年裡,你每時每刻都要忍受這種責罰,沒有休息的。」

  「我要給你丟到哪一層呢?拔舌拔齒?還是身淋熱油?或者蒸頭刮腦,扒皮抽筋?」平等王看他一眼,自覺想了個好主意道:「這到底有多疼呢?要不這樣,我給你體驗一下,你再自己選一個?」

  周平將頭埋在母親的肩膀裡,驚恐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啊媽,媽!我不如死了,媽你救救我,我不想這樣啊!」

  平等王好意提醒說:「好呀,你死了就直接進去了。」

  「媽——」周平哭著吹一個鼻涕泡,被嚇得神魂聚散。

  貴婦:「求求神仙你原諒他吧,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教好他。他還小,他真的只是一個孩子,他才剛上初中,初中生懂什麼呢?」

  旁邊的中年男人也道:「我們陽間,刑法也是保護未成年人的。您看在他才十三歲,寬容一點吧。」

  「真正什麼都不懂,又怎麼會連殺兩人呢?現在網路上面什麼都有,我看他懂得很多,也知道自己年紀小,做錯事不用受懲罰。他現在是這樣,將來也未必會好到哪裡去。如果你真的心疼他,那你可以把自己的陽壽借給他呀。」平等王說,「我們地府這個,跟你們學嘛,現在也有轉換率的。二十年陽壽換他兩年,你們看怎麼樣?」

  貴婦錯愕張著嘴,欲言又止,卻不敢開口。

  「媽……」周平抱住他母親,「我怎麼辦?我真的不想死啊……爸,爸你救救我!」

  婦人也害怕得牙關打顫。

  男人:「這,這分明是兩件事情。」

  「不,還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們一下。我們古人也說,子不教,父之過。你們兩個也沒有比他好多少。替他求情前,可以多想想該怎麼替自己求情。」平等王笑道,「像你們這種不好好做人的,一般都是活得越久犯的錯越多,所以受到的責罰越重。也不比周平輕多少了。二殿起各殿閻王所掌地獄都在等著你們。你們陽壽還有多少呢?不多了的。」

  一家三口抱頭痛哭。

  江風捂住小山神的耳朵。

  陽壽如果可以轉,那有錢人可能就長生不老了。

  「不要哭了,好了聽我說。我念你年紀尚幼,父母看護失責,所以再給你一個機會。你如今十三歲,離十八還有五年,我再給你五年的陽壽。」平等王說,「爺爺人很好商量,可不會肆意慷慨。五年你還能過多少,看你自己怎麼辦。如果你做錯了什麼,再被記到功過格上,那你就去地府慢慢哭吧,反正做鬼是沒有眼淚的。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要不停地做好事,做多少好事,可以抵消多少罪孽。你還要去向受害者父母取得諒解,這樣你還有寬大處理的機會。」

  周平哭得聲嘶力竭。

  平等王抬起他的下巴,語重心長道:「哭是沒有用的,後悔也是沒有用的。傷害既然已經造成了,就自己承擔好後果吧。聽清楚了嗎?」

  周平點頭。

  「好好做人,不要急著來見我。」平等王起身,笑道:「我在地府等你們。」

  他跟江風略一頷首,衣袍飄起,便將神識收回陰間。

  江風抱著小山神站起來,不再看周平等人,徑直走下天臺。

  他耳邊被哭聲震盪太久,導致遠離了他們,還有幻聽的感覺。

  接起手機,對面童先生也是一陣哭腔。

  「我剛剛看見我的孩子們了。謝謝道長,真的謝謝你。」

  江風:「沒什麼。希望你能儘早放下。你的孩子也可以順利轉世投胎。」

  「我心裡都明白,我……」童先生歎了下,又說:「我想去買回我之前的傢俱,請問你知道它們在哪裡嗎?」

  江風:「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帶玉佩的櫃子被古董店買走了。」

  童先生:「我想買回來,做個紀念。能告訴我那家古董店的位置嗎?」

  江風:「可以,我現在帶你過去吧。你人在哪裡?」

  童先生按照江風的定位把車開過來,見到他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但人已經精神了許多。

  他在車上再三感謝,表示跟妻子了結了一樁心願。知道兩個孩子死後過得好,起碼心裡安生了。有種不單是自我安慰的踏實感。

  童先生不安說:「道長,我想問問,聽說有的人天生命不好,如果有錢就會家宅破敗,我是這樣的嗎?」

  江風說:「是有這種說法,但你不是。人有旦夕禍福,這個誰也預料不到。放開一點,以後會好起來的。」

  童先生鬆了口氣:「這我就放心了。」

  幾人開到古董街週邊,找了個停車位停下,然後步行過去。

  古董店很忙碌,旁邊正停著一輛大貨車,裝卸著一些木板材料,應該是要重新裝修。

  裡面可全都是寶貝兒,老闆就站在店裡目不轉睛地盯著,指揮著他們小心點搬運。

  見人過來,老闆揶揄說:「喲,這稀客最近怎麼經常來了?我這邊正在整理,今天是不能開張做生意了。恕不招待啊。」

  童先生上前說:「你好,我之前搬家,丟了幾件傢俱,現在想買回去。聽說有個櫃子被您買走了,所以來看看。」

  老闆精明地轉了下眼珠,瞥向江風,一面客氣笑道:「怎麼忽然要買走了?我們做古董這行啊,淘到寶貝兒就是自己的,憑得是自己的眼光,當時銀貨兩訖,可是正經購入,不給賠的呀。」

  童先生說:「我懂。我買回去。你賣給別人也是賣,我要買。」

  老闆頓時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是個講道理的,更客氣道:「好說好說。我們做古董這行的,知道對物件的感情,理解理解。可你要等等,我這一團亂,真不知道放哪兒了,過兩天再找給您。」

  後面搬貨的小哥被堵在裡面,只能說道:「麻煩先讓一讓。」

  老闆跟童先生忙走出來,給他們騰路。

  他們搬的是個足有一米長的畫框。江風本來沒在意,可餘光往上面一過,頓時整個人就愣住了。

  他有些失態地跨過去,攔住人道:「等等!」

  老闆被打斷了和童先生的應酬,走過去問:「江風,怎麼?你是想買這幅畫?」

  江風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表情卻不是喜歡的樣子。

  老闆跟童先生不明所以地也觀賞起那幅畫。

  這畫也有些年頭了。

  上面是一個穿旗袍的男人,半長的頭髮梳在兩側,露出光潔的額頭,五官無一處不顯得清秀。

  左手牽著一個女孩兒。看五官分明是宗策,不過只有七八歲時的模樣。

  這男人……

  長得跟判官一模一樣。

  不,應該說是判官肉身。

  江風的臉,是木頭雕刻出來的模樣。判官斷案時的臉,是在陰間千百年神力凶化過的臉。

  要不是再一次看見,他都要忘了自己生前是誰。

  江風心跳聲陡然沉重。

  看著畫上的人,很難說清自己的感覺。

  或許是男人的臉天生讓人覺得好感,有些熟悉,還有些親近,卻並不覺得討厭或恐怖。

  江風問:「這畫,是從哪裡來的?」

  老闆繞過來看了眼,說:「當然是收來的。不過這畫不是什麼名作,連批注印章什麼的都沒有,所以不值錢。我這放在倉庫裡太久,差點都要忘記了。原來還有這麼一幅畫啊。」

  搬東西倆小哥無奈道:「這很沉啊,你們還要看多久?」

  老闆拉著江風叫他讓一讓,江風直接單手抓著畫框,提了起來。

  兩小哥異口同聲道:「臥靠!」

  江風說:「我買下這幅畫,你幫我找到賣這畫的人。」

  「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這畫平平無奇,連署名都沒有。我店裡經手過多少東西,哪能記得清楚?我看這畫還沒畫框值錢呢。」老闆拍手說,「我們也算熟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我沒事敷衍你做什麼?」

  江風:「一百萬。」

  童先生和老闆都是愣了下。

  「江老闆您這是發達了?」老闆甩了下頭回神道,「行,那你就是大爺。大爺你等著!十幾年前的本子我也能給您翻出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3
137、來歷

  早些年電子科技不發達,古董店還是依靠手工記帳的。因此資訊登記的不全。加上這一行見過太多人, 有些客戶行事作風神神秘秘, 留的是姓名不可查的臨時號碼, 這麼多年過去, 聯繫方式是否

  老闆憑著一百萬的動力,將整個倉庫翻了一遍,最後從角落一個堆灰的大箱子裡, 找到了多年前的記事本。

  他該幸運自己在扉頁都給編號寫得清清楚楚,免了他許多查找的麻煩。但他實在是想不起來, 那幅畫是什麼時候買的, 只知道來源久遠,這範圍真大了去。

  於是將十五年前至十年前的記錄,全部翻查了一遍, 看看有沒有線索。

  最後,在這樣一個龐大資料庫裡, 找出了十幾位可疑的人物。

  他按照上面的記錄一個個打電話過去, 九成的人已經失聯了,還有兩個排除可能。

  古董店老闆一臉苦相。這錢要是賺不過來, 他這陣子都要寢食難安。

  那可是一百萬。

  江風說:「現在空號或已經更換用戶的,你可以把號碼傳給我, 我找人幫忙查一查。」

  「好的好的。」老闆打聽道, 「江風啊,這畫上的人很眼神嗎,你為什麼這麼關注?難道是你家人?」

  江風含糊其辭地應了是。

  長得跟他這麼像, 又跟宗策在一起,很有可能就是v市那個失蹤的山神。

  他的屍骨一直埋在山裡,山林又孕養出山神,他在成靈化形的時候,可能被自己的屍骨影響也說不定。

  或者,還有可能,他就是受判官屍骨靈力幫助才化得形。

  江風把號碼報給葉警官,讓他幫個忙。

  葉警官那裡搜查了一遍,最後也沒什麼收穫,隻回饋給他兩個手機號碼,江風撥過去之後,發現對不上號。

  找人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尤其還是個數十年前,毫無線索的傢伙。

  小山神留在江風身邊,看看電視,陪著出去吃吃東西。

  江風問:「你能感應到附近有別的山神嗎?」

  「不能。」小山神舉手驕傲道,「但是我能找到你!」

  江風拍了拍他的腦袋:「你可以好好修習法術。下次要是見到宗策,跟她多學一點。」

  小山神比劃著手說:「那她回來了我再回去。我現在也可以練習法術,你看我超厲害的。」

  江風想如果是與山神有關的事,小山神在這邊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就沒催著他回去。

  小山神這兩天過得兢兢戰戰。

  原本想最大限度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讓江風暫時望了他的存在,就刻意安靜下來。餓了不說吃飯,冷了不說加衣。晚上江風要是不管他,就很自覺地爬到沙發上去睡。

  過了兩天,才終於發現江風的意思,整個人又放飛了,拉著他出去買新衣服跟書包。

  正好,學校導師生病了。

  住院期間,江風拿著論文過去找他簽字。

  對方看著形容憔悴,四肢乏力,整個人好像大病過後的勞損,偏偏醫院查不出原因。看江風出現,哪敢不簽?刷刷幾筆,一次歸檔。還特意跟答辯團的其中一位老師打了招呼,讓人到時候方便放水,帶他一程。

  張陽陽羡慕得牙口泛酸,可惜現在改名江風已經來不及了。

  解決了答辯,江風又開始無所事事起來

  他這邊的重要調查陷入僵局,準備使用終極手段,讓孔溯幫忙,利用流量,發個失物招領,看看有多少人見過這幅畫,或者是畫上的人,再整合線索進行探查。結果古董店老闆那邊卻先有了新發現。

  「找到了!這個應該是。」老闆笑得臉都要抽了,「這圈子就是小哈,我托朋友問了一遍,最後發現我們竟然認識同一個人!他跟那家人兩年前還有聯繫,手機裡留著個號碼,說是保持接通的。我這就打過去看看啊。」

  他懷揣著希望點了那條記錄。

  當提示音停止,對面發出了個困惑的「喂」的時候,他簡直要跳起來。

  老闆咳嗽一聲,對江風比了個手勢,冷靜下來開始對話。

  「喂,您好。是這樣的,十年前的時候,您在我這裡賣過一幅畫,畫沒有題名,上面畫的是一個年輕人和一個女孩兒……」老闆又說了些細節,讓對方辨認:「請問還記得嗎?」

  對面沉默了片刻,才問道:「你是誰嗎?」

  老闆:「我就是那家古董店的老闆。請問這是您的畫嗎?」

  對面問:「是我畫沒錯,但是我沒賣啊,我當初捐掉了,讓他們捐給非盈利的博物館。所以你是從哪裡買的?哪家慈善機構這麼缺德?」

  老闆:「……」

  他說怎麼就找不到呢,原來是記串了。

  老闆尷尬道:「這個呢,我是輾轉入手的,它的來源究竟是哪裡我也不知道。現在有人想找賣主……」

  「嘟……嘟」

  對面直接掛斷。

  老闆一臉無語。

  江風說:「我來打。」

  老闆把號碼轉發給他。

  等再次接通後,江風直接道:「你好。我認識畫上的那個人,他對我非常重要,我正在尋找他的線索。請問能告知具體情況嗎?我可以支付足夠的報酬。」

  老闆嘀咕說:「你還有錢啊?其實你可以找我幫忙查,我們路子廣,什麼人沒見過?」

  對面的人有些猶豫,也很遲疑,大概怕江風是騙人的。

  老闆無奈,又托關係讓對方作保,這才搞清楚兩邊的事情。

  對方終於答應他的請求。並給了他現在的住址。

  江風找好時間,定好車票,跟小山神一路趕去。

  對方不在a市,距離有將近四個多小時的動車車程。江風到的時候,對方還特意開著車,去車站接人了。

  畫作的主人,是一對夫妻。

  夫妻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一個叫柳玉,一個叫柳夢紅。都已經五十多歲。目前家庭條件還算可以,以前靠著經商起家,現在衣食無憂,在家休息,偶爾會去兒子的店裡幫忙收銀。

  「其實我也不是很缺錢,我們日子過得挺好的。」柳夢紅一進門就先開口說,「就是你說要找人,我們想或許可以幫幫你。」

  柳玉示意:「坐吧。」

  江風:「謝謝。」

  小山神滑著滑著,靠自己蹭上沙發。

  柳玉這把年紀的人,都很喜歡小孩兒。看小山神乖乖坐在一旁,拿起桌上的東西逗弄道:「來,給你吃,多吃點。」

  小山神順勢抓在手裡,沒吃,跟著點頭說:「謝謝。」

  柳夢紅說:「能不能問一句,畫上的人跟你是什麼關係?」

  江風直接拿出了一張宗策的照片給她看。

  這還能有什麼疑慮?柳夢紅驚呼說:「哎喲,真像啊。遺傳的基因真是神奇。這麼多代了還一模一樣的。」

  柳玉:「電視裡也有真的嘛。」

  柳夢紅:「是啊。」

  兩人看著要扯遠,江風問道:「這幅畫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是我家裡一直留下來的,我都不知道他是誰。我整理鄉下舊東西的時候,就把它帶上來了。它一直掛在我們家對院子的那個廳牆上。我們老房子嘛,就是好幾戶人,中間有一個大空地的,你知道那種構造嗎?」柳夢紅說,「我以前以為他是我們家親戚,可能是我太公或者更早的誰,結果我爸媽說不是啊。」

  柳玉從桌上拿過眼鏡擦著,說:「你都沒跟我說過。」

  柳夢紅:「我都不知道他是誰我怎麼跟你說啊?你不要打我的岔,真是!」

  她嫌棄地翻了個白眼,繼續說:「我媽說,那畫就是我太公畫的。那時候是五零年代?還是六零年代?反正就是最窮的那時候。這個人,來了我們村裡,幫了我們什麼忙。當時村裡就我太公跟人學過畫畫,所以為了感謝他,為他畫了一幅畫,之後還一直掛在房間裡。」

  柳夢紅笑道:「我就說嘛,這個人的穿著氣質跟我們家完全不一樣的。我們那村子以前窮得很,連私塾學校,都要去另外一個鎮裡上,怎麼可能會穿這樣的衣服?這根本不是幹活的衣服,不會穿這個的。」

  柳玉說:「五六十年代了都,那時候有連衣裙,有工裝褲,有襯衫了,時髦的人穿西裝的好吧?很少有人穿這種衣服了。往前數二三十年,抗戰的時候,有可能。」

  江風:「所以他是什麼時候去你們村的?三四十年代。」

  「我不知道。」柳夢紅說,「我媽當時說得不清楚。她現在已經離開了。」

  江風:「那村的位置在哪裡?村民可能有人還聽說過。如果是五六十年代的話,或許還有知情者活著呢?」

  兩夫妻對視一眼,柳夢紅說:「我是真不喜歡那地方。我年輕時候奮鬥的目標就是離開,然後再也不回去。」

  柳玉:「人家又沒讓你去,不就問你個地名嗎你瞎扯?」

  柳夢紅不悅道:「嘖,你老跟我杠幹嘛?懟我一句你就心裡痛快是不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吵吵,這我家的事我懂還是你懂?真是,賣弄什麼呢?」

  「你家那屁大點的事我能不知道?都一個地方出來的。」柳玉說,「你讀過書嗎你就說自己懂,我是在糾正你的話。說話要實事求是有點根據,別在這裡誤導人家小同志。」

  兩人說著開始爭吵,江風想插都插不進去。一時間有些無語。

  這究竟是怎麼鬧起來的?

  這時門鎖一響,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進來。

  江風站起來打招呼。

  對方進門脫下外套,掛到椅背上,然後尊重說道:「爸媽我回來了。我現在給你們做晚飯。」

  柳夢紅淡淡應了聲:「哦。」

  柳玉也坐著沒動。

  這種生活方式也是很奇怪。

  江風以為是他們家庭關係不和。

  柳玉見江風往廚房的方向瞟,得意炫耀道:「我兒子,我快三十歲的時候才生下來的,特別聽話,非常懂事。學歷也高,用你們年輕人的話怎麼說?完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3
138、奇怪

  江風聽到開冰箱的動靜,然後是水流的聲音, 再之後青年開始擺弄各種東西。

  對方似乎真的會經常做飯。

  兩位老人習以為常, 拿著茶几上的東西繼續吃著, 還打開了電視。

  江風是不大清楚, 但兒子剛剛結束工作回來,一般父母不會問候一聲,幫個忙, 或讓休息一下嗎?

  廚房進展得有條不紊。江風開口問:「家裡的家務,都是他在做嗎?」

  「是啊, 他特別懂事。從初中開始, 一直包攬家裡的事情。什麼都要做,還不許我們搶。我們兩夫妻閒著嘛,每天沒什麼事情好插手的, 就在外面跟人打打牌、跳跳舞。跟一起的老太太老哥哥說啊,他們還不相信。那些家裡跟年輕人一起住的, 基本上過得跟個保姆一樣, 要燒飯買菜帶孩子,自己出了養老金, 還被兒子媳婦各種嫌棄。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看著都可憐。嘖嘖嘖。那不然別住了不就行了嗎?他們不行,各個拿孩子當個寶, 離不開。」柳玉言語間特別驕傲, 臉色紅潤道:「而且啊,他以前的成績還特別好,高中的時候沒掉過班裡前三的。大學也是名牌大學, 還是我選的呢。」

  江風有些驚訝:「他大學是你選的?」

  「不止啊。他連專業都是我選的。的確是很懂事聽話,聽大人的話,總是沒錯的,畢竟我們見識多嘛,也是為了他好。」柳玉拍著腿說,「唉,就是那專業出來就業前景不怎麼好,問了一圈工資都一般般,我就投資,讓他開店去了。」

  柳夢紅:「就是你自作聰明。本來選電腦跟金融多好啊?前幾年行情好,我聽說他們年終獎都有幾十萬呢。」

  柳玉:「你聽說你聽說,你聽說的幾件事情能是真的啊?聽他們瞎吹。」

  兩人似乎說不到兩句,就會吵起來。

  江風:「那看來他很聰明。」

  柳夢紅說:「靠努力呀!年輕人不努力怎麼能行?他初中的時候成績也不好,那個年紀的孩子都有點叛逆,後來就學乖了。」

  「我就說現在的父母都不合格,教孩子跟養皇帝似的,這個不敢說,那個不能做。搞各種稀奇古怪的名詞,給他們解釋開脫。什麼叛逆期啊,中二症啊,所以小孩兒稍微不順一點,就要死要活。不,蹺課啦,絕食啦,嘖嘖。」柳玉嫌棄著揮手說,「全是慣出來的毛病,都什麼玩意兒,打一頓就好了。我們那個年代,誰敢這麼做?都是求著讓父母給自己上學的。他們太嬌慣了,我都看不下去。」

  柳夢紅可惜道:「我小學的時候成績也很好的,但家裡窮,初中都沒讓我念。後來我自學了兩年,現在才開始認字。」

  柳玉:「要我說人品比學歷重要。我們開店的,平時用不到太高的學歷。學歷還是為了他自己的面子啊。知識是會忘記的,但人品要跟人一輩子。小夥子,記住啊。」

  江風觀察了一下屋內的情況。

  只有二老跟青年的物品,沒有年輕女性的生活痕跡。

  可剛剛看青年,年紀也在三十邊緣,或者以上了。

  江風問:「他還沒結婚嗎?」

  「沒呢。之前談過一個女朋友,我介紹的。本來是要結婚了的,結果女方提出結婚後不跟我們一起住,我沒想到她家風是這樣的,就讓他們分手了。」柳玉眉頭一皺,生氣說:「哪有不跟父母住的?那以後老了是不是也不管了?這種女人娶進來幹嘛?」

  柳夢紅說:「我們很開明的。反正他有錢,怕什麼?」

  江風覺得這家庭有些魔幻:「他同意了?」

  「我說了,他很聽話的。」柳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道,「而且我是為了他好,他為什麼反駁我?」

  「這種婚姻大事嘛肯定要參考父母意見的,我們兩個堅決不同意,難道他還不認我們嗎?這什麼兒子哦?」柳夢紅問,「小夥子,你爸媽呢?」

  江風說:「我沒有父母。」

  「哦……這樣啊。」柳夢紅磕著瓜子說,「那你挺可憐的。不容易吧?」

  柳玉:「所以你理解不了家庭的觀念,這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

  江風:「……是嗎?」

  幾人莫名安靜下來。客廳裡電視音量開得老高,伴著哢嚓哢嚓的嗑瓜子聲。

  螢幕裡在放□□十年代的鄉村劇。

  柳夢紅見他還不走,委婉催促道:「你那個……還有其他的事嗎?這樣,我把村裡地址寫給你,你自己去找吧,我們不回去的。」

  江風說:「好的。」

  柳玉戴上眼鏡,抽了紙筆,在上面寫下一行簡略的地址。

  他的字跡有些稚嫩的感覺,看來不習慣寫字。

  江風要給他們錢,對方不收。

  柳夢紅說:「本來那副畫也不值錢。我搬家的時候整理出來,不方便帶出村,所以捐給了博物館的一個工作人員。現在要是能幫你找到親人倒是挺好的。這種事情收什麼錢啊?沒事沒事。」

  江風推脫不過,於是作罷。

  柳夢紅起身道:「不送了啊。」

  江風點點頭。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在做飯的青年也走出來。

  對方站在廚房與餐廳推拉門的邊緣,面帶笑容,平靜地說:「慢走。」

  然而當江風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有一瞬間,從他眼睛裡看出了恐慌。

  或者說,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還有憤怒與憎恨的情緒。配在那張臉上,顯得極為違和。

  只是稍一出現,轉瞬間又消失。

  小山神打了個哆嗦,拉著他的褲腿,遲疑道:「爸爸?」

  江風改了主意,退回到玄關,問說:「抱歉,我能借用一下你們的廁所嗎?小孩兒肚子有點不舒服,可能吹風了。」

  柳夢紅略帶猶豫,還是指道:「那裡就是客用的廁所。」

  江風牽著小山神,進了廁所。

  在裡面耽誤了一小會兒,江風聽到青年親切的喊聲:「爸、媽,吃晚飯了。」

  這時候聽起來,竟然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江風說:「待會兒你就說你餓了,想在這裡吃飯。」

  小山神點頭:「嗯。」

  江風按了下衝水,又洗了手,才走出來。

  柳夢紅見狀,客氣地多問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

  正常人這時候肯定是要拒絕的,江風俐落接了一句:「那就麻煩了。」

  二老嘴角不自然抽搐了一下,保持著風度請他落座。

  柳玉坐在主座,柳夢紅坐在他的左手邊。

  他們的兒子則坐在較遠的位置,示意江風坐在他前面。

  青年臉上毫無破綻,分別夾了一枚蝦到二老的碗裡,說道:「爸、媽,多吃一點這個。」

  柳玉:「吃你自己的就好了,不要給我夾菜呀。」

  青年還是不停地照顧他們:「多吃點菜,您血壓又高了,再多吃點木耳。來。」

  柳夢紅嘴上埋怨,表情卻是高興的:「好了好了。」

  二老吃飯的速度很慢,小山神就更慢了。反正他多少都能吃得下去,江風不要他停,他就抱著塊骨頭繼續啃。

  青年最先吃完,把碗筷拿到水池裡泡著,又主動去陽臺,開始洗他們放在籃子裡的衣服。

  江風跟了過去,對方努力埋頭幹活,似乎沒有注意到他。

  青年熟練地挽高袖子,打肥皂,搓洗。

  「不用洗衣機嗎?」江風問,「這裡不是專門買了個小型洗衣機?」

  對方疏遠而客氣說:「會褪色,還是手洗方便。一件兩件薄的衣服放洗衣機的話,會被他們說浪費水電。」

  江風:「你待會兒還要做什麼?」

  青年:「我嗎?待會兒再把地拖一遍,把碗洗了,再給他們煮泡腳的生薑水。洗個澡就可以睡覺了,明天早上六點,我還要起床開門。」

  江風:「你不會覺得太累了嗎?」

  青年轉過頭,真誠而幸福的表情說:「這是我作為一個兒子應該做的嘛。」

  江風挑眉:「哦……」

  青年重新轉回去洗衣服,江風就站在他身後。

  他放在洗衣機背上的機械手錶一秒秒走動,銀針在錶盤裡轉了一圈又一圈。

  江風有種異樣感,卻說不出來。

  這時青年忽地轉身,用力抓住他的左手手臂。

  「兒子啊……」

  與此同時柳玉的聲音響起來。

  青年也猛得抖了下。

  柳玉出現在陽臺口,負手問道:「你們在幹什麼呢?」

  青年匆忙收手,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這把你的衣服給弄髒了。」

  柳玉嘟囔:「你這孩子怎麼做事的?」

  江風衣服上沾了點泡沫,但不算大事。

  柳玉問:「時間不早了,再不去賓館,天都要黑了。小夥子你酒店定好沒啊?」

  江風:「定好了。」

  柳玉明裡暗裡想趕人走:「現在可以叫計程車的,你男的沒什麼關係,這裡很方便的。」

  江風說:「謝謝,我知道了。」

  他這實在是賴不下去,帶著小山神去洗手,然後離開。

  江風一出柳玉家門,就開始聯繫葉警官。

  他把柳玉一家幾人的名字跟住址報過去,說:「麻煩你幫我查一下這幾個人的身份資訊,包括他們的工作學習資訊。」

  葉警官嘴裡像叼著什麼東西,含糊說:「啥?我們檔案裡有的記錄可以先找給你。這家人怎麼了?」

  「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江風說,「我在追查一個人,剛好查到這邊。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所以想核實一遍。」

  葉警官:「哦哦,你們這些人的生活我是不懂。維護世界和平是吧?加油幹啊兄弟。有情況我聯繫你,保持手機開機。」

  江風「嗯」了兩聲,與他結束通話。
   本帖最後由 joanna098 於 2019-4-21 20:04 編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20:03
139、改變

  傍晚時分, 社區裡有不少出來散步或遛狗的人。

  江風在附近的涼亭裡坐了一會兒, 碰到一個過來的老太太, 便主動與她寒暄。

  他指著一處道:「那邊那棟樓,有一戶姓柳的人, 你認識嗎?」

  「我當然知道啊。我們經常一起坐這裡喝茶聊天的。」那老太太說,「你是他們家親戚啊?」

  江風說:「我是他兒子的……朋友。」

  老太太:「這麼年輕?」

  「是。」江風說,「在店裡認識的。剛來這裡吃了晚飯, 準備回去。」

  「哦哦, 」老太太, 「那怎麼還坐這兒呢?再晚天黑了呢。」

  江風笑道:「隨便聊聊而已。我有一個女性朋友,她讓我幫忙打聽打聽柳先生。他不已經三十來歲了,還沒結婚嗎?」

  老太太一臉過來人的表情道:「對, 是沒結婚呢,我們這邊人都會說這個的,你想打聽什麼呀?」

  江風:「他怎麼會一直不結婚?我看他脾氣好,學歷高, 家境也不錯, 應該有很多女生喜歡,難道是因為眼光太高了?」

  「不是他眼光太高,是他父母要求太高。」老太太嫌棄說,「好孩子的確是好孩子, 可太聽他爸媽話了,有些事情是不能聽的呀,他總得要主見你說是吧?畢竟他是年輕人, 我們都老了,這個時代還是他們的呀。科技發展,社會發展,又不是為了年輕人像老一輩一樣的生活方式活著是吧?」

  江風由衷驚訝道:「您的觀點真開明。」

  老太太揮著手裡的小扇子說:「看開了看開了,就算看不開,遇到老柳他們也看開了。我這思想覺悟多虧了他們呐,我女兒兒子都說我頓悟了。」

  江風笑了一下,繼續問道:「柳叔叔跟柳阿姨很喜歡控制別人?」

  「老柳啊……其實也是個好人。平時不會做壞事的,看見要幫忙的人嘛方便的也會去幫把手。就是普通的好人嘛。可是怎麼說呢?」老太太糾結道,「他們說起自己對兒子的掌控,是一件很值得驕傲的事情。我就覺得有點可怕。一方面肯定是因為小柳太縱容了,一方面是他們真的太古板了。」

  江風:「您是說他們對孩子管得太嚴格了?」

  「都不用管,說一句就好了的,我看小柳從來不反駁。」老太太說,「哎喲,我跟你說啊,我這輩子沒見過這樣的孩子,好像一點意見都沒有,什麼都要靠父母的。那不就是個廢物嗎?可不是啊,他離開父母,什麼事都能辦得了,跟他說話,也很有主意的樣子,還知道什麼是對錯,脾氣特別好。就面對他父母,什麼無原則的錯事都可以做的。這怎麼回事哦?真是太奇怪了。」

  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小夥子我跟你說句實話啊,你要是真對你朋友好,就別讓她跟小柳談戀愛。小柳這魔症了,嫁進來肯定是伺候二老的命。他們兩個老說自己兒子多孝順多孝順,以為我很嫉妒,我一點都不羡慕。這不害人嗎?這要是我兒子啊,我得心疼死了!」

  「你們也覺得不對勁?」江風說,「我剛才吃飯的時候,也覺得哪裡很奇怪。他們家一直這樣嗎?」

  老太太說:「這我怎麼知道啊?」

  江風靠近了她道:「麻煩您仔細想想,他們就沒有出過跟柳先生相關的,比較大的事情嗎?柳先生是真的一直沒有反抗,還是反抗過,但是最後又被壓下去了呢?」

  「嗯……」老太太想了很久,說道:「不說有沒有,兩年前啊,還是三年前來著,我這日子也過糊塗了。就有一次吧,小柳不知道做什麼,叫了社區的救護車。我看他被送上車的時候,身上都是血。我還聽隔壁的人說,他是割腕自殺了。」

  「嘖嘖。」老太太眼角的皺紋深深擠出,一副極為同情後怕的表情:「我當時還以為他是終於受不了然後自殺了,我們社區的人都這麼認為。結果沒幾天,他又回來了。都沒什麼休息,直接去工作,家裡的活還是他幹。看著實在太讓人心酸了,我說這孩子過得真苦。」

  江風:「哪家醫院?」

  老太太:「直接喊的120,我也不知道哪家醫院啊。」

  江風:「好的。謝謝。」

  老太太終於轉回來了:「你到底想問什麼呀?」

  「隨便問問。」江風說。

  葉警官那邊終於把柳玉一家人的檔案資訊發過來。

  檔案上的記錄一般都比較簡單,諸如柳先生——柳方平的就讀記錄,工作記錄。

  江風讓他幫忙補了一份就診記錄,葉警官翻出來後,給他傳了一張圖片。

  柳方平平時不怎麼去醫院,零星的幾條記錄就顯得非常明顯。

  當時負責治療的醫院離社區很近,江風打開醫院的官網,查找今日值班醫生,發現趕巧,今天正好是那位醫生。於是乾脆領著小山神過去。

  「我有印象,太有印象了。」那個醫生說著,頓了下,再次確定道:「你們真的是員警吧?」

  江風摸著一張□□說:「當然。不然你以為我的資訊是從哪裡來的?而且我只是想瞭解一下事情的經過,並不過問病人的**。」

  醫生將信將疑地「哦」了一聲。不過江風問的問題確實不算什麼,所以就沒在意。

  「他當時送過來的時候,手腕上有一道割傷,是水果刀割的,看上去下手非常利索,不是一心求死的人,絕對下不了這狠手。」醫生說,「他送過來的時候還有神智,但是表情猙獰恐怖,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我,想說話但是又出不了聲。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傷口太疼才讓他有這種反應,反正當時他情緒不對,還不停地躲避,身體僵硬。我的直覺告訴我,他是真的想死的。」

  「我安慰了他一下,可是他身體一直抖,後來就暈過去了。我說啊,一般兒女自殺,送到醫院來以後,父母都要哭的吧?多少也要悔恨或者唾駡一下。他媽媽就趴在他身上,光說兩句話,『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醫生說,「我覺得這場面不大對,但是我的護士說很正常。」

  江風:「那柳方平的表現正常嗎?」

  醫生:「……我覺得不正常。第二天,就第二天,柳先生已經可以起床了,可是身體還比較虛弱。我去查房的時候,他躺在床上……給他媽削蘋果。泡奶粉、換熱水一類的,都是他自己做的。跟我在病床上看見的狀態完全不一樣。我這輩子沒見過哪個病人精神狀態調整得這麼快的。他對他爸媽非常孝順,說讓他們擔心了。還跟我說自己是被碎片劃傷的,不是自殺。我就說哦。」

  醫生一臉他在懷疑我智商的神情:

  「劃傷要是能劃出那種口子,碎片物肯定還嵌在傷口裡。呵呵。而且什麼玻璃製品,能摔出刀的形狀?」

  江風:「詭異。」

  醫生:「可不?」

  江風:「他當時有跟你說過什麼奇怪的嗎?」

  「……我覺得他說得每一句話都很奇怪。」醫生無語說,「……很刻意。對父母禮貌疏離到讓人覺得刻意。不像是孝順父母,而是在伺候主子。明白嗎?親子之間難免也會有矛盾啊,柳先生沒有。」

  江風:「明白。」

  醫生遲疑問道:「我不是精神科的……他是不是被洗腦了?」

  江風說:「沒有。沒事。」

  江風從醫院出來,過去帶了坐在大廳裡等候的小山神。

  他晃著腿從椅子上滑下來,主動去牽了江風的手。

  外面的天已經是墨黑的了,兩人叫了計程車,轉道去賓館。

  小山神問:「爸爸。柳叔叔奇怪是因為他太聽話嗎?」

  江風:「你可以這樣想。」

  小山神:「可是聽話不好嗎?我也聽你的話啊。大家不是都說,要聽大人的話嗎?」

  「有些事情,你要自己知道對錯。」江風說,「如果我讓你去做壞事,你就不能聽。」

  小山神:「可是爸爸不會讓我去做壞事。」

  江風:「可每個人都會有一些不同的意見。誰也不能叫別人完全的順從自己,畢竟,你不會是第二個我。允許每個人的不一樣。」

  小山神樂呵呵道:「爸爸說的對!」

  兩人睡了一覺起來,第二天早上,江風再次帶著小山神出門。

  他還記得柳玉柳夢紅說柳方平初中時期有些叛逆,說明那個時間段,柳方平還是正常的。他就順著這一點繼續問一遍。

  柳方平初中時期的班主任已經不任教了,賺取了教務處。時間比較好抽。在聽江風說柳方平已經失蹤,又順藤摸瓜調查到初中履歷裡來的時候,明顯有些驚訝。

  他幾次想要打探消息,可惜都被江風推諉了過去。

  江風問:「他當時是個怎樣的人?」

  「這麼多年了吧,我還真記得不是非常清楚。」班主任遲疑說,「不過,對這名字是有一點印象。我們做老師的,有時候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幾個搗蛋的學生?」

  江風:「您的意思是,他以前很叛逆?」

  「應該是吧。叛逆期嘛,又是男孩子,管不好就容易出事。尤其是成績不好的,長得又帥,很容易被身邊不成熟的價值觀影響,覺得讀書沒用,四處浪跡才是真帥。」班主任笑道,「哦,他們讀書的那個年代,班上武俠小說跟玄幻小說還是很流行的。現在的學生志向又不一樣了。」

  江風:「他後來應該學乖了吧?是怎麼學乖的?」

  班主任困惑道:「你到底說哪個學生?」

  他從底下的櫃子裡抽出幾本硬殼的資料夾,在裡面翻了翻,最後停在柳方平的班級照片上面。又把照片拿起來,下面留著他自己當初寫的筆記。

  班主任拍了下腦袋,想起來道:「對嘛,就是他,我對這個學生記得非常清楚的,之是對不上那張臉。原來是柳方平啊!」

  他說:「他以前的確是很調皮的,還經常蹺課去網吧。不好好上課,要嘛看課外書要嘛就是睡覺。我請過好幾次他的家長,到後面他家長就不來了,只說讓我狠狠打,把他教乖。哎喲我哪敢呀?體罰可是要吃處分的。」

  班主任說:「是後來有一天,他在食堂排隊的時候,因為有人在前面插他的隊,他很生氣,然後一拳把別人鼻子給打骨折了。那學生家裡有點背景,事情鬧得挺大。叫了雙方父母,好好商談賠錢,最後柳方平被暫時留校察看。我們學校,那個年代的處分,是沒那麼快記入檔案的,只要初三的時候表現好,能消。他那時候回家待了一個多月。改變就是那一個月裡發生的,回來之後,整個人就開始改變了。」

  班主任:「神態、語氣、眼神,都有點不一樣,但變化還不算很明顯。慢慢的繼續改進。以前我們老師根本不敢罵他,可是在那之後,怎麼教訓他都沒有反應。他開始非常努力的學習,每天晚自習都在看書寫字,能安安靜靜坐上好幾個小時。作業什麼的都在寫,成績提升飛速。」

  江風:「這種轉變,您不覺得奇怪嗎?」

  「覺得啊。但我老師是相信學生會頓悟的。」班主任說,「但是有一次,他忽然跟我說,他說他被他爸媽控制了。他哭得特別厲害,還抓住我的手讓我救他,說自己快受不了了。」

  班主任抿了下唇,「我當時以為是家暴,就馬上給他報警。結果員警來了,家長也請過來了,錄口供的時候,他很平靜地說我記錯了。這怎麼可能?就忽然變了一個人,大變樣的那一種。我說這孩子有前途啊,演技賊棒賊棒的,可也很生氣,他這不是唬我嗎?員警走了之後,我就問他為什麼要騙我,他說想試試老師是不是真的會關心學生,還說我是個好老師。你說這孩子……他真是。」

  江風:「這樣的事情,之後還有發生過嗎?」

  「有的。」班主任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可是啊,時間太久了,我記得不清楚,可能跟我做得夢串起來了。」

  江風:「我明白。您只管按照您記憶裡的來描述就可以了。具體情況我可以自己判斷,不用擔心。」

  「好的好的。」班主任於是放心地說下去。

  「第二次,是某天晚自習結束之後。班裡學生都走了,就他還在。我過去催他關燈回宿舍,就看見他呆愣愣地坐在位置上。我拍了下他,他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又是那樣,看見我就開始哭,眼淚嘩嘩得流。他說自己想死,可是沒勇氣死,但真的太痛苦了。還說知道自己錯了,希望我能給他一個機會……」

  班主任有些遺憾地低下了頭。

  江風沒有打斷他。

  「我們聊了有一個多小時,他跟我說了很多。他說父母對他控制欲極強,連他玩的玩具,看的書和玩的遊戲,都要嚴格管制。家裡還整天吵架。兩人都不是個合格的父母,從來不關心他,有時候連他吃沒吃飯都不管,但又什麼都想來指手畫腳。」

  「說那次他被罰回家之後,開始變得身不由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只能照著他爸媽的話做事。唉,學生的壓力也是很大的,家長不理解,他們認為是小事,可對學生來說,就是那麼痛苦啊。我當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我第一次看見那要強的孩子哭得那麼傷心。特別難受。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學校的心理醫生,然後還聯繫了柳方平的父母。」

  江風:「之後他又否認了?」

  「是的。」老師說,「他還是說我記錯了。他父母也不在意。很快他就畢業了,我想管也管不到。他初二的時候,成績還是倒數,基礎打得特別差。初三畢業的時候,成績是全市前茅,拿著獎學金去了我們市最好的高中,可見他一年裡有多努力。一般人都沒那種毅力。有時候我看他的黑眼圈跟暴瘦的身材,都覺得心疼。」

  「之後有第三次嗎?」

  「坐下來好好聊的第三次倒是沒有。可他有時候會變得很奇怪。好好一個人,本來在跟你笑,忽然臉抽搐起來,然後又很快恢復原狀。感覺在做鬼臉一樣。這樣的情況我倒是看到過幾次。」

  江風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您的配合。」

  「他真的失蹤了嗎?」班主任問,「我當時就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壓力過大產生了人格分裂,然後……可惜他畢業得太早,我想幫都幫不上。」

  他低下頭悵然道:「太可惜了。早知道我當時應該再多管閒事一點。畢竟他身邊都沒一個可以談心的人。但是他都向我求救了,我卻沒能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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