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神魂之判官 作者:退戈(已完成)

 
BabOdin 2019-4-21 19:21:4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98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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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神魂之判官

【作者概要】:退戈,女,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靈異 > 靈異鬼怪

【內容簡介】:

  江風以為自己就一普通的外賣小哥。

  直到有一天,忽然出現一名少年,小心地抓著他的手說:「判官判官,我是閻王。」

  「……」江風道,「閻王閻王,我也是閻王。」

  閻王轉身,對著黑白無常淚目道:「我就知道,他想篡我位很久了!」

  ----

  「那些人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叫我別再糾纏。難道人死了以後,連個申冤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他們看生死,我只斷對錯。」

  「你是誰?」

  ——「判官。」
  
【其他作品】:《賺錢真的好難哦!》、《強勢逆襲》、《神魂之判官》、《力荐河山》、《最佳二傳》、《第一道派魔導師!》、《第一戰場指揮官!》、《第一科舉輔導師!》、《神將降臨[末世]》、《中二觀察實錄》、《總有辣雞想帶我飛》、《重生之證道娛樂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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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2
1、判官

  六月初五——天氣很熱。

  江風不是單想說這句廢話,只是熱天裡,實在憋不出幾個有用的字。也不是故意要記農曆的日子,而是整天往古玩街裡送外賣,已經零零散散聽他們提了好幾次。

  今天應當是陽曆七月二十,初伏天。a市熱得能讓人失去理智。

  江風騎著小電驢,放緩速度,駛進街道。

  或許是因為這鬼天氣,街上行人稀少。要嘛都在店裡躲著,要嘛等著晚上再來。

  江風頭上帶著遮陽帽,此刻汗漬全被悶在裡面。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曬得通紅,熱傷已經開始蛻皮。

  怕熱,他非常怕熱。

  汗水噠噠地往下滴落,然後他停下了電瓶車。

  籲出口氣,江風四肢發軟,將餐盒拎在手裡,悶頭走進旁邊的店鋪。

  他最初頭部受傷,醒來以後什麼都不記得。隱隱覺得自己是一個幹大事的人,起碼應該是一個可以睥睨眾生的傢伙。

  後來上網搜了一下,發現每個中二期的人,都會有這種錯覺。而他明顯已經超齡了。

  所以為了生計跟學費,他還是出來打工了。

  他推開門,一股涼氣撲面而來。

  江風渾身一抖,就像乾涸的魚進了水,甩了甩頭,打了個哆嗦。

  他的手指被袋口勒得一片青白,將餐盒在櫃檯放下後,跟老闆說了一聲,轉身準備出去。

  「坐一會兒嗎?今兒天太熱了。」

  江風摘了帽子,退到一旁,貼牆而立,對他道了一聲謝。

  「謝什麼?」那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穿的還是舊式的青衣長衫。他長得一臉和氣,留著一把白色長須,眼睛裡一股商人的精明,穿扮上又有一股儒雅氣息。

  熱天誰都不想出去吃飯,都是喊的外賣。

  江風覺得自己賺的全是血汗錢。

  牆上時針滴滴答答地走。他這間古董店相當狹小,除卻櫃檯,旁邊的走道只有一米半左右的寬度,中間連張桌子都不方便擺。店面已經很老舊了,通往內室的路口用厚重的棉被做簾擋著。

  江風看了眼時間,決定吹五分鐘的涼風就走,數到三分半的時候,門外停下了一輛車。

  江風隔著玻璃門看出去。不認識,但應該是很值錢的。因為後座的那個胖子有人專門給他開門,旁邊還跟了兩個西裝革履的壯漢,大約是保鏢。

  緊跟著後面又停下來一輛車,走下一位靚麗女子,波浪長髮披在肩上,擺著一張臭臉。後面繼續出來一個穿道袍的中年男人。

  老闆一臉殷勤地迎向胖子,而胖子則一臉殷勤地迎向美女。

  雖說什麼組合都不令人奇怪,也不是他一個外賣小哥能評價的,但胖子身上濃厚的黑氣已經遮掩不住,在他身上彙聚成一張張牙舞爪的厲鬼形狀。即便是在日頭如此強烈的夏天,竟然也沒有消散。他只是看一眼,就覺得相當不舒服。

  此人一定孽障深重,江風如是想。

  而那個美女手裡拿著個瓷色的似骨盅的東西,江風視線下移,察覺裡面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衝撞哭嚎,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忿忿。

  那情緒來的洶湧又沒有道理。他重新戴上帽子,決定出去。

  「張老闆,把上次我寄存在你這裡賣的古玉拿出來。」那美女躲開了旁邊的胖子,開口的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你先戴上它,它能保你平安。如果還有厲鬼來犯,它能替你擋劫,你再告訴我。」

  江風皺眉,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

  胖子小心問:「付小姐,那這個鬼呢?它不會再回來纏著我了吧?」

  付小姐面上不悅:「它身上戾氣已重,還犯了命案,難以超度。如果還執迷不悟,我會將它打散,所以你放心吧。」

  江風手指一跳,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得是什麼深仇大恨,才需要打到魂飛魄散?人間的修士竟然如此沒有規矩?不分善惡,不敬鬼神,枉修道。

  江風眸光一暗。又迷茫了。

  人間?

  江風停在原地,那種探究的目光另人難受。

  付小姐嘴角一沉,抬起下巴,眼裡露出一絲厭棄,衝他道:「看什麼?走開!」

  「大師,大師不要生氣!」富商賠笑,又面向江風,喝道:「滾滾滾!你這店裡怎麼什麼人都有!」

  江風不與他計較,只是覺得輕呵了一聲。對著女子手裡的骨盅勾了勾手指,轉身離去。

  送了一天外賣,等江風回到他自己的廉價出租房裡,只覺得疲憊非常。洗了個澡,隨意吃了點飯,直接倒在床上。

  窗戶還是開著的,江風想去把它關了,怕夜裡蚊蟲多,可手腳像被什麼按著,根本無法動彈。

  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自己的眼皮。

  這不睜眼還好,一睜眼,直接嚇了一跳。原本應該是白色燈罩的地方,垂下一個人臉。他半張臉已經爛了,部分腐肉裡透出森森白骨。

  江風瞳孔一縮,眼底金光閃過,直接失去神智。

  在他閉上眼的同時,那厲鬼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威壓,倏然從這人類的身軀裡冒出。再也不敢有半點輕視作弄的心理,急忙從房頂轉到床前,低著頭跪好。

  片刻後,一道渾厚的聲音在他心頭響起。聲如洪鐘,振聾發聵。他問道:「有何冤屈。」

  那厲鬼怔在原地,不敢抬頭去看,小心喊了一句:「判……判官?」

  那人沉下聲音,又問了一次:「有何冤屈。」

  厲鬼渾身一顫,一頭磕在地上,嘴裡將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一遍。他心感錯愕,因為他慌得根本來不及措詞,那些話卻自動冒出來,而且用的還是他平時壓根不會說的古文腔調。

  如果不是沒有心臟,他都覺得能從自己喉嚨裡跳出來。一個厲鬼,此刻卻嚇得抖如篩糠。

  「小人本名劉豐,有賢妻李氏,已婚一年,夫妻恩愛。李氏九月妊娠,正待生產,送往醫院途中,卻被富商劉軍路所撞。致我一家三人慘死!」

  劉豐說著淒淒痛哭起來。

  「小人本想此生事罷,人鬼殊途,天道無常,皆為有命。只是我雙親年老,痛失愛子,無依無靠,他竟也連一分賠償也不給。劉氏惡事做盡,又恐人報復,竟倚仗家財豐厚,請人封了我妻兒魂魄,叫他們不得超生。小人這才化作厲鬼前去復仇,不想未殺死劉軍路,卻殺死了他的一位情人。終究敵不過他們,險落得魂飛魄散的結局。」

  「生前此怨難申,死後此仇難報!那劉氏一家惡事做盡,卻共用人倫,得道士相護。感問世間公道何在?大人!大人求您替小人申冤!」

  判官抬手一拂,面前出現一本暗黃色的冊子,冊面上寫著「功過格」三個字。盈盈發著暗光,浮在他的身前。他目光所落之處,出現了幾行黑字。

  在劉軍路的名字下面,原本的字樣,不知被誰用紅墨修改,如今已經看不清楚。

  判官慍怒。

  「宣,罪人劉軍路。」

  此時山間的一座僻靜別墅裡,江風之前遇見的付小姐,還有和跟她一起的道士,帶著富商前來拜訪,請師父拔除他身上被厲鬼標記的陰氣。

  一行人等在客廳,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付緣看著電視,時不時發出一句笑聲。

  那道士忽然開口道:「緣緣,有沒有覺得,這厲鬼從方才起就很安靜?」

  付緣翹著腿,聽他說的看過去,才發現的確如此。臉色一冷,上前打開骨盅。除了一團濃鬱的陰氣,哪裡還有什麼厲鬼?

  付緣用力在桌上一拍:「怎麼回事?誰碰過這東西?」

  富商急忙搖頭:「沒有!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我怎麼可能碰它?」

  付緣:「那會是誰?」

  「冷靜一些師妹,師父的住處外有陣法,尋常鬼怪不可能入內。這厲鬼或許是在我們來之前就不見了。」道士悔道,「也是我大意,一直沒有發現。」

  富商頓時期期艾艾道:「大大大大師,大師您要救我啊!」

  付緣煩躁喝道:「你住嘴!」

  那富商卻兩眼一瞪,直接厥了過去。

  富商劉軍路只覺得眼前發黑,再回過神來,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不對勁。聽見一人緩緩道:「劉軍路,五十三歲,何中人士。三子,二女。」

  劉豐急忙點頭:「是他是他就是他!」

  富商還在恍惚之中,抬頭看向前方。就見那人飄坐在半空,身形有些許透明。身上穿著的是紫色衣袍,頭戴冠旒,臉上白淨。雙目如炬,不怒自威。

  而在床上躺著的,正是今天遇到的外賣小哥。

  怎、怎麼回事?

  富商只消看他一眼,就覺得心沉沉地往下墜,控制不住自己的膝蓋,跪在他的面前,似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的背上,叫他伏倒在地。

  「劉豐。雖有冤屈,卻謀害人命,處江畔流放十年,前去二殿自領責罰。」

  「劉軍路。削陽壽二十年。死後押赴殿右高臺,照孽鏡臺,發獄受苦。」

  他每說一句,功過格上便如實記錄下來。最後抬手在上面一按,封定了頁冊,不得再做修改。

  劉豐哭道:「是!謝大人!謝大人斷案!」

  富商還在喃喃自語道:「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判官合上功過格,輕聲吐字道:「去。」

  遠處。

  付緣喊了喊富商,發現他魂魄離體,頓時大怒。

  「何人敢在我面前造次,與我搶人?」

  她拍出一張符貼在富商頭頂,從櫃子裡端出香爐,點燃上香。又擺出香案,開始念咒。

  結果鬥法的法陣還未擺開,神識中直接一道金光射出,付緣受到法力反噬,比以往哪次都重。直接朝後飛去,撞在牆上,吐出一口鮮血,覺得五臟六腑萬分絞痛,幾乎要疼暈過去。

  道士震驚大喊:「師妹!!」

  二樓的房門終於打開,一老者匆匆走下來,問道:「怎麼回事?緣緣,你怎麼了?」

  二人齊力將付緣扶起來,香案上方的煙霧中,卻隱隱浮現一行金字。

  老者呼吸一窒,順著念道:「判官親筆,此案已斷。」

  「這是犯了什麼冤屈竟還驚動了判官親斷生死案?你……你是做了什麼?」老者看著付緣急道,「我早同你說過了,為人勿太過分,一切皆有功過格記案,有些錢你是賺不得的!縱是惡鬼,生前也是活人,地府哪管你生前,只管對錯,你覺得自己將來就不會死嗎?」

  付緣面色發白,胸脯劇烈起伏,委屈道:「我只是,受熟人之托,替人解難而已。」

  「替人解難,你說的出這話?你怕是窮瘋了!」老者跺腳道,「你這是直接惹怒了判官!」

  他拽著付緣起來道:「快,去上香!」

  付緣忍著劇痛起身,到後面的房間裡,將香點了。結果還未插入香案,已經齊齊折斷。

  付緣臉色劇變。

  客廳裡的老闆似乎也悠悠轉醒。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2
2、危樓

  付緣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犯了大錯。可她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啊。

  那是厲鬼,她總不能跟厲鬼講道理,何況那厲鬼還害死了一條人命。道士嘛,不救人不驅邪還應該做什麼?

  可好死不死,這次鬧大了。她哪想到劉軍路犯下過這麼大錯?不管別人怎麼做,不管你覺得對不對,人判官覺得不對,你就得閉嘴。

  付緣心裡害怕的很,跪下就喊:「師父!師父該怎麼辦?你救救我。」

  老者沉吟片刻,按著她的肩膀說:「還好,他只是警告你,沒有責罰你。你向祖師爺好好道歉,從今天起,做事小心一點。賺錢的活兒就先別接了,去做點好事。這次記得一定要看清楚,不明不白的單子別接,也別隨意就把它們的魂魄打散,能超度的超度,不能超度的帶回來想辦法。這事,說不定就慢慢揭過去了。」

  付緣點頭:「好。」

  劉軍路站在門口,神情恍惚,還沒從之前的夢魘中回過神來。就那麼幾分鐘時間,面容快速地衰老,消瘦不少,眼角懨懨下垂,眼底一片青黑。他扒著門框問:「大師,大師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旁邊的道士轉過頭,不動聲色問:「你看見了什麼?」

  劉軍路說:「我看見了之前古董店裡遇到的那個年輕人,他說……他說要判我20年陽壽?還什麼罰什麼,什麼意思啊?」

  付緣等人臉色微變。

  劉軍路看著他們這幅表情,當下跳起來:「他說的難道是真的?!他是誰?」

  付緣說:「請離開吧,我們不接您的生意了。」

  劉軍路哪裡肯跟他們甘休,小命都要丟了,什麼尊敬都是假的。他尖叫道:「我不走!如果不是你們,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們就是這麼做事的?你們這是謀財害命!想打發我?你做夢!」

  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那種醜態就全暴露出來了。

  他跑到客廳,四面望了一圈,最後抱起他們櫃子上的藏品,作勢要摔:「管不管?」

  付緣嘴唇蠕動,還是說:「不接。」

  劉軍路瘋狂將它砸到地上,又想去抱第二件。青年道士一步上前,從側面將他敲暈。

  三人看著碎成一地的東西,嘴角苦澀。這麻煩,怕是很難甩掉了。

  a市靠近郊區的位置,有一座出名的爛尾樓。

  這座爛尾樓明明已經規劃好了,房子也建得差不多了,就差外邊休整一下,上個磚就能完工。承建的是a市有名的房地產公司,老闆出了名的不差錢。品質是沒有問題的,銷量也是沒有問題的。可它偏偏就是出人意料的爛尾了。

  它不僅悄無聲息的爛尾,甚至過了兩三年,政府也沒讓人過去拆掉重建。就讓它這麼待著,影響市容。還帶著周圍的幾座商業樓,跟著停業停租。

  在a市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實在是太奇怪了。

  有人說是因為在建設的時候,風水沒有看好。也有人說是因為打地基的時候,不小心掘到地脈。總之不管怎麼說,它就成了a市的都市傳奇之一。

  也因為它的傳奇之處,竟然慢慢成了一個「自殺聖地」,每年從這座樓上跳下來的人,都是兩位數起跳。名氣越來越大之後,還逐漸變成靈異愛好者的探險之地。

  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這邊沒有夜市,平時人煙稀少。此時危樓的前面的十字路口,卻聚集了十來人的小群體。他們手裡打著手電筒,舉著手機,正在做直播。

  一個頭髮染成黃色,打著鼻釘,臉上妝容濃重的年輕男人,跟眾人打招呼道:「大家好,我是麻辣小龍蝦,我們又來了!現在已經是九點,時間差不多了。本來想等到12點,但是怕12點他們就拒接了。」

  他是最近某直播平臺上很有名的一位博主。就那麼幾分鐘時間,線上觀看人數已經突破了十萬。

  他又開始介紹自己身邊的人,都是一群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裡面甚至還有兩個只有十五六歲的未成年學生。全是因為感興趣,一起做直播的同好。

  一共八男,四女。

  在將人都介紹一遍過後,那個叫麻辣小龍蝦的人摸著自己額前的頭髮,笑道:「這一次啊?這一次我們叫了一個外賣小哥。哈哈哈,希望他的膽子能大一點,不要跑的太快哦。」

  這是麻辣小龍蝦第四次在爛尾樓前做直播了。他就是憑藉這幾場直播,在短時間內迅速成為一名知名博主。

  他的直播方式並不是自己帶領大家進危樓探險,而是整蠱。

  第一次他假報警,結果員警來了之後他慫了,沒敢跳出去嚇人。反而被那個員警小哥抓住,好好教訓了一頓。

  第二次他學乖了,帶了一個道士打扮的人。那道士雖然全程瑟瑟發抖,臉部肌肉都快抽搐了,但還是頑強地走了一遍。

  前兩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有人說是因為員警和道士身上陽氣重,所以吸引不到髒東西。讓他們找找普通人。

  所以第三次的時候,麻辣小龍蝦就按照網友的建議,騙了一個外賣小哥過來。不僅如此,還找幾個在奇譚論壇上認識的同好,在後面裝神弄鬼,大半夜的進行整蠱。

  結果是那外賣小哥真的嚇尿了,險些精神失常,從樓裡倉皇逃了出去,聽說到現在都沒回過神,直接把工作給辭了。當然後續的發展這些人並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反正麻辣小龍蝦因此吸引到了一大波的粉絲。於是他趁熱打鐵,來了第四次。

  看著人數已經突破了二十萬,麻辣小龍蝦挑了幾個他們的問題回答。

  「我不是膽子大,我只是不相信這邊有鬼。」他嘴角扯起一個詭異的弧度,視線下移,將手電筒的光從下方打來,問道:「有我像鬼嗎?」

  不得不說麻辣小龍蝦的臉還是很清秀的,正好是時下最流行的小鮮肉款,妝容化得中性一點,有種雌雄莫辨的感覺。只是因為燈光和粉,臉真的太白了。

  然而粉絲還是很捧場的。

  「帥鬼!」

  「小天使!」

  「讓本大師收了你!」

  「你這狐狸精。」

  麻辣小龍蝦帶著自己的朋友開始往危樓的方向靠近,視角轉動,最後又固定在他的臉部:「跟著我走。我這次查了很多資料,可是做過功課的。我們要來玩招大的!」

  他往前一路走,最後走到了危樓前面的土塊草皮上。然後將手機遞給了旁邊的人。

  幾人小聲私語過後,焦點重新對準麻辣小龍蝦。

  麻辣小龍蝦退開一步,露出自己身後的空地,那裡被挖出了一個洞,鏟子還放在旁邊,而洞裡正有一塊青色的石像:「等等~看見了嗎?這裡一尊石像。」

  螢幕上的留言急速刷過。

  「我擦這是什麼東西?看上去像鬼。」

  「面目猙獰啊。」

  「中國有很多神就是面目猙獰的。像門神之類的,畫的都很醜啊。」

  「哈哈哈門神跳出來打你的信不信。」

  「閻王不也很凶嗎?」

  「你特麼見過誰家裡供奉閻王的?」

  「這東西是鬼吧?」

  「這玩意兒叫騰蛇謝謝。蛇神人面,是女媧的化身。六神之一。鬼你大爺啊!」

  「你們放的?」

  「先聲明一下,這東西不是我們放的,而是本來就有的。哈哈,一位熱心網友告訴我的,我過來試著挖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麻辣小龍蝦帶著視角一起蹲下,用手拍了拍那石像的頭部,說道:「我也不知道埋這裡是為了做什麼,哇,難道主張科學的zf也會迷信嗎?還是房地產埋的啊?嘻嘻嘻。」

  他笑了兩聲,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就把這尊石像挖出來,然後再進樓裡冒險。哦不,是陪外賣小哥進去冒險。」

  留言又一次炸了。

  「666!我支持!」

  「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是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埋。」

  「已報警。」

  「樓上報警的怕不是石樂志?小學雞滾,尿尿尿不出來要不要也報個警?」

  「現在直播平臺的素質都這麼差的嗎?宣揚封建迷信,嘩眾取寵。」

  「小龍蝦明明是在帶我們破除封建迷信好嗎?除非真撞個鬼!」

  「這是破壞城市建設啊。」

  「媽的哪裡來的聖母婊,不看滾出!」

  小龍蝦的朋友幾人上前,合力想將石像拉出來。結果那石像看著不大,卻比預想的要沉,他們四個人咬牙使出全力,都沒能將它撼動分毫。

  幾人甩了甩發酸的手,皺眉。我擦,這玩意兒厲害了啊。

  螢幕裡的人開始嘲笑。

  「看起來不重啊。」

  「好演技,哈哈哈!」

  「這體積又不大。」

  「你朋友腎虛了啊小龍蝦。」

  麻辣小龍蝦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說道:「搬不動要嘛砸了它。它下面可能連著東西呢。」

  一個娃娃臉的小男生遲疑道:「這不好吧?算不算損壞公物?」

  「這是破除封建迷信啊。這是什麼公物?哪裡的公物是一尊醜不垃圾的石像?」麻辣小龍蝦說,「人快來了,我們快來不及了。」

  「石頭都砸得碎,你特麼逗我?你以為這是雞蛋殼啊?要不你自己來!」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一直站在旁邊不出聲的男人,悶不響地拎起鏟子,朝著石像上用力砸去。

  原本應該堅硬如鐵的石像,竟然真的從頂部開始碎裂,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幾塊。

  剛才還說雞蛋殼的男人當即閉了嘴,瞠目結舌,呆呆看著坑裡的石像。

  「不對!」那男人說,「這個東西剛剛真的很沉!它不對勁!」

  說著他看向砸石像的那個人,那人抬起臉,也是茫然跟無措。

  幾位女生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覺得周遭開始起風,瞬間涼下來不少。

  麻辣小龍蝦臉上也流露出一絲不自然。

  「哇!!」

  「666666!」

  「好演技好演技!禮物走一波!」

  「有這種演技,做什麼主播,去做演員啊!」

  「我覺得不對勁,是真的不對勁。」

  「已報警。」

  「能把說報警的那個踢出去嗎?煩人!」

  幾人心中默念了幾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覺得有勇氣,有冷靜下來。

  麻辣小龍蝦接著道:「然後呢,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在通風口這個地方,點一根白蠟燭,燒點紙錢,我們就可以等外賣小哥過來了。」

  他們從隨身的黑色袋子裡掏出許多東西來。

  「我們還帶了很多其他的寶貝兒。什麼槐木枝,桃花枝。死人的頭髮,當然還是糯米跟雞血。」麻辣小龍蝦說,「哈哈哈不是誰的,老一輩人以前剪頭髮留下來的東西啊。還有他們衣服燒成的灰。」

  旁邊的兄弟興奮道:「擺上擺上。」

  麻辣小龍蝦舉手喊道:「今天晚上,讓我們來個徹夜狂歡!」

  江風把袋子掛到電瓶車上,準備開始送貨。

  這家餐飲店是24小時營業的。今天他跟另外一位同事換了班,所以晚上還要送外賣。

  今天他真的是很倒楣。之前在古董店裡遇到的富商,竟然找上門來了。奇怪的是,兩天不見,那他過於豐滿的身材,竟然瘦了不少,如果不是對方先開口,他都認不出來。

  可是他一點也不想看見這貨,這胖子看見他就直接跪下了,哭得一臉鼻涕一把淚地喊:「大師……不,大仙!大仙我求你了,我知道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你放我一命吧!我求你放我一命吧!」

  後面還跟著他的司機和保鏢,那群人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在劉軍路背後。

  江風心道這貨不是有病吧?

  身後的司機遞過來一個檔袋,劉軍路急忙遞給江風,手臂都在抖。

  減了二十年陽壽啊,他原本還算健康的身體,現在爬幾層樓都快要命了。昨天去醫院做了體檢,發現他五臟六腑一夜之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敗,連醫生都被震驚了。

  那主治醫生拿著報告,推著鼻樑上的眼鏡,對著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了。

  命要沒了。他非常確信。而且死後也不會好過。他之前聽見了,他會下地獄的。

  他會下地獄的!

  面前這個人,肯定是神。雖然不知道神為什麼會有興趣來做外賣員,畢竟神明的想法他也不好猜。

  「這是我的遺產,我已經叫律師簽字公正了,您看看!」劉軍路將身後的檔遞過去,誠惶誠恐道:「大仙,如果您需要,都給您。我還有公司,以後還有收入,也全部都是你的。」

  江風:「我拿你錢做什麼?」

  劉軍路小雞啄米般點頭:「是是是!我會做好事的大仙,我以後一定做好事!好好懺悔,好好做事,每天三省吾身!您原諒我這一次!求您了!」

  江風:「……」

  這導致老闆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捏著滑鼠的手都快變型了,江風毫不懷疑他下一個動作就是報警。

  江風知道,這份活可能很快就要飛了,他拿了餐盒,不理會那群神經病,直接走出了門。

  他心裡一窩火還沒出發呢,結果那叫劉軍路的大老闆,竟然開著車,慢慢跟在了他的身後。

  蛋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2
3、見鬼

  江風給叫外賣的人打了個電話。

  他開著電瓶車走到這一片的時候,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太冷了。

  因為已經九點半,這一片人煙稀少,昏暗路燈隔著十五米點著一盞,馬路上幾分鐘都看不見新的車輛。

  前面的路口隱隱點著一根白色的蠟燭,即便隔得遠,憑藉他的視力也可以看見。明明夜風不小,那纖細的火苗,始終沒有熄滅。燈火如豆,輪廓模糊,可它在路燈下的影子,卻拉出有半米多長,像一張猙獰的黑色鬼臉,朝著他的方向躍動。

  江風抬手捂住臉,空氣裡有些奇怪的東西。他用手摸住那細碎的東西,放在撚了撚,借著路燈去看。黑色的,一用力就粉,應該是紙燒完後的灰燼,朝著他吹過來了。

  a市夏天能吹西北風嗎?反正學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應該都知道這是不大可能的。

  手機裡「嘟嘟」作響,還有信號。片刻後一人接了起來。

  江風聲音沉穩,說道:「喂,外賣。」

  對面問:「你到哪裡了?走進來一點啊,我們沒有看見你。」

  江風還是記得這一片看,都市傳聞嘛,餐館裡工作的人很容易聽見。他說:「到危樓前面了。」

  對面的人跟他說:「再往前走一點,我們一群人在前面踩馬路呢!沿著花園街繼續往前走,就能看見我們了。」

  江風拿著手機沒有吭聲。

  到這時候,他已經很清楚對方想做什麼了。

  如果是正常人,這深更半夜的,在路口看見點著的蠟燭,察覺到情形不對,估計覺得滲人,就直接離開。江風當然也是正常人,不過是膽子大一點的……正常人。

  對面傳來幾聲笑聲:「喂!快點送過來啊,錢不要了啊?不送到的話全部投訴啊。」

  江風冷笑了一下。他怕投訴嗎?他現在工作丟了都不怕。不過這貨是電話訂的餐,七八百的餐費,就這麼給他省了,又覺得不痛快。

  他單手按著自己的響指,說道:「加個w信,我要先確定你們在裡面。」

  那小夥兒說:「喲,挺有脾氣啊。」

  兩人掛斷電話,對面的人給了他一個號碼,讓他加進來,然後給他發了一張他們在危樓前面的合照。

  裡面三個男生打著手電筒做著鬼臉,背靠著危樓的大門,旁邊還有幾個被擋住的背影。

  江風眯著眼睛。

  人數還不少?

  對方又給他發了個位置共用,問道:「怎麼稱呼?」

  「我姓曹。」江風說,「曹尼瑪。」

  對面的人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在罵人,正要嗶嗶兩句,卻發現電話已經掛了。

  「靠!」他暴怒一聲,正要打回去,被麻辣小龍蝦攔住了。麻辣小龍蝦說:「他w信定位沒關,已經往這邊過來了。別跟他吵,人來了就好。」

  那小夥兒還忿忿不平:「艸!一個送外賣的也這麼叼?誰給他的勇氣?」

  麻辣小龍蝦說:「進樓吧,不要浪費時間了。這個外賣小哥膽子挺大,看來有的玩。」

  於是幾人推開一層的玻璃門,相繼走進去。

  女生們圍在小龍蝦旁邊,小鳥依人地表示害怕。男生們則從袋子裡拿出東西,邊走邊開始化妝。還有幾個膽子小的,已經後悔了,縮在最後面,想走不敢走,想留又不敢留,一臉的慫樣。

  江風從電瓶車上下來,準備步行進去。天那麼黑,要是把車弄壞了,要賠那就糟糕了。

  後面的劉軍路見勢不對,也匆忙從車上下來,喊道:「大仙!大仙!」

  劉軍路氣喘吁吁道:「大仙等等,前面是鬼屋啊!」

  「你閉嘴。」江風回頭冷冷看著他,「別纏著我。」

  「大仙,你聽我說,這一邊是真的有鬼,是真的那種啊!」劉軍路急道,「這裡位置那麼好,建得也那麼好,偏偏爛尾了您不覺得奇怪嗎?我認識的幾個道士都告訴過我千萬不要到這裡來,這裡是真正的鬼屋啊!」

  江風不大常看見髒東西。正常人面對黑暗跟鬼魂,恐懼應該是下意識的情緒,但他覺得,自己不怕鬼,一點都不。相反,好像是鬼會怕他多一點。

  「那你就不要靠近,」江風說,「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圖,但是不喜歡有人來找我搭訕。」

  劉軍路從身側拿著一份檔,繼續說道:「不,不是遺產,大仙,您看看,只要您同意,我現在可以轉戶給你。目前現金只有幾千萬,但是我有股票,外匯帳戶也裡還有錢。有公司跟地皮。我是做實業的,資產清算都是實打實的。當然,您可以不喜歡管理,公司可以交給我們,您拿分紅每年分紅就可以。」

  這隨隨便便一出口,資產就是幾億,甚至幾十億。然而江風不為所動,他拎起兩袋子的外賣盒,無視了劉軍路,徑直往裡面走去,去找他的七百多外賣費。

  劉軍路看著他的背影咬牙跺腳。他是想跟的,但是這一片他又不敢太靠近。

  這裡太詭異了,他感覺有一股視線正在盯著他,盯得他全身發毛。

  沒事的,沒事的。劉軍路安慰自己。現在還離得遠,不會有問題的,只是錯覺。

  他搓了搓手臂,準備回車裡。

  這天怎麼那麼冷?明明也沒下雨啊,前幾天可都快四十度高溫了。

  劉軍路拉著車門,發現打不開。他用力拍了拍窗戶,叫司機裡面解鎖,然而司機坐在駕駛位自顧著玩手機,根本聽不見。

  劉軍路火氣上來了,用力踢車門,裡面的人還是沒有反應。

  這司機耳朵聾的嗎?回去就裁掉!裁掉!

  劉軍路大吼:「老王!老王開門!」

  他身後的影子正在逐漸拉長,還詭異地自己動了起來。影子逐漸變得粗大,從中多伸出兩隻手來,作勢要掐住他的脖子。

  劉軍路叫累了,剛好低頭看去,頓時發現不對勁,那影子怎麼出了兩道,還黑得那麼透徹?又緩緩扭過頭,看清全貌後,嚇得三魂沒了七魄。一屁股坐到地上,笨拙地往後挪去,要遠離那團黑影。

  周遭響起一道女人的陰森笑聲,她細細地笑,仿佛就在劉軍路的耳邊,乍聽著溫柔,可細聽卻帶著森然的冷意。

  「劉軍路,你還記得我嗎?!」

  「啊——!」劉軍路面色慘白,「你……你是誰?」

  那女鬼卻是狂笑:「沒想到我還能看見你!天意,這是天意啊!你今天總沒有帶著那群無恥的道士了吧?我要叫你償命!」

  她說著朝劉軍路撲了過去。

  劉軍路抬手擋在臉前,哇哇大叫,都以為自己要小命休矣,胸前那塊古玉在鬼影靠近的時候發出瑩白色的亮光,臨危之際救了他一名。

  女鬼被白玉彈回來,終於跟他的影子分離。轉頭狠狠看著他。

  劉軍路抓到機會,求生欲爆棚,手裡緊緊握著古玉,轉身就逃。

  「想跑?」女鬼重新衝上去,「我要帶你去找阿姐!你今日必須死在這裡!」

  她纏住劉軍路的腳,無視對方的哭嚎,一步步將他往危樓的方向拉。

  麻辣小龍蝦等人進了一樓大廳之後,又繼續沿著樓梯往上走,想把江風引上去。大廳視野太開闊,整蠱起來可沒意思。引到樓上去,才有更精彩的計畫。

  他們十二個人排著隊。走在中後段的一個男生忽然聽見一陣篤篤的腳步聲,他停下來轉過頭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來了來了!」他興奮拍了拍身邊的人,迅速躲進樓梯台的扶手背後,從背包裡掏道具:「快啊,先準備啊兄弟們!」

  身後沒有動靜。

  那男人覺得後背涼涼的,有什麼滑滑的東西落在他脖子上,感覺起來像是浸過水的頭髮。一個念頭冒出來,腦海中的弦「」地一聲掙斷了。

  他移動著眼珠,不敢回頭,怕吹熄自己肩頭的火焰。裝作若無其事,沒有發現的樣子,手活動著,在包裡翻找自己帶來的糯米。

  抓到一把之後,朝後用力甩出去,同時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朝身後看去。

  哪裡還有他的同伴?後面跟著的分明是十幾個死狀淒慘的厲鬼。他脖子上感受到滑膩膩的東西,怕是其中一個鬼的舌頭。

  「啊——!」他返身往樓梯下面跑去,喊道:「救命啊!救命!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上帝愛我!」

  他將外賣小哥當作自己的救星,朝著他的方向狂奔。可是還沒跑兩步,就撞到了一個堅硬如鐵的胸膛。

  男人抬頭,和身前的「人」四目相對。

  對方咧開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牙齒,口水從殘缺的下唇流了出來。

  顯然這個也不是他的外賣小哥。

  男人再也承受不住,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此時直播間裡的評論全是提醒,可惜麻辣小龍蝦等人根本沒心情去看,還在危樓裡樂此不疲地開地圖。

  「落隊了落隊了!」

  「我擦丟了一個啊!那個人停住了!」

  「快回頭看看!」

  「靠靠靠靠!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為什麼不停?我看見他嘴巴動了啊!這麼近都聽不見聲音?」

  「好演技好演技。」

  「已經報警!報警了啊同志們!」

  這時候螢幕一黑,房間還是被封了。剛看到一半的觀眾們,茫然坐在位置上,還在思考剛才的事情到底是他們故意的,還是危樓真的出事了。

  此時危樓背面稍遠處的另外一個街口,站著三道人影。

  「靠!」一背著長棍的女人罵道,「付緣那貨到底來不來?真當自己是小公主了?還要浪費老娘的時間在這裡等她!裡面死一個人都算她頭上嗎?」

  旁邊一個高壯,頭髮緊貼著頭皮的男人彈了彈指間的煙,說道:「別這樣說,指不定是中邪了呢?付緣會主動義務做事,你見過嗎?簡直我道門奇觀好嗎?」

  女人怒道:「老娘要進去了!她愛磨蹭磨蹭!」

  最後一個穿西裝的細瘦男人說道:「別鬧。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嗎?先等等。」

  女人跺腳焦躁道:「靠!老娘就是生氣了!你告訴她,大師兄也來了,我看她下一秒不嗝屁一樣地給我蹦到面前來!」

  西裝男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再等等。不然你投訴她。」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3
4、外賣

  麻辣小龍蝦等人在三樓選了個面積最大的房間進去。四面都是還沒上漆的毛坯房,水泥表面粗糙,他們盤腿坐在中間,互相圍成一圈。

  男生在w信上給江風發了條資訊,告訴他自己的人都在三樓。

  這時候一個女生出聲道:「哥,直播被關了誒。」

  「沒關係,攝像機開著就行。」麻辣小龍蝦說,「話題有了,到時候我們再傳上去。或者你們誰有帳號,可以再開個直播。」

  另外一男生掏出手機激動道:「我來!」

  旁邊的女生緊貼著麻辣小龍蝦,問道:「就乾等著嗎?那個外賣小哥怎麼那麼慢呢?」

  麻辣小龍蝦沒有說話,正擺弄手裡的機子。

  手電筒被他們擺在中間,照向一處牆面,坐在光影背面的那一塊深深陷在黑暗裡。

  有人提議道:「不然玩點遊戲吧?」

  「玩什麼?」

  「玩筆仙吧。」

  「這種地方玩筆仙我覺得挺詭異的。」

  「玩什麼筆仙啊?工具都沒有。」

  那聲音聽著有點飄,好像是從上面傳來的:「可是聽說筆仙扶乩,能請鬼神哦。」

  「請毛鬼神,我們又不是來做靈異專題的,是整蠱好嗎?」

  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

  麻辣小龍蝦被人拍了下肩膀,那人悠悠的,明明很清楚,卻聽不清具體的音色:「你叫什麼名字?」

  他頭也不抬道:「謝宇啊,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謝宇?」那人似乎緊貼著他的脖子,冰涼的鼻息吹過他的耳廓,癡癡笑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那個叫謝宇的主播察覺不對,回頭看去。正對上一雙血紅色沒有眼珠的眼睛。

  他心臟慢了半拍,脊骨發涼,崩潰大叫道:「啊——!」

  那男鬼看他手腳並用地逃開,不慌不忙地朝他伸出手:「咯咯咯,我要拿走你的名字了。」

  眾人都被謝宇忽然拔高的叫聲嚇得不輕,罵了聲「靠」,問他亂叫什麼。

  風猛得從窗戶外面灌進來,大門「砰」的一聲巨響被合上。

  眾人眼睛發花,下意識地閉上,抬手擋住。等那股妖風過去,謝宇已經被男鬼纏住,而對方正在拼命地往他身體裡擠。

  謝宇已經發不出聲音,只有口水不斷從唇角流出。眾人看清這驚悚的一幕,俱被嚇得心驚膽裂。

  靠近門口的人最先反應過來,衝過去拉住把手,明明那是扇開合的玻璃門,現在卻怎麼也拉不動。

  那人惱怒地踹了兩腳,還是無計可施。反手卸下背後的包,準備將那玻璃門給砸開。還沒動手,玻璃門外又冒出一張四分五裂的臉來,十來歲大小的孩子貼著玻璃問:「玩筆仙嗎?你可以扶乩請我啊。」

  「啊!」那人屁股尿流地退了回來,緊緊靠在兩側的牆邊,以尋求微末的安全感。

  那個叫謝宇的男生已經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其他人有如鳥驚鼠竄,最後四散到了牆面的各個點上,瑟瑟發抖地看著他,不敢上前。

  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人,雖然恐懼,但好歹有點膽子,從包裡抓出糯米撒過去。一把一把的,把別的東西跟著帶了出去。可直到書包空了一半,謝宇還是一點變化也沒有。

  「沒用,沒用!」那壯漢粗聲粗氣吼道,「為什麼會沒用!!」

  幾個女生直接哭了出來。她們跪坐在地上懇求:「我們錯了,放過我們吧,我們現在就走。對不起,回去我們就燒紙錢。真的,對不起,我還可以請道士來超度你們,求求你們了我不想死……」

  到後面已經是誰也聽不懂她說的話了。

  伴隨著她們的抽噎聲,地上男生終於停止了抽搐。

  能商量?

  眾人見狀表情一喜,噤聲看去。

  「謝宇」緩緩站起來,用他略為僵硬的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

  眾人的心隨著他一舉一動也震顫不已。

  旁邊的男生喉結滾動,小聲喊道:「謝……謝宇?」

  「謝宇」轉過身,看著他們,眼睛裡閃著暗光。

  「可是,」他咧開嘴角笑起來道,「我都沒有墳啊。」

  「啊——!」

  幾人跳腳,房間裡面只剩下花式嚎啕大哭。

  「謝宇」選定了目標,朝著一位元快背過氣的女生靠近,手指像蜘蛛的長足一樣亂動。每走一步,都發出一道陰沉的笑聲。

  那女生覺得自己快死了,緊緊閉上自己的眼睛。

  這時候,鎖住的大門被一腳踢了開來,兩個膽子小的傢伙,在巨響中直接暈了過去,都沒看清來人是誰。其餘人本能地循聲望去,轉到一半才想起目前的境況,已經做好了見新鬼的準備。

  這次出現的人卻全身乾乾淨淨,五官清秀完整,身上還穿著餐廳印製的外賣服裝。

  他們緊繃的大腦,半晌才反應過來,啊,是外賣小哥啊!

  一瞬間像是看見了春天,熱淚奪眶而出。

  江風朝裡面看了一眼,但所有人都貼著牆面站立,而手電筒正照著門口,讓他什麼也看不清。江風語氣平淡道:「你們外賣到了。」

  不要外賣了,要命!

  眾人想喊,可悲劇地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聲,甚至腳也動不了,就像被粘在牆壁上一樣,連手指都不能彎曲。

  房間裡唯一能動的,只有那個叫「謝宇」的男生。他兩腳伸不大直,像機器人一樣地往門口走來,開口問:「多少錢?」

  江風借著走廊上昏暗的月光看了他一眼,說道:「782。」

  「謝宇」動作僵硬地在身上摸了一遍,然後從褲兜掏出錢包,手指做不出打開扣子的舉動,於是全部遞過去,說:「不用找了。」

  江風埋頭開錢包。

  這年頭年輕人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出門不帶錢。顯然謝宇也是。

  他的包裡只有三張褶皺的十塊錢,還有一張五十塊錢,以及六七個硬幣。

  「謝宇」目光饑渴地盯著他,無視他陰沉下來的表情,咯咯笑道:「你看起來好像也很美味。」

  江風將錢抽出來,在手裡一拍,好似完全沒聽見他在說什麼一樣,公事公辦道:「還差七百。不刷卡,可以轉帳。」

  「謝宇」是個沒眼見,他抬手,要搭上他的肩膀。

  在眾人都提起心,等待著流血事件發生的時候,江風隨手把錢包丟在旁邊,先一步揪住「謝宇」的後衣領,用力一轉,將他脖子轉到面前來,然後在靠近後腦的地方徒手一砍。人直接被放倒,同時一道黑影彈了出來。

  看著那像撞著剋星一樣飛逃出門的黑影,江風說:「付錢的時候,不要推三阻四。我很討厭。」

  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集體給江風的舉動震住了。

  現在外賣小哥都這麼霸氣的嗎?是這樣的嗎?鬼都不怕?

  江風走進去兩步,堅定不移地討債:「錢。」

  一男生張了張嘴,發現聲音又可以發出了,只是腳還依舊不能動。於是細碎的哭聲再次響起,在空曠的房間裡悠悠回蕩,堪稱鬼哭狼嚎。

  只是這次,江風在,他們有了主心骨,不再哭得一個賽一個的嘹亮。

  那男生小心說:「我兜裡有。」

  江風摸出他的錢包,當著他的麵點清楚,然後將剩下塞回去。

  他滿意道:「謝謝配合。」

  男生:「不,不用。」

  眾人靜靜地看著他們交易,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男生腦子都是懵的,以為之前不過是自己的幻覺或者做夢。他也不知道在這危險的時刻,都在做些什麼。

  然而江風下一秒的反應,由不得他們出神發呆,一記將他們拍醒,所有人恨不得吼破喉嚨。

  他——竟然準備就那麼走了。

  「英雄留步!救命!救救我們!」

  「不是你們自己來這裡找刺激的嗎?現在夠刺激了嗎?」江風側著頭,說道:「好好待著吧,也長個教訓,我先走了。」

  眾人急了。哪裡還有這樣的!

  女生高喊道:「求你別走!求求你別走!把我們帶出去吧,你要什麼我們都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情了,我們反省,我們悔過,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

  江風單手捂住耳朵,說道:「你們現在能動?」

  開始起就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貼牆不動,顯然是中招了。

  他一開口,房間裡又瞬間安靜下去,生怕錯過他一個字。

  女生:「不……不能?」

  江風:「那你想怎麼樣?要我背你們十一個人出去?」

  那女生臉色慘白:「我們……可是我們有十二個人啊?」

  房間裡詭異的寂靜。

  江風平靜道:「哦,那恭喜你,你不是第一個遇難的人。」

  那女生絕望了,看起來精神幾要崩潰,

  江風聽著頭疼,也不嚇他們了,說道:「行了,我是出去給你們報警。都站著別動。」

  「別走……我真的害怕……」那女生抽抽搭搭,語氣虛弱道:「就在這裡打電話不行嗎?我的手機借你。」

  江風:「樓裡信號剛剛斷了。」

  一人鼓起勇氣說:「你能救救謝宇嗎?他沒事吧?會不會……」他心裡害怕,硬生生憋下了後面一個字。

  江風:「不知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撞鬼驅邪找道士。送外賣不包含特殊服務。」

  眾人心裡嚎叫:你這特麼也叫普通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3
5、低頭

  江風拿著手機,出房間找信號。之前按照定位上樓的時候,走到一半忽然斷了。如果不是那些人淒厲的叫聲,他還真找不到目標。

  一女生祈求道:「早……早點回來啊。」

  江風:「……」

  呵呵,怎麼可能。回來陪聊嗎?他只是個送外賣的。

  江風一走,房間裡剩下的人,又忍不住的恐慌。最先十二個的隊伍,失蹤了一個,嚇暈了三個,中招了一個。醒著的人乾笑著找話題聊天,以免周圍太過安靜。

  他們只能暗自祈禱江風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不會有新的鬼怪出現。

  明明這一片是鬼屋,來過的人不少,怎麼偏偏就他們中招了呢?

  江風走出門沒多遠,就撞見一道人影了。他遠遠停住,打開手機裡的手電筒功能,往前一照。

  劉軍路蹲在樓梯的轉角口,目光在樓上樓下轉動,一臉茫然。驟然被光線照到,抖了一下,順著看去,見是江風,整個人蹦了起來,迎過來喊:「大仙!原來大仙你在這裡!」

  「你怎麼死的?」江風示意他退開一點,打量著他:「我就離開一會兒,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死了?」劉軍路看起來比他還驚訝,喃喃自語地重複道:「我死了?我怎麼死的?」

  江風朝下一指:「低頭。」

  劉軍路的腦子像是被塞了團棉花,軟綿綿的又不通暢。聽他說了,才按著他的意思低頭去看。

  他的腳沒有落地,準確的說,是靠近腳掌的一部分,已經趨向透明,看不見了。

  手機的燈光從他身體穿過,絲毫沒有被阻擋,而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胸口,有著一道道猙獰傷疤,介面處腐肉外翻,顯然自己的身體是被拼湊起來的。

  他都不敢去摸自己的臉,尊容已經可以想像,得虧江風對著他的臉,還能保持不動如山。

  劉軍路腦子瞬間清明過來,回憶起了自己死前的事情。

  「我死了,對,我死了!」劉軍路揮舞著手臂說,「那個女鬼把我拖到樓裡來,然後另外一個女鬼把我帶到上面,逼著我跳下去了!我已經摔死了!」

  他情緒暴躁了一會兒,片刻後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值得激動的。之前怕死怕得神經衰弱,真死一次,好像也就這樣?甚至心理跟精神都覺得輕鬆了不少,身上一直以來的酸軟和疼痛也消失了。

  江風問:「那女鬼跟你什麼仇?」

  「我……也不知道。」劉軍路第一反應是否認,卻下意識地說出了真話:「我曾經得罪的人不少,我不記得她了,她也沒說出自己的名字。」

  江風斜睨他,佩服道:「別人出門撞鬼已經是很稀奇了,你還能撞到跟自己有仇的鬼,也是不容易。」

  劉軍路還在自己已經死掉的消息中難以自拔,偏偏情緒好像缺了某一塊,做不出正常的反應,這讓他特別難受,好像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劉軍路苦笑道:「大、大仙,求你帶我出去吧。什麼我都認了,帶我出去吧!」

  江風:「你做了鬼還怕?」

  「怕。我自己是個敗類我知道,人多可怕?鬼不就是人變的嗎?」劉軍路說,「這棟樓裡都是鬼,她很快就會來找我的,她不會這樣放過我!」

  江風心念一動,問道:「這裡有多少?」

  劉軍路也不確定,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起碼有百多個?」

  江風臉上閃過錯愕。

  一棟樓裡百來個鬼?聚在一起養蠱嗎?這棟大樓究竟是什麼地方?

  劉軍路想了想,又請求道:「大仙,求你幫我收個屍吧,也不要你動手,轉告我兒子就可以。就是要快,別讓附近的野狗把我屍體給吃了。」

  這請求聽起來實在很奇怪,江風嘴角一抽,說道:「好吧。」

  劉軍路僵硬地轉了個身,在前面給他帶路。

  他們現在應該是在三樓,距離樓梯間不遠。

  江風一手搭在扶手上,拿著手機確認信號。轉過三圈過,江風抬頭,入目的卻不是一樓的大廳,而是一條依舊深邃昏暗的樓梯。

  像永遠無法前進的潘洛斯階梯一樣,他們依舊站在三樓。

  江風看向劉軍路。劉軍路急忙揮手撇清道:「不是我!」

  江風:「我知道。」

  還等著他收屍呢,困著他做什麼?

  「大仙?」劉軍路疑惑地看著他。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不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嗎?一個鬼能困的住一個神嗎?

  天方夜譚吧?

  江風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他對這種靈異事件是真的沒轍。問道:「那個讓你跳下去的女鬼在哪裡?」

  劉軍路渾身一抖,顯得十分恐懼。朝上指去說:「那裡。樓頂。」

  江風轉了個方向:「那就上去試試。」

  危樓背面。

  在三人已經等到不耐煩的時候,付緣終於姍姍來遲。她開著自己的紅色跑車,停在百米開外,小跑著過來。

  「嘖。」背長棍的女人咋舌一聲,說道:「男人都是大豬肘子。」

  另外兩名道友:「……」

  這槍躺的過分了啊。

  誠然來講,付緣的確是討男人喜歡的類型,所以即便性格差一點,還是混得開。

  西裝男說:「小黃魚,先把這邊的事情解決了,你再跟她吵。這裡可麻煩的很。」

  叫黃玉的女人哼了一聲:「你當我是她?」

  付緣走到三人面前:「久等。」

  除了西裝男,另外兩人都沒給個眼神,直接開始行動。

  他們最先檢查的,就是在直播中被舉報的,關於被砸碎的騰蛇石像。

  大樓的六個方位,一共埋了六座石像,壞了任何一尊,都是要出大事的。

  然而幾人聚集在土坑上方的時候,還是悲劇地發現,它真的碎了。

  周圍的風很大,付緣之前被法力反噬,現在五臟六腑都在鈍痛,還沒恢復。嗅著帶沙塵的空氣,捂著胸口咳了一聲。

  平頭男人叼著一根煙,略帶諷刺意味道:「付緣,你要是身體不好的話,就不用來了。這次的事情可沒工資給你拿。」

  西裝男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這尊石像,絕對不可能被普通人敲碎。」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像,比尋常的石頭要堅固許多。看起來是小小的一個,都可以抱在懷裡,但實際上重量在五百斤以上,怎麼可能被人一鏟子就砸成這個樣子?

  付緣問:「誰砸的?」

  西裝男將手機遞過去:「這個人。」

  那個一個穿著寬大黑色連帽衫的男生,身形瘦弱。畫面有些模糊,調整清晰度之後,看著就是個缺乏鍛煉的普通人。

  平頭男人蹲下身查看裂口,拍了拍手沉吟道:「嗯……奇了。有意思。」

  黃玉跺了下腳,覺得四肢發冷。問道:「最近a市有冷空氣嗎?」

  西裝男:「哪裡來的冷空氣?」

  黃玉:「沒有的話,這時候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西北風?」

  平頭男人指向他們來的方向:「不是,我們站那邊的時候,吹得的確是東南風。」

  幾人望向大樓。

  也就是說,不是吹什麼風向的風,而是空氣在不斷朝危樓湧動。

  西裝男:「走吧,進去。」

  四人走進大樓,這座空曠的商業樓顯得特別安靜。然而在他們的眼裡,整棟樓都是霧濛濛的,相隔一米遠,就看不清真正的景象,樓上還不斷有嬉笑的聲音傳來。

  付緣掏出一張風轉符,將這邊的氣流動起來。

  西裝男拿出羅盤,開始尋找樓裡的活人。

  「這裡有一個。」黃玉從樓梯扶手的旁邊拎出一個人來,丟到地上:「還活著,運氣不錯。」

  這人估計是暈的太快,這裡的鬼跟他沒有仇怨,法力不夠,又偷不到他的名字,只能暫時放過他了。

  所以膽子小一點也不是沒好處的。

  西裝男蹲下身,口中念了兩句,屈指在他額頭一點。

  那暈厥的年輕人倏地睜開眼,低聲呢喃道:「外賣……外賣……」說不出第二個詞,又重新暈了過去。

  平頭男:「……他這是餓懵了?」

  「不是,他們做直播的計畫,就是騙人送外賣,然後進行整蠱的。」黃玉說,「他應該是指送外賣的那個人。」

  付緣聽見外賣兩個字,腦海中浮現出一張人臉。心道哪有那麼巧,又甩出去了。

  西裝男測算出了剩下幾人的位置,說道:「三樓,走。」

  平頭男人將那個昏迷的男人扛到肩上,跟在他們後面往樓上走去。

  隨著他們走動,附近的小鬼全都自行散開,不敢擋他們的道。

  即便是他們,靠近這裡也依舊覺得滲人。畢竟樓裡住的,可不全是膽子小的小鬼啊。

  順利找到三樓的房間,走在最前面的西裝男在門口停了一下,門邊還放著兩大袋的餐盒,可見外賣上來過。房間裡的人全都倒在地上,進氣沒有出氣多。

  檢查了一下,還有生命體征,暫時丟著不管。

  平頭男將扛著的男人放下來,讓光惹事的傢伙們倒在一起,整整齊齊。

  黃玉點了點,說道:「房間裡有十個人,加上樓下的,也才十一個。可是他們明明來了十二個人,還有外賣小哥的話,應該是十三個才對。那另外兩個人呢?」

  他們是從危樓背面繞過來的,所以沒有看見遠遠停在前方街口的劉軍路的車。否則就會知道其實是少了三個人。

  而那個穿著黑衣服,一鏟子敲碎了騰蛇石像的傢伙還在。黃玉摸啊摸,從他背上抽出了一條不可能屬於他的長髮。多半也是被利用了。

  西裝男皺了下眉,繼續開始測算。

  然而羅盤上一時沒有其他的反應,證明對方用了一定的手段,在掩蓋自己的行蹤。

  看來是同道中人啊。

  果不其然,付緣從角落翻出了一張紅色符紙。

  「看這上面的圖形,周圍應該還有。這布的是迷陣陣法,應該有五張。」付緣說,「鎮守六神的石像碎了一個,地下不少厲鬼正在急著往上冒。那個送外賣的人不在這裡,或許是被擄走了做祭品,大概率有危險。我們得快點趕過去。」

  平頭男可惜道:「希望他還沒被嚇死。」

  隨著付緣的隨手一撕,江風和劉軍路終於走出了他們的怪圈。

  看著貼在牆上的標識從「3」變成「4」,劉軍路感動地嗚嗚哽咽,險些沒把自己嚇得二次死亡。

  江風:「……」

  他要這鬼有何用?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3
6、該死

  既然已經恢復了正常,劉軍路哆哆嗦嗦請求道:「我們……我們回去吧,別上去了,我的屍體還在下面呢。」

  江風沒有回答。

  這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樓下追上來了。

  「啊——!」劉軍路遠遠感受到那攝人的威壓,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直接朝樓上狂奔。

  江風:「……」

  真應該把他恐懼的情緒也給淡化掉。

  劉軍路一口氣衝到十一樓,又停住了。因為他發現樓上還有更可怕的東西,就是那個逼他跳下樓的厲鬼。不知道為什麼從頂樓飄到下面來。

  所謂好人怕惡人,惡人怕小鬼,小鬼怕厲鬼。能治得住厲鬼的,就只有道士和了。起碼是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所以相比較,他覺得還是跟在江風身邊比較安全一點。

  他靠飛,而江風畢竟是靠兩條腿,這時候江風剛剛爬到八樓,於是劉軍路返身回去找人,心裡還不由升起一點小驕傲。

  大仙怎麼了?大仙還不是比不過他一隻鬼嗎?

  然而他跑的快,他身後那隻厲鬼跑得更快。

  兩者距離越來越近,劉軍路毛髮皆豎,從內到外的感到一陣冰涼,被那鬼壓制得不輕。他以為對方是追自己過來的,而自己又怎麼跑都跑不到,不由悲憤喊道:「我都已經死了,你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話音剛落,一女鬼從樓梯間的轉檯處飄了出來,長髮飄飄,十指纖長,臉色死白,一雙眼睛是透徹的黑色。正全速朝他飛來。

  劉軍路驚恐抱頭,慌不擇路,撞到前面的牆上。原本就是拼接起來的屍體,再次四分五裂。

  他的嘴還是在動了,不斷重複地喊:「別殺我別殺我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死了以後都不會再犯了!求求你放過我!」

  然而女鬼根本看也沒看他,直接從他碎裂的身體上路過,繼續往樓下狂奔。

  劉軍路咦了一聲。

  這似乎不是為了追他,而是在逃命。

  還沒跑出多遠,劉軍路親眼看著淩空伸出的一雙手,將她按到地上。

  那手是透明的,周身散著微弱的金光。有尋常人的三倍大小,能整個包住女鬼的頭。

  在被那手碰到以後,女鬼像是極其痛苦地慘叫,手不斷地上拍打,卻掙脫不開。發出的叫聲淒厲刺耳,透著濃濃的怨恨淒婉。哪怕劉軍路如今是鬼,心境也不免受其影響。

  這時江風正好從樓下走來,站在下一層樓的樓梯間。

  同時樓上也走出一個人。他穿著普通的白色短袖襯衫,一件黑色休閒褲,腳上是一雙板鞋。如果不是臉上的表情太陰晦,看起來就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而已。

  這兩人中間隔著兩隻鬼,還有一層樓。

  劉軍路直覺這個不是什麼好人,大概是同類之間的心靈感應吧,反正這種直覺一般來說是很準確的。

  於是他將自己的頭艱難轉了一下,示意江風先站著別動,小聲給他示意:「噓——!噓!!」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子有多恐懼,尤其是一張油膩膩的老臉,嘟著嘴巴跟他噓噓,太具有殺傷力了。

  江風強忍著才沒上前把他的頭丟到窗外去。

  地上的女鬼掙扎了片刻,大概是沒有力氣了,說話的聲音有些虛弱:「宗策,你不得好死!」

  「我再怎麼不得好死,那也比你死的晚,不用你擔心了。」那叫宗策的年輕人不急不緩地從樓上下來,笑道:「你以為自己還能跑到哪裡去?這世間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即便是笑起來,他的表情依舊帶著一點陰鬱。

  女鬼又開始發瘋一樣扭動:「這世間是沒有天道!你這樣的敗類都可以為所欲為,憑什麼我要落到這番境地!畜^生!去死!你去死!」

  劉軍路煞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同時吸引自己分散的身體部位慢慢靠攏,努力地想重新拼成一個人形。

  江風還是走了上來,借著那隻金光手掌的光線定睛一看,喲,不就是之前給他付錢的那個男生嗎?

  「你沒走?」那男人看見他,也有些意外:「你也是個挺有意思的的人,不然你留下一起陪她吧?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江風直直看著他,問道:「你又是誰?」

  宗策:「你問我是誰?我是主宰生死的人。」

  江風聽見了好笑的事情:「沒有人能主宰人的生死。」

  宗策哈哈笑道:「我可以!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想讓誰死誰就得死,沒有人能阻止我,我不是主宰是什麼?」

  劉軍路拼裝完畢,飄起來躲到江風身後,叫囂道:「你會遭天譴,遭報應的!」

  宗策笑眯眯道:「不,神仙做事,怎麼會遭天譴呢?不會的。我做的跟他們又有什麼分別?你技不如人,死也活該!」

  他說著從袖子裡抽出一支筆。

  那是一支有七節長的筆,大約一米多。看不出什麼材料,筆身表面浮動著一抹綠色的流光,絕對不是凡品。

  江風覺得那支筆有些眼熟,在它出現的一瞬間,心台劇烈顫動,腦海中嗡嗡作響。

  那聲音越來越劇烈,並影響他的神智,讓他在清醒跟昏迷之間不斷徘徊。

  宗策靈巧轉著手裡的筆,那東西在他手裡好像根本沒有品質。可他手觸碰到筆的地方,血肉迸開,被融化出了森森白骨。最後抓住筆身的部分,只剩下一截枯骨。

  這筆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碰的,即便是修道士也不行。

  他抬手一揮,在四方降下幾道光幕,江風感覺周圍的空間被隔絕了,外界的聲音和空氣流動,都不再進入這個四方小界。

  顯得特別壓抑。

  劉軍路不敢出聲,也被這一幕嚇得瑟瑟發抖。

  誰會對自己這麼狠?果然,普通鬼哪有人可怕?

  女鬼看見那東西,又一次尖細喊道:「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下次我要親自吃光你的肉,喝幹你的血,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宗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你想來報復,有本事的話那就來吧,我一直等著你。如果只能奢求別人的仁慈和善良,當別人收回去的時候,你又有什麼資格去責備呢?」

  「沒,沒有黑白無常、陰差之類的嗎?」劉軍路抓住江風的褲腿,「快,讓他們來帶我走,我願意下地獄,快讓他們帶我走!」

  「那些所謂的神官,根本就不問人間事。他們什麼也看不見。人間有多少人啊?一條命在他們眼裡微如草芥,誰會去關注自己腳下的一株草呢?何況在判官筆下殺掉的人命,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宗策說,「從她過來開始,聚集了不少孤魂野鬼,又用自己的魂力將這裡滋養得跟鬼城一樣,早就成了一塊法外之地,不會有陰差過來的。」

  宗策嫌棄道:「而且我對你……沒興趣。」

  劉軍路:「……」

  他說著耳朵動了一下:「哦,有麻煩的人快過來了,看來我得抓緊時間了。」

  女鬼還被金色的手掌壓住,翻不出什麼花樣,宗策對向江風,舔了舔嘴唇:「就先從你來。不知道你的生魂是什麼樣子的,有沒有她的強大。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宗策說著,用筆的一端去震江風的胸口,企圖將他的魂魄從身體裡扯出來,再細細問出他的來歷和生平。結果那判官筆擊打在江風的胸口,卻不似以往一樣穿透過去。

  好似受到了阻力,筆身上的流光越發明亮,發出一陣劇烈的顫動。

  宗策察覺不對,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不由表情一變,想將筆抽回來。然後對方徒手抓住那杆筆,凝眸看著他。

  宗策被看得心裡發寒,那雙手卻好像有著千百斤的重量,讓他怎麼也搶不回來。

  明明是一個普通人!明明身上沒有任何的法力!這不可能!

  「你方才說,沒有任何人會知道?」

  那聲音響起,卻不是江風的聲音。

  宗策再認真看,從江風的身上,隱約看見了一個穿著紫衣外袍的高大身影。身影越來越明顯,雙目中的金光刺在他的身上,灼燒他的靈魂。

  最終江風軟倒在地上,紫袍男人的身形明晰起來,那才是徒手握住他筆的人。

  他總不會是……打劫到判官身上了吧?

  宗策附在這男人身上的殘魂,只有自己實力的一半而已,此刻在判官凝視下,幾欲潰滅。

  撐不住了。他果斷鬆開判官筆,轉身逃跑。

  「孽障!」判官快速伸出一隻手,抓住他正要逃離的魂魄,狠狠捏住:「膽敢盜我判官筆!」

  宗策忍受靈魂被四分五裂的痛楚,返身打出一道金光印記,趁著判官失神之際,最終還是從窗戶溜了下去。

  江風的肉身還留在這裡,判官不能遠追,最後眼睜睜看著宗策離開。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長筆,進而五指收緊將它捏碎。

  贗品。

  簡直大膽。

  「神君!」

  那女鬼身上的金手掌也消失了,卻不敢起身,她緊緊趴伏在地,喊道:「求神君為我申冤!」

  判官並不能久留,他的存在會擾亂陽間秩序:「說。」

  「我本來還有八十年的陽壽!我祖上樂善好施,數代沒有做過惡事,功德深厚。結果全被那宗策搶走了!」女鬼控訴道,「他奪走了我的功德,還妄圖煉化我的生魂!他篡改功過格,遮罩天機,叫我不得好死,他簡直罪無可恕!」

  判官打斷她:「名字。」

  「小女名叫馮南聲。」

  判官招出功過格。心中默念過她的名字。中間的頁冊自動顯出她的生平記錄。

  果然跟劉軍路的一樣,都有被紅字修改過的痕跡。只是她的頁面,塗改得更為誇張。原先的字跡沒有被遮擋完全,依稀還可以看出判決。

  馮南聲小心抬著頭,窺覷判官的神色。

  片刻後,判官將書合上,收回神識。看著她冷冷說道:「你——」

  馮南聲屏息凝神,側耳去聽。

  判官清楚吐出兩個字:「該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4
7、領走

  人間生死,於判官來說,不過眨眼一瞬。萬萬凡幾,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他不能面面俱到,人多數還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因為生靈脆弱可貴,身為神官,當懷仁心,好生而惡殺。可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即天地間萬物,於天道而言,都如同丟棄的草狗,不會偏袒誰,也不會苛責誰。

  他身為判官,生魂,亡靈,在他眼裡,俱是天地萬物,不代表生靈就該高亡魂一頭,生前所作所為,終應付出代價。否則天地間哪裡還有秩序可言?

  換句話說就是:

  誰還沒活過呢?真以為鬼沒人權了?當地府是吃乾飯的嗎?

  「馮南聲。」判官說,「你斬殺冤魂上百條,罔顧是非不辨黑白,還何談功德?」

  馮南聲抬起頭道:「我是為了救人!神君為何不看我救過多少人?」

  判官說:「本君不與你辯白。你身為修道士,就該明白,若生人為惡,鬼魂復仇,自是人間天理迴圈。你於人間生死橫加干涉,一心偏袒,大開殺戒,究竟是為天地正道,還是為利慾薰心,自有地府孽鏡臺可以照盡。你欺人欺世,難道還能欺騙自己嗎?」

  馮南聲聲線發虛,已經是恐懼非常,卻還是反問道:「那誰該殺,誰又不該殺呢?那些惡鬼已犯孽障,留在人間也是為禍,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去殺其他人,這難道就不是天理迴圈了嗎?」

  判官聲音冷冽:「你修習道法,難道,隻學過一個殺嗎?」

  「殺」字一處,刺骨冰寒從馮南聲內裡泛處,她縱是人間大鬼,在判官面前,又何值一提?神魂俱滅,也不過他一彈指,一呼吸的事情。但判官滅過人魂嗎?再罪大惡極之人,也還在十八層地獄裡慢慢熬著呢。

  這種事情不是劉軍路可以插嘴的,他再有膽子,也不敢像纏著江風一樣纏著判官。之前才剛被這人訓過,他抱著頭,努力裝自己不存在。

  判官問:「誰人替你篡改的生死簿?」

  馮南聲立馬回道:「是宗策!」

  「狡辯!」判官厲聲道,「在本君面前還敢胡言!」

  馮南聲立馬感覺全身骨碎,神魂將滅。嘴裡告罪道:「不……我錯了,神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宗策手裡拿的那根判官筆,雖然是贗品,卻有著類似判官筆的神力。它的存在,必然和地府丟失的真判官筆有關。判官筆又稱輪回筆,可以召出功過格,越過判官,擅自修改。只是凡人更改功過格,就跟凡人手握判官筆一樣,是件忤逆天道、後果慘重的事情。就算成功,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馮南聲的命格被改過兩次,後一次應當是宗策改的,改她三十暴斃,死無全屍。而前一次卻不知道是誰改的,寫的是一百一十歲亡,德被四方。

  如果宗策跟她無仇無怨,何必大費周章地來報復她?只是他之前在生死簿上翻查宗策的名字,竟然沒有找到這個人,所以不知他生平究竟如何。

  而馮南聲死後的行為,也足以叫判官治她一罪。

  她本來陽壽未盡,生前又是一名道士,即便死了,力量也足夠強大。被宗策捉走以後,放在煉妖壺裡日日錘煉,等僥倖逃出,已經不是一般的鬼魂。

  這棟爛尾樓本來可以如期竣工,因為她逃到這裡,還霸佔了這裡,又用自己的法力,召集遠近厲鬼遊魂,聚集此處,致使投資商不得不放棄。這塊地方陰氣四散,連陰差也被排離在外,普通道士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用六方神像稍作鎮壓。

  此行此舉,是她為了躲避宗策和地府的追蹤捕殺。可由此卻害死不少人命。

  擾亂地府秩序,殘害人間生靈。罪責大了。

  這人厲害……厲害到能在他面前說謊。

  判官現在沒時間給她細細問訊,在她魂魄上打下一道印記,將人分配到閻羅殿提審。

  他伸出手,做了個握的姿勢。同時出現一雙無形的大手,從上至下抓住了馮南聲。

  對方臉色一變,還想出聲,發現已經不能。

  「馮南聲,自去孽鏡臺前一照!」

  音畢,那雙大手將她從樓裡丟了出去。本來輕飄飄的鬼魂,此刻像千斤巨石一樣,飛速砸在前方路上。兩位鬼差已經等候在此,彎著腰,遠遠朝大樓方向鞠躬行禮。

  見人無誤地被套上鎖鏈,判官收回視線,重新去看腳下的劉軍路。

  劉軍路一凜。

  判官說:「還有你。」

  他說著也順手送了劉軍路一把,將他丟出樓去。

  處置好了這兩人,判官虛幻的身影有所閃動。神力漸微,他眼睛一閉,讓自己回到江風身上。

  數秒過後,江風手指微動,從地上坐起來。

  他腦子還朦朦朧朧的,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就那麼幹坐著緩神,放空大腦。等窗外一陣大風灌回來,冷得他打了個激靈,他皺了皺眉,才站起來。

  劉軍路不見了,樓梯台空了,一片悄無聲息。

  江風拍拍褲子,將身上的灰塵都撣乾淨,沒去管其他太多玄幻的事情,慢慢朝樓下走去,準備回去。

  黃玉和付緣幾人,本來是想去找傳說中的外賣小哥,以及失蹤的另外一個人的。結果用羅盤轉了半天,沒搜到一點資訊,隨後用神識搜查的時候,在大樓後方的地上,發現了一具屍體。

  那正是劉軍路。

  四人分成兩隊,西裝男跟付緣過去查看情況,平頭男則跟黃玉留在房間裡看著那倖存的十一個人,並分批將他們送到一樓大廳去。

  江風恰巧從另外的樓梯,另外一面的道路出去,互相間連個照面都沒打上,就那麼錯過了。

  江風騎上自己的小電瓶,捏了下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後面的司機拉開車門,走出來問道:「先生,我們老闆呢?」

  江風說:「不知道。裡面還有人,我已經報警了,你等他們來以後再一起進去。」

  劉軍路已經死了,還是被鬼殺死的。他是犯傻了才會想跟這事扯上關係。

  司機:「您沒看見他嗎?」

  江風面不改色說:「沒有。他跟我進去了嗎?」

  「額……」司機也說不準。

  其實他是看著江風進去的,等他一眨眼,再抬頭的時候,能看見江風的背影,劉軍路卻不見了。

  這地方玄的很,他不敢深想,就安慰自己劉軍路是跟著進去了。現在被他一說,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待不下去了。

  江風走以後,他也把自己的車再往後挪了一百米。

  江風先將電瓶車送到店裡還了,同時請了今天晚上的假,徒步走回家。

  他精神特別疲憊,想回去好好睡一覺。

  餐廳離他家有大約兩公里的路程,他身後一直時遠時近地跟著一個鬼影。江風走到半路,終於察覺到了,這鬼大概是從爛尾樓裡跟出來的。

  走過一盞路燈,他停下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大的女童,她脖子上有一道被砍歪的傷痕,幾乎將她的骨頭砍斷。穿著一件紅色的棉襖厚外套,黑色的棉褲,腳上是一雙褪色的虎頭鞋。頭髮紮著衝天辮。這裝扮,看著就很像奶奶帶大的孩子。

  江風在她身上看見了一道虛影,頓時非常無語。

  這是一個喜歡裝嫩的成年鬼。

  那女鬼還真就一路跟到了他家。在江風打開門之後,還好奇地從縫裡鑽了進去。

  真是不客氣!

  江風將門半開著,對那女鬼嚴厲道:「出去。」

  那女鬼竟然有點怕他,聽話乖乖出去了。站在門口,恭送他進去。

  江風將門合上,用眼神威懾了她一下,示意她快走。

  地上被女鬼踩過的地方,留下了淡淡的血印,讓江風看得很不高興。又要打掃房間了。

  他先去冰箱裡開了瓶水,坐在狹小的客廳裡吹電扇。

  那女鬼不被允許進來,也不死心,就將臉從門板上探進來。

  江風偏頭一看,差點被氣笑了。這情況就像門上長了張會動的臉一樣,如果半夜沒有開燈,普通人怕是能被她嚇死。

  江風問:「你跟著我幹什麼?」

  女鬼說:「我想回家。」

  江風:「那就回去。」

  女鬼:「可是我不知道我家在哪裡。」

  江風:「這關我什麼事?」

  女鬼扭動著身體說:「我想回家。」

  江風:「……」

  聊不來。

  江風拿過掃把,橫在大門前面,說道:「不許進來,明白嗎?」

  他租的房子可沒那麼大,再往前兩步,能直接看見他的臥室。家裡多出一個鬼,他心裡膈應。

  女鬼遲疑了一下,繼續乖巧點頭。

  江風見狀,就不再管她,準備明天再去道觀請個人來看看。

  鬼屋探險事件,可謂傷亡慘重。

  兩個人精神失常,正在治療,一人陷入重度昏迷,還在尋找病因。一人手臂殘廢,不明原因地骨肉脫離,急救後尚在觀察。還有一個人直接死了,這個人就是劉軍路。

  劉軍路會出現在爛尾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死亡更是引起軒然大波,想壓都壓不下。

  畢竟他是一位實業的本土企業家,遺產分配和公司管理,員工安排等事情連政府都很關注。

  他有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還有一位妻子,死得如此突然,想來會是一番血雨腥風。

  然而五名子女還沒切換到爭奪財產戲碼中,律師忽然告訴他們,對不起,劉軍路的遺產不是你們的,他全部贈送給了一個叫江風的人,給你們留下的只有企業管理權,不僅如此,企業年終分紅的時候,江風都有分到一半的權利。

  江風?

  遺產沒了,所有人都慌了。江風這個名字立馬就進入到了內部人的耳朵裡。

  劉軍路的幾名兒子,從司機和律師口中打探到相關資訊之後,直接報警。

  這是詐騙!這是一片非常惡劣的詐騙謀殺行為!

  可警方很快就排除了江風的嫌疑。

  江風背景乾淨,之前跟劉軍路根本沒有任何可疑接觸。相反,按照證人口供,是劉軍路纏著江風,要給他遺產,而對方還拒絕過才對。

  至於什麼晚上靈魂出竅看見判官一類的,員警小哥只想給他們一榔頭。

  所以宣揚封建迷信的事情不成立,詐騙的事情也不成立。而謀殺,還沒有證據能直接證明,江風跟這件事有關。或者說,劉軍路是從頂樓跳下來的,但樓梯和天臺上都隻查到了劉軍路一個人腳印,根本不可能跟江風有關。警方基於這部分條件無法立案,所以把他們打發走了。

  劉軍路的幾位家屬都快氣瘋了。

  同時,道門協會的幾個人從倖存者的嘴裡,打探到了外賣小哥的來歷,去跟店主核對以後,知道那人名叫江風。

  兩件事情一合計,他們就發現不對勁了。

  判官?他們是不相信的。

  這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的神官。就算是自家祖師爺,那也只是請靈附身,且對身體有很大損耗。

  誰能請到判官?

  不可能的。

  打碎石像的幕後人到現在還沒找到,而江風的存在又實在太可疑了。

  能悄無聲息地從爛尾樓裡失蹤,跟劉軍路的死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用惡意揣測,也會聯繫到他身上。

  於是第二天,江風中午起床,沒有來得及去找道士,就先有人找上門來。

  對方看見他之後,似乎有點驚訝。

  他非常確定,這的確是個沒有法力的普通人啊。

  江風其實不算太普通。在這西裝男身上看見了一股白氣流動,確認對方是個有點真才實學的道士。

  「進。」

  那西裝男一時有點迷惘,他本來來者不善,但對方是個普通人的話,準備好的鎮壓手段只能先放下。點點頭道謝,走進去。

  進了門他才看見,一個小鬼站在門口,正小心將自己的腳踩在門口的掃把上。不敢越界,又想靠近一點,動作變得非常詭異。

  西裝男手指一跳,又想去摸身上的符,危險道:「你養小鬼?」

  江風:「求你領走,我棄養了。」

  西裝男:「……」

  他探查了一下,發現雙方確實沒有任何契約聯繫。

  江風還是解釋一下:「這東西是昨天爛尾樓裡跟出來的。」

  西裝男看著她問:「你怎麼死的?被誰殺死的?」

  女鬼回憶起來,扯開嘴角笑道:「我被我老公砍死的。」

  「……」西裝男,「??」

  女鬼聳著肩膀,一臉天真地笑起來:「不過我死了以後,也把他嚇死了。」

  西裝男額頭流下一排冷汗。

  這鬼看著小,但本事似乎很不簡單,竟然能自己變形,還瞞過了他。而且,離得近了,他才感受到對方身上帶著一股陰氣,可見是個相當厲害的大鬼。

  江風手裡握著杯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領走!」

  西裝男喉結一滾,腳步頓住。

  悔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4
8、女鬼

  西裝男從女鬼身邊越過,脫了鞋子,上前自我介紹道:「我叫褚玄良。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問你關於爛尾樓裡的事情。」

  「不是我砸的石碑,我不知道。不是我殺的人,我也不知道。」江風很乾脆地指著女鬼說,「不信你可以問她。」

  褚玄良:「你怎麼知道爛尾樓死人了?你昨天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我看見劉軍路的鬼魂了。」江風在沙發上坐下,順手把另外一面的東西拿開,示意褚玄良隨意,說:「送完外賣我就回去了。」

  「……」褚玄良試探道,「你冷靜得很奇怪。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的話,絕對不應該是這種反應。」

  江風說:「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的話,我都看不見她。普通不普通,跟是不是好人,可是兩件事情。」

  「不是他哦。」女童踮起腳尖,兩根胖胖的手指纏在一起,說道:「那個胖叔叔,是被另外一隻大鬼推下去的。我們叫她阿姐,因為她是最早在那裡的人。砸壞石碑的,昨天根本不在那裡。」

  褚玄良皺眉。

  雖說鬼話連篇,但其實有時候,鬼的話比人的話要可信多了。他們不像活人還有那麼多的利益相關,如果不是為了好玩,又有什麼必要說謊呢?

  何況現場確實有兩個人有被附身的痕跡,只是他們什麼都不記得了。

  褚玄良這次是來探探情況的。他預設了許多問題來質問江風,結果什麼都不需要了,因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照理說到現在應該排除他的嫌疑,可那股維和感就是揮散不去。褚玄良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抱著懷疑道:「我總覺得你知道什麼。希望你不要隱瞞我。」

  江風拿起手機看了眼,說道:「我要去上班了,你現在把她領走。」

  這女鬼他還真領不走。

  褚玄良為難道:「她如果不願意跟我走的話……」

  江風對著女鬼說:「你不是想回家嗎?他可以幫你找到你家。」

  女童猶豫片刻,點頭道:「那好吧。」

  褚玄良:「……」

  黃玉本來擔心褚玄良一個人去找江風,會出什麼問題,畢竟對方是什麼來路還不能確定。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回來,就準備出去找找看,結果人正巧從門口進來了。

  不僅人回來了,手裡還端著一個正搖搖晃晃的小瓷瓶。

  「你怎麼帶回來一個小鬼?」黃玉驚說,「那個江風真的有問題?他養鬼?是個邪路子?」

  褚玄良歎道:「一言難盡。他只是個普通人,這鬼是昨天從爛尾樓跟著他回去的,今天讓我領回來了。」

  黃玉沉默片刻,問:「……他還活著嗎?」

  褚玄良說:「活著,這鬼挺聽話的。」

  聽話的鬼不多見,但也不少見,可在爛尾樓下那一塊群魔亂舞的地方,要找出一只聽話的鬼來,實在是有些荒誕不經了。

  當然,他們所謂的聽話不聽話,不是指會不會隨意害人,而是願不願意接受往生超度。

  褚玄良將盛放小鬼的瓶子擺在一香案前面,說道:「給她超度一下。」

  黃玉心裡沒存什麼希望,跟褚玄良兩人一人一角,念了遍《太上洞玄靈寶天尊說救苦拔罪妙經》,念完發現沒用。

  褚玄良不信邪,又在群裡召集了幾個朋友,讓他們一起來幫忙。

  然而一個下午過去了,那女鬼依舊安安穩穩地待在瓷瓶裡。沒有暴動,也沒有任何變化。

  許久後,大概是覺得悶了,女鬼自己從瓶子裡躥了出來。

  她這一動,嚇到了外面五六個正在念經的道友。

  「大師兄不在,這鬼還真收不掉。」黃玉說,「爛尾樓的神像才毀了一尊,她就能跑出來,可見不是一隻尋常的鬼。不然去問問師父。」

  她說的大師兄,不是自己同門同派的大師兄,而是現在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叫九天。小時候師父帶著他們出去串門,得按輩分喊。不好喊「九師兄」,就簡稱「師兄」。叫習慣了之後,又改成了大師兄。

  一道友說:「這種程度的鬼就算是大師兄和師父,也不能直接超度吧?」

  對付這種大鬼比較常規的做法,是先好好商量商量。不禍及無辜的話,可以滿足她。要報仇的話,幫忙向地府請示。執意要為害的話,那就直接打死。

  不到最後,不會選擇最後一條。

  那道友說:「要不先問問她想做什麼,小孩子的願望也許很好滿足呢?」

  黃玉走過去蹲下問:「這位小朋友,你想怎麼樣啊?」

  「我想再見我爸爸媽媽一面,我好愛他們啊。」那女童搖頭晃腦地說,「我最遺憾的是,我被我老公砍死以後,不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了。如果我失蹤了他們找不到我,應該怎麼辦啊?他們好可憐啊。」

  黃玉被她一句「老公」說得全身發麻,這才重新打量她,問道:「你死的時候很大了?那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打扮?」

  女鬼眯起眼睛,一臉幸福地笑道:「因為……這樣就可以永遠跟他們在一起了呀!我永遠是媽媽的小寶貝!」

  黃玉一瞬間有些懷疑人生。變成鬼之後,智商會下降的嗎?

  但她不敢說出來。

  女童又說:「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姐姐,你帶我回去看看吧,我真的就看看。」

  「你都死了這麼久了,你家應該不在了。」黃玉勸道,「人死如燈滅,你如果去地府報導,或許還有看見他們的機會。」

  黃玉:「不,我才剛死了七年呢姐姐。」

  黃玉今日連連受驚:「你是新鬼?!」

  七年不算新,七年已經是很老的遊魂了,可是對比這女童的法力和魂力,的確是相當厲害,厲害到近乎恐怖。

  褚玄良思忖片刻,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羅小梅。」女童舉手說,「我弟弟叫羅浩志,我家住在x市x縣……」

  她地址和人都還記得很清楚。褚玄良請朋友幫忙,在系統內搜查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人,並將資料報給了他。

  羅小梅,家境貧寒。她出生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山溝,後來隨著母親改嫁,搬到相對富庶一點的鄉村,並在那裡嫁人。

  她的個人資料上寫的是失蹤而非死亡。失蹤登記時間,跟她自己所說的死亡時間,相差了四個月左右。在她死後,他老公搬離了原先的房子,並將房子過戶到她父母和弟弟名下,應該算是一種補償。

  只是,這個地方離a市有點遠,並不是a市管轄範圍內。

  也就是說,如果資訊登記無誤的話,她的父母跟弟弟,現在就住在她被殺死的房子裡。

  「哦……他們還住在那裡啊……」羅小梅若有所思道,「太好了,那我可以去找他們了!只是我不認路,哥哥,你會帶我去嗎?」

  帶肯定是要的。她又不是小蝌蚪,當然不能放著她一個鬼出去千里找媽媽。

  只是像羅小梅這種水準的,就怕她出去後忽然暴走,而自己又鎮不住她,那就要糟糕了。

  可再想想,如果她想惹事,出了爛尾樓之後多的是機會,何必隱忍到現在?

  幾番考慮後,褚玄良雖然有些猶豫,卻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黃玉不能袖手旁觀,決定也跟過去。

  褚玄良就揣上自己的羅盤,黃玉背上自己的長棍,又從道友那裡拿了兩張加持過的強力驅魔符,準備好了足夠的法器,帶著羅小梅去她家裡。

  兩人坐了一天的車,之後轉乘好幾趟麵包車,路上過了一夜,才在第二天下午,到達羅小梅的家。

  其實是因為中間走了不少的彎路。

  這邊的許多車去車站買票是很麻煩的,一般會坐到半路,在路邊直接轉乘。而轉乘停靠的地點又沒個站牌,全靠居民自己的習慣和經驗。

  褚玄良跟黃玉從沒在這邊生活過,當然不會知道。兜兜轉轉,都沒摸清大車的規律,靠著一路問一路找,這才艱難靠近目標地點。

  羅小梅認出了之後的路,到前面指明,兩人的速度終於快起來。

  黃玉那暴脾氣,差點沒在中途撂擔子不幹。

  羅小梅迫不及待地飛到一戶家人門口,站在那裡不動,示意二人快點跟過來。

  這邊的建築並不老舊,經濟發展了,農村也開始建設開放了,近幾年興起了許多的洋樓和鄉村別墅。羅小梅這一家就是。

  那是一個大院子。

  一個婦人正端著個大盆,從水缸裡舀什麼東西。

  褚玄良走過去,隔著鐵柵欄的門問:「請問你是羅浩志的母親嗎?」

  那婦人抬頭,看見他的穿著,操著帶方言的普通話問:「你是誰啊?」

  褚玄良從胸口拿出一張批示過的公文,這是他從搭檔機構那裡坑來的。說道:「我來問問情況。」

  婦人直起身,慌忙問:「他犯事了啊?」

  褚玄良和黃玉主動走進院裡,婦人也沒有阻止。

  羅小梅在旁邊催促道:「你幫我問問他們,問問他們還記得我嗎?我好高興啊,我又回來了。」

  褚玄良頓了頓,問道:「你認識羅小梅嗎?她已經失蹤七年了。」

  那婦女聽著臉色一變,然後將手裡的葫蘆瓢一丟,說道:「她個賤蹄子,肯定是跟別的男人跑了!什麼失蹤,就是私奔!員警同志,你們也別找她了,那種人找她做什麼呀?」

  黃玉:「你確定?那不是你女兒嗎?我收到了你女婿家暴的舉報……」

  「騙人的騙人的,我女婿人好著呢!當初看上她都是她的運氣,結果她自己還不安分,整天這邊搞搞那邊搞搞。」羅母說,「是誰跟你們反應情況的?你別聽他們騙了!」

  褚玄良聽著心驚,偏過視線去觀察羅小梅的神色。女童臉色不變,正坐在客廳的木椅上晃著她的兩條腿,兩手托腮甜甜地笑著。

  褚玄良現在覺得那笑容就像畫在她臉上一樣,甜蜜地不真實。

  羅小梅說:「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呢,我的媽媽。」

  褚玄良想喝止羅母,可那女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她從小就這樣的,我不是自己帶著她的,在外面打工就為了養她啊,給她吃喝好,不然哪裡有她今天?結果她一定話都不聽的!」

  羅小梅指向旁邊一個房間,說道:「我就是死在那間屋子。我看見我的血濺出來,撒滿了整個牆面,我的頭面向那邊的陽臺,都不能動。我不知道我死了沒有,可他還是拿著酒瓶,過來刮花了我的臉。」

  「對,我想起來了。他把這棟房子賠給了我爸媽,然後就跑了,他們明明什麼都知道,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褚玄良喉結一動:「那員警……」

  「沒有員警哦。」女童歪了下頭,「他們都沒有報警。」

  「對,我又想起來了。」她眨了下臉,嘴角已經開始抽搐,眼淚順著流了下來。那紅色的液體染滿了她整張臉:「他們甚至都沒給我立個墳墓。因為這邊的風俗說,給枉死的人在墓碑上刻字,她就會順著回來找回來報仇了。他們用布把我裹了一圈,丟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埋起來,然後就離開了。」

  褚玄良:「你……」

  「我好疼啊……真的好疼啊……」她抽抽搭搭地哭出來,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我做錯了什麼?」

  旁邊黃玉掐住褚玄良的手臂:「有點不妙啊褚玄良!」

  這看起來是要暴走啊!

  那婦人終於停下了,問道:「你們剛剛都在說什麼?在看什麼啊?」

  樓上響起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哎喲,我的大孫子醒了!」婦人急匆匆往樓上跑去,「老頭!你個死老頭趕緊滾過來!快一點!」

  羅小梅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路過,終於表情一收,冷漠道:「我生氣了。」

  下一秒,蓬勃的黑氣從她身上冒出,嘶聲的尖叫和厲嚎混在驟然刮起強風中,幾乎要刺穿他們的耳膜。

  屋內的光線逐漸被陰氣遮蔽,變得越來越黑。

  褚玄良聽見關門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抬手擋住臉,以防風吹沙了眼。他——

  黃玉怒道:「心裡有句mmp一定要講!」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24
9、求救

  江風出了門,先在路上買了個煎餅,準備等到店裡再吃正餐。走著的時候,一張紙錢悠悠飄到他的腳跟前,差點踩上去。

  這就有點不吉利了。

  江風四面找了一圈,發現應該是從旁邊的香燭店裡飄出來的。

  他轉了個身,決定繞開,那紙錢乾脆脫離地心引力,飛到了他的手上。

  上面用血紅色的顏料寫著三個字。

  「羅小梅?」江風皺眉道,「羅小梅是誰?」

  緊跟著它又自己翻了一面,露出背面寫著的一串地址。

  江風:「……」

  江風挑眉:「誰?」

  大概是見他生氣了,躲在旁邊的小鬼終究沒忍住,主動現出形來。

  「我只是來傳個話!閻君請您將羅小梅帶下去。」小鬼戰戰兢兢道,「我走了!」

  他說著縮成一團,快速鑽進地下。

  江風:「……」

  什麼玩意兒?

  那邊羅小梅已經徹底失控。

  等風浪平息下來,褚玄良睜開眼,發現羅小梅已經變成了她成年時的樣子。

  一頭長髮,一身血衣。骨瘦嶙峋,面目猙獰。臉上各種血肉外翻,五官被傷痕遮掩得看不清楚。嘴唇被割掉了一塊,露出森白的牙齒。手臂上還有不少的淤青跟疤痕。

  縱然褚玄良見多了慘死的鬼怪,也不由覺得觸目驚心。

  她懷裡正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張著嘴嚎嚎大哭。羅小梅的手將它環住,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繈褓。

  黃玉看見那嬰兒,心裡一緊,上前想要把它搶回來,又被褚玄良拉住。

  黃玉急道:「做什麼?」

  褚玄良說:「摸摸你的符。」

  黃玉從兜裡掏出帶來的驅魔符。

  黃色的符紙,已經有點發燙了,變焦蜷起,開始變黑。估計拍羅小梅身上去,也沒什麼效果。

  果然黃色的符還是太次了一點。

  褚玄良說:「再看看。」

  羅小梅看起來並不想傷害嬰兒,或者說從見到她開始,哪怕是現在,褚玄良也沒從她身上感受到過多的惡意。

  房間裡非常昏暗,門窗都被關緊。片刻後羅母跟羅父屁滾尿流地從樓上滾了下來。

  「我的大孫子!大孫子!」

  羅母摔在羅小梅身前,餘光瞥見她的臉,便發出一聲變音的尖叫:「啊——你!是你!你怎麼回來了!」

  羅父朝後縮去,緊緊躲在牆角:「冤有頭債有主,你別來找我們,不是我們殺了你!」

  羅小梅笑道:「當然冤有頭債有主,我老公已經被我嚇死了呀。他已經死了,剩下的不就是你們了嗎?」

  羅母哭著,卻不敢抬頭看她:「天地良心啊,我是你媽,我是你媽啊!你想做什麼!」

  羅父搖頭:「我……我不是你親爸!你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羅父是羅母改嫁後的老公,準確來說是羅小梅的繼父。只不過,羅小梅從來沒見過自己的親爸爸,五歲從老家被帶出來以後,就一直跟著他們生活。在她心裡,她叫爸爸的人不就是她爸爸嗎?

  羅父顯然不那麼認為,他見著羅小梅,除了驚恐,還有噁心。他站起來拉開房間的大門,趔趔趄趄地跑進院子。

  外面的光照射進來,可亮度有些不對。

  明明應該是正午,光色倒更像是黃昏時沒有溫度的殘陽。

  「dengdeng~」羅小梅沒去阻攔,只是打了個響指:「對了,還差一個人。」

  話音剛落,院子外面就響起一道年輕人的聲音:「爸,這是怎麼回事?這裡的人呢?」

  羅父又衝了回來,跪在門口說:「他是你弟啊,他是你弟!跟他沒有關係,你不能傷害他!」

  羅浩志從後面跟進來,打眼看見漂浮在空中的羅小梅,頓時呼吸一窒。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依靠著門框才勉強站穩,害怕地發不出完整的聲音來:「姐……姐……」

  「你們說是我的錯,可是我不知道呀,不然我們來玩個遊戲吧。」羅小梅一笑,臉上的血呲呲地往外冒,場面極其可怖。

  她張開雙臂道:「大家都是羅小梅!來啊!告訴我,我哪裡錯了?」

  她說完話,羅父羅母三人,穿上了羅小梅身上正穿的那件血衣。

  本來是白色的碎花裙,被血浸濕。血液還是濕潤的,粘在他們的皮肉上,頃刻就將他們染成了一個血人。

  羅小梅將那懷裡啼哭的嬰兒塞到褚玄良那裡,說道:「你來扮我的外婆,好好演哦。」

  褚玄良低頭,發現自己被強制換上了一件藍色的女士老人裝,腰間還系著一塊油膩的白色圍裙,平時不說髒話的人,也冒出了一句「擦」。

  羅小梅點著黃玉:「你是我的外公。」

  黃玉的畫風來陪褚玄良了!

  她拍上搭檔的肩。你不是孤單一個人!

  褚玄良:「羅小梅你——」

  「噓——」羅小梅對著他豎起一根食指,警告道:「外婆是不會大聲說話的!」

  褚玄良問:「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黃玉:「我怎麼知道!」

  褚玄良懷裡的孩子大概是哭累了,趴在他懷裡慢慢睡著。

  羅小梅笑著拍了拍手,喊道:「羅小梅,早上起來洗衣服啦~」

  羅家三人被動地走到中間,他們面前各自出現一個木質的大盆,裡面放著的就是羅小梅身上那件血色的長裙。

  羅小梅催促道:「快點洗衣服啦,不然要挨打啦。」

  說著從一樓臥室裡走出兩個人偶。

  人偶外面套著普通的衣服,裡面是用紙張和布料塞實的,白色的臉上畫著簡筆五彩繪出的五官,可以依稀看出羅父跟羅母的輪廓。兩個人偶一人手裡拿著根粗大的木棍,一個手裡拿著捆粗厚的竹條,站到他們後面。

  羅母抑制不住,渾身顫抖,發出尖細的哭聲。

  她停下了,那羅母的人偶就抽一下竹條,用她的聲音罵道:「這點衣服都洗不好,怎麼洗的那麼慢,快點洗乾淨!你弟弟的尿布呢……」

  那三人認命地蹲在木盆旁邊搓衣服。

  盆裡全是血水,不管他們怎麼搓,那衣服都洗不乾淨。血液在他們手上乾涸,凝結著厚厚一塊,隨機覺得渾身發癢,痛苦不堪。

  褚玄良不知道羅小梅究竟要做什麼,就看著羅家三人被逼著洗衣服,洗啊洗,竟然一連洗了好幾個小時。

  羅浩志早就受不了了,他從來沒幹過粗活。中途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那兩個人偶也沒有責罰他。就是羅父跟羅母,不消一個下午,身上恐怕沒一塊好肉。

  褚玄良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了,但看那邊羅母已經整條手臂都抬不起來。

  羅小梅說:「可是我還要去拔兔草,喂兔子,拔兔毛,還要砍柴和摸小魚呀!你看你們洗了那麼久為什麼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羅母嗚嗚地小聲啜泣。怎麼也沒力氣。

  「好吧。」羅小梅又拍手說,「羅小梅要結婚啊!是你們逼她結婚的!」

  緊跟著房間裡再次出現一個人偶。

  那人偶大腹便便,簡筆劃中的臉,被塗成了一團亂七八糟的黑色。

  褚玄良想起來,資料上面寫著,羅小梅的老公,比她大了十七歲。

  可這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

  羅母眼中驚恐頓現。

  那個新人偶,一手菜刀,一手啤酒瓶,獰笑著直接朝他們衝了過來。

  三人放聲大叫,被舉著刀的布偶追得滿屋滿院亂跑,追到了就是一陣毒打。

  啤酒瓶砸碎在他們身上,又會出現新的瓶子。就是一場無休止的施暴。

  打過一頓之後,兇悍的人偶停了下來,將他們拖回羅小梅的面前。

  三人身上血漬斑斑,只是不知道是來自血盆裡的,還是他們自己身上的。

  羅小梅似乎看得很開心,黑漆漆地眼睛不住打量著他們。嘴裡發出低吟的小調。

  羅浩志哭著祈求道:「姐!姐姐救我,救我!」

  羅小梅聲音停了一下,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dengdeng~」羅小梅伸出一根手指說,「你們現在有一個求救的機會!」

  眾人一喜。

  羅小梅說:「向你們的父母求救吧!」

  羅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崩潰道:「小梅,小梅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乖女兒,我去給你燒紙錢,我去給你立碑行嗎?」

  「噓,羅小梅,向你爸爸媽媽求救,不要亂說話。」羅小梅不帶感情地說,「現在你才是羅小梅。」

  羅父直接配合叫道:「爸……爸媽,救救我吧!救救我!」

  羅小梅冰冷地吐出三個字:「我拒絕。」

  那兩個人偶的臉上,眉毛上衝,嘴角下沉,露出非常憤怒的表情來。同時發出羅母的聲音,唾駡道:「你胡說些什麼?他沒事怎麼會打你?你連人家老婆都做不好,打你也是活該!」

  「我錯了,」羅母泣不成聲,「我錯了我錯了!兒啊我錯了!」

  羅小梅沉沉地看著她。

  褚玄良小聲偏頭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樣?」

  黃玉咬牙道:「我會弄死他們。」

  褚玄良歎道:「不值得。」

  殺人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她都已經死了,生前受那麼多苦,死後難道還要因為他們再經受折磨跟煎熬嗎?

  今天她殺了他們,就能做到坦蕩去對待以後嗎?善良的人做不到的,她今後會永遠記著這件事。他們就再也分不開了。

  有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殺。

  羅小梅從人偶的手裡拿過那把菜刀,低訴道:「媽媽,你從來沒有給過我原諒的機會。不是嗎?」

  褚玄良將孩子遞給黃玉,摸上懷裡的羅盤,正待開口,院子的大門被人一腳踹了開來。

  那人背著光走進房間,身上帶著股騰騰的熱氣。摘下遮陽的帽子,在手上甩了甩。

  江風看著這滿地的血,挑眉道:「幹嘛?」

  羅小梅不由手一抖。

  江風下巴一抬,對著她問:「你拿著刀想幹嘛?」

  羅小梅小聲答:「我……切……切菜。」

  褚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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