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神魂之判官 作者:退戈(已完成)

 
BabOdin 2019-4-21 19:21:4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98434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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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意外。

  網上開始破罵的時候,幾位叔伯才想起前情提要。

  但這事重要嗎?跟錢比起來當然不重要啊!

  現在還有很多人在嘲這家娛樂公司, 說明這公司是真的黑心坑錢。而且孔溯是他們親戚, 跟公司那邊只是雇傭關係, 憑什麼對方要干涉她的私人財產?自己沒找他們核對結算款項已經很好了!

  幾人在利益相關上動的腦筋, 反應是很快的。立馬改了說法做解釋。

  「因為孔溯是大明星,平時就享受不到一點安靜的生活。我們不想她變成植物人以後,還要忍受來自各方的打擾, 所以才說她已經死了。」

  「她需要靜養,我們相信有一天她會醒過來的。」

  「這種時候了用閃光燈拍照, 是對病人不尊重。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那些狗仔也太可惡了!」

  「我們是不懂什麼大道理,但關心自己的侄女兒需要會什麼大道理嗎?」

  然而網友這次完全不買帳。

  「道理他妹!不懂什麼大道理但是懂請水軍?這水軍痕跡太明顯了吧?」

  「我去特麼的不想被打擾。不想被打擾就立個牌位詛咒她?當網友傻逼我忍了,當我智障豈可忍?」

  「我覺得網友有時候的確智障。小聲bb。」

  「再特麼智障也不會被一群智障接連騙個兩次。」

  「我覺得最大的問題是, 孔溯現在究竟在哪裡?吃瓜,你們不覺得這個人很迷嗎?」

  「孔溯之前被說下降頭的時候我就覺得是了, 以前多正常一人, 忽然就瘋了。瘋了以後忽然就死了,死了之後又忽然變成植物人還失蹤了。臥槽這一出出大戲, 我都驚呆了。」

  「這是我吃過的最具魔幻劇情的瓜哈哈哈!都什麼沙雕劇情?」

  一時間,#心疼孔溯#的話題被頂上了熱門。

  家裡全是這種親戚, 平時生活得多苦啊?

  因為涉及到了一位明星的生死, 還有人因此報了警。

  公司方面完全不知情,天降巨鍋,雖然沒被砸疼, 也足夠叫人鬱悶不是?

  公關覺得他們就是一群神經病,所以不予回應。同時打電話給高餘慶,和他確認是否真的做了什麼有悖合同的事。

  熱度就是錢呐!高餘慶不想浪費這個機會,找各種關係,為孔溯組織一場萬人矚目的回歸。

  然而公司的人在不停催促高餘慶回去做情況彙報,第二天早上他去上班的時候,不幸在門口被那幾個守著親戚攔住。

  一群人推攘間,沒控制好力度和脾氣,竟然打起來了。

  最後經紀人抱頭鼠竄逃離的視頻被路人拍下來放到網上,鬧得更大。一家子極品被網友花式群嘲。有孔溯在前,集體被戲稱為#降頭家族#。

  都什麼神經病呐?

  「簡直自送人頭。」孔溯正在試她新買的一堆化妝品,說道:「可以了,再炒就糊了。給我挑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日子,我要詐屍了!」

  於是沉寂已久的孔溯工作室,終於復活,並宣佈將在四月一號,愚人節這一天,召開記者招待會,對所有的事進行一個完整的解釋。同時邀請一直在鬧騰的幾位親友出來當面對峙。

  對方能有一個公開的發聲平臺,簡直求之不得。

  當天正午十二點,主角紛紛就位,網上同步進行直播。

  貼吧還出現了同步連載的直播帖子,標題取得相當喪病。

  ——「解碼,孔溯的降頭之路。」

  眾瓜友摩拳擦掌,搬好板凳準備吃瓜。

  畫面準時出現。

  發佈會現場,一張長排的大桌,高餘慶獨自坐在桌子的最左側,整個團隊就他一人出席。而孔溯的親戚來了六個,聲勢浩大地霸佔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底下一排記者見狀相當懵逼。這是要澄清的節奏嗎?這公司對待孔溯的態度也太敷衍了吧?

  高餘慶對外一直就是高冷的精英人士,現在孤伶伶地坐著,臉上掛彩,勢單力薄,看著竟然有點可憐。

  他一言不發,而旁邊孔家幾人則喋喋不休。憶往昔,恨不得從孔溯三歲講起。讓眾人看著大感喪氣。

  場面相當詭異。一向毒舌的記者們,都暫時啞火。

  在現場好歹還有點耐心,網友直接大喊不幹。

  「我來看直播不是為了看這群人演戲哭情懷的人啊!」

  「高餘慶不行了,老了,手段不夠帶不動新人。」

  「這貨是望夫石嗎?」

  「我賭他在憋大招!憋不出大招高餘慶可以退休了。」

  眾水友看了十分鐘左右,高餘慶一直那麼不鹹不淡地坐著。

  覺得沒意思,應該爆不出什麼看點,中途有幾家媒體帶著人先行立場,也有網友退出房間。

  眼看場面冷下來的時候,高餘慶動了。

  他看一眼手機,然後沉默地起身,在眾人目光焦點中,沉著臉走到旁邊的小門。

  他的手按上門把,輕輕拉開,一輛輪椅被推出來。高餘慶從對方手裡將人接過,推著輪椅走到桌邊。

  輪椅上坐著一個面色蒼白,身材乾瘦的女人。

  或許是因為燈光問題,她臉頰凹陷,顴骨過於明顯。露在外面的手腕,骨骼分明,不堪一握。

  開口沙啞說道:「大家好。」

  這三個字一出,各大貼吧和直播網站下的評論全都炸了。

  「大家好??這是錄播還是直播?」

  「臥槽臥槽臥槽!被耍了被耍了,這炒作太牛逼了!」

  「現在的女明星為了紅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艸!」

  「植物人他妹!死人他妹!接下去是不是要吹醫學奇跡出現了?」

  「大家等等,她看著真的很虛弱啊,之前應該就是在生病吧?」

  「終於有瓜可以吃了。寶寶們看那群極品的臉啊哈哈哈!」

  「666!高餘慶分明可以再戰一百年啊哈哈哈!」

  旁邊的幾位孔家親戚更是大驚失色,站了起來退到一起,抓住身旁人的手臂,滿臉驚恐地看著她。

  閃光燈密集地亮起。孔溯不舒服地閉上眼睛。

  她看起來還很虛弱,說一句話都要花費極大的氣力。但妝畫得自然淡雅,不至於沒有血色。是漂亮的那種虛弱。

  「之前這段時間,讓大家擔心了。一個月前,我陷入重度昏迷,之後被送進郊區的療養院,直到前幾天,才忽然轉醒。」孔溯說,「我知道大家對我生病的事情都很驚奇,也在懷疑。醫院給我開具過的證明,幾位長輩就是這樣去銀行更改了我的取款密碼。那段時間我沒有意識,至今也不知道昏迷原因是什麼。」

  娛媒記者們七嘴八舌發問,直接無視了旁邊的親戚們。

  「您真的不是在炒作嗎?」

  「醫院真的做出了類似的診斷嗎?所以是不是植物人嗎?」

  「您的意思是說,您這是醫學奇跡嗎?還是純屬醫院診斷失誤?」

  「您具體是什麼時候醒的?契機是什麼?」

  高餘慶站出來,說道:「大家請保持安靜,孔溯大病初愈,說話還沒什麼力氣。今天既然請大家來這裡,就是為了解答大家的疑惑,我們可以一個一個問題來回答。」

  孔溯:「我知道說什麼都不能打消大家的疑慮,包括我自己,也很難相信。所以,請大家看這一段監控。」

  高餘慶打開自己的電腦。

  播放的是從療養院裡拿到的監控。

  監控安裝在走廊裡,有時候門打開,可以看到病房的一角。

  畫面從孔溯被送進病房開始,之後有護士和病人進進出出,但始終沒有出現孔溯的身影。用了高倍速播放,依舊非常緩慢。

  孔溯說:「視頻太長,可能看不完。我會把文件傳到主頁上。這是我在療養院裡一個多月時間的監控,靠床的那一張就是我的病房。裡面的醫生和護士都可以為我作證。下面還有我每日身體數值檢測的結果。我想我沒必要為了所謂的炒作,在這樣一個地方躺一個多月吧?」

  孔溯示意高餘慶換一個視頻。

  「這是我剛出院時候的樣子。」

  孔溯喜歡自拍。

  這視頻拍在她生魂剛剛回到自己身體的時候,肉身死氣沉沉,那是化妝或者偽裝做不出來的效果。同時為了證明是近期視頻,她另外一隻手還拿著手機,螢幕裡是當天的新聞。

  跟剛剛出棺的老乾屍有種迷之相似,放出這種照片來,可以說是豁出去了。

  在場的記者們因為螢幕太小看不清楚,但工作室放出的視頻還是清楚的。網友們點開一看,頓時摔掉手機。

  「我去嚇死我了,這臉!」

  「這是一個人?你們別騙我!」

  「如果有誰裝病能裝到這麼像……那特麼就是真病啊!」

  「所以為什麼會變成植物人?」

  「樓上,我覺得不是植物人,是重度昏迷或者深度睡眠。」

  「人類身體那麼複雜,所以是真的。」

  「真的開始吹意料奇跡了嗎?可是竟然無法反駁。」

  孔大伯這時候提高音量,靠近過來說:「你醒了怎麼不告訴我們啊?是不是他跟你說了什麼?你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很擔心你!孔溯,我們才是親人呐。」

  高餘慶側身擋住他,將孔溯攔在自己身後。

  孔大伯怒瞪著他,凶道:「這是我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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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溯一個眼神都不屑施捨,冷笑著開口:「我本來還想再休息一段時間, 這次提早出來, 是因為一直照顧我的經紀人無辜被對方毆打, 還遭受對方污蔑, 致使我無法保持沉默。」

  她抬起顫抖的手朝那邊一指:「這群我所謂的親人,劃走了我銀行卡裡的錢,卻不肯支付療養院的治療費用。最後這些費用, 都是我的經紀人幫我墊付。這一點,有醫院收據可以證明。在這裡真的感謝我的經紀人高餘慶先生。謝謝。」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孔溯!」一伯母衝出來, 不可置信道:「你爸媽去的早啊, 我們把你養大也不容易。小時候你親我們,追在我屁股後面喊大姨,轉眼間就變成這樣樣子了?」

  另外幾人也跟著哭委屈:「你出息了, 我們也不求你報恩,看前幾年我們來找過你沒有?這次是你生病了, 我們關心你, 才放下手頭的事情來照顧你,忙前忙後地折騰, 衣不解帶地看護。還到處丟這張老臉,功勞沒有苦勞總有的啊!到你這裡怎麼全變味了, 你就這樣誣陷我們的?人心是肉長得呀!孔溯你說話要憑良心的!」

  「我弟就你一個女兒, 所以我不跟你計較。可你這樣混淆是非,是不能忍。」

  江風從門縫裡朝前面打量。

  這幾人身上隱隱帶著一道黑氣,周身氣場不夠明亮, 印堂處也有淡黑。但這些並不是養小鬼留下的,應該是本身做了什麼壞事,沾到髒東西,所以被影響。

  他繼續轉過視線,觀察在座的其他人,想找找兇手是不是在這裡面。

  外面亂哄哄地,孔溯說的話被淹沒,根本聽不見。

  高餘慶拿過話筒,讓後臺調高音量,放到孔溯前面。

  音響裡傳出一道尖細的雜音,刺激耳膜,眾人連忙捂住耳朵。現場得以安靜片刻。

  「我爸媽是去的早,但你們可沒養我。」孔溯平靜說,「我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一百三十多平民,在花園社區。是我爸媽留給我的遺產。他們去世以後,你們幫忙牽線,一套房子賣了十一萬。明明沒有借條,卻說我爸媽欠你們錢,分走了其中六萬,最後只給我留了五萬。當時不是都算清楚了嗎?」

  記者們聞言激動問道:「是幾幾年的時候?」

  孔溯:「我高一的時候賣的。」

  「那時候房價已經開始漲了,根本沒人會賣。」那記者說道,「而且花園社區的位置好啊,當時一套房子怎麼也得七十多萬吧?就算托關係折價,應該也有五十多萬,就賣了十一萬?」

  眾記者將鏡頭對準他們幾人,剛剛說話的那個匆忙緊張退了一步,躲到人群後面。。

  「當時是你自己同意的啊。」

  「對啊,我同意了。所以還完你們的錢,我不欠你們的了。」孔溯伸手去掏皮夾,「高中時期我一直住校,放假的時候也留在學校。學費是我自己繳的,生活費是我自己出的。高中三年,我一共去你家吃過兩次飯,一次吃炒飯,一次吃剩飯配小炒肉。你真要跟我算恩情,我現在可以十倍還你。兩百塊錢夠了嗎?」

  她說著抽出兩張紅色的紙幣,遞給高餘慶。高餘慶將錢壓在桌上。

  孔溯:「那麼,你們拿了我的錢,也請給我還回來。我帳戶上一共少了三十多萬,是誰拿走的?」

  幾人頓時不說話了。

  孔溯第一次正眼看向他們,幾人卻心虛避開視線。

  孔溯見狀諷刺一笑。

  「真的假的?這麼清貧的嗎?」

  「現在這種奮發向上的窮苦人設還吃香嗎?」

  「只要人設別崩,總會有人吃的。」

  「支持人肉。三分鐘後我要看見這群人的個人資料出現在我的辦公桌上!」

  「愛財我可以理解,但這種我不能理解。心得多黑才做得出這種事情?算不算發死人財?」

  「吃人血饅頭!」

  那幾人從後門憤而離去,孔溯沒有緊逼。

  見鏡頭都跟著轉過去,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換了個話題說:「這一次昏迷,具體病因我不知道,但我非常感謝乾元觀的道長。也許真的是緣分,那天他偶然來療養院看我,我就醒了。」

  此言一出,網上滿是譁然。節奏迅速被帶走,朝著另一個方向策馬狂奔。

  「臥槽」和「富強民主……」輪番著刷屏。

  孔溯笑了一下,說道:「我並不是宣揚封建迷信的意思,而是真的覺得很有緣。我相信大家都知道,在我昏迷的前一段時間,曾經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發出了一些偏激的觀點,至今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網友戲稱我是被下了降頭。誰知道呢?人範起糊塗來是很難說的。醒過來之後,我對人生充滿了迷惘,還好道長用心地開導我,給我講解經文,道家的典籍。道教是中國的本土宗教,其中蘊藏著非常深厚的哲理。為人處世,思辨心態。跟他聊過之後,我受益匪淺,覺得現在思想也清醒了不少。」

  孔溯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系著的紅色小錦囊,那東西做成飾品的模樣,看起來精緻袖珍。

  「道長也說我跟道法很有緣。人的一生中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挫折,但只要堅持過去了,總會有豁然開朗的一天。我在想,我的好運是不是快來了呢?」

  記者問:「那您接下去有什麼打算嗎?」

  「有的。」孔溯輕笑,「我想好好拍戲,努力工作。」

  眾人懵了一下。

  這種時候接的不應該是隱退嗎?道家不是應該講求無為的嗎?這種思想覺悟真是跟尋常人不一樣啊!

  孔溯說:「我非常喜歡演戲。因為死亡的謠言,現在接不到劇本了。」

  一記者忐忑問道:「請問您怎麼看周老闆?」

  孔溯嘴角一抽。

  周老闆就是她腦子不正常時想搭上的一個富豪。對方六十多歲,已婚人士,身材略為豐滿,懼內戀家。孔溯當時硬要往他身邊湊,被記者拍到,不解釋也不認錯,導致最後聲名狼藉。

  孔溯:「如果你只是單純問這個問題,我想說周老闆是我一個不算熟的投資人,他人很好。如果你是別有深意,我要澄清一下,我其實是一個顏控加肌肉控。」

  眾人紛紛叫嚷:

  「正常了正常了!」

  「所以之前真的是被下降頭了?」

  「柯南——這不是我能推理出的真相。」

  「樓上的都是智障嗎?這種事情也信?你媽生你的時候姿勢沒擺對吧?」

  「哪裡的智障一來就開地圖炮?」

  「又來了又來了,一提孔溯不管好壞都會有這種喜歡進行人身攻擊的智障。我現在懷疑她是真的得罪了什麼人。」

  孔溯跟著媒體扯了半個小時,止住話頭,給他們一點消化的時間。

  離開的時候為了表示自己身體可以接受低強度的工作,還站起來自己走回去。

  高餘慶將她和江風一起護送上保姆車,小心從路口駛離。

  輪胎從減速帶碾過,車身輕微地震盪了一下。

  孔溯在認真翻網上的評論。

  江風接起電話,對面張陽陽矜持地問:「江哥,你是找到新工作了嗎?」

  江風:「?」

  「我在電視上看見你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的側臉,但我覺得那個就是你!」張陽陽激動說,「咱們這種兄弟情我豈會認錯?世界上像你一樣英俊又有氣質的男生,根本沒有第二個啊!」

  江風被他這馬屁拍得渾身不適:「是我。」

  張陽陽嘿嘿笑道:「江哥你既然找到工作了,最近手頭寬裕嗎?想找你借點錢。」

  江風:「你怎麼了?」

  張陽陽日常最大的花銷就是吃飯,生活費是絕對充足的,還能攢下不少錢。從來沒有過經濟窘迫的情況。

  「說來話長……」張陽陽一歎,「前幾天我跟室友去逛實體店呢,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撞壞了一台六十五寸最新款的智慧電視,那東西快兩萬塊錢,我都不敢告訴我媽。」

  江風問:「撞壞電視要全額賠償?不能修嗎?」

  「你不是被碰瓷了吧?」孔溯頭聽見,大聲說:「現在有些店就這麼幹的。賣不出去的東西就另類銷售出去。」

  「不是不是,是大商場。我當時確實沒看路。」張陽陽抓狂道,「我最近真的很倒楣,褚道長不是提醒我了嗎?總是要花錢消災,帶多少個平安符都不管用。你說我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江風同情道:「你自己小心吧。」

  氣運這東西散了,是要慢慢聚回來的。

  高餘慶插嘴說:「是江道長您的朋友嗎?哎呀孔溯手下都沒助理呢,讓他來啊。我們月薪上萬,包吃包住,工作輕鬆,無違約金!」

  江風直接中途開了免提,把電話遞給前排副座。

  「我去真的假的?」張陽陽激動地打了個嗝,半是戒備半是困惑道:「你們不是拉皮條的吧?我不喝酒不陪客不熬夜不賣身的啊。」

  高餘慶笑道:「我們是正經娛樂公司的。你剛剛不是看新聞了嗎?簽合同怎麼樣?我跟你簽私人合同。但你要二十四小時守在孔溯身邊,睡覺都是隔壁套房的那一種。我們要求還是很嚴格的,要靠譜嘴嚴體格健壯。哦對了,你怕鬼嗎?」

  「……」張陽陽,「告!辭!」

  「嘟……」

  高餘慶:「……」

  江風沒收孔溯的錢,也不肯收他們的酬勞,這樣跟著他們四處跑,讓高餘慶過意不去。

  多好一道長啊!要是哪天忽然想走了怎麼辦?

  孔溯這樣一個被下過降頭,而且到目前連犯人是誰都不知道的情況,怎麼讓人安心?

  他把張陽陽的號碼抄下來,加到自己手機裡,然後跟對方私下聊天。

  孔溯收起手機,對著小鏡子盡情補妝,說道:「高高,你這樣為姐著想,姐一定帶你混上金牌經紀人的康莊大道,以後你想罵哪個明星就罵哪個明星,躺著打打電話就能日入十萬。你等著。」

  「你幾年前就這麼說了。」高餘慶非常冷靜,「安分一點吧,每次稍微混出點名頭,就把自己作死,鍋還全甩到我身上。如果沒有你,我現在起碼已經成為銀牌經紀人了。」

  孔溯:「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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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溯在圈子裡混得是真不好,不過的確是她自己作。沒背景不想走潛規則的小透明, 就好好拍戲慢慢混, 指不定什麼時候天降巨餅, 就能把人砸紅了。

  孔溯長得很有觀眾緣, 自己也肯努力,差不多是十年老演員了。演技就算稱不上戲骨,也絕對可以遠超一眾摳圖瞪眼的新流量。總體來說還是有希望的。

  可每次剛剛有了苗頭, 她就情真意切地找小花撕逼。

  那人家是你能撕的嗎?人流量家裡就是開水軍公司的,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流量, 水軍會怕你個三流小明星?各大媒體行銷號接連的輪, 嗆得你一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敗壞了路人緣,以後怎麼混圈子?

  這就是一個背景社會啊。

  高餘慶本來都打算好了, 等她再過兩年,可以拿「有演技卻怎麼也紅不了」的噱頭把她炒紅。前提是她臉別崩, 也別想不開去整容。

  哪知道, 她先以「發神經」而聞名全網,再是以「詐屍」享譽全國。縱觀歷代女明星, 她大概都是獨一份了。這下什麼計畫都是浮雲。

  「我最近很忙,手下還有很多藝人。你給我就在房間裡安靜地待著, 哪裡都別去, 知道嗎?」高餘慶看了眼手機,叮囑道:「你現在是個病人,病人懂?」

  孔溯:「懂!你好煩呐!」

  高餘慶轉過身就要打她, 孔溯連忙收起粉餅,挪到了江風旁邊。

  高餘慶將兩人送到孔溯以前常住的房子。這裡剛找人打掃完,可以住。社區管理嚴格,平時沒什麼外人,比江風那一塊安全多了。

  暫時先這麼安排吧,等有工作,都不一定住在a市。

  傍晚時分,高餘慶打電話過來,給她說了幾個劇本的計畫。

  孔溯大病初愈高調回歸,竟然還真有不少工作來找她。一是因為她現在話題度夠高,二是因為她提到了一個很有名的道觀,還非常不要臉地給自己貼了點金。

  對於迷信的人來說,不需要說得太明白,他們懂!配合孔溯之前的行為,自己就能腦補出完整且離奇的事件經過。

  這其中迷信的人裡,最激動的就是他們公司老闆。

  孔溯當初是炒作還是真昏迷,他很清楚,那這樣事情就很明朗了,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

  反正他決定,要捧一捧孔溯。

  孔溯問:「有和楊歡那貨合作的戲嗎?幾番不重要,我就要她!」

  高餘慶問:「你有完沒完?」

  「沒完!」孔溯拍拍胸口說,「姐姐我充值復活,回檔重來了!現在是vip用戶,為什麼還不跟她杠?」

  高餘慶無奈道:「我再看看先。明天應該還有,到時候給你排個日程。」

  高餘慶真給孔溯找到個和楊歡同劇組的機會。

  導演得知她可以隨時就位,都沒讓試戲,直接給她排了一個女配位置,讓她趕緊來劇組,不要耽誤進度。

  要出演的角色是一個體弱多病的美人,男主的朱砂痣,白月光。

  孔溯知道後特別興奮。這角色的人設討喜,鏡頭多,拍攝輕鬆。基本都是室內景,坐在床上或窗邊背背臺詞即可。可這些都不算什麼,最叫人激動的是,這本來是楊歡的角色。

  得知孔溯要來之後,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導演覺得她可以本色出演,就把楊歡的角色換到了一個戲份更重的女二上。

  雖然楊歡的番次是升了,但這感覺就像是自己搶了她的角色,怎麼想怎麼高興。

  高餘慶覺得不對勁啊。楊歡提到女二,那女二呢?

  孔溯缺心眼,就覺得坑誰也坑不到她,收拾好東西時刻準備過去。

  高餘慶輾轉找內部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因為女二住院了。

  劇組剛開拍十多天,已經連續三位演員出事。一個是因為道具損壞,坐下去的時候磕到了屁股。一個是吃街邊攤不衛生導致腸胃炎。還有一個人半夜睡覺滾下床摔成手臂骨折。

  女二就在其中。

  幾位演員都沒有生命危險,受傷原因也讓人啼笑皆非,就是從醫院出來之後,表示打死不來劇組。

  導演壓下風聲,跟演員談了談,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次叫孔溯過來……就是為了鎮鎮場子。

  這倒楣催的衰貨竟然也有被叫去鎮場子的一天,高餘慶覺得這導演真是瞎了眼。

  遲早要完。

  劇組現在正在b市。

  比起人情關係,高餘慶更相信利益關係。他為了保證江風能跟組過來,且不會中途退出,竟然真的把張陽陽給利誘過來了。

  他親自過去接的人,還親自把助理住的標間,升級成豪華套房。差價就從孔溯的片酬裡抽。

  江風看見張陽陽,驚道:「你不是告辭了嗎?」

  「貧窮使我卑躬屈膝。」張陽陽順了順自己的頭髮,強裝鎮定道:「而且有你在我怕什麼?哥我跟你睡一屋是嗎?」

  江風忍不住將心底埋藏已久的疑問問出口:「為什麼你總是能慫得這麼……有志氣?」

  「人嘛,」張陽陽說,「就算慫,也不能失去夢想啊!」

  孔溯:「你真有中二氣!」

  高餘慶拍她:「這叫十年飲冰,熱血難涼。」

  孔溯譏諷一笑:「高高你這——」

  高餘慶斥道:「你閉嘴。」

  孔溯悻悻噤聲。

  孔溯放好行李,就來找江風一起去片場。

  今天有楊歡的戲,幾人到的時候,對方正坐在躺椅上休息。

  張陽陽眼睛一亮,雀躍道:「我去我女神!我女神誒!」

  孔溯猛得回頭,盯住張陽陽,戳著他胸口說:「你要是拿她當夢中女神,我就讓你永遠在夢中醒不過來。」

  張陽陽一愣:「為什麼啊?」

  孔溯說:「晚上發你幾則818,好好看。還說得出這話,我敬你這是真愛。」

  張陽陽心道。不,他不是真愛,他就是個顏粉啊。

  孔溯出道早,高中畢業就開始演戲,楊歡跟她是同期出道,但年紀比她大三四歲。

  不同於孔溯各種垃圾資源,楊歡一出道就受力捧。各種大製作一流小生給她作配,偏偏她就是火不了。吸不到粉,還炒得各種黑料滿天飛。

  之前一次兩人合作,孔溯沒給她面子,成篇出來後,楊歡被網上花式群嘲,反而帶火了孔溯。

  楊歡堅定認為是孔溯故意買水軍黑她,兩人因此結仇。

  楊歡到處搶她代言,搶她角色,連她用來炒cp的緋聞男友都搶,還挑唆粉絲散步謠言莫須有地黑她,簡直喪病。

  孔溯無視對方,大搖大擺地朝化妝間走去。

  楊歡那邊的人早注意到她了。見她靠近,助理一陣陰陽怪氣道:「我之前看見某人發出來的照片,評論都說像個乾屍,我還不相信,沒想到竟然是真的。沒點覺悟還來演美人,小心到時候被群嘲豔壓。」

  孔溯聞言停住,半脫下上衣,露出自己的香肩,大笑道:「哈哈哈,楊歡你們哪裡來的自信?有資源又怎樣?演電視你女一我女二但紅的是我,做綜藝你常駐我嘉賓話題度高的還是我。你到現在都沒認清自己的定位嗎?你紅不了的,就不適合待在這麼圈子。娛樂圈,也得看老天是不是給飯吃。」

  楊歡嗤笑:「老天爺給你詐屍的飯吃啊?」

  「什麼詐屍,是熱搜。這是命,知道嗎?我死了都能活過來,你好好一張活牌都能給自己打死,這就是區別。」孔溯朝她拋了個飛吻,「再見。」

  孔溯喜歡自己化,尤其是病弱的妝,她現在得心應手。

  劇組裡的化妝師不敢太靠近她,聽她要自己動手,樂見其成,乾脆坐到旁邊聊天。

  「楊歡真的好漂亮啊。」

  「越來越漂亮了,真人還比電視有氣質。我給她化妝,那皮膚看著都不像三十多歲的人。唉,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連老都老不掉。」

  「那也不是。我就見過她皮膚這麼好的。」

  孔溯撲粉的動作一頓,側耳聽她們說話。

  「我怎麼感覺她出道的時候沒這麼漂亮啊。就普通鄰家小女生,說不出哪裡好看。」

  「五官是沒哪裡好看啊,但組合在一起就覺得很有氣質。」

  「我老公上次在電視上看見,都說完全認不出來了。」

  孔溯迅速起身,拿了小包往外跑去。

  她在場內巡視一圈,找到江風的位置,衝過去小聲說:「江道長!江道長我仔細想了一想,覺得楊歡很有可能就是養小鬼的傢伙。」

  她草木皆兵已經多少回了。江風偏了下頭,淡淡回了一聲:「嗯。」

  孔溯也不在意,拉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一面抓緊時間化妝,說道:「真的,楊歡不對勁。她從出道到現在,變得越來越漂亮……不是整容的那種漂亮,沒有動刀動骨,但就是不一樣了。」

  江風說:「明星不都這樣嗎?整容式的妝容,前後期看著都不像是一個人。」

  「嘖,你傻呀?什麼整容式的妝容,沒加ps的,你都可以把後邊倆字去掉。」孔溯說,「可她吧,我看過她的素顏,絕了,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們同時出道的呢,她的臉好像就沒老過。對!沒老過。」

  江風再一次看向楊歡,神色卻沒什麼變化。

  「這麼說,我當時被下降頭之前,剛拿到最佳女配。她是同獎的候選人。」孔溯細思恐極,「後來我重傷昏迷,是一部電影選角,我上了她沒上。好像我每次贏過她,就會變得特別倒楣。」

  江風說:「你別被這種主觀意識影響了。」

  孔溯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立馬在他面前揮了一下:「江道長。你這種癡迷的眼神讓我很害怕。請做一個大豬蹄子好嗎?」

  江風:「娛樂圈裡養古曼童的人多嗎?」

  「挺多的吧,就是不可為外人道唄。」孔溯皺眉說道,「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方法。但我沒想過混這個圈,所以也不知道。」

  江風:「她身邊挺乾淨的。氣色變好,可能是古曼童影響。但應該跟你的事沒關係。」

  「她還真養了?」孔溯面如土色,一時難以形容:「有這種膽量,何愁不火?我忽然有點佩服她。」

  楊歡手裡拿著杯熱水,聽助理念臺詞。忽然聽見耳邊一道稚嫩的童音說:「媽媽,有人在看我。」

  她神色一變,摸向自己的項鍊,小心摩挲著安慰。

  順著指示看過去,恰好對上江風冷冰冰的眼神。楊歡不覺打了個寒顫,快速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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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補二更

  過了一會兒,江風眼神終於移開。

  「媽媽, 他會把我帶走嗎?」稚童如釋重負, 問道:「他在嚇我。他好厲害, 這樣我保護不了你。」

  楊歡喃喃道:「不會的……誰都不行。媽媽保護你。」

  楊歡喉嚨無意識地吞了口唾沫, 心裡也有些慌張。

  孔溯大難不死,還奇跡地遇到道士幫忙,也許已經知道整件事跟自己有關了。

  就算原來沒有, 現在發現自己養古曼童,肯定會懷疑上。她這次特意帶了個道士來自己的劇組, 就是來者不善, 找到機會,一定會把孩子從她身邊搶走。

  她這樣的人呐,總以為自己很倒楣, 人生經歷不幸慘澹,實際上比別人幸運得多。有天分, 有大運。輕輕鬆鬆就能得到粉絲的同情、觀眾的喜歡。就算不走潛規則, 也可以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還遇到一個真正為藝人負責的經紀人。

  種種條件加起來,這樣的人太少了, 放眼整個娛樂圈,像她一樣的都太少了。

  還有性格。

  卑鄙的人自私是本性, 豁達的人灑脫也是本性。

  她不知道要成為一個孔溯, 需要多少個幸運因素加成。

  楊歡出神地坐著,手指捏著劇本的邊腳直到變形,那邊導演喊了她兩聲, 才站起來往鏡頭前走去。

  她今天完全不在狀態。表情僵硬動作尷尬,臺詞屢屢念錯。不過本身也不是靠演技混的這個圈子,那導演一個場景重拍了幾次發現效果不佳,就失望地讓她過了。

  等到天黑,楊歡今天的場次結束。帶著助理回酒店。

  孔溯今天也沒什麼任務,住的地方跟她相隔三間房的距離。

  楊歡捏著化妝的小包,小步來到一側無人的小雜物間。

  確認沒有監控,也沒有人會過來,她打開拉鍊,把東西拿出來。

  先把送泰國求來的符管掛到脖子上。符管裡面是龍婆親手抄寫的心經,好沉可以轉運消災,安神定氣。手摸上去之後,確實感覺雜亂的心緒平靜不少。

  她鼓起勇氣,又拿出一塊木頭。那木頭被雕刻成女童的模樣,栩栩如生。白胖的身體,笑眯了眼,看起來很有喜氣。

  她照著記憶裡那個阿贊做過的樣子,把古曼童擺在地上。用紅繩纏上她的脖子,外面裹上符紙,然後點燃。

  點火的時候手都在抖,等看見紅繩燒斷,立馬收起打火機,退開一步,緊緊貼住門背。

  火焰順著紅繩蔓延到古曼童身上,火焰變成純粹的藍色,整個包裹住了木身。

  一個紮著小辮的女童出現在木人面前,歪著腦袋看她。

  「去……」楊歡用力吞了口唾沫,「把他們嚇走!」

  女童懵懵蹲在原地,似乎聽不懂她說的話。

  楊歡不敢久留,看見小鬼就覺得害怕,移開視線,疾步衝回房間。

  隔壁房間,江風擦著毛巾從浴室出來。張陽陽坐在客廳裡和店家扯皮砍價。最後成功將賠償額壓在了一萬五。

  江風看他一副丟了大錢還很高興的樣子,問道:「高餘慶給了你多少錢?」

  「兩萬!」張陽陽嘿嘿笑道。

  江風:「他請你幾個月?」

  張陽陽抬起頭道:「就一個月啊?我說我要上課呢。」

  他們現在是已經開學了。

  江風:「那你拿了錢可以回去上課了。」

  高餘慶根本不需要他做事。自己留著就可以。而且他的離魂後遺症還在呢,再配上一個孔溯……可能會發生很神奇的反應。

  「我是那種人嘛?討厭。」張陽陽站起來道,「剛剛晚飯到了,我等你一起吃呢。走啊。」

  他順手把餐盒放在門口的櫃子上,現在要去拿回來。貼著牆飄過去,過了轉角,發現一個兩三歲的女童正顫顫巍巍捧著他的外賣,準備偷吃。

  張陽陽眨了眨眼,呆住了,下意識望向大門。

  門是關著吧?

  「我餓。」女童糯糯詢問道,「哥哥我可以吃嗎?」

  「啊?哦。」張陽陽怔怔點頭,「你,你吃吧?」

  女童將碗放在地上,坐到地上,抓住筷子的前端,錯開成一個大大的八字形,壓下上身,艱難去夾麵條。

  張陽陽半蹲下,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那根麵條進了女童的嘴,順著她的喉嚨,自由落體地滑下,然後無聲地落到鋪著的厚重地毯上。

  「……」張陽陽,「……」

  他正準備來個「告辭!」,身後一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將他按了回去。指尖有一部分碰到他的脖子,冰涼中帶一點濕潤。

  張陽陽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聲梗在喉嚨裡沒能冒出,看著快要厥過去了,那人靠了過來。

  張陽陽眼珠顫動著轉動,確認是江風的臉,感動地眼淚都要飆出來。

  「你……」張陽陽淒慘道,「是我亡我嗎?」

  江風:「噓。」

  那女童很認真地吃,皺著小眉毛,一點一點把面送到嘴裡。

  面都直直墜到地上。

  雖然口腔裡空空如也,她還是會很仔細地咀嚼三四次,然後做一個咽下的動作。

  等撈完面,她又將碗抱起,小口開始喝麵湯。

  張陽陽看得一臉茫然。

  女童翻過白色的瓷碗,倒不出東西了,便拿到兩人面前,低著頭說:「我吃完了。」

  張陽陽發怵,退到江風身後。

  江風問:「吃飽了嗎?」

  女童搖頭:「還是餓。」

  張陽陽登時用力抓住江風的手臂,手指還有些顫抖。

  女童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嘴唇顏色鮮紅:「我好餓哦。」

  「嗯嗯嗯嗯嗯——!」張陽陽渾身發毛,「下一步她就該說你們給我吃掉好不好?我用我看多年鬼片的經驗保證越是小的鬼越恐怖!」

  江風:「……」

  張陽陽:「亞沒得!你還在看什麼!」

  女童只是把碗更靠近自己一點,貼住自己的胸口。失落地低垂著頭,慢慢哭了起來。

  張陽陽被她這一哭打亂手腳,卸了勁,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女童啜泣道:「我也好想要媽媽啊。」

  張陽陽:「不是,那你媽媽呢?」

  女童:「不雞。」

  張陽陽說:「這還有口音呢?」

  江風:「……」

  「我好餓。」女童翻過碗說,「我為什麼吃不飽?是我吃太多了?」

  張陽陽一臉黑線說:「不是。你根本沒吃進去啊。話說鬼要吃麵嗎?」

  江風單手拿著手機,問褚玄良應該怎麼喂鬼吃飯。弄清楚後,把另外一碗面端過來,擺在女童面前。

  讓張陽陽去前臺拿了根蠟燭過來,插到面上,嘴上再說請她吃麵。

  江風示意道:「吸。」

  女童捧著用力吸了口氣,高興道:「吃到了!」

  張陽陽問:「好吃嗎?」

  女童點頭。

  張陽陽第一次見到如此正常的鬼,高興了,說道:「我告訴你燒烤也好吃,還有哪個……」

  江風及時制止他:「你想養小鬼?」

  張陽陽迅速回神,打了個哆嗦:「我不!」

  這小鬼應該是個被飼養的古曼童,準確來說應該是被虐待的古曼童。

  都餓成這樣了。但本質不壞。

  今天在片場裡,他只看見楊歡身邊有小鬼的痕跡,多半是她放出來的。

  古曼童是佛教那邊的,江風讓褚玄良過來,把這小鬼送到和尚那裡去,看看能不能送去超度。

  他回房間換衣服,讓張陽陽先看著她。

  女童問:「你們會走嗎?」

  「會。」張陽陽以為她是捨不得自己,說道:「我們住幾天就走了。我不養小鬼哈。」

  女童問:「那你可以跟他們說你是被我嚇走的嗎?」

  張陽陽不明所以道:「我?可以是可以。」

  女童:「那我回去告訴她了!」

  「你告訴誰啊?」張陽陽想抓住她,「誰讓你過來嚇我們?」

  女童已經迫不及待地穿牆過去。

  江風穿到一半走出來,問道:「人呢?」

  張陽陽攤手:「不知道啊!」

  兩秒後,空蕩的走道上傳來一聲驚恐叫聲。

  張陽陽:「……現在知道了。」

  女童站在床前,捏住自己的耳朵怯怯道:「我嚇走他們了媽媽。」

  「我不是你媽媽!」楊歡惴息中解下脖子上的符管,朝她丟了過去,罵道:「滾!你滾!」

  女童被符管打中,灼燒般地發疼,抱住腦袋大聲痛苦:「不要打我——」

  江風和張陽陽在外面砸門:「開門!快開門!」

  楊歡從床上跳下來,過去開門。見門外站著的人是江風,張著嘴愣了一瞬,又要將門合上。

  張陽陽眼疾手快,用身體一下撞在門上。

  楊歡跌倒在地,泫然若泣道:「你……你們想幹什麼?」

  張陽陽頓了頓,還是繞過她去查看女童的情況。

  江風居高臨下,漠然在楊歡身上掃視,發現果然還有另外一隻古曼童。

  不管古曼童是道家術法還是佛門修行,像楊歡這種人——

  「你不配。」

  江風伸手一勾,把藏在她項鍊裡的小鬼強行拉了出來。

  楊歡見白光飄出,耳邊童聲哭著喊媽媽,連忙伸手去抓。然而魂魄先一步到了江風的手裡。

  「不——不!」她抱住江風的腿哭道,「你把他還給我,求求你了。他陪了我好多年,是我唯一一個孩子。我真的求求你了……」

  外面眾人緊跟著趕到,見這狼藉場面,停在三五步遠的距離。

  導演問:「你們在幹什麼?」

  楊歡放聲忽然吼道:「還給我!」

  導演厲聲問:「是什麼東西?」

  江風高舉起手,空蕩蕩的,表示什麼都沒有。

  「她出現幻覺了。」江風說,「她說這裡有鬼。」

  孔溯披著睡袍,低聲叫了句:「我去!」

  楊歡搖著江風哭道:「把我孩子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眾人皺眉。

  場務問:「這要送到醫院去嗎?」

  「當然。」導演沉著臉說,「別讓記者拍見。」

  孔溯看她現在這樣子,覺得很不是滋味。乾笑說:「應該是入戲太深了吧。我記得楊歡隻養了條狗,前幾天好像剛死了。江風你看,她是不是丟了什麼紀念品嗎?」

  江風抬手,在她額門上一拍。還在聲嘶力竭哭泣的楊歡當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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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標題

  幾人幫忙將楊歡安放到床上。

  導演轟散陸續過來的圍觀群眾,連同楊歡的助理, 示意他們什麼都不准說。只留下江風一行人。

  孔溯道:「導演你去休息吧, 這裡我們會幫忙看著的。人要是醒了再通知你。」

  「道長, 你是道士對不對?」導演走到江風面前, 拍著腦門說:「我就說呢孔溯來劇組帶的年輕人太年輕了,還給像老闆一樣供著,肯定不是什麼助理!」

  「不是。」江風說, 「我叫了真道士過來。」

  導演不明白:「什麼真假道士?」

  江風在楊歡的床斜對面的小沙發上坐下,手半架在空中, 張開五指。

  抬起眼皮, 最後焦點定在床頭的位置。

  導演靜靜觀察,此時也順著他的視線飄過去。身為導演,他對鏡頭內的細節變動很敏感。錯愕間, 楊歡蓋著的被子上,莫名出現了幾個小腳印似的凹陷。

  雖然看不見實物, 但也足夠驚悚了。

  「臥靠!」他跳了起來, 快速彈到江風身後。

  江風司空見慣,說:「你坐到旁邊等著吧。沒事的。」

  褚玄良人還在a市, 問清楚他的地址後,在協會裡吼一聲, 讓附近的道友過去看看。

  導演在房間裡抖了十五分鐘後, 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男士淡定趕來。

  他一手架著件西裝外套,外套遮掩下似乎有把長劍。

  孔溯裹著自己睡袍過去開門,發現不止有新來的道長, 還有一臉便秘色的高餘慶。

  道長側身進來,眼睛快速掃向兩個位置,問道:「兩個古曼童?誰養的?」

  江風一指楊歡。

  古曼童這東西,她以為是批發的嗎?還能兩個一起養?

  還好那個女童是龍婆請出來的,本身沒什麼戾氣。也不會因為楊歡再請一個古曼童生氣而暴走。但這第二個,就不一樣了。

  看他的周身氣場,明顯就不是普通的古曼童。此時眼睛猩紅,狀態已經有些不對勁。

  江風對他有點眼熟,曾經見過一面:「你是褚玄良的師兄?」

  師兄點頭。右手從衣兜裡抽出兩張紅色的符紙,口中輕念兩聲,金光繞著他的手指閃現。

  女童迅速飄進他的符籙裡,紅紙上留下了一個模糊的人形圖案。

  另外那隻小鬼卻不情願地掙扎,還飛向窗口試圖逃開。師兄左手抵住劍鞘,拇指使力往上輕抬。或許是感受到懾人的殺氣,小鬼頓時收斂,乖乖被他收入紙中。

  導演被房間內忽然興起的狂風吹得滿頭淩亂。等師兄將符籙塞進衣服口袋,才回過神來,問道:「道長,好了嗎?」

  師兄說:「好了。」

  張陽陽從椅子後面走出來,記得褚玄良跟他說過這個人。隱隱就是腦補中那偉岸的身姿,攤開雙手在他面前討要道:「這位道長,能送我一張轉運符嗎?」

  師兄對著他的臉仔細看了兩眼,說:「你不用擔心。三星環繞,福星高照。只要自己不作死,不會有人害得了你。」

  張陽陽本來還是很開心,聽見後半句頓時萎了,嘀咕道:「我覺得你這前提條件很難成立啊。」

  師兄輕笑一下,說道:「你的個性也是你的命,我說的作死是,因為好奇心故意去沾染一些和你無關的髒東西。但如果他們是主動過來找你,你最多只是有驚無險。現在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導演在旁邊急迫道:「道長道長,那我呢?」

  師兄理了理衣服,顯然不想多說:「我不是來算命的。」

  「您不給我算命沒關係,但是請您給我們看看,這劇組是什麼情況?」導演指著楊歡說,「我們劇組短時間內已經有三個人出事了,是不是跟她有關係?我之前請了幾個道士,都沒有用,道長您幫我們看看?」

  師兄說:「只是比較倒楣而已。」

  導演:「那是誰要害我?做法事有用嗎?」

  師兄詳細解釋了一遍,卻不說得太直白:「氣運有高有低,高低輪轉很正常,這個地方陰氣重,你們比較倒楣而已。」

  「可是——」

  倒楣還有群體**件的嗎?

  導演斟酌片刻,了然說道:「那……那您賣我們幾張護身符,多少都可以。」

  師兄不為所動:「多曬太陽多做好事。就是你最好的護身符。」

  他話是這樣說,卻還是抽出兩張護身符,分別遞給江風跟張陽陽。

  「有事打我電話。b市這邊聽說來了一位黑袍阿贊,他們下降頭的本事防不勝防。」師兄說,「小心你們吃的東西還有喝的水。睡覺得時候記得關緊門窗,不要睡得太沉。」

  張陽陽畢恭畢敬接過。

  師兄拍了下衣服示意:「我先把他們帶到寺廟去。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還有你。」師兄指著張陽陽補充道,「不要跟那女人靠得太近,離她遠一點。」

  他說的人是楊歡。

  楊歡身上帶著的那個古曼童,製作時加持的經文不正統。加上是用真正流產出的胚胎所做,而不是木雕請魂,過於陰煞。雖然不會主動害人,卻會影響身邊人的運道。

  普通人可沒有古曼童傍身,這也是劇組頻頻倒楣的原因。張陽陽這種氣運低到頂點的就更別說了。

  雖然這話是說給張陽陽聽的,但導演順道也聽了。

  他迅速聯繫了酒店,不到兩個小時就搬到另外一個地方。

  跟楊歡合作的戲是不可能再繼續下去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可以接受女明星之間任何骯髒的勾心鬥角,可他完全不能接受這種有鬼怪出沒的詛咒針對。

  這做法實在是太陰毒了,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他?做導演罵過演員的話難道還少嗎?他可不想早上醒來,只能飄在半空觀賞自己的屍體。

  折騰大半天,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江風跟張陽陽開始犯困,乾脆回自己房間睡覺。他倆走了,沒人敢看管楊歡。第二天早上再去看,才發現人不見了。

  楊歡醒來後避開所有耳目,踩著高跟鞋驅車往郊區趕去。

  那是一棟度假區的竹樓。她輕車熟路地走到前臺,拿出自己名片遞給對方。弟子確認後,頷首領她進入後臺。

  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掛著厚重的棉被,用來擋光,向上的走道也不開燈,導致上面一片黑暗。

  這竟然是個很怕光的法師。楊歡每次過來都要忐忑一番。

  穿過狹小的階梯,來到二樓。

  二樓門窗緊閉,溫度悶熱,因為空氣不流通,鼻間還有股惡人的汗臭。

  窗格映出一道模糊的輪廓,光暈前的蒲團上正坐著一個老者。

  「阿贊!」楊歡兩手合十,朝他跪拜道:「阿贊,我的孩子被他們抓走了,我現在該怎麼辦?請您一定要幫我把他帶回來,他是我唯一的孩子。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求求您了。」

  老者拿過旁邊的法杖,對著她一揮,阻止她靠近。冷冽道:「你把什麼東西帶過來了?」

  楊歡停住哭聲:「我沒有啊。」

  她低下頭,覺得正有什麼東西在腳底亂動。抬起腿,發現鞋底竟然粘著一個白色小紙人。

  紙人此刻活了過來,站直身體,從她身邊遠離,然後整個燒了起來。

  楊歡大驚失色道:「我——我不知道這怎麼回事!」

  那黑袍阿贊表示無礙,只是問道:「他們從哪裡來?」

  楊歡說:「a市。他們都是道士!」

  黑袍阿贊點頭:「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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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救救

  「我可以給你們付錢,我還有錢。」楊歡說著低頭去翻自己的挎包, 將裡面的東西攪得一團亂, 最後翻出一個錢包。

  她把銀行卡拿出來遞過去:「阿贊。三個月後我的片酬就會打過來, 到時候我再給我。我的房子也給你。求求你。」

  黑袍阿贊緊閉著雙眼, 一眼不發。

  樓下的弟子披著法衣走上來,用生硬的中文說道:「你下來,我師父要休息了。」

  楊歡將卡放在地上, 理了理自己臉色的碎發,小心站起來退下。

  那弟子緊緊盯著她, 在她退出房間時, 還用手粗暴地拽了下。

  楊歡:「你做什麼!」

  「閉嘴!」

  弟子掀開厚重的簾幕,不由分說將她推出去。

  楊歡大驚失色:「我的孩子呢?阿贊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這是怎麼了?」

  弟子說:「連將最寶貴的古曼童都弄丟失,以後不用再來了。你付不起阿贊的代價。」

  她將楊歡趕走, 又躬身走向二樓,跪到阿贊面前。

  「太可惜了。」黑袍阿贊眼中寒光閃過, 「那個小鬼做出來有最特別的功效。我本來想讓她帶著多吸收一些生氣再收回來, 沒想到她竟然看管不好,讓別人搶走了。」

  弟子問:「是否要去搶回來?」

  「華國竟然還有喜歡多管閒事的道士, 真是麻煩,我很不喜歡。我本來想跟他們和平共處, 可他們卻來插手我的事情。不管這次插手的是誰, 我都要他們知道得罪降頭師的代價。你帶著東西過去。」黑袍阿贊厲色道,「我要小鬼,很多很多的小鬼, 來提升我的法力。我會成為東南亞最厲害的佛教傳人,讓所有的人,都後悔。敢砍掉我手的龍婆按,我要砍下他的腦袋,讓他們一輩子受萬鬼咬噬的痛處。」

  他抬起手,右手像是用白布縫製出來布偶。掌心處倏然出現一張長滿利齒的鬼臉,衝著兩人桀桀發笑,又很快消失不見。

  楊歡抱住自己的手臂,瑟瑟發抖地走回主路。漫無目的地站在路牌下。視線從街頭掃至街尾,眼淚順著乾澀的冷風嗆了出來。

  她從包裡摸出墨鏡戴上,手撫過唇角的時候,有種異樣的觸感。她猛然打了個激靈,小心地觸碰自己的臉。

  皮膚鬆垮,向下拉捶,還有眼角,即便沒在笑,竟然有了魚尾紋。

  這不可能!

  她渾身震了一下,拿出小鏡子。

  她老了。

  就那麼短短幾個小時之間,她老了起碼有二三十歲。

  原本她就是容易衰老的骨相,但靠著古曼童在身邊,即使不好好保養,皮膚也一直在逆齡生長。現在蘋果肌上根本掛不住肉,原本才三十歲出頭的人,變得像五十歲一樣。

  反噬。

  她忽然想到了這麼一個詞。

  真是報應。

  她虛脫地垂下手,對著車來車往的長街忽然笑出聲來。

  她二十一歲出道,今年三十一歲了。

  她也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像每一個單純又熱血的少年,懷揣著對未來的希望和社會的銳氣。

  她鄙視那些靠著出賣身體博求出位的人。她鄙視那些為了銅臭金錢不講道義的人。

  她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改變,對那些過來人的勸告嗤之以鼻。

  可不知不覺,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網上說的那些「用錢來羞辱我」,並不只是一個笑話。當你有著美貌,有著資本,又在這個飄搖不定的海面上不斷打轉的時候,不小心就會上了上了某艘通往深淵的船。

  最後一次次地沉淪。

  她愛上了一個有錢人,而那個有錢人永遠也不會喜歡她。自己長得再漂亮,身上也貼著價碼牌,他要娶一個美好純潔的女人。

  她懷孕,然後被迫流產。

  她忽然發現,身邊最親近,也最可靠的,竟然就是那個被她打掉後做成古曼童的亡魂。

  他會是自己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會陪伴自己走過人生的下半程。

  只有他。

  她曾經有過一個古曼童,那是她去泰國向一位很有聲望的龍婆求來的。對方給了她一個符管還有一個木雕,讓她恪守本心,行善積德。

  她的本心是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她的確做好事了。可是一點用沒有。她依舊不幸,受到所有人的厭棄和嘲諷。她心虛,甚至沒有底氣去反駁那些人的指責。

  如果她是孔溯就好了。

  她對黑袍阿贊說:「我想要變得漂亮。我想要孔溯永遠都比不上我。」

  「我想要變得有錢。」

  「我想更多的人喜歡上我。」

  「我想要那個男人愛我乃至離不開我。」

  阿贊都答應了她。

  後來,她又對黑袍阿贊說:「我想要拿到那個電影資源。」

  黑袍阿贊依舊同意了。

  再後來,孔溯開始出現種種異樣的行為,被網友路人稱作「中了降頭」。

  的確是中了降頭。

  可楊歡一點都不高興,她甚至覺得有些害怕。

  那段時間之後,她沒有再去找阿贊。又過了不久,聽說孔溯死了。

  楊歡在自私和正義之間徘徊不定,最後選擇了裝作不知情。

  終於,報應來了。

  她用力抹了把自己的臉,支撐著爬起來過去打車。

  「先生,您點的蘇打水。」

  服務生將一聽飲料放到桌子中間,又上了兩盤涼菜。

  孔溯推了推臉上的墨鏡,確定左右無人。說道:「楊歡她是瘋了嗎?她是不是跟我一樣中了降頭啊?我怎麼感覺她神經兮兮的?」

  張陽陽給每個人倒了一杯。孔溯無心喝水,放到一旁:「真是她給我下的降頭?還把自己孩子做成古曼童,驢都踢不出這麼別致的腦子吧?」

  江風抿了一口,輕輕搖頭。

  餘光中,一道紅色的人影晃動著朝他這邊過來。那人像是渾身沒有力氣,最後兩步的時候堅持不住,直接撲過來,跪在他面前。

  「你把他還給我,求求你了。我現在只想要他。」楊歡仰著頭,崩潰懇求道:「我以後做好事,做好人,我發誓。我贖罪,真的。那個女孩兒,是我對不起她。我給她立碑,給她磕頭,每天給她供奉吃的。我下輩子都好好對她,你看行嗎?」

  「楊歡?」孔溯也壓低了聲音,將自己的帽子蓋到她頭上,驚道:「我去你整容失敗了嗎?你這是搞的什麼?」

  楊歡抿唇,輕輕抽泣。

  江風說:「楊歡,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個孩子,就別想著把他帶回來,做成古曼童帶在身邊。你在還他。」

  「什麼?」楊歡嘴角顫動道,「他是被打掉的,不能投胎轉世。我不帶著他,他遇不到好人,一輩子遊蕩投不了胎。」

  「那個古曼童做法陰毒,身上帶了戾氣和怨氣,有一天會變成惡鬼。你繼續帶著他,他才永遠投不了胎。讓他慢慢化解戾氣,還有往生的機會。」江風說,「不是什麼魂魄都適合做成古曼童,你那個已經不是單純的古曼童了,再發展下去,就是養小鬼。」

  楊歡甩手,不敢接受這事實:「不!不會的!」

  孔溯給她遞了個杯子:「喝杯水冷靜一下。」

  楊歡一路都沒喝水,就著嘴邊的杯緣大口喝了半杯,重重喘息,坐在地上。

  高餘慶離座,要把她拉起來,旁邊張陽陽一聲用力地乾嘔,捂住胸口。

  孔溯說:「紳士是不會這樣做的弟弟。你這聲音太假了。」

  張陽陽繼續嘔吐,用力地仿佛將要器官都擠出來,他彎下半腰,直接跪到地上。手碰翻了那杯水,濕答答地潑落在地。

  孔溯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張陽陽!」

  食道被堵吸不了氣,他此刻面色漲紅,額頭青筋暴凸。他一隻手用力拽住江風的褲子,眼睛裡沁出眼淚,卻無法出聲。

  江風問:「你的符呢?」

  張陽陽用力捶著自己胸口示意。

  江風從他脖子上摘下來,問道:「燒掉。打火機有嗎?」

  「我有我有!」高餘慶說著,手笨地去掏自己褲兜。

  江風把符籙點了,孔溯不敢再拿自己桌上的東西,去隔壁拎了壺水過來。江風把紙灰和進進水裡,掐住張陽陽的下顎,逼他喝下。

  一杯水下肚,張陽陽覺得胃裡火燎般得燙疼,但總算能呼吸了。

  結果他這邊剛好轉,楊歡又出現了相同的症狀。

  張陽陽是把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楊歡的情況更糟。她胃裡只有胃酸,食道被灼燒,加上身體虛弱,

  江風從兜裡拿出大師兄給他的另一張符,如法炮製,喂楊歡也喝下。

  「是水的問題嗎?」孔溯架住楊歡,細細回憶了一遍道:「你怎麼辦啊?你剛剛也喝了!」

  江風:「我沒事。」

  要是有事剛剛就已經病發了。

  孔溯急說:「我靠也許你抗藥的時間比較久呢?昨天那個道士的號碼是多少快點叫他再送兩張過來啊!」

  服務員聽見動靜圍過來,抱著餐盤小心詢問:「請問需要幫忙叫救護車嗎?」

  還好這個點餐廳裡的人不多,孔溯用身體擋住那些人的視線,揮揮手示意不用。

  張陽陽又一聲嘔吐,竟然吐出了一條黑色的類似蜈蚣一樣的蟲子。

  那東西已經不會動彈了,還被斷成了兩截,看起來應該是被之前的符籙殺死的。它吐出來以後,慢慢被符灰融化縮小,乃至消失不見。

  服務生直接被嚇懵了。尖叫一聲跑開,過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江風讓孔溯和高餘慶看著兩個傷患,走到一旁聯繫大師兄。

  對面有沙沙的回音,聽起來信號不大好。

  「嗯。」師兄等他說完,「我找到了他們的位置,現在正在這邊。你要是想過來就過來,在路口等我。到時候出來找你。」

  他說著報了一個地址,就匆匆掛斷電話。

  江風去座位拉過圍巾,小跑著出了餐廳。

  孔溯喊:「誒,江風!你去哪裡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44
66、救完

  江風趕到那個度假區的時候,大師兄已經和對面打起來了。

  這棟竹樓建在最角落的位置, 路口處用籬笆攔住, 平時不會有人靠近。

  江風翻了進去, 發現路上佈滿黑色的不知名爬蟲。他順著密密麻麻連成線條的蟲子過去, 很快就找到目標。

  師兄正站在竹樓的大門前,對面是三個僧人打扮的和尚。

  大師兄聽見動靜偏了下頭:「你怎麼進來了?」

  江風:「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給楊歡身上貼了張紙人。」師兄單手抽出長劍,「他們知道我要過來, 竟然也不跑。」

  「有什麼好害怕的?我才以為你們會找一群道士過來,沒想到只來了兩個。應該害怕的是你們才對。」對面一人嗤笑道, 「不過現在想跑也來不及了。」

  江風聽他口音太重, 說話顯得陰陽怪氣的:「外國人?」

  那人說:「我們是泰國人。」

  江風:「泰國人來這裡幹什麼?」

  師兄不咸不淡地答說:「是被趕出來的喪家之犬,逃到中國而已。黑袍阿贊在泰國也不受歡迎,那邊人信奉的是正宗的佛教, 像他們這種,用著醃臢手段的人, 即便也再高明的法術, 也會被驅逐出來。」

  周圍的蟲子已經聚集過來,先爬滿了前方二樓的樓梯, 同時在門口封鎖他們的退路。

  像潮水一樣蠕動著,卻不急著進攻, 而是分散開從四面八方靠近。

  師兄燒了一道火符, 劃成一道,攔在自己身邊。

  師兄像是沒看見一樣,淡淡道:「來了中國不夾著尾巴做人, 竟然還敢這樣大張旗鼓地找死。」

  為首的和尚並不將他放在眼裡。他跟著師父走南闖北,為他做事排憂,很少遇到強敵。除了被龍婆安趕出來那次,從來都是橫行無忌。

  剛到中國的時候,幾人還對這裡傳說中道術充滿戒備,直至後面發現碰到的十個道士中,九個假一個菜,真正的道術基本失傳,常人根本不成氣候。

  那些享譽盛名的大師,憑藉小小的手段,就可以將無數達官顯貴玩弄於鼓掌,真是太可笑了。

  這些人怎麼能跟他們阿贊比?

  他舉起手中的佛珠,繃直朝前一舉,嘴裡念動著江風聽不懂的咒語。所有待命的蟲子聞風而動。

  江風眼皮一跳,這些蟲子竟然會飛。

  這密閉的空間像卷起了黑色的颶風,耳邊嗡嗡的全是翅膀震動的聲音,因為過於響亮,竟然連別的雜音都聽不見了。

  驅使蟲類,這些都是真實的活物,不能用普通的道術來破解。

  師兄瞬間抬劍敕令九天欻火律令,將江風拉到自己身邊。原本看著已經要燃燒殆盡的符籙,驟然間卷起一道火蛇。地上燒幹的灰燼向上騰起,直直竄天花板。

  這些蟲子看著小,衝勁卻很大。依舊穿破火焰層撞了進來,只是僅剩下燒成黑炭的屍體。

  江風伸手擋在臉前,覺得很噁心。

  三個阿贊看見火龍升起,就知道這道士敢單槍匹馬地過來,還真跟平時見過的道士不一樣。沒見他掐決,連口咒都是簡略幾個字就直接下敕令,比想像中的可厲害多了。

  為首僧人神色一變,不敢大意,手抓住佛珠串用力一拉,將連接的線繩扯斷。身後兩人跟著舞起架勢,念動咒文。

  落在地上的佛珠開始抖動,被禁錮其中的小鬼解脫禁錮,掙脫出來。

  師兄感受到強烈的陰煞之氣,視線被阻,舉劍揮向其中兩處。稍一偏頭,火牆中出現一張猙獰的臉,張開嘴朝二人咬來,離江風不過一掌之距。

  江風下意識地要避開,退出了火圈。身後全是密集到看不清視線的蟲子。

  師兄一時間沒有看顧好他,用祛邪劍震退那隻小鬼,江風半邊身體已經被黑蟲包圍了。

  僧人一喜,等著看江風被吞噬成枯骨的模樣,再把他的魂魄收走。誰知道所有貼近他的蟲子在下一秒又跟潮水般退走,那些飼養的蟲子似乎非常畏懼他,自行退出足有半米遠,竟然比對火符還要恐懼。

  師兄詫異挑眉,見狀不再管他,專心對付這幾個小鬼。

  為首僧人見狀不對,知道自己道行可能真比不上他們,心裡很是驚駭。很身後的人囫圇說了兩句,師弟便轉身往樓上跑去。

  江風視線跟著那人移動,顯然也想上去。

  僧人戒備地攻擊將目標對準江風。

  從進門起就沒見他用過道術,暫時還不知他的深淺。

  「你們是什麼人?」僧人朝後退了一步,跟同伴守在樓梯口的前面,臉上閃過冷厲的嘲諷:「你們是專門來殺我們的嗎?是龍婆安派你們來的吧?」

  師兄哂笑:「太看得起自己,隨手過來收拾把雜碎而已,誰管你是誰?」

  江風聽他一口龍婆一口阿贊就覺得煩。

  「泰國多是信奉佛教吧。但不知道中國還有本土的宗教是道教?來別人的地盤撒野,牛鬼蛇神有向閻王報備嗎?」

  為首僧人眼珠一轉,喝道:「接招!」

  牆面上掛著的油畫忽然開始扭動,並向外凸起。

  那些掛著的原本是人物畫,此時畫裡的人物都從色彩豔麗的畫框裡鑽出來。疾如閃電地直接衝著江風。

  兩名僧人手上操控著無形的絲線,讓幾個傀儡聽從自己的指令。

  師兄擋下了幾個。

  江風沒抽符籙,沒念咒,他只是抬手一抓,就將那小鬼緊緊扼在手裡,然後振臂擲了回去。

  「啊——」僧人萬萬沒想到此舉,被砸了正著,翻到在地:「這怎麼可能!」

  傀儡大大咧開嘴,眼睛狡黠地轉動,凶光閃過,反口咬住兩人。

  僧人大驚失色:「不要!」

  傀儡身體再次開始抽搐,裡面的黑蟲爬了出來,順著傷口一隻隻爬進二人血脈。

  「啊——」二人只剩下慘叫。

  周遭的蟲子和被封印的小鬼全都開始躁動,發出越加淒厲的喊聲。

  鬼影晃動,群魔亂舞。

  這一代竟然抓了這麼多小鬼,比預想的還要倡狂。

  師兄盤腿坐下,開始敕令一張藍符,說道:「樓下我守著,你上去看看,別讓人跑了。」

  江風點頭,越過兩人的屍體衝上樓梯。

  二樓的臭味太過明顯,那是常年照不到太陽,又門窗緊閉後的黴臭味。還沒開窗。

  他一踏上去,地板即出現一道白光,是陣法啟動了。

  「你們中國的道士,倒是有一點厲害。」蒼老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但是我的萬鬼陣,誰敢來,都沒命回去。」

  江風順著聲音看去。

  屋頂掛著一張慘白的臉,是用白布縫製的人偶。

  「無名小卒,也敢在我道門面前放肆?」江風伸出手,朝著他的臉用一抓:「這就送你去閻羅面前受審!」

  然而他收指,有另外一隻鬼飛進了他的掌心。

  人偶的腦袋晃了晃,直接從頭頂掉了下來。隨即上百隻小鬼從陣法裡飄了出來,地板上鮮血淋漓,眾鬼哀鳴陣陣。

  江風瞥向窗外,沉聲喝道:「站住!」

  判官長袖一拂,將地上的法陣抹去。成掌一拍,所有惹事小鬼都被壓到牆上。

  那聲浪層層蕩去。

  剛剛逃出不遠的黑袍阿贊渾身一震,當即噴出一口鮮血。

  攙扶著他的小徒緊張喊:「阿贊!」

  「快走。他們不是普通的道士,可能比龍婆安還要厲害。」

  「怎麼會有比龍婆安還要厲害的修士?」

  「這次是我大意了。」黑袍阿贊揮開他的手,「你先替我擋住他們。」

  徒弟驚道:「可是我……額——」

  他低頭看著那只穿過自己胸口的手,錯愕地說不出話來。

  「阿……贊」

  黑袍阿贊捏碎了他的心臟,吐出一口氣,為自己治療好內傷。頭也不回地逃走。

  等判官將樓上的萬鬼陣,一併鎖好小鬼。能壓的送去地府,不便處理的留著給和尚,那黑袍阿贊已經不知所蹤了。

  江風一時感應不到他的存在,走下樓,發現師兄也不在了。

  他拿手機報了個警。

  黑袍阿贊慌不擇路,衝進了度假區的後山,最後停在一條無人的山道上。

  他平時不運動,身上養了數十小鬼,懼光,從不出門,加上年紀也大。這次借著法力跑了近一個小時,已是極限。

  他靠著一株桃樹坐下來休息,查看自己的右手。

  因為照到陽光,而他剛才急著逃命,殘缺的右臂正在被不安分的小鬼啃食,傷口處的血液將原本白色的布料都染成了深紅。

  鮮血越加刺激了這群貪戀的惡鬼,此時體內一陣躁動。

  「該死!」他盤腿而坐,開始施法壓制這群小鬼。

  汗漬淌過他的下巴,他舔了舔嘴唇,不由想到,如果有活人就好了,可以讓他們解解饞。

  這念頭剛出現,就聽見一道清脆的女聲說:「你好。」

  黑袍阿贊猛然睜開眼。面前是一個紮著雙馬尾,只有十五六歲的女生。

  她身上背著一個長達一米的細長木盒,模樣看起來嬌俏可愛,淺淺笑著,還有兩個明顯的酒窩。

  「你過來,」黑袍阿贊按捺住心底的興奮,佯裝虛弱道:「我受傷了,有點不舒服。你能扶我一把嗎?」

  女生明朗笑道:「當然可以啊,爺爺。」

  她說著朝黑袍阿贊走近。

  見人過來,阿贊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抓住她的小臂。他正待狂笑,要將她的生氣拿來祭鬼,卻發現不對。

  貼近她的左手手掌只剩下森森白骨。

  一隻陰氣濃厚如墨的厲鬼正咬住他的手臂,見他看過來,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眼睛笑成彎形,流露出饜足興奮的情緒。

  黑袍阿贊喉頭一窒。

  這哪裡是什麼普通女生,自己才是掉進了別人設定好的圈套。

  這絕對是一個比他還要狠辣的角色。

  他用力去撲打自己的左臂,發現毫無用處。那惡鬼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小鬼都厲害上幾倍,他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女生發出幾聲低笑:「中國有句話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死前能明白這個道理,也不算虧了呢。」

  「你是誰?你是誰!!」

  「我……」她扶了付箱子的肩帶,說道:「我叫宗策。記住我的名字也沒有用,你跟我這樣的人,又沒有下輩子。」

  她繞著黑袍阿贊走了一圈,似是評鑒道:「你喜歡煉鬼,我也喜歡。不過你喜歡挑無辜的小孩兒煉,我就很討厭了。我喜歡挑壞人。越壞的鬼,煉出來越厲害。就跟你一樣。」

  黑袍阿贊不甘心地嘶吼,說話間功夫,地上只剩下一具枯骨。

  宗策將阿贊的魂魄收起來,又摸了摸先前那惡鬼的腦袋,說道:「你乖乖聽話,我就讓你吃東西。不然我就把你丟進我的陣裡,明白了嗎?」

  那惡鬼乖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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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救一

  師兄追到一半,只看見小徒弟的屍體。之後上山搜尋, 沒有結果, 才報警擴大範圍。半天後倒是在半山發現一具枯骨。

  員警喊法醫來走程式, 師兄檢查完, 就把人交給他們。

  江風去醫院看望張陽陽。

  他身體是沒什麼大問題了,就是真的流年不利。

  原本他陽氣重,八字硬, 這兩年的運道應該不會出現大波動。但歷經被鬼上身,又撞邪, 這次還中降頭, 降至谷底的氣運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回升。「做個好人」的萬金油規勸對他來說不適用。

  ……他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衰人。而且還會繼續衰下去。

  張陽陽聽他說,拍著被面問:「然後呢?那些人不會就這麼放走了吧?」

  「報警了。」江風說, 「說非法入境,還害死不少嬰兒。把所有小鬼都登記起來, 聯繫他們那邊相關的負責人, 協商賠錢。」

  張陽陽:「……」

  每次在他覺得這個世界很魔幻的時候,又會忽然感受到社會主義的廣懷。

  張陽陽感慨道:「我國真好啊。」

  江風覺得, 有這種覺悟,起碼精神還是正常的。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孔溯繼續拍她的偶像雷劇。

  以前觀眾形容她, 都是含糊其辭的誰誰誰, 但這次之後,她的名字終於走進各家各戶。

  雖然這不是什麼好名聲,大的投資商和製作組也不會邀請她, 因為以前的醜聞,她可能一輩子也成不了主流演員,可她不在乎。廣告商跟綜藝樂意找她就好了,看透了,錢才是硬道理。

  以前她想在演藝圈混到終老,現在是真的怕了。她決定再過幾年臉被淘汰就隱退,完成她的終生目標——做個閒得蛋疼的人。

  楊歡倒是直接宣佈退圈。突如其來的通知,炸懵了一眾粉絲。連本人都沒有出面,只是對外發了一個簡單的公告,從此以後人間消失。網上陰謀論此起彼伏,網友們發揮出了無上的想像力,公司為她背了好幾個巨鍋。

  孔溯想說,就算楊歡真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肯定認不出來。她真是老得太快了。

  判官翻了下她的功過格,發現她陽壽已經不長。之前帶著古曼童吸食別人的生氣,終究還是報應到自己身上。

  原本她的命格就不太好。如果安安分分倒可以安度晚年,偏偏她進了娛樂圈。

  判官又翻了孔溯幾位親屬的名字,發現已經被記錄在冊。這幾人晚景怕是淒涼。

  除去意圖謀奪他人財產之外,還有欺瞞真相使他人致死等過失,平時做人就不講究,判處死後前往四殿五官王處受審。

  判官合上功過格,前去地府向閻羅彙報

  江風原本以為這件事情過去,就跟他沒什麼關係,結果孔溯三天兩頭打電話給他,說要找他諮詢。說一堆廢話之後,給他付一筆錢,然後高高興興地掛了。

  說的事情從雞毛蒜皮,到各式忌諱作法都有。

  江風把褚玄良介紹給她,人家偏偏不要。

  這天孔溯又給他打電話,還給他發了一張自己的近距離素顏照,以及高餘慶的近距離照。

  「江風你幫我看看,我印堂有發黑嗎?高餘慶那貨老罵我神經病,還說我腦殘,我如此聰明伶俐一人,這麼可能腦殘?是不是他中降頭了?」

  江風把手機放在沙發上開了免提,一聲不吭地寫論文。

  她腦殘……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啊!

  孔溯不需要人回應。自己說得很熱情。

  「我這兩天特別害怕。寢食難安,夜不能寐。都快給嚇傻了。江道長你給我說實話吧,最近市三院那邊鬧鬼,你們查出來了嗎?」

  江風本來不想理她的,聞言問了一句:「什麼市三院?」

  「你不知道嗎?市三院那邊出了個剖腹狂魔。」孔溯急道,「我之前就在三院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看完病人自述後渾身發涼,去道觀問了問。可我見不到他們那邊厲害的道長呀,都是小道士讓我上柱香就走了。我現在心裡虛。」

  江風拿過電腦搜了關鍵字,說道:「沒有啊?」

  「肯定被刪了呀!說他宣傳封建迷信,早被刪帖了。可是發帖的那個人還發了自己照片跟腹部的照片,我們是同時期的病友呢,我還見過他!我保證是真的!」

  江風沉默片刻,說道:「我找褚玄良問問。」

  孔溯:「嗯嗯!」

  江風掛了電話,就給褚玄良打過去。

  褚玄良:「是這樣,我也剛聽說,不知道什麼情況。老葉就在我這裡待著呢。」

  話說著旁邊插進來一道聲音:「是我!小弟弟你畢業了嗎又參和這種事,嫌命太長啊?」

  仔細想想,江風已經很久沒見到葉警官了。

  褚玄良將手機換了給方向,說:「我們正要去找當事人問問情況,你要是覺得好奇就一起來吧。」

  江風身邊屢次出現靈異事件,到如今他已經不覺得是偶然了。而每次又江風在,似乎很快就會出現轉機,帶上他,正好。

  江風問:「沒死?」

  褚玄良:「沒死。用手術刀剖的,然後正兒八經地縫回去了,縫線還特別工整漂亮,不是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都做不到。」

  江風:「……

  這詭異的現象要從一個多月前開始講起。

  按照目前推斷,最早的受害者是一位姓葉的先生。他當時在家裡摔了一跤撞到腦袋,被送到三院的急症室。因為傷到大腦需要觀察,家裡兒子又不願意接他回去照顧,就半賴著住了十幾天的院。

  出事的時候葉先生已經從三院出來有半個月了,某天早晨醒來,發現腹部抽疼,掀開衣服一看,竟然多了一條平整的縫線。

  他大驚失色,連忙跑去醫院檢查。醫生只是讓他注意術後保養,以免傷口感染髮炎。還說這手術做得很成功,沒發現什麼問題。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他只是好端端睡一覺,沒做過什麼手術啊!

  當時醫生並不相信他的話,只當他是開玩笑,或者大腦出什麼問題導致不記得了,請他去看看腦科。葉先生火冒三丈。

  他腦子非常清楚,清楚到可以回憶起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這麼可能連自己做過手術的事都忘記了呢?

  葉先生回到家,越下越害怕,被這嚇出了一身冷汗,晚上也不敢睡覺了。

  出事後他整個人都是茫然的。老伴早就離婚了,兒子女兒不在身邊,自己的經歷太過離奇,現代社會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以前他是一個無神論者,對這一類事情該如何處理更沒有相關經驗。

  害怕,恐懼。

  他只能四處找人打聽,還專門打電話回老家,問了那邊的老人。最後在別人推薦下,請了一位巫婆給他作法。

  結果不成想,喝了那人給的髒東西,傷口真的發炎了。

  那幾天他躺在床上,

  大約在一星期後,又是一個早晨,他發現剛剛癒合起來的傷口,再次被拆開重縫了。

  這次傷口處特別疼,讓他幾乎站不起來。

  他忍無可忍,哭著給兩個孩子打了電話。

  兒子生氣到:「你生什麼病了啊?做手術都不告訴我們!」

  葉先生百口莫辯:「我沒有啊!」

  「沒有怎麼會這樣?你別跟我說是鬼啊!你瘋了吧?」

  葉先生拉開櫃子,發苦道:「我的病歷卡在這裡,不信那麼自己看,我真的沒有啊。還有我昨天一直在家,你問問鄰居,我到底有沒有去醫院!」

  兒子將信將疑去找人查證,發現竟然是真的。

  這下慌神的從一個變成了一家。

  兒子覺得既然真有鬧鬼,那肯定會有靠譜的道士。可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旅遊景區的那些,一看就是騙人的。於是思前想後,把事情發到了網上求助。

  帖子出來沒多久,就被管理員以宣傳封建迷信為由,封帳號封ip。

  緊跟著葉先生報警,但這讓員警怎麼立案?接線的小姐姐覺得他們純屬整蠱,沒有理會。

  隨著時間流逝,葉先生惴惴不安。

  再這樣被嚇兩次,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很快,第三次剖腹縫線又來了。

  兒子女兒根本不敢陪在他身邊,兩人自己有家庭,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重要的是自己也怕鬼怕死。

  在第三次出事以後,驚駭之餘,他們主動遠離了。

  家裡只剩下一個需要照顧的老人。還好他平時有一定儲蓄,家裡房子還沒賣,自己請了一個看護,這才支撐下來。

  人在瀕死的時候總能爆發出強烈的求勝欲。葉先生再次爬起來,在網上發帖,重金求靠譜的和尚跟道士。

  他想起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孔溯下降頭事件,就在微博發完後,順手了她。

  這一次的帖子和文本,還是被刪了,但在刪除之前,孔溯竟然真的轉發了。於是事情成功擴散出去。

  江風聽到這裡嘴角微抽。孔溯這人閒得這麼蛋疼的嗎?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44
68、醫二

  江風等人看到葉先生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動不了了。

  昨天晚上, 又是新一次的手術。

  護工見他們過來, 主動起身出去, 把地方留給他們。

  葉先生努力仰起頭看他們, 虛弱問道:「你們真的是道士嗎?」

  褚玄良點頭,將手伸進懷裡準備拿出道士證,被江風按住。

  說真的, 就一個普通人的感覺來說,道士拿出所謂的道士證, 感覺更像是賣假證的。

  江風說:「我們先來瞭解一下情況。」

  「你們問吧。」他的聲音像是用力從胸腔裡擠出來的, 帶著費勁的喘息,和偏低的音調:「但是我沒多少錢了。」

  褚玄良說:「這件事情危害社會秩序,道門協會不能袖手旁觀, 我們是主動插手,不會收錢。如果你是無關受害人, 還能得到一定補償。」

  葉先生應該被騙過很多次, 但依舊不放棄希望,聞言只是眼淚連連, 點點頭卻說不出話。

  褚玄良掏出錄音筆,點開開關, 問道:「最近有去過什麼地方, 碰到過什麼髒東西嗎?」

  葉先生:「沒有。是醫院,我從醫院回來後不久就這樣了。不是說醫院陰氣重,鬼多嗎?而且這是開刀縫合啊, 除了醫院還有什麼地方嗎?咳咳……」

  「您先冷靜一點,我只是想要知道具體的情況。這世界上巧合是很難說的。」褚玄良繼續問,「你的腹部,是隻進行了開刀手術嗎?除了刀疤,內部器官有沒有出現異常?」

  葉先生搖頭:「沒有。我去醫院拍片,醫生說身體狀況一切正常,只有肚子被割了一刀,要我好好保養。」

  褚玄良:「那你之前住院的時候,有碰到什麼靈異事件嗎?疑似的也可以。或者說,有聽過別人說過類似的傳聞?」

  葉先生虛弱吐出一口氣:「沒有。」

  褚玄良頷首,拿出一個折疊好的符籙,先塞到他枕頭底下。

  葉先生趁機抓住他的手,緊緊扣住,問道:「道觀真的有用嗎?這個符怎麼買啊?我撞見這種事情以後,還去過道觀,去過寺廟,可是都沒用啊。」

  褚玄良垂下視線,從他腹部掃過。

  他沒有在傷口上看見任何陰氣,即便去道觀,的確收效甚微。

  醫院那麼多人,他出院這麼久了,那鬼東西還跟著他,一般來講,是跟他有密切聯繫的。

  褚玄良安撫道:「符籙你可以去道觀買,我可以把名片給你。另外,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能保證你的安全,明白嗎?」

  葉先生點頭。

  褚玄良:「你在住院的時候,有沒有得罪哪個醫生,或者覺得哪個醫生有異常?」

  葉先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那是我出院以後的事情了,但肯定跟他有關!就是急症室的趙醫生,我聽說他自殺了。」

  褚玄良:「什麼時候?」

  葉先生:「一個多月前?對!就是我第一次被剖腹的時候!」

  他說話太過激動,把自己給嗆住了。臉色急速飆紅,瘋狂地咳嗽。

  褚玄良等他緩過勁來,出聲問:「那他為什麼要自殺?」

  「愛滋病吧。」

  葉先生現在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褚玄良將耳朵靠過去,才聽清他說:「他在做手術的時候被病人感染了,然後就自殺了。當時我已經出院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認識的病友告訴我的。」

  褚玄良:「那他跟你有什麼關係嗎?」

  葉先生閉上眼睛:「其實沒什麼大關係。那時候我摔傷住院,就是他給我做的手術。之後我轉去別的科門,就沒什麼交集了。」

  褚玄良將名字記下,就關掉錄音筆。

  他看葉先生狀態不好,也不樂意配合了,只能問到這裡。決定先去醫院看看。

  三人重新動身,去往市三院。

  三院是a市有名的三甲醫院,在外科上尤為出色。

  此時大廳裡人來人往,各個護士行色匆匆,忙得腳不沾地。

  葉警官掏出證件,找了個看起來年輕的小護士配合調查。

  「他是自殺。」

  被他們攔在雜物間邊的護士用手遮掩著悄悄道,「趙醫生在手術室裡,用手術刀刺進了自己的肚子……我說切腹不是日本人謝罪的死法嗎?他為什麼要在手術室裡自殺啊?不過,不管怎麼樣他都好可憐啊。這件事情,醫院下令不准再說的。」

  褚玄良捏著錄音筆,不動聲色。

  自殺的人一般會成為地縛靈,不能離開手術室。但將手術刀刺進自己的肚子,這死因聽起來跟葉先生好像又有點關係。

  也可能是巧合。

  葉警官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他死前有什麼異樣情緒嗎?或者想自殺的傾向。」

  「看不出來呢。」護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趙醫生平時性格比較內斂吧,沒看出什麼特別的。但是得了這種病,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如果我因為救治病人感染了hiv,我心態平和不了。想想,以後不能生孩子,伴侶也會跟你分手,出門要受到歧視,找不到任何工作,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下半輩子怎麼過啊?這落差,正常人都轉換不來吧?」

  葉警官咋舌兩聲,接著問:「他平時為人怎麼樣?是小氣,喜歡記仇,還是怎麼的?負面嗎?」

  小護士搖頭:「不是,趙醫生人挺好的。負責,認真,技術高超。雖然總是喜歡板著個臉,但我覺得他是個好人。起碼,是個合格的醫生。愛滋病患者的外科手術,不是什麼醫生都敢做的,這上了手術臺,是拿命在搏啊。」

  「『但你覺得?』」旁聽的江風插嘴道,「也就是說,別人不這麼覺得?」

  小護士閉上嘴巴,搖了搖頭說:「你們去問主任吧。他就在最前面走到頭的辦公室裡。我還要去給病人量體溫呢,先走了。」

  她抱住手裡的文件,背部貼著牆,從葉警官面前溜出去,小跑著進了一個病房。

  「這什麼情況?」葉警官摸著下巴道,「自殺就自殺唄,有什麼好不能說的?這趙醫生如果真是為了病人做手術而感染hiv最後不堪自殺,醫院怎麼的也應該盡盡人道主義,為他宣揚一下吧?」

  褚玄良:「不然想怎麼樣?追封溢號?嚇跑一群學醫的年輕學生?」

  葉警官說:「做道士不要這麼摳。有關部門還給發個小錦旗,寫篇小報導呢。人為民捐軀,表演一下總是要的。」

  褚玄良不得不贊同他的話。

  三人再次去找護士說的那個主任醫生。

  指明了在走道的盡頭處,這個還挺好找的。江風駐足,科室外面掛的名字是「孫熠」。

  葉警官率先敲門走進去。

  裡面的人頭也不回道:「出去。」

  葉警官:「員警,來問點事情。」

  孫熠不說話了,但也不招待。對著電腦按動滑鼠和鍵盤,似乎很忙。

  三人都進來,反手合上門。

  葉警官自發地坐到旁邊的小圓凳上,半邊身體趴著桌子,問道:「趙醫生是怎麼感染hiv病毒的?」

  孫熠戴著一副眼鏡,神色冷冰冰。聞言終於抬了下頭,聲調平坦道:「外科醫生,還有急症室的醫生,經常要做手術拿刀,受傷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的手術刀非常鋒利,可以說削鐵如泥,割下去的時候,戴醫用手套是沒有用的。所以受傷這種事情無可避免。而且手術中難免會出現各種意外,打針的時候一下子沒按住,也會被暴露了。這沒什麼好說的。」

  他拿過桌上的表格,在上面唰唰簽字:「做醫生的就是這麼危險,我們也沒有辦法,這是我們的工作。只能說他命不好。他最可惜的,是做了一輩子醫生,最後也算是死在手術臺上,卻要被人看不起。」

  江風:「他為什麼被人看不起?」

  孫熠:「這是我們醫院內部的事情。」

  葉警官五指輪番敲擊桌面,靜靜坐著不走。

  房間裡都是有節奏的輕叩聲,還有滑鼠「噠噠」的點擊音。

  幾分鐘後,孫熠終於停下手裡的事情,正眼看向他們。

  他轉著椅子將身體正過來,伸出手攤開在桌上。葉警官把自己的證件遞過去。

  孫熠摸了一遍確認,推過去還給他。然後摘下眼鏡低頭用布細細擦乾淨。

  「其實就這件事來說,真的沒什麼好講的,就是他比較倒楣。」孫熠說,「病人有hiv病史,在手術之前就知道。手術過程中趙醫生『暴露』了,但兩個小時內還是用了相關阻斷藥物。」

  葉警官:「沒用嗎?」

  孫熠說:「世上沒有哪種藥可以確保百分之百的療效。所以我說他比較倒楣。」

  葉警官坐姿吊兒郎當:「倒楣,跟被人看不起應該沒有必然聯繫吧?」

  孫熠:「因為在這次手術之前,他已經陷入了一起性質比較惡劣的醫患糾紛中。趙醫生在治療過程裡確實出現了違規操作。為了避免醫院聲譽受到影響,小組經過商議,本來決定要處分他的,沒想到最後他先出了意外。最後是醫院替他賠償了相關損失。」

  葉警官:「能問一下那個病人是?」

  孫熠瞥了眼他的證件:「也姓葉吧?我忘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44
69、一更

  葉警官:「能問一下,是什麼糾紛嗎?」

  孫熠情緒毫無起伏, 就像在照本宣科:「關於醫療器材的糾紛。他未經患者簽字同意, 使用了一種在國外已經經過審批, 但國內尚未正式許可的材料。」

  褚玄良一個完全不懂醫療體系的人, 也知道這樣是肯定不行的。趙醫生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他總沒有必要為了使用一種新材料,而斷送了自己的醫生前途。

  「其實每個病人的體質不一樣。相同的治療方法,有的人會惡化, 有的人會好轉。」孫熠說,「我國對於進口醫療器械的審核比較嚴格, 有一些是在國外已經使用過幾年, 觀察統計使用效果之後再引進,而且投入前還有二次臨床實驗。我們醫院是有審批過的臨床實驗資格,可他這樣依舊屬於違規操作。」

  江風問:「是病人出事了?」

  「沒有。」孫熠, 「病人痊癒出院了。」

  葉警官:「那病人的訴求是什麼?」

  孫熠:「就算是臨床試驗,也是需要在跟病人闡明利害關係之後, 本人同意, 才可以進行。結果並不代表過程。病人覺得趙醫生侵害了他最基本的知情權,趙醫生就是違規操作。」

  葉警官回頭看了眼褚玄良:「是要賠錢嗎?」

  孫熠輕呵一聲, 覺得他這問題簡直是句廢話。

  葉警官聳肩,並不在意, 繼續問道:「趙醫生那邊的說辭呢?」

  孫熠:「他說是病人主動提出的。而且家屬對相關醫療材料有些瞭解, 他就沒有多心。家屬簽字表示同意後他才進行的手術。可是那又怎樣,最後並沒有找到他所謂的家屬同意書。」

  「看來醫院不相信自己的醫生。」葉警官,「我相信人是有動機。」

  孫熠拿起桌上的鋼筆, 夾到胸口的袋子裡,說道:「我們也需要看證據。前車之鑒擺在眼前,有證據都能被顛倒黑白,沒證據的話醫院多年經營的名聲就要全毀了。如今這種草木皆兵的狀態,多虧了各大媒體和貴單位的支援。」

  葉警官說:「任何事物都是有兩面性的。資訊傳播和網路媒體的高速發展,到成熟還有一定的距離。不排除部分人會因此受害,但誰也沒法阻擋時代的潮流不是?」

  孫熠冷笑:「潮流是監管失格的話,那的確是沒人能阻擋。」

  他的手機鬧鈴適時響起來,孫熠起身道:「我要去值班了,你們出去吧。」

  三人隨即被趕出辦公室。

  葉警官摸著他剛長出來的胡茬,微微有些突刺的手感讓他怎麼也停不下這動作,說道:「這孫醫生的脾氣怎麼這麼奇怪?」

  江風:「性格孤僻的人很難這麼年輕就做主任嗎?」

  葉警官挑眉:「你直接說他不待見我們不就行了?」

  江風:「去問問。」

  他們乾脆就趁著午休,在醫院裡走訪一遍。

  趙醫生當初違規操作的事故實在是很奇怪,就算只是旁聽,也能察覺到邏輯不合理,感覺他是被陷害了。又是阻斷藥失效,感染愛滋病,又是自殺的,接連的事情串在一起,就顯得太不尋常。

  三人在食堂,又堵了四個年輕的護士。

  或許是因為他們三人長得都挺出色,被問到的女生一般都願意配合,回答的時候還會看著他們害羞偷笑。

  江風問:「趙醫生這人怎麼樣?平時有什麼癖好?性格怎麼樣?」

  「嗯,他呀……」幾人臉上流露出一言難盡的嫌棄表情來,低頭摳著指甲道:「不評價。」

  三人都有些驚訝,比對之前那個護士的言論,差距也太大了。明明都在同一所醫院裡工作,為什麼趙醫生的形象會兩極分化。

  江風並不深究,又問道:「那孫醫生呢?」

  幾人聽見這名字眼睛一亮,開懷笑道:「孫醫生啊?長得帥,又有錢,對大家也很和善,經常請值夜班的人吃宵夜,很好啊!」

  「年紀輕輕,前途無量!」

  「醫術高明呢,從國外留學回來的。」

  「我聽說他們家裡都是做醫生的。他爸可是醫學界的泰鬥誒。」

  「可是他也不差啊。我看以後發展前景也很廣闊。他的話,應該會走科研路線吧?也能輕鬆一點。唉,他們這些人贏在起跑線上,現在有八條腿也追不上啊。」

  褚玄良問:「他在醫院受歡迎嗎?」

  那護士抖著眉毛曖昧道:「三院首席金龜婿——你說受不受歡迎?」

  幾人笑著鬧成一團。

  之後又問了點雜七雜八的東西,但是,得不到什麼有用的資訊了。

  褚玄良要走的時候,被護士姐姐喊住。一女生被慫恿著開口道:「把你們的名片也給我們留一張呀。要是有事,或者想起什麼了,我們可以再告訴你啊。」

  葉警官這種糙人是不可能帶名片的,江風就更別說了。還好褚玄良有普通制式的名片,白色卡紙上極其簡單地排列著一個名字,還有一串號碼。

  四人收下名片,午休的時間已經差不多結束了。端了餐盤說:「我們先走了啊。」

  葉警官嘀咕道:「聽她們說得我都要精神分裂了。這還是同一個人嗎?」

  褚玄良直白說:「從顏值來看,其實是。長得好看的人,孤僻叫高冷,內向叫沉穩,變態叫腹黑。」

  葉警官想了想,抓著自己剃短的頭髮,大笑道:「我這叫完美。哈哈哈哈!」

  褚玄良:「……」

  就地瘋了一個。

  褚玄良等人在醫院查不出什麼。一般醫院會有特別的方法震懾,讓普通的小鬼不敢靠近。他們抱著希望在各大住院部各科室逛了一圈,最後一無所獲。三院請的道士比他們想像的還強,附近連隻鬼影都沒看見。

  這一步行不通,褚玄良只能暫時停下調查,開始考慮如何應對並保護葉先生的人身安全。

  根據葉先生的描述,他每隔七天,就會經歷一次剖腹懲罰。

  褚玄良跟物業確認了,出事的幾個晚上,葉先生並沒有出門,一直安穩睡在家裡。可是褚玄良用了各種方法,引靈符、卜卦,五鬼搜魂符等等,都沒能從葉先生的屋子裡發現任何厲鬼的蹤跡。

  說明根本沒有厲鬼來過這個地方。那葉先生的肚子是怎麼破的?總不會是自己裂開的吧?又不是長得過熟的西瓜。

  鬼復仇的方式有千千萬,但大部分是有跡可循的。他們的法力和生前的怨念有關係。當然也有一些,道士們想禿腦袋都無法理解他們腦回路。

  褚玄良試著站在趙醫生的角度去推理這件事,可始終無法自圓其說。

  ……不行,他真不是吃這行飯的。

  根據孫熠給他們的資訊,褚玄良重新去問了葉先生關於醫患糾紛的事情。對方很果決地否認了。

  他很激動道:「那個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們是從哪裡聽來的,我沒逼死趙醫生!」

  褚玄良憑藉多年收鬼的經驗,心裡有點把握。可又沒有完全的證據,心裡殘存一絲理智為他辯解。

  等褚玄良想要深問的時候,葉先生又一副虛弱的模樣開始呻^吟喘息,藉口年紀太大,傷勢太重,需要休息,進行敷衍搪塞。

  一次兩次還好,多了簡直是拿他們當傻子。

  褚玄良轉身就走,不跟他浪費時間,也不再主動聯繫他。

  葉先生自己反而慌了,隔一段時間,馬上打電話過來,問褚玄良什麼時候過去,說自己住著害怕。

  這無賴的表現讓褚玄良生了一肚子火。

  褚玄良:「我雖然不是員警,不會刨根問底給你定罪,但是我提醒你,你自己想死,別怪我見死不救。既然你覺得命不是最重要的,我還救它幹什麼?」

  葉先生叫苦:「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說了你也不信。難道只是因為懷疑我,就要看我去死嗎?」

  褚玄良詐他,嚴厲說:「那就再等等,等你知道。我想過個七天就可以了。」

  泥人還有三分氣,他是道士,可他還沒有倒貼著也要救人的高尚品質。

  江風聽說,很直白地評論:「生死有命。你讓他自己等著看造化吧。」

  機會給他了,選擇給他了。他自己無視,就是他命該如此。

  魚與熊掌可以兼得,沒有那麼好的事。

  褚玄良知道憑葉某人怕死的本性,會先服軟的肯定是他。

  在等待葉先生回復的時候,倒先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來電顯示是一個座機號碼。

  「喂?你好。」

  「你好,我是市三院的一名護士。」那姑娘很小聲,語氣裡還帶著一絲猶豫和怯懦:「你們之前在我朋友留了一張名片,我就照著那個打過來的。」

  褚玄良說:「是的。是我。我當時問了趙醫生和孫醫生的事情。」

  小護士試探道:「我知道。你是員警嗎?你在查趙醫生嗎?」

  褚玄良:「我不是,但我的朋友是。他現在不在我旁邊,我可以幫你轉告他。放心,不會洩漏你的**。」

  「那你是什麼?」

  「道士。」

  「哇!道士!」小護士思路瞬間跑偏,標配的一聲驚呼:「哇……」

  褚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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