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神魂之判官 作者:退戈(已完成)

 
BabOdin 2019-4-21 19:21:4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98429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6
40、山六

  江風出現在少陵山群的時候,剛好跟要下山的褚玄良撞上了。

  「你怎麼也來了?不是讓你先把他們送回家嗎?」褚玄良停下腳步說, 「你來這裡太危險了, 還特別招鬼……要不你去山神廟看著他們也行, 以免他們亂跑。」

  江風:「嗯。」

  褚玄良說:「我先走了。他們好像不願意離開, 你能開導就開導,不能開導也別跟他們吵,我把其他的學生也帶上來。」

  他對這群學生雖然有些許同情, 但說實話,對這些孩子脾氣沒底, 目前不敢起正面衝突刺激他們。

  小山神跟在江風旁邊一起到了山神廟, 兩人推開門,那年久失修的木門嘎吱一聲,裡面四人一起看過來。

  女生精神緊繃, 眸光一閃,整個人虛脫地靠在桌案邊緣。

  那個男生縮進牆角, 搖頭道:「我不回家!」

  江風走進去, 隨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你不回家就一直留這兒?」

  男生硬氣道:「我就留這兒!」

  「留這裡讓小山神養你一輩子?」江風說,「他欠你的了?」

  男生一時語塞, 沒想到這事:「我……」

  然後就不出聲了。

  小山神察覺到幾人之間氣氛不對,蹭到江風旁邊蹲著, 不解看著他們幾人。

  江風將手搭在膝蓋上, 問道:「你爸媽每個月給你多少錢?」

  男生:「什麼?」

  江風:「從小到大他們給了你多少錢?為了教育你付出過多少錢?」

  「養孩子給錢就夠了嗎?他們根本就不配稱為父母啊!」男生激動地站了起來,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條長約十釐米的劃痕:「他們明知道這是一所違規的非法學校還是把我送進來!我讓他看我的傷口, 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還認為我是為了出去說謊,看著我害怕得瑟瑟發抖在那裡笑著說你變乖了。我艸特麼!他們不是比鬼可怕多了嗎?我寧願待這裡也不要回家!」

  江風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我送外賣,自己租房子,還要上課。氣溫過四十度,高溫預警,學校都開始放假的時候,我們的工作是高峰期。」江風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冷淡,聽不出任何偏見的情緒:「每個人都要學習,都要長大,你比別人晚了一步,不代表你可以逃避。這已經不是一個不靠父母就活不下去的年代了。」

  三人偏過頭,小心窺看他。

  「你用著他們的錢,享受他們的照顧,這一切你都覺得理所當然。他們給你支付足夠的生活費,你心安理得地用了。因為你心底就是覺得他們虧欠你。他們哪裡虧欠你?因為你覺得自己的父母必然是愛自己的,與生俱來的,逃脫不掉的。可是有一天你發現他們不愛你了,所以你慌張,憎恨。」

  江風停下來說,「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不是所有的人都會無條件愛護自己的子女,你認清這一點了嗎?你們起碼有一個好處,有對有錢又肯花錢的爸媽。這比某些人幸運多了。」

  幾人默不吭聲。

  坐在角落的女生又開始低聲啜泣。

  男生:「那你的意思是,被送到這裡我就是活該?可是我出生的時候,他們也沒問過我啊!」

  「把你送過來是你父母的選擇,以前寄生在父母身上是你的選擇。他們不作為,而你不爭氣。大家同情你,是因為在這件事情當中,你們不是唯一的過錯方,卻是唯一的受害者。而且承受了遠遠超過你們錯誤的懲罰。可這並不代表你的叛逆跟依賴就是對的。」

  「你可以選擇繼續用他們的錢,對他們大呼小叫,然後怨天尤人,重新被送到行走學校裡進行改造。等到他們老了以後報復他們,遺棄他們,羞辱他們……你這麼想嗎?」

  男生嘴角抽搐。轉了個身,不想理他。

  「隨便你怎麼想,這是你自己的人生。可是,有沒有一次,你有想過,自己的未來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做什麼事,活成什麼樣子。用什麼養活自己,怎麼獨立?」江風說,「你爸媽不愛你了,不會再縱容你了,沒錯,它已經這樣了。然後呢?社會是苛刻的,殘酷的,不會因為你們可憐,就給你們任何的優待。以後你想怎麼辦?再過幾年你就是個成年人了,山神廟不會永遠庇護你。」

  江風站起來說:「如果你只能靠著別人活著,那在哪裡、什麼時候都一樣。」

  他招了下手,對小山神道:「把這裡門關了。走吧。」

  小山神站起來,追在江風的身後出了神廟。他擔憂地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他們還小。」

  「嗯。」江風說,「比你大。」

  就算所有人都指責他們的父母,也改變不了他們的家庭關係。指責並不是希望他們從此一刀兩斷,還未成年的子女總是要依靠長輩,起碼國家法律規定,都有相關的責任義務。

  他們的監護人是他們的父母,世界上也不會有第二個那樣為他們付出的人。只是,已經淡薄的感情難以深厚,已經崩潰的信任難以建立,他們不反抗,就會一輩子這麼糟糕下去。

  忤逆家長不是反抗,直視未來才是。

  隱忍、偽裝、爆發、決裂、向上……什麼都可以,但他們必須做出改變。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們,這個世界誰都需要自救。

  小山神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凹凸不平的斜坡上。

  江風見他屢次要栽倒,手臂揮個排山倒海又神奇地站住,實在太滑稽了,乾脆過去抱起他,然後往山下走。

  走過山頂跟山腳的分界線,江風開始戒備起來,隨時警惕忽然冒出來的黑影。

  一腳踩下去都是沙沙聲,小山神忽然抽了口氣,頭髮都要炸起來了,指著前面預警提醒:「有——有人!」

  江風腳尖踢上碎石,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辨認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左前方的一顆枯樹上,褐色的樹皮表面,浮現出一張人的臉。

  那鬼身形隱藏得天衣無縫,應該是想借此靠近他們,可惜遠遠就被小山神識破了。

  江風將他放下,然後轉身找棍子。

  小山神揮手,躊躇滿志道:「爸爸你別動,我保護你!我能踹死他!」

  江風半彎著腰,將信將疑地看著他。

  小山神張開手臂上下揮舞著喊:「變大變大變大!」

  隨著他的口號,他身軀真的開始快速拔高,原本合身的衣服也開始緊縮。

  江風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長到一半的時候,小山神臉色出現一瞬間的醬色,身形迅速縮了回去。滾倒在地上。

  江風快步過去問:「怎麼了?」

  「勒!雞!雞!」小山神捂著自己的襠部,淚眼濛濛道:「蛋蛋疼!」

  江風:「……」

  小山神露在外面的一雙小白腿蹬啊蹬,「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委屈巴巴!」

  江風:「……」

  他抱起小山神,拔腿就往山下跑。

  同時前方那棵樹裡也鑽出一個人形鬼魂,手裡舉著一根鐵棍,朝他們飛速追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6
41、山七

  江風一路向下,目光仔細觀察地面。

  然而這一片雜草重生, 碎石密佈, 地勢極不平坦。他腳下也打了好幾個磕絆, 幸運的是身體比較靈活, 沒有摔倒。

  他抽出空朝後看了一眼,發現那教官穩穩逼近,速度比他快多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鬼魂還是在用腳走路。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實, 如履平地,根本不受路況的影響。沒有眼白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張開嘴, 流下一道血水。兇相畢露。

  眼看著要被追上。他們終於到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

  江風加快速度,沿著被踩踏出來的小路疾奔。

  沒跑多遠,他聽見前方傳來一陣紛遝的腳步聲。雜亂無章, 頻率很快。

  小山神瞪大眼:「哇——哇哇!」

  叢林裡黑影簌簌閃過。江風心道,總不會這麼倒楣吧。緊跟著看見黃玉衝了出來。

  黃玉後面帶著一支大部隊, 目測有六七位學生, 以及好幾個教官的鬼魂。

  那幾個學生被餓久了,跑得半死不活, 面色慘白略顯痛苦,速度也快跟不上。

  黃玉在後面催促:「快快快!」

  江風腳步生生頓住, 說道:「你們在幹嘛?」

  「打不過啊!」黃玉推著後面的學生上去, 說道:「先把他們帶到山上去,沒法用符籙的話沒完沒了的!」

  江風側身讓過,讓那些孩子們先走, 又問:「褚玄良呢?」

  黃玉:「他不知道。他回來了嗎?我剛剛沒看見他。」

  黃玉焦頭爛額的,下面教官已經追上來了。學生跑步速度太慢,她只是先衝下去,抓著手中長棍,給他們爭取時間。

  一抬頭,發現江風身後還跟了一個,當即罵了聲「臥靠」,轉向跳上去,用長棍把那教官揮下山。

  那教官一時不查,咕嚕咕嚕滾下去,最終和下面的三位教官的大部隊匯合。

  黃玉兩頭奔走,毫無喘息之機,再次旋身衝到學生的前面。江風跟著下去,看她是否會有危險。

  那些教官的動作很靈活,他們看黃玉跑動,跟著放緩速度,以觀察她的姿勢。然而黃玉在打人這件事情上天賦極高。她一個交叉步晃過,錯開位置,對著最靠近的那鬼當頭一棒敲下。

  江風聽見了響亮的悶棍聲。

  那教官有著鋼精鐵骨一般的身體,被敲擊後趔趄向下退了兩步,又沒有痛覺地走起來。

  黃玉要以一敵四,還是有無敵效果的敵人,一時間無暇顧忌自己的身後。

  那幾個學生體力告罄了,正坐在地上休息。

  黃玉煩躁道:「我去你們還坐著幹嘛?以為看戲啊?票價就是你們小命!懂?」

  「你帶他們先走。你一普通人來這裡瞎湊什麼熱鬧?」黃玉回頭看了眼,叫道:「啊!你手裡的是山神嗎?怎麼才那麼丁點兒大?」

  小山神說:「我脫掉褲子比你大!」

  「噫!」黃玉鄙夷的目光掃過來,卻不是看小山神,而是看江風。

  瞧瞧這監護人是什麼貨色,能對小孩子說這種話嗎?

  江風:「……」

  不,不是他做的。

  黃玉說話間功夫,又敲了幾下悶棍,然而根本不是辦法。稍不小心,就可能會被對方抓住,這些教官力氣很大,體力無窮,她難保自己不會翻船:「帶他們去山頂,山頂是安全的。帶著我的符,他們敢追上去就拍死他們!」

  幾位學生又站起來,喉嚨裡呼出拉風箱似的粗氣,互相攙扶著往山上趕去。

  黃玉留在原地對付教官,江風看著那群學生,確保幾人平安抵達山神廟後,再次下去找褚玄良跟黃玉。

  黃玉不知道把鬼都引到什麼地方去了,江風回到原地的時候,沒看見她。

  他根本不認識地方,還得靠小山神在旁邊給他指,往哪裡都走是學校,哪條路最快。

  江風帶上了廟門,光影從門縫裡漏進來。

  學生們失魂落魄地坐在神像前,看著熟悉的場景和走散的舊友,給出的第一反應還是哭。

  情緒隨著眼淚氾濫起來。他們困在學校裡東躲西藏了好幾天,那種生命不斷被追逐的恐懼讓他們崩潰。

  還不如死了,死了是那麼輕鬆。

  「我害怕……」一女生捂著耳朵,受不了地哭道:「為什麼他們要這樣?」

  她腦海裡全是教官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先前在學校裡的時候,教官被黃玉一棍打在傷口處,腦袋都飛出去一塊。那人撿了碎肉安回去,重新追過來。

  只要閉上眼,血腥的畫面就不斷重複,怎麼也驅散不了了。這些東西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可是想到教官怨毒又冷漠的目光,還有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口,又覺得很不甘心。

  害怕?報仇?應該報仇的不是他們嗎?他們這一生都得被這幾人籠罩了嗎?

  最先坐在山神廟的女生平復下來,開始有心情想別的事情。她問道:「那三個人會不會有危險啊?兩個男的看起來還不如那個女的中用。」

  眾人沉默了。

  看三人剛才的架勢,顯示是還要找另外兩名學生的蹤跡的。

  那女生悶聲道:「我們真的就……一輩子都靠別人嗎?有的人是好人,可有的人不是。沒有誰應該豁出生命危險保護我們,連我們爸媽都做不到吧?如果他們死了怎麼辦?」

  哭聲都停住了,眾人似乎是在糾結。

  隨後一男生站了起來,衝動罵道:「他們連做鬼都不放過我?我特麼做鬼還不放過他們呢!要點逼臉吧那醜逼!大不了就死唄。反正老子下半輩子也沒法過了!」

  另外一男生也下定決心說:「我可能要一輩子怕教官,可是他有什麼好怕的?我們人那麼多,我們這裡有九個人,為什麼還要怕他?」

  「女生留下,哥幾個走。我們保護你們!」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在他們眼裡我們不就是神經病嗎?對,我是!老子不怕瘋!」

  女生邊哭邊擦臉說:「我也去,要去一起去!」

  「你不怕啊?」

  「我怕啊!我怕他也打我啊!我怕我爸媽也把我丟過來了啊!我怕有毛用啊!」女生哭得特別大聲,「我又不是哭給他們看的!」

  眾人深吸一口氣,排好隊伍,做出防禦的姿勢,推開山神廟的大門。

  此時已經是黃昏。

  紅日漸漸沉入地平線的一端,落霞染紅了天際一片。整座山頂都被一種炫麗的光色所籠罩。

  這世界明明是那麼漂亮的,可偏偏對他們那麼苛刻。

  男生撿了根相對粗一點的樹枝,到前面開路。女生則撿起地上的石頭,揣進懷裡,稍稍保持著距離,準備投擲。

  眾人屏住呼吸,朝著山下走去。

  江風在快到達學校的時候,還是遇到了一位教官。那教官就提著鐵棍站在路口,守株待兔。

  他扭了扭頭,脖子發出骨骼轉動後的脆響。然後一雙空洞的眼睛盯住江風。

  那教官生硬地問話:「為什麼我說了不准,你還是要逃跑?」

  江風看著他那張臉實在不敢恭維:「那為什麼你長得那麼醜還是出來嚇人?」

  教官緊了緊手裡的武器,獰笑道:「我要好好管教你們。」

  他行動速度很快,舉著鐵棍就衝了過來。

  江風匆忙把小山神放到地上,已經沒有躲避的時間了。他半弓著身,試圖去接對方的攻擊,因為他向來力氣很大。但接手後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

  教官畢竟是鬼,已經不能以常人來看。他四肢堅硬如鐵,那力道足以徒手劈開一個木樁。

  江風快速收手,借勢轉身,卸力躲避。

  然而這一帶多樹木跟碎石。他踩到了一個半大不小的圓潤石頭,直接向後滑去,腦袋磕上了樹幹。

  「嗡」的一聲,繼而眼前發花,神智脫離。

  小山神:「——爸爸!!」

  江風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類似「啊啊」的呼喝。絕對不是一個人。

  小山神還能叫出多重奏?

  一群學生從山上衝了下來,為首的揮手喊道:「兄弟們,打他!」

  幾根棍子雨點般敲到教官身上。

  然而那樹枝根本不管用,畢竟是枯掉的,一用力就斷了。

  中間的男生看著手裡只剩半截的武器怔怔眨眼。後面同伴趁機撲過來補了一計飛毛腿,將教官踹下去。心有餘悸地拍著男生的背叫他回魂:「兄弟,靠!踢他啊!」

  眾人乾脆丟掉手裡不中用的樹枝,直接上前用腳踢踹。

  教官對他們的攻擊完全不放在身上,伸出手抓住就近一男生的腳,然後將他拉到自己面前。

  男生撲在他的身上,極盡距離地貼近惡鬼的臉,當即想尖叫,卻機智地閉住嘴。還將嘴唇收進去,以免自己親到對方的臉。

  教官單手上抬,箍住男生的脖子。眾人皆為色變,靠過去幫忙。

  「靠!你這變態放手!」

  「你特麼禽獸你夠了沒有?鬆手!」

  「把石頭塞他嘴裡去!」

  「打他眼睛!」

  「我們鬆他的手!」

  被抓住的男生血色上湧,脖子將要被擰斷。眾人齊心協力也奈何不了一隻鬼。

  忽然間,教官動作一滯,嘴巴痛苦地咧大,露出一種極為痛苦的表情,然後鬆開了手。

  眾人火速拖著同伴後退,將人放到地上躺平拍胸,同時注意著教官的動向。

  惡鬼在地上打滾,不甘地看向前方,用手拍打著胸前的空氣:「是誰——是誰?」

  他掃向江風的方向,看見了半空中恍惚的人影,喉嚨發出乾嘔的嘶啞聲。卻無可奈何。

  眾生腳底發寒:

  「什麼……怎麼回事?」

  「這鬼地方……怎麼回事都有可能啊。」

  又有人開始哭:「這都什麼地方啊!這都啥啊!」

  地上的教官動了。他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拖拽起,掐住脖子,腳尖離開地面,然後緩緩朝山上飛去。

  眾人看著這靈異的一幕都不敢出聲,主動讓開位置,保持距離。

  緊跟著學校方向又飛出來幾名教官,都是同樣的情況,痛苦地掙扎,卻只能無力地被送到山上。

  片刻後,褚玄良和黃玉一臉茫然地跟出來,就看小山神憋紅臉,便秘狀的「嗯嗯嗯」,對著教官們的方向揮來揮去。

  褚玄良驚道:「小山神,你學會攻擊法術了?!」

  小山神收回手坦然說:「我沒有,我不會。」

  褚玄良:「那你是在做什麼?」

  小山神說:「我在叫爸爸用力!」

  褚玄良低頭一看,終於發現江風暈過去了,驚慌喊道:「江風!」

  大部隊終於全部匯合。

  教官們飄到山頂後,被莫名出現的陰差鎖住帶走,拉往地府受罰。

  褚玄良叫來支援,帶著小山神,將所有學生換回來。受傷的孩子先帶去醫院治療開證明,通知家長並說明情況。

  至於後續,那是他們的家事,道士們無權插手。只是善意勸告了一下家長,如果真的是為了孩子好,不要再把孩子送到行走學校。為了讓孩子安心,又給他們配了兩張定心符。

  眾家長的表情跟反應各不一樣。

  基本家長都能察覺到孩子的變化。見著真主回來,有的高興痛哭,也有的跟姜廈原的父母一樣,面露難色。

  褚玄良跟黃玉太累,回道觀的半路就睡著了。江風反而早早醒過來,摸著有些鈍痛的後腦,拖著傷病之軀把這兩人送回去。

  是夜。窗外冷風呼嘯。

  江風的小房子裡,判官睜開眼睛。盤腿浮在床的上空,召出功過格。

  他低頭翻查今日幾位教官的審判結果。

  因誑誕不經,殘酷狠毒,欺善怕惡,肆意拷打學生,令學生含冤莫名,暗傷得病。經由五殿閻羅判決後,轉去二殿大地獄受罰。刑滿轉解七殿,由泰山王處置,再做決斷。

  再是學校相關創辦者。皆以「為名利欺瞞誘惑大眾、管理不當、罔顧他人急困之境」,記上一筆,做減壽,死後至五殿地獄受罰記錄。

  判官翻過那一面,卻沒有再召出其他相關人員。

  人數太多了,這裡待不下。何況類似事情在人間並不少見,群體審判,將人聚集起來沒有意義。每個人都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處罰也不能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過失。

  其實在教育中,不論是為人父母還是為人子女,都是第一次。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立場跟理由,他們有著不同的情感需求跟付出,不夠懂事,不夠成熟。或許在不同年齡和閱歷後,還會有不同的見解和感悟。

  要說有錯,兩方都有。可要問誰的錯更多的一些,這並不能量化。

  即便是判官,也無法找到某個絕對中立的點。是以清官難斷家務事。

  對情節嚴重者,做「縱容他人逼迫至親,殘害近親」處置。其餘人暫做「瀆職」、「罔顧」記錄。部分學生暫做「不知孝」記錄。

  罪責是否減免,視今後表現再定。

  判官伸出手,對著虛空之處召喚:「伯奇。」

  那聲音傳過黃泉道,傳過第五判殿,飄進高大的鐵門。

  案前閻羅抬起頭,拍桌命道:「宣伯奇——!」

  伯奇,十二神獸之一,原身是人,因為父親輕信繼母的謠言而殺了他,死後化成一直鳥。擁有掌控夢境的能力。

  遠在地府深處的伯奇鳥睜開眼睛,振翅盤旋上飛,將聲音向上傳達:「判官。喚我有何事?」

  請伯奇吞噬精神受創的孩子的噩夢,盡數轉給家長。同時將少陵山群幻境中的畫面,一併轉去。

  功過格中有記錄者不得再犯,否則終日噩夢纏身,過責翻倍。

  伯奇鳥應道:「是。」

  功過格上方飄過一長串的金色名字,許久後終於塵埃落定。

  伯奇鳥已記清眾人姓名來歷,飛回自己的位置,閉上眼睛開始施夢。

  判官合上功過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6
42、換一

  小山神得送回少陵山群繼續修煉,但他來過凡塵俗世, 喜歡吃的還喜歡看電視, 每天都想找人說說話, 整個人有些心不在焉, 一說到回去就賴在地上打滾。

  一個剛剛修煉成型,連本體都不能很好控制的山神,這根本就是玩物喪志。

  小山神委屈道:「那我可以回來看你嗎?」

  閻羅:「你修完一座山, 可以來看他一次。等你能控制住本體,隨便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哇——」小山神一副你騙人的表情, 「那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江風:「……」

  閻羅無語道:「總之不會的。你好好修煉。你已經悟了道, 開了靈智,修出半座山了。之後的速度就很快了。」

  小山神抱住江風的大腿,哭道:「爸爸——我不去看你你能來看我嗎?!」

  閻羅板起臉嚴厲說:「不可以!你要靜下心來!」

  兩個一大一小教育了很久, 小山神悲傷得頭上幾根待毛都服帖了。

  黃玉覺得這些靈物也是真的苦。成千上百年的苦修,聽風聽雨, 聽偶爾幾個路人說話的聲音, 就是全部的事情了。

  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寂寞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吧。可只有這種寂寞, 才能幫助他們修煉成人。

  靈山如此千辛萬苦才成為人類,有的人卻不會珍惜自己的生命。這也是地府對自殺者刑法素來過重的原因。

  江風給小山神買的幾套衣服他要帶走, 他把江風的衣服也要帶走一套, 說要擺在山神廟的高臺上。這樣下次出來的時候,就不用套塑膠袋了。

  黃玉母性大發,聽著都快哭了。

  眾人將他送回到少陵山群, 來到那個丟失了山頂的平截面。

  小山神提著手裡的小包,回過頭泫然欲泣地看著江風,可憐巴巴地眨眼。

  閻羅看著無奈,拉扯江風一把,二人先行轉身離去。

  身後忽然狂風狂嘯,飛沙走石,整片少陵山群的山體都有輕微的抖動。風穿過山林,最後又徐徐消失。

  幾人都沒敢回頭,小心扶著樹木往下走去。

  等江風走到山腳,再抬頭,見那平禿的山頂已經重新出現一頂山峰。山頂的枝葉還保留著一絲綠意,如今被吹落,成片的葉子在往下鋪降。

  閻羅歎了口氣,說道:「走吧。」

  之後,閻羅追著褚玄良讓他把周圍污水排放的事情處理好,如果繼續往山群方向排放未治理污水,他不介意讓相關人員的祖宗十八代去見一見自己的不肖兒孫。

  還有學校也必須拆掉。附近不要有太多人煙,尤其是陽氣重的孩子。

  褚玄良每天都和師父夢見閻羅王瞪著一雙銅眼跟他們強調重點的樣子,褚玄良哪裡敢怠慢?何況活的能化形的山神他都是第一次見,還表示可以主動找人翻修一下古老的山神廟。不定期過去上香,擺放貢品,幫助它修煉。

  這樣是最好的,人間修士果然很上道。記一功記一功。

  又過了一段時間,學校開始放春節假期。江風回家,決定最近心神太累,既然不缺錢了,就先休息一個月,不去找兼職。

  他現在住的這房子太小了。樓梯間經常有人不倒垃圾,把廚房垃圾就那麼丟在大門口,攢個好幾天才去丟一次。

  冬天還好,夏天外面總是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臭餿味,偶爾還還有黑色的飛蟲。

  江風計畫著換一套房子。

  這時候不管哪裡都很忙,尤其是道觀跟地府。

  道觀要承接各種法事,主持祭祀,開年過去上香的人更是絡繹不絕。課不上了,作業不用做了,道門協會需要抽調各處人手,保障社會和諧。

  褚玄良的日常是加班、加班、加班。

  閻羅的日常是召喚判官、指責判官、邊召喚邊指責判官。且二十四小時無休。

  在過年的前兩天,褚玄良帶了一個年輕人來拜訪江風。

  二人手裡提了飲料跟禮盒,拖鞋進門,將禮物放到茶几上。

  年輕人有些不安,埋著頭,五官清秀,是讓人舒服的長相,可眼底掛著濃重的眼袋。看年紀應該只比他大一點,此刻沒精神地坐著,渾身缺少年輕人的朝氣。

  他從江風手裡接過熱茶後,放在膝蓋上躁動的手終於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捧住杯子,一口氣就喝完兩杯。

  江風沒給他再倒,就讓他握住空杯子冷靜一下。

  褚玄良撫著額頭,說出的第一句話是:「最近道觀很忙,尤其是我。我的工作量比往年增加了近乎一倍,還收到來自各方道友的集體譴責。被他們拉黑三天以示警戒。」

  之前跟行走學校相關的一群家長,在學校被拆除後,都說自己開始做噩夢。夢裡有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面,驚險恐怖,即使醒來,夢境裡的場景還是歷歷在目。這導致他們精神萎靡,疲憊讓他們不堪其擾。

  眾人去看了醫生,查不出任何毛病。隨後遇到另外的學生家長,互相一核對,才知道他們不是唯一一個。

  這不可能是集體精神疾病,這分明是撞鬼了吧?

  這群人不間斷地來找道觀求助,褚玄良只能告訴他們,這是地府的小懲大誡,讓他們多關心子女,也千萬不要把孩子再送到行走學校去。果然之後症狀就慢慢消失了。

  年輕人不想聽他們聊嗑,迫不及待提醒道:「褚大師。」

  「哦,」褚玄良安撫地點了下頭,說道:「你別急。」

  那年輕人急得屁股都快冒火了,怎麼能忍受褚玄良這溫吞的性格?他說:「我只是個普通人,我都快死了我當然怕!」

  褚玄良大為尷尬。這人在破壞他的策略,影響他發揮。

  他無奈吐出一口氣,說道:「是這樣的,最近來找道門協會的人有很多。有些人遇到靈異事件就憋著,憋到放假才來,導致情況比較嚴重。有些案子需要調查清楚情況才能對症下藥,一時半會兒解決不掉。我必須得去外省一趟,真的抽不開身。孫磊,就是他的名字,他的問題也很棘手,可我目前實在沒有頭緒,所以過來問問你。」

  「你把他交給我?」江風挑眉,說道:「我不懂行。」

  褚玄良示意道:「這個……你先聽他說說情況吧。」

  那個叫孫磊的年輕人張了張嘴,先吞下一口唾沫,然後說道:「我……我喜歡打各種遊戲,喜歡現代電子產品。前幾年vr盛行的時候,我就買了設備,這幾年只要出新品跟新款遊戲我都買了。我一直玩,沒出過問題。」

  江風看了眼他的穿著,應該是個有錢人。

  「本來真的是沒有問題的,可就在上個月,我玩了一款恐怖類的逃生遊戲。」他說著瞳孔放大,臉上不可抑制地出現恐懼的神色,又吞了口唾液,加快速度道:「那款遊戲就是市面上流通的普通收費遊戲,論壇上很多人也在玩。我試了一下,一天大概玩兩個小時,然後就退出了。大概玩了兩三天,我沒了興趣,就不再開遊戲……」

  他舉起空杯子想喝,湊到嘴邊倒不出來,才想起來杯子空了。

  江風跟褚玄良都等著他說下去。

  孫磊自己冷靜片刻,繼續說道:「又過了兩天,我戴上頭盔,系統自動載入了那個遊戲。我沒有放在心上,還覺得挺有意思,乾脆又玩了一會兒,然後下線。之後奇怪的事情就控制不住了!我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只要我戴上頭盔,就會彈出那款遊戲,論壇上的人都沒有出現這種問題。也不是病毒,我當時才開始害怕。我試著刪除,發現根本刪除不掉,一刪除就會自動下載回來。」

  江風說:「那就先別玩遊戲了。」

  「我真的就不玩了!」孫磊激動道,「我不玩了你知道嗎?可是有天我睡到半夢半醒,睜開眼發現我又出現在遊戲裡!我對光線比較敏感,所以出現變化我就醒了。你不知道多可怕,我一個人住,那個頭盔半夜自動戴到了我的頭上!我在玩遊戲,角色還差點就死了!我不知道死了會怎麼樣,但我直覺非常不好……它特別真實。」

  「我當時都沒反應過來我在遊戲裡,以為我是做夢或是穿越了,嚇得不輕。還好跳起來撞到牆才明白過來,連忙就把頭盔摘下來。那遊戲做得特別恐怖……非常恐怖……」孫磊說,「我,我檢查了一下,發現那頭盔根本沒連電腦。它什麼都沒連還能玩,絕對是撞鬼!」

  江風問:「然後呢?」

  孫磊摸著自己的脖子,回憶道:「我當時太害怕了,就想把它丟了……是論壇上一個人及時提醒我,讓我不要丟,也許那東西很重要。還給我推薦了一個道觀和道士,就是褚大師,然後我就來找他了。」

  褚玄良接過話說:「我檢查過了,他的頭盔跟電腦都沒有問題,但身上明顯帶了陰氣,可以肯定是遊戲裡有問題。所以我跟他一起住了兩天,又讓師弟跟他住了兩天。我不知道是不是只要有別的人在,那鬼就不會出現,反正那幾天沒有遇到。可是接下來我要去外省處理另外一起事情了,道觀裡的其他人也沒什麼時間……」

  褚玄良頓了下說:「你的體質,不是特別奇怪嗎?我想如果你跟著他的話,那鬼或許不會戒備你。你們家那孩子,他是地府的鬼差,讓他過來保護你,應該沒什麼問題。你看行不行?」

  孫磊已經被折磨得不輕,移過去抓著江風的手臂說:「求求你,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真的,我都快瘋了!」

  褚玄良看著他歎道:「他原先膽子挺大的。」

  不然也不會玩恐怖遊戲了。

  褚玄良:「現在都快嚇傻了。」

  江風已經很久沒看見閻羅,估計請不到他。地府繁忙,閻羅是最不能請假的人。而且他最近每天醒來都有點疲憊,大概是因為半夜判官也被抓回去做勞力了。

  江風好奇道:「那是款什麼遊戲?」

  孫磊:「恐怖逃生類的遊戲。就是角色出現在一張地圖裡,要不斷尋找保命跟逃脫的線索,然後地圖裡還有一個鬼,不能被他抓到。」

  「抓到會怎麼樣?」

  「這個……看介紹好像是會被鬼佔領,鬼變成人,人變成鬼,遊戲就結束了。」

  「哦,這樣。」江風若有所思道,「你可以先把東西送到我家來。」

  「謝謝,謝謝!」孫磊簡直要喜極而泣,抓著他的手用力搖晃。末了又擔心道:「那你呢?你真的沒有問題嗎?」

  江風說:「沒事。」反正他也不是人。

  褚玄良說:「我多給你幾張護身符。這事會有危險,如果你覺得不對,千萬別勉強,記得及時聯繫道觀。對了,你家裡那位使君呢?」

  江風:「晚上他會回來。」

  褚玄良安心道:「這樣。那就好。」

  孫磊問褚玄良:「我……我還去你道觀睡行嗎?」

  跟道士睡在一起,他才有安全感。

  褚玄良:「可以吧。我跟我道觀的人打聲招呼,觀裡總是要有人留著的,你可以先睡我的床。」

  孫磊感動道:「謝謝,真的謝謝。我這條小命就交到兩位大師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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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換二

  孫磊不是a本地人,將設備給褚玄良看過確認之後, 根本不敢帶在身邊, 還留在b市。就說儘快回家去拿。

  第二天早上, 江風家裡又來了兩位訪客, 是張陽陽跟他的室友。

  那室友見證過張陽陽的倒楣史,跟江風也打過好幾次照面,不是一個很熱絡的人, 但挺講義氣,站在旁邊偶爾搭兩句, 總是能來兩句神吐槽

  江風看他兩人提了一箱飲料, 還有一袋不知道是什麼的塊狀物體:「你們來,也有事?」

  「這不是要過年了嗎?班長領頭關愛群眾,過來看看你這個孤寡老人。」張陽陽提了下右手, 說道:「這是我們家自己打的糖糕,過年吃這個是傳統, 我媽讓我帶一點過來。我想你一個人吃不掉吧, 就給你少帶了點。」

  江風之前救過他好幾次——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本源是不是因為跟江風在一起——但總歸也是恩人。江風一個人過年是多麼孤獨又無助的事情,張陽陽就想過來慰問慰問。

  剛好跟室友聊天說起來, 對方說也想來,就搭伴一起了。

  兩人走進門, 看江風一身濕漉漉的, 問:「這天氣,你幹嘛呢?」

  江風:「廁所堵了,把地弄髒了, 剛剛在打掃。」

  張陽陽:「這破房子真是……老毛病一堆的,你換個地方住吧。附近不是有那種學生公寓的嗎,價格也沒多貴,我問問有沒有人要退租,你換那邊去啊。」

  「我正想退租。」江風甩了下手,不舒服道:「你們先坐,我去洗個澡。」

  張陽陽跟室友就在客廳裡看電視。江風讓他們自便,冰箱和小倉庫裡都還有吃的。

  他進去沒多久,拍門聲再次響起。

  孫磊見開門的是個陌生人,頓時戒備道:「你們……」

  張陽陽摸了把自己的臉,覺得這人表現有點莫名其妙。

  不至於吧?

  「我們是江風的同學。」

  孫磊鬆了口氣:「我來給他送東西。」

  張陽陽問:「這是什麼?」

  孫磊:「vr的頭盔跟電腦。你們一定要親手交給他,不要弄壞了。」

  「哇!!」張陽陽眼睛發亮,興奮道:「vr頭盔!電腦也給送全了嗎?這是真兄弟啊!」

  後面還有兩個人,搬了一台vr跑步機過來。

  江風這地方太小了,就算把茶几推到旁邊,也沒多少活動空間。最後數人給他整了整門口,才終於把東西放下。

  孫磊想著又補充了一下:「哦,碰變形了是沒關係,我也摔過好幾次了,就是別報廢了。」

  「懂的懂的!」張陽陽說,「兄弟你可真大方!」

  孫磊心到小命掛在上面,跟大方沒點兒關係。點點頭說:「我先走了。」

  張陽陽忙挽留:「誒兄弟進來坐坐啊,江風洗完澡就出來了,應該很快,幾分鐘的事。」

  孫磊:「不了,我還有事去道觀。」

  他現在就想跟這頭盔離得越遠越好。幾乎是落荒而逃。

  張陽陽沒在意他的表現,以為他是有急事。捧著東西走回來說:「原來是江風的道友啊?這年頭道長得按顏值收的嗎?一個個打扮都不像道士。」

  室友:「但一個個看起來都真有錢啊。」

  張陽陽曾經是個堅定的遊戲發燒友。想當年高三的時候,就是靠著張母「學習一小時,遊戲十分鐘。」的策略頑強存活下來的。看見沒玩過的設備,心動難耐,按捺不住。

  見江風在裡面許久不出來,走到廁所門邊問:「喂江風?你出來沒?」

  江風說:「下水道堵了,我再通一通!」

  張陽陽問:「借你電腦給我玩下vr遊戲行嗎?」

  「哦。」江風沒聽清,只聽見了幾個關鍵字:「隨便。」

  於是江風拿著衣服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張陽陽竟然在玩vr。

  江風:「你在幹嘛?」

  「你出來了?」張陽陽,「不是說了借我玩一會兒嗎?」

  「……」江風,「我以為你說的是網遊。」

  「沒啊,我說的是這個。」張陽陽說,「借我玩一玩唄,這玩意兒好高端啊。行嗎?」

  江風說:「我不會玩。這不是我的。」

  張陽陽說:「人電腦都給你送過來了,驅動跟遊戲都已經裝好了。打開就好了啊,不有遙控器嗎?摸索摸索就出來了。」

  這台電腦裡的驅動是裝好了的,但留下來的付費遊戲只有一個。就是他現在玩的這個。

  江風繞開,走到電腦旁邊,跟室友一起看遊戲介面。

  張陽陽:「誒,我說,這個遊戲做得真逼真啊!它是用現實地圖來載入的嗎?」

  江風看著畫面轉過各種高樓,無人而熟悉的街道,隱隱覺得不對,問道:「這是什麼地圖?」

  「百貨大樓?就市中心那一塊的商業區,我常逛的地方。」張陽陽說著繼續感慨,「地圖開得真大!一路下去都很完整。我看細節都很厲害,兩邊的樹近距離觀察也不是紙片的。這遊戲太牛叉了吧?」

  江風用手機開始搜索這個遊戲的介紹,劃了一半頓住。

  室友湊到他的手機頁面上念:「醫院,地牢,墳地,荒野……遊戲策劃沒有商場地圖啊?」

  張陽陽:「百科信息過時的吧?這是新更新的功能吧?」

  江風提醒他說:「裡面可能有鬼。」

  張陽陽:「廢話!裡面沒鬼這遊戲還玩毛啊?哇我跟你說這個真的好刺激啊。」

  江風問:「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張陽陽說:「舒服!身心舒服!」

  他們看來不在同一個頻道。

  室友說:「他已經挺長時間沒打遊戲的了。現在滿血復活,可能通宵都沒問題。」

  江風再次重申道:「裡面真的有鬼。」

  「我知道——」張陽陽說著腦細胞終於活過來,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僵硬了。將頭盔推上去,故作鎮定問:「你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

  江風對上他的眼睛:「上次的事情,我以為你已經有教訓了。」

  「臥靠!」張陽陽頓時跳腳,手裡的東西又不敢丟:「真的假的?」

  江風說:「送遊戲過來的那個人,就是覺得這東西邪門,才拿給我看看。我以為要一兩天,沒想到這麼快。」

  張陽陽忐忑道:「那我——會怎麼樣?」

  江風把孫磊的經歷簡要複述了一遍。雖然他平靜中的語氣極大地減少了該故事的恐怖性,但依舊無法避免張陽陽流下懺悔的英雄淚。

  張陽陽要抱著室友人生作別。

  江風忽然問:「你剛剛死了嗎?」

  張陽陽吭哧出氣的聲音驟然一頓,驚恐看向二人,小心問道:「我現在已經死了嗎?我覺得我還好啊?」

  室友站起來指著他說:「張陽陽你上個月偷穿我的內褲說好幫我洗三個月衣服的你別給我忘了!」

  張陽陽紅著臉怒道:「你放屁!我沒有!老子有一箱沒開封的內褲呢!」

  室友淡定坐回去說:「還是他,沒被調包。」

  張陽陽:「……」

  張陽陽泣血道:「我已經看透你了,哪天我要是失憶了,你肯定能要了我的命!」

  江風:「我是問你,你剛剛在遊戲裡死了嗎?」

  「死了。」張陽陽簡直欲哭無淚:「我是……命裡犯鬼嗎?現在怎麼辦啊?」

  室友這時候又展示自己的人道主義,安慰他說:「也別太害怕,聽起來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吧?從出現異常再到變態發育,應該有一段時間。那個孫磊都還活著,你沒可能那麼快撲街的。而且要旁邊有人它就不敢出來,馬上開學了宿舍都有人。」

  張陽陽理智上接受,情感上難以接受。情感上他只想抽死十分鐘前的自己。

  室友:「那要嘛你最近還是跟江風住一起。」

  張陽陽:「我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還拉個墊背?」

  室友:「不,如果江風真的招鬼,那你倆待一起,鬼來了,肯定也先找江風啊!」

  張陽陽遲疑道:「對啊?」

  室友說著看向江風:「而且連那麼厲害的道士都會來找江風幫忙,你肯定有什麼超能力,能自保吧?」

  江風:「我確實死不掉。」

  室友:「那就行了?」

  江風從張陽陽手裡接過頭盔,戴上試試。

  一連好,都沒有跳到選擇頁面,直接讀秒進入遊戲。快速載入完成後,已經進入了城市地圖。

  他上線的地方,正好接上張陽陽下線時的位置。

  張陽陽跟室友對著電腦看裡面的情況,

  室友說:「這遊戲什麼情況?這算讀檔還是什麼玩意兒?沒見過啊。」

  張陽陽苦逼說:「正常還能叫靈異遊戲嗎?」

  江風沒玩過vr,一時轉換不過來。他回過頭,就看見一個放大的臉朝他撲近。

  上線第三秒,江風陣亡。

  張陽陽:「……」

  很快角色重新站起來,又站在原先的位置。江風快速往前跑動,並在對方拐過來之前,來了個大力撞擊。

  張陽陽叫了聲:「臥靠!別!」

  然而已經晚了,江風直直撞上前面的電視,接連幾聲巨響之後,現場一片狼藉。

  張陽陽捂住眼睛,簡直不忍直視。江風摘下頭盔站了起來。

  室友感慨:「這遊戲……原來是這麼致死的?」

  張陽陽:「我說哪裡不對……你還沒上跑步機。這麼大的東西你沒看見嗎?」

  電視螢幕已經碎了。他這本來就是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二手液晶電視,螢幕較薄,色顯奇特,播放經常出現意外,得看當日黃曆。

  現在它失去了舊電器的資格,徹底淪為廢品中的一員。

  江風忽然認識到一個問題,vr遊戲真的有很大風險。

  他看著那台電視,一時不想動手整理。再次打電話給孫磊,詢問細節問題。

  「a市中心的地圖?沒有啊,我玩的時候就是正常的遊戲地圖。」孫磊虛道,「它不會是……又進化了吧?」

  江風說了句沒事就掛了。

  張陽陽問:「他說什麼?」

  江風:「他說有,這是正常情況。」

  張陽陽鬆了口氣:「我就說吧。」

  江風這次踩上跑步機,重新戴上頭盔開始實驗。

  毫無疑問的是,這款遊戲有問題,可觸發條件並不像他想的那樣。

  它幾乎囊括了a市的每一條街道,細節處毫無差距。

  他接著張陽陽的路往下跑。在死過七八次,搗毀客廳一眾物品之後,終於天黑了。此時站立點距離a大很近,可是他已經有點累,不想接著玩。

  除了地圖詭異以外,什麼驚悚現象都沒發生。

  室友依舊被這事件弄得渾身發毛。他看著螢幕裡那個人物不斷被殺死佔領,光那逼真又血腥的畫面,就讓他生出心理陰影。決定趁著還有一絲光色給他安全感,先回家了。

  張陽陽用手機跟他爸媽打招呼,說今晚住在同學家,被罵得狗血淋頭。哪有這樣直接麻煩別人的?

  當天晚上,遊戲頭盔安靜地擺在客廳,未出現孫磊所述現象。

  張陽陽幾乎整晚沒睡,一閉眼就是噩夢,馬上醒來。後半夜乾脆睜著眼,等那傳說中的頭盔出招。

  他平時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可一旦心裡有了芥蒂,就成了一個慫逼。

  早上,江風再次聯繫孫磊,確認對方昨晚也平安度過,未遭遇危險和意外情況。

  中午,張陽陽回家去拿換洗衣服,江風把整個客廳的殘骸清理乾淨,廢棄電視丟給樓下收廢品的大爺稱斤賣了,擺放好設備器械。準備再次進行遊戲。

  還沒開始,葉警官先打電話過來。

  「江風?之前褚玄良讓我幫忙查一下xx網路有限公司,就是那個做遊戲軟體的。」

  江風:「我知道。」

  葉警官:「嗯,我去查了。公司本身沒什麼問題,也沒流傳什麼靈異事件,內部沒有異常死亡情況的記錄。就是有一個創始人之前因為器官衰竭正常去世。最近好像還準備上市,口碑和評價都挺不錯的。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江風:「我知道了。我再看看。」

  葉警官說:「我同事現在在篩查論壇的帖子,被刪除的貼子太多了,而且他比較忙,沒能力細查。沒有新進展的話他可能要先放一放。這樣,你小心點,有什麼不對的再聯繫我。」

  江風:「好。謝了。」

  江風掛斷電話,戴上頭盔。

  這次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遊戲裡的時間是夜晚。

  江風重新出現在a大校門前街區向左的第一個路口,可以行動後立即朝著學校方向進行狂奔。路上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原本如影隨形的鬼影竟然沒有出現。

  NPC應該不會忽然變更行動方式才對。

  之前遊戲中的鬼魂行動速度很快,死死咬在他的身後。如果角色將鬼甩丟了,讓他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那麼這NPC會隨機出現在主角逃亡的路上,並展開襲擊。

  然而等他一路衝進學校大門,也沒遇到任何攻擊。

  江風為了節省體力,開始放緩速度。

  他走進一間自習教室,推開門口的燈光開關。

  教室裡空無一人,桌子上擺著幾遝沒被帶走的書,應該是用來占座的。

  江風拿起書翻了一下,書的扉頁寫著專業課留的公共郵箱,看帳號裡的數字猜測,應該是大三學生的書。他記下了專業和名字,準備去另外的教室再看看。

  明明沒有風,教室裡卻傳來一股冷意。

  江風抬起頭,透過玻璃反光,看見自己身後飄著一個虛影。

  或許是因為角度的問題,那虛影自襯衫白領以上,就變得不清楚,像是一個無頭鬼。而他自己,只有一張慘白的臉被清楚印照出來,看不見脖子以下的部位。

  江風沒有回頭。這鬼的感覺給他很不一樣,不似先前任何一次遊戲。他從中感受到了毫不掩飾的威脅和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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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換三

  他穿著白色的襯衫,衣領高高豎起, 胸口掛著一塊藍色的牌子。但因為玻璃的倒映太模糊, 看不清楚上面具體的字。

  江風退開一步, 跟那鬼影拉開距離, 然後朝後瞥去。

  身後空蕩蕩的,餘光中玻璃裡的鬼影又朝他靠近了一點。

  江風忽然動作,反身一擊, 將手拍向對方身體。

  觸碰到的時候,沒有任何阻礙感, 徑直穿了過去。重疊地方像碰到了冰塊, 從手心開始蔓延出一股寒意。

  他不再遲疑,順勢向前一衝,穿過那鬼的身體, 側身從狹窄的書桌走道裡逃過去,奪門而出。

  這個遊戲的地圖很奇怪, 細節逼真得詭異。連同學校東西門標注的字體上哪裡有污漬, 路上花圃的石欄哪裡有缺口,諸如此類, 全都一模一樣。這不可能是單純的資料庫,也不大可能是純粹的幻境。

  他覺得這世界或許跟小山神化形後未帶出來的本體一樣, 其實是真實存在的, 只是用不知道什麼方法連接到遊戲裡。那麼現實中的東西,這地方可能也有。

  江風一路往張陽陽的宿舍趕去,看不到對方的存在, 但身後緊逼的寒意還是讓他不敢掉以輕心。

  跑過白色的人行橫道,從教學區衝入生活區。這時候耳邊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緊跟著張陽陽遠遠喊了句:「江風我來了。我東西擺門口了啊。」

  江風有一瞬間恍惚。因為他遊戲機裡全是背景音。不知道何處而來野貓尖叫聲,賓士跳躍中的風聲。還有噠噠類似皮鞋踩著馬路的跑步聲。

  額頭狂冒冷汗,緊繃得說不出話。

  路燈閃爍,整條街道上空無一人。身後的腳步聲,逐漸跟現實中的重合。江風聽見張陽陽在自己旁邊坐下。聲音拉扯走了他一部分的注意力。

  「江風?」張陽陽看著電腦說:「你在跑什麼?螢幕裡什麼都沒有啊。你轉得頭不暈嗎?」

  江風衝進宿舍樓,身後的衣服被不自然地拉扯了一下,沒有碰到皮膚的觸感,但胸前部位切實地緊了一下。這是絕對的實感,是vr遊戲不可能帶來的現象。

  江風一喝:「張陽陽!」

  張陽陽被他嚇一跳。就聽他問:「你剛剛拉我衣服了嗎?」

  張陽陽懵道:「沒有啊。這多危險?」

  江風:「你宿舍裡的符籙放在哪裡?」

  張陽陽:「大門後邊有,我床底下的鞋子裡有,電腦裡夾著一包,還有我自己身上戴的啊。」

  江風在攀爬樓梯,跨步而上,視線轉得相當厲害。上下左右地搖動,部分畫面搖成了殘影。

  張陽陽旁觀的都快頭暈了,生怕他不甚滾下去。這時候也知道江風狀態不對,應該是遇到了什麼。安安靜靜地不敢再出聲。

  跑到三樓,江風腳步頓住,發現張陽陽的宿舍門是關的。

  就這麼一下功夫,他兩隻手臂被對方用力箍住。鈍痛感從肩膀處傳來。

  江風直接起跳,用力踹向宿舍大門。並借此擺脫了對方的禁錮。

  「我——」張陽陽站了起來,又怕影響他,死命將聲音憋回去,在心裡補個字——靠!

  江風肩膀處的衣服留下了四道劃痕,突兀出現。深處似乎還有血絲泛出來。

  張陽陽:「在門後面門後面!不不不床頭掛著一個看見沒看見沒?那個大書簽一樣的東西裡面粘著!」

  江風衝過去將符包抓在手裡,用力朝後一擲。直覺告訴他那個暗處的人就在那裡。

  果然,符籙丟到半空的時候忽然停住,粘在半空,發出一道金光,然後開始自燃。一直憋著不出聲的惡鬼驟然發出淒厲喊叫,捂住臉朝後退去。

  火光簌得變大,一秒包裹住他的身體,燃燒出了一個人形,

  江風現在能清楚看見他的身形了。

  「啊——!」張陽陽在他現出外形的時候第一個尖叫出聲,「我去江哥江哥!江爸——!別追了吧……誒再帶張符啊!」

  男鬼的法力還算強大,一張符籙奈何不了他,只是讓他顯形。他似乎很害怕江風看見他的臉,第一時間擋住並背過身去,當自己的弱點暴露出來,沒想到江風竟然追了上來。

  江風往前一個大跳,摔下腳下的跑步機。張陽陽倒抽一口冷氣。

  江風膝蓋實打實地磕在地上,痛感上來後,禁不住抖了下。但他同時也按住了那名惡鬼,從背後死死壓住他。

  江風抓住他的手用力往旁邊掰扯,同時去看他的臉。對方拼命掙扎,渾身肌肉都堅硬緊凸出來,無奈竟然敵不過江風的力氣。

  男鬼痛苦中尖叫,江風耳膜發疼,卻不肯鬆手。拉扯移動間讓江風大致看清了他的模樣。

  那是一個皮膚偏白,但五官頗為清秀俊俏的男人。二十多歲,眼神陰霾,眼睛瞪得過大,導致眼球暴突。對上江風視線的一瞬間,爆發出了一股強力,朝後一頂,將人撞開。

  張陽陽:「跑了!」

  江風沒力氣,用力喘了兩口氣,然後摘下頭盔,沒有神追。

  張陽陽將他扶起來,問道:「沒事吧?」

  江風膝蓋還是疼,站不起來。張陽陽說:「我去給你拿紅花油啊,你等等。」

  江風家裡沒那東西,張陽陽火速跑樓下的藥店給他買了一瓶。看他上藥,還是心有餘悸,在房間裡繞著跑步機打轉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啊哥。你都意識不到自己現在的是肉胎凡軀嗎?」

  江風說:「我看見那鬼的樣子了。」

  「我也看見了。我剛剛還給他截屏了呢!」張陽陽說,「看見一張鬼臉有什麼好驕傲的?哥你清醒一點!」

  江風:「好,把視頻傳給葉警官。」

  張陽陽挫敗一歎,過去整理錄屏檔。

  江風把文件上傳到雲端,再把帳號密碼發給葉警官,讓他自己去下載。

  葉警官回了個炯炯有神的表情,然後說:「好。知道了。你自己小心點。」

  張陽陽從懷裡掏出他的保命符,將生命的重量遞過去,說道:「我送你一個。」

  江風驚道:「你怎麼那麼多?」

  「都是用我的尊嚴跟褚道長求來的。」張陽陽兩行寬淚,「他說如果跟你走得近多帶一點也沒關係。」

  江風:「……謝了。我有。」但這個沒用。

  葉警官說第二天給答案,褚玄良也說他明天回來。張陽陽感覺心裡有了保障,不像第一天那麼忐忑。

  當天晚上。

  張陽陽躺在狹窄的床上,轉個身,覺得腦袋被墊得特別高,導致他脖子很不舒服。

  口水順著嘴角流下去,濕潤的一片。

  打呼的聲音一窒。他抬手一摸,沒摸到自己的耳朵,光滑的不知名質感。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正站在宿舍樓的走道上。

  一輪金黃的圓月掛在窗戶外,露出了一半。而他面前蹲著一個鬼,正仔細地打量他。

  張陽陽虎軀一震,神速退後,不慎從床上摔了下去。顧不得喊疼,大聲叫道:「江風!江哥!我看見那個要奪我捨的鬼了!這不兩個人嗎他怎麼還會出來?他他他——」

  江風醒過來,打開燈,要去摘他的頭盔:「怎麼?」

  然而那鬼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露出一絲鄙夷跟不屑的神色,乾脆地轉身走了。

  張陽陽:「……??」

  似乎有哪裡不對。現在是應該笑嗎?

  ……笑吧。

  江風見他忽然沒了動靜,問道:「你看見什麼了?」

  張陽陽自己摘下頭盔,默默爬上床躺下,說道:「沒什麼。我做噩夢了。」

  江風:「做噩夢然後自己戴上頭盔了?」

  「我夢遊!」張陽陽,「你別說!我福星高照惡鬼不侵,我跟你說我這樣的才是主角命!」

  張陽陽關了燈,命令道:「睡!」

  第二天,江風沒再去動vr頭盔,那東西也沒出現異常。

  下午的時候,葉警官獨自過來,找他們說情況。

  「我特麼第一次在鐵證面前看見鬼……」葉警官抓了抓頭髮,說道:「這人的確是個鬼,你猜他是誰?」

  江風問:「那家公司的創始人?」

  「不是。」葉警官沉聲道,「是總經理秘書。」

  江風:「他很奇怪?」

  「嗯……怎麼說?我們聯繫了公司裡的員工詢問秘書的情況,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認識他、跟他說過話的人很少。這人有點神秘,隻跟公司上層管理層交流,對下只有簡單的工作交接。平時人挺高冷,不喜歡別人說話。因為看人的眼神總有點高高在上的感覺,所以大家也不是很喜歡他。」葉警官說,「權力不小,很多文件都要先過他的手。大家都以為他是個空降人員,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誰知道才做了一年就離職了。」

  葉警官喝了口水:「人事那邊低調得很處理,像是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他在離職不久後,因為器官衰竭死亡。醫院有記錄。跟那個創始人一樣的死因。」

  葉警官:「因為是離職後死亡的,公司不配合的話,我們篩查的難度很大。目前來說,不知道有沒有第三個類似的人。」

  江風:「嗯……」

  兩人都沉默了。

  張陽陽說:「你倆敢不敢來個大膽的推測,讓我參考一下?」

  「別急。猜測留給專業人員。褚玄良說待會兒打過來,他現在去a大那邊了。」葉警官抬手看了下時間,「應該就差不多到了吧?」

  沒過五分鐘,江風的手機果然響起來。

  褚玄良沒廢話,單刀直入問:「你昨天說把張陽陽宿舍的門給踹了?」

  江風:「對。門也壞了?」

  「沒有,門是好的。符籙也在。」褚玄良說,「你現在重新登錄遊戲看看。」

  江風照他說的連接遊戲。

  令人驚訝的是,這次是正常的登錄介面。張陽陽都「咦」了一聲。

  登錄之後,出現地圖選項。江風勾了個醫院,上線後的確是醫院的地圖。

  一切恢復正常。

  褚玄良說:「好,我知道了。我現在過來找你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7
45、換四

  褚玄良摸了一下大門,又在門口轉了一圈, 掏出一張符紙, 貼在大門上, 然後又將一張白色的字條貼在旁邊。做完這些後, 過去找江風。

  四人擠在江風狹窄的客廳裡,中間不合時宜地擺放著一個vr跑步機。

  褚玄良說:「我這次順道去了下c市,調查一個跟失蹤有關的委託。」

  張陽陽:「道士還管這個?失蹤不是員警的事情嗎?」

  「是, 本來是,但這個有點不一樣。」褚玄良說, 「這份委託是他們很久之前就拜託過我的, 但當時失蹤人已經確認死亡,看不出什麼。失蹤人的父母手上沒有證據,也沒什麼明確的資訊, 說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我就沒有在意。但他們始終保持著經常來道觀上香的習慣。而且不僅是我們道觀, 還有各地比較有名的道觀他們都去。我的好幾位道友被他們找過, 可真的無能為力,沒發現異常。這對委託人還是不死心, 幾乎把所有的積蓄都捐出來了,導致原先還算富裕的生活變得非常窘迫, 讓眾道友很不安。」

  褚玄良說:「最近他們生病了, 身邊沒有人照顧。師父就叫我跟他們說清楚,順便幫他們找一個看護,不要收他們的錢。可委託人還是非常堅定地跟我講述他兒子的情況。我從他們嘴裡聽見了xx網路有限公司的名字, 才發現有點不尋常。」

  大約是在三年前,有一對中年夫妻來道觀委託。

  他們兩人的兒子田某,在大學畢業之後忽然失蹤,給他們的帳戶裡打了一大筆錢後,手機、w信、企鵝,各種通訊工具全部失聯。

  房子退租,找不到人。實習工作辭職,沒有任何解釋。所有朋友同學全部斷交,強制斷開聯繫。整個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兩人非常緊張,以為他是遭遇了不測。因為兒子剛剛畢業,花費需求多。雖然簽署了實習合同,但工資微薄,別說給他們打生活費了,平時還需要二老稍稍補助一點。現在失蹤一個多月,忽然打來一大筆錢,明顯是出了什麼事情。

  找不到人,兩人就報警了。

  警方隨手一調查,馬上找到了他兒子的所在。田先生平平安安,找了一份新的工作,就在xx網路有限公司,擔任總經理職務。失蹤是無稽之談。

  褚玄良:「總經理?」

  「對對,」田母說,「是總經理。可我兒子學的分明是師範啊!根本沒學過管理跟什麼電腦,請他去做總經理,合適嗎?我上網查了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是正規企業,我都以為他們傳銷了!」

  夫妻收到消息連忙趕去看兒子,但對方簡直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對他們愛搭不理,態度十分冷淡,隱隱有些慍怒的情緒。田母說起以前的事情,他從來不搭腔。飲食還好跟口音習慣都發生了變化。

  後來再去找他,田先生開始以工作推脫搪塞,讓他們回去。公司也將他們拉進黑門單,門衛不許他們進去。

  田父忍不住老淚縱橫:「這太奇怪了對不對?」

  可是家庭親疏關係這種事,警方是不會管的。田先生定期給他們打錢,盡到贍養義務。加上人好好地活著,警員只能慢慢開導兩位。

  「我們當時找過道士,那道士說他沒什麼問題。我不知道那道士是不是一個騙子,可我當時隻相信他。太笨了,不知道去找別人。」田母擦了把眼淚說,「他真的……他的身體一直很健康,每年都做體檢。畢業的時候也剛查完體檢,一切都是正常的。但從這事之後,看看,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呐,他就生病了。我看他經常咳嗽,嘔吐,進醫院……」

  褚玄良:「你跟蹤他了?」

  田母說:「我就等在公司門口,不放心,想看看他。」

  褚玄良點頭。

  「然後,大概過了半年多吧,他變得非常痛苦,只能住在醫院。當時公司的人守在病房外面,不讓我們見。後來把人接走了。接到了一家高檔公寓。」田母捂著臉哽咽道,「再半年後,有人通知我們他死了,給了我一個骨灰盒……怎麼會這樣……」

  褚玄良:「那你知道他的死因是什麼嗎?」

  田母:「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呀!我連骨灰盒裡裝的是不是我兒子都不知道!」

  葉警官翹著條腿問:「又是器官衰竭?」

  「對。」褚玄良說,「我托人找關係去醫院問了問。檢測出來是器官衰竭。查不出具體原因。沒有服毒,不是事故或重病後的併發症。病人也沒有接受深入檢查,但病症非常罕見,是多器官同時衰竭,同步的程度簡單讓人震驚。醫院還沒開始商討治療方法,他們就離開了。死亡原因醫院留了個記錄,就沒了。」

  褚玄良從懷裡掏出一張表格:「我又拜託人找了找。沒有醫院治療記錄,但是請了法醫做死亡原因鑒定記錄,且死亡原因為器官衰竭的,有那麼幾個。」

  葉警官看了一遍,把紙遞給江風。

  紙上列出了不同醫院的就醫記錄,其中幾人的履歷後面,寫著「曾任職於xx網路有限公司」。

  要說這幾人的共同點,大概就是都很年輕,在二十到二十五歲之間。照片上長相帥氣,身材筆挺。受過良好的教育,智商偏高。過往體檢記錄顯示全部正常。有些人所學專業跟任職工作有些許關聯,有些八竿子都打不著。

  在入職該公司後,無一例外的身體機能開始減退。直到病情無法控制,又全部悄然辭職。

  死亡時間最早的,曾擔任公司上級管理層職務。諸如總經理、首席財務官一類。到後面,就變成了小組組長、助理、秘書。不僅如此,最近兩年死去的男人,所擔任的職務,跟他們所學專業也開始有了聯繫。

  察覺到其中貓膩之後再去看待,就會發現這種變化是有明顯目的性的。

  如果死者間真的有所關聯,那麼幕後人在掩飾這些人的不正常行為。畢竟上層管理流動速度太快的話,容易引起警覺,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總是空降又忽然消失,難免不會遭有心人記恨。企業人事招收專業不對口的無經驗人員,也會被其他員工注意。

  可見隨著企業不斷壯大,最近又準備上市,對方開始注重影響,正在慢慢轉變。

  「到目前為止,加上你們昨天看見的那個,還有創始人的話,已經死了六個。」褚玄良比出手勢說,「按照時間來推算,差不多一年一個吧。有的身體狀況好,可以挨到一年半。」

  褚玄良說:「因為這些人平時表現得不近人情,沒有讓人看出自己身體不佳的情況,且是在離職後迅速切斷了跟原單位所有人的聯繫,公司內部人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們已經死亡,這導致員警問詢出現疏漏。如果不是往前追溯,還真發現不了裡面的問題。」

  偏偏這條看起來沒有問題的線,就讓他們連上了。

  張陽陽:「但那個師範畢業生做總經理的也太誇張了吧?沒人去問問嗎?」

  葉警官說:「這是他們自己內部管理問題。他們說喜歡年輕人的思維跟活力。遊戲是很燒靈感的,他們公司本來就是一支由年輕人組建的團隊,所以對於年齡閱歷的要求相對較低,他們要的是熱情和技術。」

  江風:「師範生的熱情和技術?」

  褚玄良:「那個師範生也喜歡打遊戲。」

  張陽陽思維跳啊跳的,懵道:「所以打遊戲會讓人死亡?」

  「打遊戲應該很難,那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江風看著他說,「但是蠢真的會,那還是一個爆發的過程。」

  張陽陽:「……」

  葉警官:「所以,你的猜測是?」

  褚玄良說:「我不知道。哪種推斷都有些矛盾。我只知道,人死後,器官會停止運作。」

  張陽陽抱住江風:「你是說這些人早就死了?」

  「他們顯然還活著,血液會流動,心臟會跳動的那一種。」

  「那是……借屍還魂。」

  「即便是借屍還魂,身上也會帶有屍氣。而且不可能是。」

  就算是鬼上身,習性也會變得不像人。

  鬼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白天難以出門走動,對於進食感受不到快感。身上逐漸散發出惡臭。自身的陰氣會吸引遠近的鬼魂靠近,導致身邊人跟著遭殃。

  顯然這幾個人都沒有類似的情況。這也是褚玄良起初認為田先生遭遇的不是靈異事件的原因。

  褚玄良說:「總之,如果單單是鬼,不可能做到這件事。我懷疑背後有道門的人,用了什麼秘術在掩飾。」

  孫磊會被纏上,緊跟著又是江風和張陽陽。鬼是無法通過程式碼來進行奪捨的,顯然忽然出現的全真地圖才是關鍵。

  幾人身邊肯定帶著有關聯的東西。要嘛是電腦,要嘛是頭盔。

  褚玄良一直沒在這兩樣東西裡查探出隱匿的陰氣,但如果是……符籙呢?

  褚玄良拿過那個vr頭盔,放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說:「我要把它拆了,看看裡面有沒有別的東西。」

  空曠無聲的走道上,男人在路燈下晃來晃去。昏暗的地上卻沒有出現他的投影。

  眼前的宿舍樓大門被人貼了驅魔符,他一時無法靠近。惱怒中對著天空大聲喊了好多次,依舊沒有回應。

  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有一道男性聲音問:「你吵什麼?」

  男鬼頓時激動道:「你為什麼還不把我放出去?我要那個人,那個人太厲害了!我一看見他我就知道,如果進了他的身體我一定可以活得更久!你為什麼不讓我去找他,還斷掉了他的機子!」

  「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給你選的人是孫磊,不是那個人。你卻背著我想要殺了他。」

  男鬼:「我不管!我是從孫磊的機子進去的,我現在看不上孫磊了,我要那個人!他是誰?你把他給我!」

  「能讓你感覺到這種情況的,應該是個道士。」

  男鬼:「那我就要道士!我要他做我下一個身體!」

  「閉嘴蠢貨!你還讓他看見了你現在的樣子,道門已經注意到你了。如果不想死,就給我乖乖待著。」

  男鬼根本聽不進去,長久以來病痛的折磨讓他變得瘋狂。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選一些容易死的身體給我,怕我能活太久?啊——我受不了了!你知道器官衰竭是種什麼感覺嗎?我死了六次,活活死了六次啊!」

  他表情猙獰,五官因為憤恨而抽搐:「我躺在病床上,感受死亡朝我靠近,全身上下都在疼。不能動,不能吃東西……這跟你之前說的不一樣!」

  「閉嘴!」外面那人慍怒道,「你現在只是我養的小鬼,我想讓你死你就得死。你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男鬼聽見「死」字仿佛受到了刺激,拼命搖頭說:「不——不!只有我!沒有我不行!只有我才能賺到那麼多錢。你想要錢,就得救我。」

  「沒有你,公司照樣可以運行。」

  「不!公司已經快上市了,沒有我的創意,新遊戲研發不出來。」那鬼淒厲吼道:「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不能不管我!」

  外面那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會重新給你找個目標。這段時間你給我安分一點。如果再擅自行動,我就直接殺了你。」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7
46、換五

  他叫汪業勤,從小癡迷於遊戲程式設計, 對於字母跟數位有著極其敏銳的天賦。智商超群, 在他畢業之後, 憑藉出眾的個人實力和市場敏感度, 他成立了一家遊戲研發公司。

  新公司成立不久,借由國內的行業熱潮乘風而上,變得小有名氣, 前途光明。他意氣風發,正要大展拳腳。命運卻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在一次車禍中, 他被一位酒駕司機追尾。

  剛出車禍的時候, 他並沒有覺得多難受。當時還很淡定地面對,認為自己肯定能夠康復,畢竟現在的醫療如此發達。

  可緊跟著而來的多器官功能衰竭讓他慌了手腳。先是腎髒出現問題, 需要進行透析治療,在一段痛苦的經歷後, 他從別的管道獲得了腎髒移植的機會。可緊跟著而來的還有肝臟、胃部的問題……

  器官衰竭致死率極高, 他只能痛苦地在醫院裡接受治療,女朋友離他遠去, 公司管理權被合夥人接管,父母每天坐在他的床頭以淚洗面。

  他完了, 可是他不甘心。

  他每天看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 不斷思考回憶自己過往的人生。人說走馬燈是要死前才能看見的,而當他百無聊賴躺在病床上,或病危失去清醒被送入急救室的時候, 看見過無數次。

  他是個好人呐,上學的時候努力學習,沒有霸淩過同學,尊敬老師,孝順長輩,愛崗敬業,勤勞誠懇。這就是命運給他的回贈?

  他父母給他找到了一個神秘的道士。那道士看起來只有四十幾歲,可他說自己已經一百二十多歲了。

  如此拙劣的騙局,讓他笑了出來。

  對方一副高人作派,冷聲道:「如果你能幫我賺夠一個億,我就救你。」

  汪業勤嗤笑一聲。他以為這種事只是一個笑話。

  「只要有錢,沒什麼辦不到,就看你能不能賺到那麼多錢。」對方說,「你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身體,我會替你把關。你只要照我說的,將對方的靈魂吞噬掉,你就可以成為他。」

  年輕、帥氣、健康的身體,誰不喜歡?

  他可以一輩子活下去,甚至可以實現永生,比現在更好,只要他有錢。

  而他最擅長的不就是賺錢嗎?這就是老天對他的補償啊。

  一個在病床上纏綿許久,飽受折磨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這樣的誘惑。就算是騙人的又怎麼樣?反正他已經快死了,身上的資產也遠不足所謂的一億,能賺到錢的只有他。

  第一次,他選了一個陽光帥氣的青年,並開始興奮地籌謀今後的人生。

  在「重生」之後,他志得意滿,然而沒有享受多久,身體的無力感再次出現。

  呼吸困難,手腳無力,難以進食,排泄不便,渾身刺痛……

  他慌了手腳,可那老道卻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嗯……因為雖然你霸佔了他的身體,可他壽命已盡。你吞他的魂,上他的身,可以不被人發現,卻阻止不了他死亡。沒關係,等你死了,我會再給你找一個好用的身體。」

  他要親眼看著自己逐漸**,然後走向死亡。

  這種「重生」,絕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謊言。

  汪業勤恐懼、迷惘、作惡,躲在無人的地方大肆痛哭。

  然而他已經回不去了。因為老道說:「你這已經是殺過人,還是殺得人魂飛魄散,是大罪。如果你現在放棄,成了一個野鬼,閻王會命人拿你進地府,你將永生永世在地獄裡煎熬,比現在痛苦一萬倍。」

  成為孤魂野鬼,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遊蕩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所有人都看不見你。還要防備那些更厲害的惡鬼忽然冒出來,撕裂他的身體。老道也不會讓他遊蕩下去,然後被陰差抓向地府,再將自己供出來。所以這些人肯定會是第一個出來追殺他的人。

  他被這個老道逼上了一條真正的絕路。

  有時候他想,還不如死了。他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對他自己的懲罰。可每一次,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去尋找新的目標。起碼在新生命的前幾個月,他是幸福的。

  人一旦開始作惡,就回不了頭了。

  幾人把孫磊送過來的設備全都拆了,然後將所有的小零件逐一檢查。最後竟然真的在裡面發現了疑似符籙的咒文。

  它寫得非常小,緊緊貼在某個金屬制的零件上,不仔細看甚至分辨不了,會認為這是它原本帶有的刻痕。

  張陽陽見眾人沉默,問道:「這是泰文的草書嗎?畫的這是個啥哦?」

  「應該是雲籙。」褚玄良說,「『金科玉律,雲篆瑤章,先萬法以垂文,具九流而拯世。』它是根據天上雲彩流動而繪製出來的符文,是對世界大道的見解。」

  葉警官:「那寫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褚玄良說,「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理解和感悟,這和各師門自己流傳的符籙有關,反正我沒見過這一種。」

  江風:「這跟我上次抄給你的東西一樣嗎?」

  判官之前也從假判官筆上抄出了一行道士刻下的雲籙,但因為傳承不同,褚玄良沒有給出答案。

  「我不知道。」褚玄良看不出門道,「我要拿回去給我師父看看。不過,不找到本人或有聯繫的宗派的話,很難得到線索。我還是去這家公司看看。」

  葉警官和張陽陽,不是道門中人,也沒什麼保命的方法,讓他們去做自己的事情去。江風就更別說了,吸鬼利器,容易出現危險,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褚玄良說:「我找黃玉一起過去。」

  a市郊區,漆黑的房間裡,門窗緊閉。

  中年男人盤腿坐在一個蒲團上,他身邊擺放著各式白色的瓷瓶罐子,有些用繩子綁住,從屋頂掛下來。周圍明明沒有風,卻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空曠的房間裡響起篤篤的敲門聲。

  「進。」

  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來,跪在門口兩側。

  「師父,那個叫褚玄良的道士又找上門了。」

  「道士?」

  「他是a市的道門協會的道士,看起來是個有點實力的人,否則也找不到這裡。」

  「那就不能繼續放任他查下去了。道士的身體挺不錯的,不知道可以用多久。」那中年男人說,「我就再幫那姓王的一次。希望這次身體可以用久一點。等公司上市,他就可以死了。」

  另外一位徒弟說:「師父,我們不是還要抓化形的靈山嗎?千辛萬苦才找到了這個小東西,可他偏偏藏得那麼好。如果現在引起道門的注意,不是在打草驚蛇嗎?」

  「山川化靈,從來都是心境透明。正好可以吸引道門的人過去,逼他們就範,用他們的血引山精出來,省了一群我養的小鬼,將他們一網打盡。」

  「那褚玄良……」

  「把他叫到少陵山群那裡去。」中年男人說,「你們現在就過去佈置一番。」

  「是。」

  黃玉跟褚玄良站在遊戲公司的樓下,聽前臺給他們回復,不由皺眉。

  兩人相伴走出大門,黃玉說:「又是那裡?如果不是上次剛調查過少陵山群,我特麼真相信那邊能有個別墅區。」

  褚玄良:「他們難道是想抓小山神?」

  「那可是山神,誰不眼紅?抓回去吃了就是幾百年的道行。可是小山神藏得很隱蔽,身上根本沒有靈力洩漏,也沒有在協會裡對內公開,他們是怎麼找到的?」黃玉說,「而且小山神不是地府的吉祥物嗎?地府的人他們也敢動?」

  褚玄良:「死掉的鬼也是地府的人,他們不也動了嗎?」

  黃玉大為吃驚,拍著他胸口說:「我去去去!褚玄良你了不得啊,現在都學會吐槽了呢!」

  褚玄良:「……」

  黃玉一秒又恢復了正經,計畫道:「不知道對面什麼來頭,現在請君入甕,光我們兩個人去肯定不行。他們的目的如果想抓小山神的話,事情就大了。這樣,我回去找我師父,你回去找你師父,從能帶的人裡挑最厲害的幾人帶上山去,帶上貢品,準備法陣請神的工具。」

  褚玄良:「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本來以為對方會避而不見,或者否認裝傻,沒想到竟然這麼直白地約他們在少陵山群見面。

  要不是有恃無恐,就是別有用心。

  玄一道長聽聞這個消息,當即怒喝一聲:「大膽!」

  他迅速放下手機,穿上自己的大道袍,用假髮紮出一個小揪,然後對著群裡大喊:「拿起你們的武器,都帶上你們的小徒,隔壁的禿驢又打到我們地盤上來了!」

  褚玄良汗顏,在旁邊忙道:「不不不,不是和尚!」

  玄一道長頓了頓,扶住自己的假髮,繼續喊道:「快!隔壁那禿驢竟然挑唆道士打到我們地盤上來了!」

  褚玄良:「……」不——不是!!

  褚玄良拿出手機,準備解釋兩句,點了下剛跳出來的語音。

  擴音器裡另外一位健朗的道長罵道:「玄一你是老年癡呆了嗎?!那搞事的禿驢已經被嚇轉廟了,隔壁的和尚廟裡現在有很多可愛的小和尚,我們道協已經跟他們握手言和,開始共建社會和諧了!」

  玄一道長把手機一摔,氣瘋了。

  褚玄良忙道:「師叔,不是這樣的。城裡最近出了一批人,利用遊戲工具草菅人命,幫著死人借屍還魂……不對,是借生人的肉身還魂。已經發現的受害者有六人,他們現在喊我過去。」

  頓時一群道長跳了出來。

  「玄良師侄,他們下一個目標是你啊!」

  「玄良師侄,我人不在本市,你可去我道觀拿我的震觀之寶靈玄甲,小心為上!」

  「玄一不靠譜,師侄萬萬要做好自保的準備。」

  「關鍵時刻,要捨師自救,道門需要你啊師侄!」

  玄一道長:「……」

  短時間內他們聚集不了太多人,加上a市的道觀裡,排除坑蒙拐騙的,真正有本事的道士寥寥無幾。好多人還因為春節,外出接業務去了。

  最後招來了五十來位還在實習期,平時專門負責發發香,接引顧客,念念經的小道士。

  一個小時後,褚玄良再次聯繫遊戲公司的前臺,對方竟然回應得很爽快。還用手機給他發了定位,表示他們已經在山群中某座山的山頂上了。

  免去了推算的功夫,眾人聚集在山腳下。見人來的差不多,就準備集結上山。

  玄一道長點了一群厲害的人,作為先攻部隊。帶上庫存的符籙和法器,上山捉拿黑道士。分別兩兩一組,從八面朝山頂行進。

  「其他人留在山腳準備天羅地網咒,承包這一片山頭,等我們上山之後,就封鎖整塊山區,以防敵人逃跑。如果勢頭不對,請陰兵助陣。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不要隨意上山,以防驚擾了山神修煉。」

  眾弟子點頭稱是。

  玄一道長揮手:「我們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8
47、換六

  褚玄良是跟自己師父一條路上的山。玄一道長雖然道法高深,但最近幾年畢竟年紀大了, 跑起山路來速度緩慢。尤其是他們選的這條路, 坡度較陡。

  眾人一面爬山, 一面用通訊器聊天, 確認彼此的位置和安全。

  過山腰之後,耳機裡突兀地發出一聲刺耳長音,眾人耳膜受震, 紛紛摘下。等聲音過去後重新戴上,只剩下沙沙的雜音。

  「沒有信號了。」玄一道長警戒道, 「他們就在這附近?」

  褚玄良停下來聽動靜, 沒在這附近發現人影。或許不是他們這條道的。

  兩人繼續往上前行。沒走多遠,褚玄良腳尖踢到了一樣東西。因為附近生長著茂盛的雜草,那東西沒滾多遠。

  「這是什麼瓶子?」褚玄良將它撿起來, 上手後皺眉道:「好沉。這麼小的東西,起碼有十來斤。」

  他話音剛落, 白色的瓷瓶自己出現一道裂縫。

  玄一道長大喝, 揮劍拍去,褚玄良也迅速撒手往外一拋。

  半空中瓷瓶徹底碎裂, 從裡面鑽出一道黑影。玄一道長的寶劍正好刺下,卻從黑影中徑直穿了過去。黑色東西中間露出一個大洞, 避免被刺傷。疾如閃電, 快速後退躲了過去。

  褚玄良扭頭試圖追上它的行動,可一晃眼,那東西就脫離了他的視線。隻圍著他不住打轉, 在視野內留下道道殘影。

  褚玄良:「什麼東西!」

  此物黑如濃墨,四周陰氣騰騰,看地上竟然還是有細微影子的。應該是活物,可似鬼又不似鬼,一出現,就自動發出淒厲的啼哭聲。哭聲中有孩童的啼哭,也有老嫗的哀泣,夾雜在一起,絞得人腦仁發疼。不知是用冤鬼煉成了什麼東西。

  「這畜^生!!」玄一道長大怒道,「哪個畜^生,敢做這樣的事情!怎麼沒叫一道天雷劈死他呢?」

  褚玄良原本以為這東西就一個,誰曾想還沒來得及動手滅了它,山上又立出好幾道相同的黑影。遠遠的,褚玄良還聽見了幾位道友發出的吼聲。

  顯然不止他們這一條路上有。

  黑影多了之後,空氣中的陰氣開始變得弄得。源源不斷地從它們身上冒出、交匯、增強。簡直就像一台台大型發電機。

  陰氣濃鬱,對他們生人來講,顯然不是一件讓人舒服的事情。

  褚玄良擋在前面,戒備道:「當心師父!」

  黑影冒出來之後,並不主動攻擊這群道士,而是努力想往地裡鑽。它們跟蚯蚓似地,靈活鑽進地表,破壞力巨大。

  褚玄良感覺腳下山地一陣搖動,那些紮根深處的巨樹,都被這些怪物連根拔起。

  一時間山上黃土外翻,草枯花萎,生氣飛速流逝。

  「山神!」玄一道長紅了眼,跺腳道:「快住手!禽^獸!你們在做什麼!」

  他迅速甩出一道開乾符,施咒道:「邪神魔魅,敢有張鱗,雷公衝擊,碎滅其形。鬼怪蕩盡,人道安寧。急急如律令!」

  金光與雷光交叉打去,黑影的速度更快,它鑽入了地下躲藏起來。

  法術落地,一半打在黑影身上,激得對方發出尖叫,另外一半卻打在土地裡,頓時冒出一陣黑煙,空氣裡也彌漫出焦味。

  「呀呀呀!」玄一道長匆忙停手,「這不行不行!」

  傷敵五百,自損一千啊。

  褚玄良說:「上山!丟東西的人肯定在上面。如果他們的目標是小山神,應該就在附近等著小山神現身。」

  其他道友也是這麼想的。

  眾人手持武器,避開黑影,衝向山頂。最後在山頂匯合。

  眾人不敢貿然上前,都將目光放在山頂的正中——此時被圍在十幾名道士中間的兩個人。二人穿著黑白色的道袍,盤腿坐在地上閉目打坐。明知道眾人來了,也不躲不避,似乎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周圍擺著幾張朱砂畫好的黃符,再有就是山上遇到的白色瓷瓶。不知道他們害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這些鬼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黃玉深吸一口氣,展示自己的肺活量。走上前道:「出於同道道義我問你們一句知不知錯願不願意悔改究竟出自哪門哪派為何要用如此邪法如果現在還不束手就擒休怪我等不客氣!」

  然後鏗鏘有力道:「呼——我問完了道友們上!」

  兩人倏然睜開眼,在黃玉話音剛落之時,合掌一拍。

  「殺!」

  一聲「殺」字,喊出了數道回音,成巨浪層層漾開。被他們埋在暗處的黃符連成了一張巨網,那些原先在沉迷破壞山林的黑影,紛紛停下動作望向山頂,轉頭朝道士們撲來。

  它們瘋了般嚎叫,毫無章法地開始攻擊強攻。因為數量過大,飄在眾人頭頂,彙聚成一片黑雲,遮擋住了天上日光。

  陰氣冷得人徹骨生寒,牙關打顫。

  褚玄良透過稀疏的鬼影,看見那兩人依舊坐在原地。

  眾道長見此變故,聚在一起配合應對。

  先是甩出增強符靈的法咒:「天清地清,血靈聽令,調汝為神,符合符決……」

  再是護身的法咒:「赫赫揚揚,日出東方,吾今祝咒,掃盡不詳……」

  隨後是各式五雷符,欻火符,殺鬼咒……

  道士的周圍各式光芒閃現,週邊的黑霧卻越來越濃。

  就算各道長身上有著充足的符籙儲備,可也不是拿來這麼燒的。就算符籙經得住,就怕小山神經不住。它道行尚淺,這一片地又已經被毀了七七八八,情況要糟。

  「這樣下去不行!」一道士咬牙道,「哪裡來的那麼多惡鬼?我們派一個人下去,找支援!」

  褚玄良艱難道:「城裡的道士都叫了,能到的已經到了。剩下的幫不上什麼忙啊。或者更遠的地方趕過來,怕是來不及。」

  那道長說:「傻小子,去報警啊!就說這裡有人惡意縱火,119、120、110都打一遍!我就不信他們能逃的出去!」

  褚玄良:「……」

  聽起來有點奇怪,但還真是這樣。法制社會,有本事就去一個沒有員警管著的地方,不然要請你喝茶,你也得乖乖去喝茶。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出不去。這些鬼極其頑強,符籙輕易都打不散。

  江風本來是在跟褚玄良打短信的,可是對方一直不回他,不知道手機放在了什麼地方。

  他靠在沙發背上,電腦擺在扶手邊,還記得自己正在網頁上流覽跟遊戲公司有關的新聞,一眨眼,忽然就睡著了。

  神識剛一恍惚,腦海中就出現一個蹦達的小人。

  「爸爸!爸爸!」小山神在他面前跳腳,不停抓自己的後背,焦急道:「有人放蟲子咬我,我好難受啊!」

  江風見他皮膚已經片片發紅,顯然是很不好,問道:「什麼蟲子?你怕蟲子嗎?」

  小山神氣道:「我怕!黑黑的,特別黑。追著我咬。山裡還來了好多人啊,他們現在打起來了!」

  江風:「現在怎麼樣了?」

  「癢!難受!」小山神快哭出來,隨手一抓,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看起來真的很痛苦,頭髮的顏色都黯淡下去,開始發黃。

  小山神握住拳頭說:「他們咬我,我要生氣了!」

  江風馬上說:「我現在就過來,你藏好自己,別讓他們抓到你了。」

  小山神哭道:「爸爸你快點來看看我……」

  少陵山群那邊根本沒有公車可以直達。江風沒車,得坐出租。可即便是坐出租,過市中心去山區,起碼也要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江風很想醒過來,但神識陷入這片混沌之地後,就不受控制了。他清醒認識到自己在做夢,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時間分分秒過去,心底也升起一股怒意。

  山底下的小道士們,拿著望遠鏡朝山上看。

  原本還是風平浪靜的,眾人還在吃著零食聊嗑。到後面不用工具,都可以看見肆虐的黑霧。小道士們抬頭仰望,頓時就慌了。

  「山上好黑!」

  「快,佈陣!」

  「陣早就布好了啊!可師父讓我們布天羅地網,它們根本不往下逃,光往上面躥,可怎麼辦?」

  「這數量太多了罷?師父會不會有危險?」

  「我們要上去看看嗎?」

  「師父都搞不定的妖怪,我們上去是求死?」

  「請請——請陰差,快!」

  小道士們平時道行不深,要做的全是念念經,帶著來上香的客人講講簽文一類。對於請陰兵一類的高等法術,自然是不會的。

  此刻沒有辦法,只能將就試一試。數十人盤腿坐下,上香,異口同聲地開始施展發陰兵的法術。

  就算只是招到一個小陰差,也可以讓他回去通報不是?他們這裡可是備好了成遝的黃紙和紙錢。

  山腳下回蕩著整齊的喊聲:「天清地清,兵將隨令,兵隨印轉,將隨令行……」

  眾人一連念了七遍,念到後來,原本簡單的字句,卻要用丹田的力氣用力才能吐出。身體向被什麼東西重重壓住,山體動搖的感覺越發強烈。雲湧風飛,遮天蔽日,大有黑雲壓城的氣勢。

  到後面,已經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巨大的鎖鏈破土而出,裹挾著巨大的陰氣。有什麼東西隱隱將要現世,天邊已經開始響起悶雷。

  這絕對是請來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一眾小道士們停下聲音,惴惴不安地看向前方。

  「鬼王?不會請到鬼王了嗎?」

  「鬼王好的壞的?」

  「這個鬼才知道!」

  「要是……師父會殺了我們嗎?」

  「不會。我們會先死在這裡。」

  幾息之後,那氣勢磅礴令人窒息的陰兵終於現身。

  山上那些躁動的鬼怪不受道士驅使,停止攻擊,再次因為畏懼而鑽入地下躲藏起來。

  「判官!」一道士指著喊道,「是判官!!」

  小道士們倒抽一口涼氣。

  誰能把陰間神官的本尊都請過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8
48、換七

  判官回過頭,視線掃過身後眾人, 確認沒有異樣, 便朝著山上飄去。

  一眾小道士還待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半晌後, 一人訥訥問道:「我們這裡面有誰……是天選之子嗎?」

  就算是師兄, 也召請不出陰兵吧?何況判官還能算陰兵嗎?

  一道士挺起胸脯說:「我剛才感覺巨石壓肩……」

  旁邊一人立馬道:「我剛才還感覺泰山壓肩呢!」

  「壓不壓都無所謂。」有明白人說,「見過哪個鬼差被召喚出來,我們還沒說話解釋, 他就自己上去幹活的嗎?」

  眾人沉默了。

  此時山上,地裡伸出無數的黑色鏈條, 將鑽進地皮躲藏起來的小鬼都挖了出來, 捆綁在一起掛在空中。

  一時間畫面有如群魔亂舞,相當懾人。

  「判官?」褚玄良看向山下,不由鬆了口氣:「應該是為了小山神過來的。」

  小山神可是閻羅親自監督著安置好的。如今弄成這幅鬼樣子, 想必要被氣死了。

  山頂的那兩個人也被嚇到了。就算是作惡多端,這輩子也沒想過在死前就能看見判官。一時間不再管什麼小山神或者惡鬼, 轉身就跑。

  眾道長得空, 抽出武器去對付他們。

  玄一道長老當益壯,腳下踩出七星罡, 與道友合圍攔截。

  那二人雙拳難敵四手,本身功夫就不硬。幾招過後就被按下。抓來的小鬼被判官壓住無法驅使, 甚至隱隱還因為身上的鏈條約束開始反噬。他們稍一動作, 五臟六腑開始抽疼,張口就噴出一口血來。

  一個接一個小鬼被判官綁到一起,二人身體遭受的痛楚也成倍增長。

  褚玄良等人見狀不再動手, 站在一旁看他們自己被法術反噬得痛苦不堪。鮮血不斷湧出,喉嚨裡只能冒出氣泡,一個字也說不出。更別說做什麼動作了。

  空中雷聲轟鳴陣陣,電光隱隱閃現,雷劫似要破出。

  判官畢竟是地府神官,陰氣強盛。這樣正大光明出現在陽間就是於理不合。

  那二人咬緊牙關,面色蒼白卻還在死死抵抗。

  再撐一會兒,判官就會回去了!

  判官哪能盡如他意?他拂袖一揮,將所有小鬼聚在一起,丟到道士的前面。

  褚玄良會意,拽著師父開始念誦超度咒。眾道士合力,去解開小鬼們身上的禁錮法術。

  「啊——」

  地上那兩人終於承受不住,兩眼翻白,倒了下去。

  就在死去的一瞬間,身體裡飄出來兩個靈體。因為這附近陰氣太深,直接被染上黑氣,眼神暴戾,被勾得失去理智。下一秒又被拘魂的鐵鍊捆住,導致無法動彈。

  兩人的魂魄還要掙扎,抬起頭就對上判官一雙威嚴如炬的眼睛,渾身一顫。身上的鐵鍊發出一陣清脆撞擊聲,越發收緊。

  他們……完了。一定是完了。下到地府之後,要不斷忍受那些他們無法承受的痛苦。

  判官卻尚未停手。

  這些被煉化過的小鬼,有一部分鬼是他們的,還有一部分卻不是。

  那個人應該在這裡,是誰?

  判官眼睛在眾道士之間巡視,這些看過去都是尋常人的模樣,辨不出哪個養了小鬼。

  褚玄良等人不明所以,也是惴惴不敢出聲。

  「師父!師父救我!」

  「師父快跑!」

  中年男人低著頭躲在暗處,沒有出聲。夾緊身體,不叫自己露餡。

  藏在他袖子裡的汪業勤清楚聽見了。他捏緊自己的手指,在一方小世界裡橫衝直撞。

  汪業勤心底的不甘和憤慨越加膨脹,很想告訴外面的人,不能讓這個人逃了,這人殺人如麻,罪該萬死!

  為什麼這樣的人可以屢屢逃脫法裁,而自己卻永世不得超生?明明是這老道誘惑的他。

  他無法想像自己一輩子都要殺人,然後過著病痛交加的生活。這叫什麼日子?比起下地獄,哪個更痛苦一點?哪個都很痛苦。

  他想要解脫。

  哪怕死也可以!

  汪業勤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許是道士們超度念誦的經文,也許是判官身上帶的濃鬱陰氣給他加強了力量。他爆發出一股氣浪,竟然衝破了束縛,從封印裡鑽了出來,一口咬住身邊的人。

  老道猝不及防痛呼一聲,抬手捂住脖子,身上還是泄出了黑氣。

  判官眼珠轉動,當下目光緊緊盯住那人。

  玄一道長跳開一步,驚訝道:「你是誰?你怎麼冒充了陶道長?啊——他在哪裡?!老賊快把人交出來!」

  難怪總覺得今天這人不對勁,一直站在旁邊都不說話,沒有往日的風格。原本以為他是憂心小山神,沒料到根本就是被偷樑換柱了。

  竟然在眼皮子底下被騙,真是慚愧。

  天上雷聲轟鳴,雲層間的紫色越發明亮,已經有要落雷的趨勢。

  那老道顧不得其他,揮開身邊就近的兩個人,乘風向下飛去。

  判官一雙大手重重拍下:「放肆!還想往哪裡走?」

  老道心中駭然。他平日裡小心翼翼,不敢叫人看出端倪,常年留在家裡不敢出門,每天像坐牢一樣的活著,沒想到會在這裡一敗塗地。

  一口老血哽在喉頭,真是時也命也。

  判官一擊拍中,老道的肉身跟魂魄當即分離。

  那老道的靈體跟尋常人不一樣,周身一股濃鬱的黑氣,遮住了他真實的五官。可黑氣又像被什麼透明的膈膜包裹住,導致無法溢散,讓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不至於被識破。

  在老道魂魄被打出肉身的同時,一道驚雷劈下,落在判官身上。

  玄一道長忙說:「我來抓他,神君請快回地府吧!」

  判官抬起手,準備第二次將老道的魂魄壓住,拘往地府。

  老道從袖子裡祭出一物,擋住了他的二次攻擊。

  判官只覺得手心劇痛,還未反應,同時第二道天雷劈下。因為神物現世加之判官親臨,比第一次的天雷還要洶湧一倍。

  「判官筆?」

  狂風卷地,眾道士抬手擋風。

  白光閃過之後,天地間頃刻又化為平靜,判官消失在原地。

  老道的魂魄趁機逃脫,化為一條黑蛇游向山下。

  雷光尚未消失,還有殘餘的電光在半空中滋滋作響。

  汪業勤看著雷光,恍惚間瞪大眼睛,隨後主動衝過去。

  「喂——」褚玄良想攔都攔不住。

  汪業勤之前在那道長的蠱惑下,犧牲自己的魂魄去吞噬別人的魂魄,導致自身魂體不穩。在天雷衝擊下,最終魂飛魄散。

  他因為恐懼而選擇「重生」,如今也因為恐懼而選擇死亡。命運真是一件奇妙東西。

  褚玄良不由歎出口氣。

  眾人感慨了一下,褚玄良第一個反應過來——還跑了一個!當下神色微變道:「追!」

  幾位腿腳不便的老道長拿出手機,讓山下的小道士們注意,布好天羅地網陣,不要讓那鬼從中逃脫。

  手機上的信號圖示轉啊轉,最終在兩秒過後,顯示發信成功。

  眾人暗喜。真是科技改變世界!

  小道士們收到資訊,在山下嚴陣以待。確認天羅地網陣沒有疏漏,就等著對方自投羅網。

  不消多時,陣法果然有了反應。邊緣處金光閃爍,拿到人了!

  眾人一股腦衝了過去,還沒來得及拿著法寶去收,天羅地網被撕破了一條口子,某道黃符自燃成灰,而那黑影也趁機溜走。

  眾道士傻眼。

  ……什麼天羅地網,這就是個大口子。

  褚玄良**凡胎,追不上一道靈體。到山腳以後,也只能加入他們大眼瞪小眼的行列。

  算了,這也沒有辦法。

  將下邊的東西收拾收拾,再次上去。

  整座山體,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黃土外翻,植被死亡。生靈死了大半,找不出幾塊好的地方。就連之前出來助陣殺敵的山魈,也氣息奄奄,被打傷在地。

  褚玄良感覺小山神動了下,風鳴間都帶上了一道哭聲。

  玄一道長蹲下去,摸著地皮心疼道:「喲別哭啊小山神,爺爺給你買最好的植株,馬上給你栽回去啊。」

  另外一道長說:「我觀還有幾株靈植,看這裡靈氣充沛,風水絕佳,就移到這裡來好了。」

  眾人竊竊私語。

  那幾株靈植他已經養了好幾年了,是他的寶貝。

  既然道友都這麼大方,其他人也不可能袖手旁觀。

  「我那裡還有幾抔靈土,可以帶過來一起幫著種植。」

  「我哪裡倒是沒什麼好東西,但是人多。如果小山神不覺得煩,以後經常拖著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子過來講講經。」

  小山神不哭了。他沒了力氣,需要休息。

  道長們打電話托關係,請人過來收拾殘局。

  判官將一群小鬼壓回地獄,並親自審問抓到的兩個徒弟。

  這兩個雖然喊那老道叫師父,知道的卻不多,看來只是馬前卒而已。

  兩人說,那個道士姓「馮」,不知道已經活了多久。曾經也是名門正派中的一支,頗有天賦。

  馮道長出身貧寒,對金錢有著病態的迷戀。年輕的時候因為做了太多有失偏頗的事情,替人收錢辦事,導致埋下禍端。

  機緣巧合之下,做出了一支判官筆。他以為自己窺覷到了長生不老的秘密,從此越發不可收拾,也沒有了回頭路。

  「他的判官筆是如何做出的?」

  「不知道,這種事情怎麼會告訴我們呢?」兩位徒弟說,「只不過,假的判官筆不止一支,而且不聽他的使喚。需要經常用開了靈智的靈物還有法寶投喂,才能保持神力。是個很陰邪的東西。也是因為這樣,為了搜集有靈氣的東西,幾乎掏空了他的存款。」

  「馮道長本名為何?樣貌如何?」

  「不知道!他從不告訴我們真名,我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幅樣子!」

  可是判官在功過格上,根本翻不到這個人。

  見審問不出其他,判官將人交給閻羅,回去陽間。

  判官原先留在江風身上的不過一縷神識,第一次本體被道法召喚出來,衝擊不可謂不大。重新回到江風身上的時候,竟然還能清楚剛才發生的事。

  江風頭疼得厲害,從桌上撐著想站起來,又滑下去。最後靠著睡了會兒,才好過一點。

  他準備了一點東西,帶過去看望小山神。

  到那裡的時候,眾道士還在山上規劃建設。將有救的樹先栽回坑裡,土層填回去。沒用的垃圾通通運走。

  「因禍得福,一定會因禍得福。」玄一道長擦著冷汗說,「我們一定把這邊佈置得比以前還要好。再給他配一個護林員,確保不會再次發生類似的事情。」

  那麼多人站在他身上,小山神一時不能化形。只能從神識中呼喚江風:「爸爸,你來看我了嗎?」

  聲音聽起來挺高興,已經好了很多。

  江風:「嗯。」

  玄一道長老淚縱橫:「我也想要一個那麼聽話的大孫子。」

  江風:「……」

  他約莫不是想做我爸。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38
49、救救那個孩子!

  陽曆二月十九號,大年三十。

  還有三個小時即將過午夜。

  街上沒什麼人, 大部分都在家裡或酒店吃年夜飯, 出來狂歡的人則聚在市中心的廣場上, 等著跨年的煙花大會。

  一個燙著波浪卷的女人在街上趔趄走來走去, 她神色慌張,對著路過的每個人大喊:「救命啊!救命!」

  然而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路燈下空蕩蕩的一片,沒有留下任何的影子。

  旁邊的雜貨店正在播放春晚的節目, 聲音開得很大。還是熟悉的主持人。

  女人飄進去喊了兩聲,老闆還是沒有反應, 她只能掉頭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救命……」她在街上不斷遊蕩, 看見有亮著的窗戶,就飛進去叫嚷兩聲。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她有點著急了。可是沒有辦法, 沒人注意得到她。

  女鬼抽著鼻子,發出幾聲啜泣。

  江風也在看電視, 但今年春晚真不好看。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請一群演員上去唱歌, 再請一群歌手上去演小品,而每個小品都濃縮了公務員考試的申論時政熱點。

  所以他在看偶像劇。

  這部偶像劇的女主似乎在一個多月前意外去世。如果她沒去世……演得也讓人很想打死她。

  江風摸摸後腦, 正準備換台,螢幕裡那張臉忽然從平面變成了立體, 然後帶著疑惑鑽了出來。幽幽喊道:「救命啊……」

  江風捏著遙控器, 定定看著她。

  「大過年的一個成年人居然在看我的智障偶像劇……」女鬼呢喃道,「肯定是個智障吧……」

  「……」江風,「這是我新買的電視。」

  那女鬼聽見他開口倏然眼睛一亮, 從電視裡整個飄了出來,說道:「你看得見我?救命啊道長!」

  江風避開她,快速換了個台,說道:「你已經死了。」

  「不是我,是一個小女生!」女鬼立馬解釋說,「她一個人在家裡煮面,忘記關煤氣,然後睡著了。大冬天呢窗戶都關著,這樣下去會煤氣中毒的!」

  江風愣了下,放下遙控器,跟她站起來:「在哪裡?」

  女鬼立即在前面帶路:「這邊這邊!」

  江風披上外套,又拿了手機和錢包,跟在她後面一起出去。

  女鬼一步三回頭,確認他沒有中途落跑,感動道:「真是人間有真情,處處有真愛,做了鬼都能遇到好人。」

  江風表情抽搐。

  女鬼名叫孔溯,是個演員。一個月前拍戲時意外身亡,死後整天在大街小巷裡遊蕩。

  前幾天,她在路上看見了一個高三生,十七歲,正蹲在樓梯階前面痛哭,邊哭還邊把自己的書給撕了。發洩完之後,又拿了個鐵盆在房間裡燒紙錢,紀念她的母親。

  孔溯當時覺得她狀態不對,就留下來看了一會兒。

  結果在今天這個大年三十的夜晚,發現她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玩煤氣中毒。

  幸運的是,那個女孩兒住的地方離江風家不算太遠,也不是封閉社區。他一路狂奔,加上孔溯指路,十分鐘後順利到了地方。

  不幸的是,她家的是防盜門,做不到破門而入。

  「怎麼辦?快報警!」孔溯暈道,「來得及嗎?」

  江風:「不用。」

  孔溯:「你能撬鎖?」

  江風催促道:「你先進去。伸隻手出來。」

  孔溯飄過了門,從門裡伸出一雙慘白的手。江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孔溯猝不及防,驚叫了一聲。

  然後又是哇哇幾聲叫喊,發現自己能觸碰到門鎖,從裡面打開房門。

  一股煤氣的味道頓時飄了出來。江風屏住呼吸,快步衝進房間。抱起躺在沙發上的女生,

  隔壁鄰居聽見動靜走出來,戒備道:「你們怎麼了?你是誰?」

  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因為風中夾雜著濃濃的煤氣味。

  江風把女生放在樓道口的通風處,幾人一起過去幫忙。

  還有呼吸,還活的。

  江風再次衝進去推開門窗,關掉煤氣灶,然後出來帶上房門。

  旁邊的中年男人說:「我有車。」

  江風背起女生:「走!」

  麻煩隔壁的鄰居熱心幫忙將人送到醫院,又去掛了號。

  江風說自己是這女生母親的朋友,過年了就來看看她,才發現她出事。孔溯從房間裡偷了鑰匙和相框,悄悄塞給江風。江風拿出來展示了一下。

  鄰居沒有懷疑,將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先離開了。

  大過年的,病房裡也在放春晚。江風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電視。

  女生中毒的時間不算長,時間也不久。只是中型中毒。醫生說幾天內能自己恢復,不會有後遺症。等她醒了可以把人接回去。

  剛把人放下病床沒多久,果然她就醒了。木然地睜眼看著天花板,整個人有些迷糊。情緒低落,缺少生氣。

  「我看見我媽了……」她低聲道,「你是誰?」

  江風順口說:「你媽的朋友。」

  女生側過頭:「我沒有見過你。」

  江風站起來,試了試她的體溫,說道:「你再躺一會兒,然後出院了。」

  女生名叫胡惜,今年十七歲,是一位高三生。

  準確的說是一名複讀生。

  她成績很好,模考分數線超了一本八十幾分,全市排名名列前茅。

  這樣一位高材生,被接到江風家裡以後,捧著杯水麻木地坐著。江風問什麼,她乖順地答什麼。

  胡高材生說:「高考前一天,我回家比較晚,吃的是繼母留下來的剩飯。當天晚上我就食物中毒了,缺考一天,只能重新複讀一年。」

  孔溯照不到鏡子,但是她發現江風的瞳孔會有自己的倒影。於是緊緊貼著江風,查看臉上的妝容。

  一片慘白,醜得可怕。

  「誒,大師,求你幫我買瓶粉底液,然後再碰我一下,我想給自己補補妝。這樣難受死了。」

  胡同學說:「我的高中升學率很高。複讀的時候,我繼母說這所學校很難進,不收復讀生,想把我轉到一所鄉下學校去。是我班主任聽說後覺得太可惜了,主動幫我跑手續,給我打申請,做擔保,才讓我能留在本校複讀一年。」

  孔溯耳朵一動,終於將注意力從自己的臉上拉開。催促道:「快問,這種時候應該問『你爸呢』。不要沉默,快給我急死了!」

  江風沒開口,胡惜自己說下去了:「我跟我爸說了,他指責我誣陷我後媽。呵,一家人站在一邊罵我白眼狼,說不敢再給我做東西吃了,複讀之後,順勢把我趕了出來。給我租了一間鬧鬼的房子。一個月生活費六百,包括所有書本費支出。養孩子真方便啊。」

  孔溯不得不為那房子正名:「那房子沒鬼,就是太老了,整天不是燈壞就是門壞,下雨天滴滴答答響個不停。樓上的廁所水管都是漏的。」

  江風無語道:「你別說話了,這都不是重點。」

  「我知道什麼是重點。我這不是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嗎?」孔溯甩下手,「問她,你是親生的嗎?我快憋不住了,大師你主動一點,問清楚了我要開罵了。」

  「我爸是個鳳凰男,入贅的。我媽家很有錢。可是前幾年我媽死了,當時我外公外婆也不在了,財產就由他接手。可憐我真拿他當我爸,拿他當我親人,我媽下葬之後沒多久,家裡就多出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妹妹,還有一個三歲的弟弟。我去他的!」胡惜說著諷刺地笑了一下,「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太可笑了。一面為自己的無能而自卑,一面又為奢侈的生活所迷戀,卑鄙地等著可以忘恩負義的一天,以為自己能告別過去,出人頭地。不要點臉嗎?」

  江風糾正道:「部分男人。」

  「我跟他不是一個姓,關係也不好,還是一個女兒。他完全拿我當外人。我媽財產寫的是我的名字,他害怕我成年以後把東西都搶回去,讓他再次落得一無所有的地步,看見我就跟看見仇人一樣。」胡惜咬牙道,「沒錯,等有機會了,我一毛錢都不會給他留!」

  孔溯:「你這不是想的挺明白的嗎?那怎麼還找死呢?」

  胡惜咬牙,垂下眼,抽抽鼻子。下一秒直接嚎啕大哭。

  兩個大人手足無措,坐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口,然後低下頭保持沉默。

  她母親不是第一天去世,她也不是剛高考失禮,說明喪失求生欲不是因為這兩件事。可能許多糟心的事堆疊起來,也可能是又發生了什麼叫人崩潰的情況。

  胡惜自己哭夠了,一抹臉說:「我知道你不認識我媽,我媽沒你這麼窮的朋友。」

  江風:「……」

  孔溯捧腹大笑。

  胡惜又看向她。

  孔女士表情僵住,瞪大眼睛,驚道:「你看得見我?」

  胡惜:「……我以為你是個神經病。」

  「……」孔溯不敢再亂飄了,乖乖到旁邊沙發上坐好:「對不起,我只是一個戲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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