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神魂之判官 作者:退戈(已完成)

 
BabOdin 2019-4-21 19:21:44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9843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4
100、百章

  隨即周先生出現在窗戶外,他跳著往裡面看了眼, 實在太高, 又急匆匆跑去大門處敲門。

  褚玄良過去將他放進來。

  周先生越過他往裡衝, 羊羊還是搖搖晃晃地一道黑影, 離開江風就維持不住人形,於是一隻手拽住他的褲腿,看著周先生。

  「羊羊!是我的羊羊嗎?!」周先生坐在他面前, 一時間語塞,張口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

  「現在怎麼辦?這孩子會怎麼辦?」周先生抓著江風問, 「他是不是連投胎都不能?」

  褚玄良:「很遺憾, 他這情況真的是……」

  周先生怒從心起,跳起來:「這家姓苗的到底做了什麼!畜生——他們在哪裡!」

  江風指向角落。

  周先生一震:「他們……」

  江風:「嗯。」

  周先生頓時神情懨懨了。人都已經死了,又能怎樣呢?

  褚玄良看了眼周先生, 說道:「倒是也不至於太糟糕。我會將他帶回師門,慢慢化解戾氣。只要他堅持住不化厲鬼, 應該不久就能前去投胎。」

  周先生:「真的嗎?那……那太好了。請一定多傷心, 多少錢都可以的。」

  他們正說著,外邊出現兩個陰差, 站在窗邊,將角落的兩人引走。

  褚玄良要留在這裡報警處理後事, 江風還有在意的細節, 先行離開,去地府審問。

  閻羅殿內,二人並排跪在堂下。

  判官翻動功過格進行記錄, 抬起眼冷冷掃了前方二人。

  大殿上落針聞聲,兩人總算回了神智,在這殿內驚恐萬狀。

  換魂這種事,手法實在太過熟悉。定然又跟那個假的判官筆有關。或許就是同一個人。

  從時間推斷,這道士替他們換魂,早於之前少陵山群。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出來。

  判官問:「他人在何處?」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馮,神出鬼沒。他在幫我換魂之後,人就不見了。」苗女士攥緊自己的手說,「那個孩子流掉之後,一直纏著我,在我耳邊哭。我也害怕,找不到馮道長,只能用之前的方法先把他裝起來,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怕事情敗露。可是那瓶子不管用,它不斷吸引別的鬼來攻擊我,我又不敢丟了它……」

  判官說:「自然。他既已死,便是死魂。這孩子命格過輕,又是早天,本來死在你手上就對你有些怨言,後來又進了你的肚子,導致自己無法投胎,怨氣更深。你如果再懷下去,他的魂魄可能會吸取戾氣變成厲鬼,那生下來的可能就是一個鬼胎,還害得他不得往生。」

  苗女士指著他丈夫,哭道:「可我都是為了他啊。我那麼想有孩子……我如果離婚我就可以有孩子了……」

  她先生張了張嘴唇,不受控制地說道:「我一直知道我的命格,不會有後代。」

  苗女士悲傷的神情僵住,她頭偏了一下,表情從不可置信,到駭然陌生。無數厚重情緒閃過,最後定格在漠然。

  她哭不出來。

  她原來也沒有多愛他。

  這就是一個人渣啊。

  這句話說出口,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她先生態度坦蕩起來:「我找過道士問清楚,我有錢。只要我能把孩子生下來,我就能讓他活下去。」

  斜了眼苗女士,竟然還有些怨恨:「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多餘的事?如果你不做,就不會惹禍上身,就不會牽連我!」

  苗女士仰頭大笑,然後衝著他罵道:「畜生!」

  「你閉嘴!你這麼心狠手辣我還覺得你是畜生!」

  「我心狠手辣?你看著我不停地流產,出去不停地找小三,你看著自己的孩子死還過得這麼逍遙滋潤,不是兇手是什麼!」

  閻羅用力拍下驚堂木。兩人在巨大聲浪中捂住耳朵尖叫一聲。

  閻羅沉聲道:「放肆。」

  白無常嗤笑道:「閻羅殿前還敢吵鬧,真實死了還嫌命大。」

  兩人啞然。

  他二人陽壽本不至於這麼短。可一個靠著邪門歪道謀奪他人魂魄,一個故意漠視妻子流產,且拈花惹草,導致三個胎兒、一名幼童先後離世,如此殘害生靈,自然罪不可贖。

  閻羅問:「你是如何認識那道士?何人幫你引薦?」

  苗女士用力呼吸,隨後低下頭道:「網上。我加了很多的道家跟佛教交流群,然後有一天,某個群裡的人邀請我進了另外一個群,並把那道長的名片發給了我。我就想著試一試……後來發現都靈驗了。他給我算了幾卦,說得特別准……」

  閻羅嘴角抽了下。

  現在的罪犯都是用網路的,可是他聯手機都沒有。

  看看,這樣多不利於他斷案。

  苗女士繼續回憶說:「我聽他口音,他l跟n不分呐。還有,我沒見到他的臉,但我看過他的手。女人對膚色很敏感,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的手是偏蒼白的,第二次再見的時候,黑了起碼兩個色度。為什麼?」

  閻羅與判官不動聲色。

  這人應該是換魂續命了。

  閻羅道:「你反問本君?」

  苗女士不敢說話了。

  他二人的生平沒什麼疑惑,直接壓入地獄,什麼時候孽鏡臺前洗清了,什麼時候可以流放江邊等待輪回。

  判官神魂從地府出來,正好接到玄一道長的電話。

  玄一道長拍腦袋說:「哎呀我知道了!我找到這個符的出處了!」

  他抓著符籙翻了一遍。

  他說難怪這張貼在禁錮羊羊瓶身外的拒魂符,會如此熟悉,跟乾元道的確是有些淵源。

  「這說來也話長啊。我說之前怎麼想不到呢,這要往前倒好多年呢。」玄一道長歎道,「馮家以前在h省一代的某縣,開了一家小道觀。那時候日子不大好過,小一點的道觀基本開不下去。但馮家家主有點本事,在那地方還算有聲望……不過我聽我師父說,那本事有待考究,因為一個小地方的靈異事件發生頻率太高了。咳……你知道,特殊時刻,會有道士做這種事。」

  江風:「……」

  玄一正色道:「當然我們沒有的。我們是大觀!」

  江風艱難道:「……是嗎?」

  「當時他們還跟其他道觀一起,來a市跟乾元觀交流取經過。」玄一道長快速轉了話題,吧唧嘴巴道:「所謂取經嘛,總會互相畫畫符。他們是小道觀,沒什麼底蘊,而符籙除卻幾種機密的,也沒什麼好不能教的,更多的靠天賦,不能說的是結煞。我們本著扶持的心態,能教的就教一教。」

  「看見這個拒魂符我想起來了,這是他們馮家吸取各道觀所長之後,唯一畫出的拿手符籙。我師門後邊倉庫現在應該還壓著一張,做紀念品一樣地放著。」玄一道長點評,「我師父說,這符雖然有用,可不倫不類,對拘押的魂魄不好,所以沒讓我們學。只是礙於面子存了下來。他還說這馮家人的道術,都很邪門。自己鑽研,怕是鑽錯路子了。」

  江風:「聽你這麼說。馮家以前就不大乾淨。」

  「唉,這年頭就算是正統道觀裡,也難免會有些敗類,要說不乾淨,的確是有很多人受利益誘惑。至於道術幹不乾淨,老夫也不敢說啊。」玄一道長說,「他們做過什麼不重要,他們早就在一百多年前,就被滅門了。這麼小的支派,都不算正統,所以沒有任何記錄。」

  江風跟閻羅,早就將近五百年內,有關馮姓的道士全部翻過一遍,還找了疑似的人進行聞訊,可從未聽過一起滅門事件。

  江風問:「為什麼被滅門?」

  「靈寶現世吧?」玄一道長說,「我也不記不清楚了,我沒活那麼久,只是偶爾聽我師父提起過幾句。聽說是馮家人得到了什麼寶貝,遭人覬覦。那個年代的人發財都想瘋了,又沒什麼人管——不,是管的人也想發財——所以就被滅門了。」

  江風蹙眉:「是什麼寶貝。」

  「最可笑的是,根本沒有人知道,也沒人見過。當時不過是傳出這樣一句風聲,他們就一股腦地湧去了。」玄一道長說,「所以我師父覺得,當年血流成河,不過是妄念驅使。根本沒什麼不世之寶。就算有,那也不是普通人的命格熬得住的。看當年去搶劫的道士跟普通人,死了七七八八。不義之財,總歸還是貪不得。」

  江風瞭解了:「有關馮家的資料,能發給我嗎?」

  玄一道長:「沒有資料,哪有什麼資料?他們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統道派,不過打著道門的旗號而已。交流都是當時那觀主不請自來的。你看,還有人說孫悟空紅孩兒是我道門的神像呢。我們有什麼辦法嘛……但我可以幫你問問。」

  江風:「……」

  他是聽出這怨念了。

  「好。」江風,「麻煩你了。」

  玄一道長:「不必不必。這等惡人還在世逍遙,我也安不得心。你跟地府說一聲,我再多找找。」

  江風:「嗯。」

  因為一直跟著褚玄良往來,又去了趟地府,江風有段時間沒去上課。

  這天終於去學校的時候,張陽陽就抓了他問:「你最近都跑什麼地方去了?」

  江風想他一個半知情人士,也不隱瞞了,說道:「忙陰間的事。」

  張陽陽忽然歎一聲:「我死後也能當陰差嗎?」

  江風好奇道:「你想當陰差?」

  張陽陽撓頭不好意思道:「這不是大小也是個官嗎?而且陰差聽起來多酷?」

  「嗯……」江風說,「你要是能保持住,那死後的確是可以的。地府也缺人。」

  江風頓了下,又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想這種事情比較好。想多了……玄的事情很難說。」

  張陽陽:「……不會吧?」

  江風:「嗯。而且陰差沒什麼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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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接引

  張陽陽覺得陰差挺酷的。不管生前多輝煌多富貴的人,死後還是要被重新洗牌重新做鬼。

  他要是做了陰差, 專找那些平時頤指氣使幹壞事的傢伙, 有事沒事嚇嚇他們。

  江風看他自己陷在自己臆想中嘿嘿傻笑的模樣, 說道:「你要是有興趣, 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張陽陽嚇了一跳:「什麼?!」

  「嗯。」江風打量著他說,「不過以你的性格,多半時候會被氣死。陰差這工作, 很煩人。」

  張陽陽聽不進他說的後半句,當即手舞足蹈道:「我去我去!這種體驗幾個人能有?太酷了吧!窮人上不了天, 但是我能入地!」

  江風不得不打斷他:「讓你體驗, 只是讓你去拒個魂,沒說帶你去地府。」

  張陽陽:「那也行那也行!」

  他還在樂呵,忽然想到什麼, 表情一僵,苦笑道:「我不會……那個吧?就繼續破財吧?之前坑得我太慘了, 最近需要苟一苟, 不敢作。」

  江風說:「不會。這幾天烏雲蔽日,又臨近鬼界, 陽間陰氣重,你可以在午夜的時候稍稍出去一下。我看著你是沒問題, 但你絕對不能自己試。」

  張陽陽拍拍胸口:「你放心, 我沒那個膽!」

  張陽陽晚上就睡在江風這裡。他腦海裡一直在想這事,亢奮導致精神特別清醒。

  他們宿舍本來晚上就睡得晚,江風卻讓他在十二點前睡覺, 說睡著之後再把魂魄拉出來,降低影響,這可真是太難為他了。

  結果臨近十二點,他躺在江風家的沙發上,閉上眼睛,感受得到江風的視線,幾次呼吸,竟然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他覺得全身冰冰涼的,意識非常清楚,大腦在正常運作,沒有睡著的感覺。但手腳無法動彈,五官也有些遲鈍。然後身體一輕,自己好像飄了起來。

  就聽見江風說:「睜眼。」

  張陽陽張開眼睛,入目是自己的臉。

  「哇!」他連聲驚叫,「哇哇哇!!」

  江風:「準備好了嗎?」

  張陽陽對著自己的臉癡迷道:「我真特麼的帥!」

  江風:「……」

  江風:「你走不走?」

  「走走走!」張陽陽立馬跑過來。

  身形有些不穩,差點摔倒,他控制不習慣自己目前的狀態,這跟他之前靈魂出竅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身上竟然還覺得有點暖洋洋的。

  他們走下了樓梯,樓梯口正站著一位表情漠然的陰差。他遞過來一張閻王批的條子,指明要去某某地拒某某魂。

  江風示意張陽陽接過來。

  紙條碰到他的手,立馬化成一道金光消失。

  有種直覺牽引著他,要往前面走去。

  江風跟在他身後,走到大街上。

  確定左右無人了,張陽陽才肆意地驕傲:「哎呀可把我美的。我是不是普天之下最特別的那個人?!看看這可是閻王的條子啊!」

  江風無情道:「不是。陽間有走陰人。如果是地府批准的活人,也可以在深夜出行。而且道士有傳承的,也可以念神詔,托人轉告閻羅。」

  張陽陽:「……你不酷,你冷酷。」

  這次勾魂的地方,在a大背面的住宅區。張陽陽身隨念動,馬路兩旁景色飛速掠過,連成模糊的虛線。他還怕江風跟不上來,一眨眼發現他已經在自己背後了。

  張陽陽到了那家人門前,用手擦了擦褲腿:「要敲門嗎?」

  江風:「……」

  他在張陽陽背後一推,跟他一起飄了進去。裡面正坐著一個老人,垂頭在自己屍體邊抹淚。

  張陽陽咳了一聲:「走了,勾魂。」

  那老太太仰起頭看著他,止了哭聲,站到他面前。張陽陽拿過鎖鏈,套到她的身上。

  「你怎麼死的呢?」張陽陽看到桌子的瓶子說,「你不會是自殺的?」

  老太太又是嗚咽兩聲。

  張陽陽:「你怎麼了?有什麼好想不開的?活著不好嗎?」

  說完他想抽死自己的嘴。

  人都死了……當然是因為活著不好啊!

  張陽陽在整個屋子裡掃視了一圈。

  沙發上放著一床薄被褥,應該就是她睡的。臥室裡有輕微的鼾聲,有人在睡覺。鞋架上沒有老人的鞋子,但是門外有一雙。

  要嘛是她剛來,要嘛是她不受屋主的歡迎。

  張陽陽說:「好了,這邊走了。」

  三人出了門,老太太又開始哭。

  「我不識字。我們那年代呢,窮得太苦了,活著都覺得難,更別說讀書了。後來日子好起來了,我也老了。」老太太低聲說,「今天我外孫女讓我去買果汁,我在超市看見了一個大的玻璃瓶,上面畫著蘋果,我想這應該是果汁吧。價錢也挺便宜,我就買了……」

  張陽陽:「她說你貪便宜?」

  老太太說:「嗯,我買的是蘋果醋飲料……」

  張陽陽:「額……」

  「她罵了我一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又去買了一瓶。」她說著委屈得不行,「我看見一個小瓶子,價格標得很高,包裝上畫著桃子,我就想這回肯定是了,然後就買了回來。」

  張陽陽:「還不是?!」

  老太太說:「是水蜜桃味的茶!可是外面根本沒有畫茶啊!」

  張陽陽牽著鏈條道:「沒關係,我替你譴責他們!生產商怎麼這樣的呢?!」

  老太太說著悲痛道:「我真的是個老不死。小時候不好好讀書。那時候我媽媽不讓我讀,我爸讓我起碼把小學初中讀完,要學會識字,我還覺得我媽人好,整體跟著她出去割豬草,才會現在連個字都不認識。這社會手機電腦什麼的發展得太快了,我門出不了,錢付不了,票買不了。整天待在家裡遭人嫌棄。這社會不適合我了。我想讀書,我想學習。」

  她看著張陽陽,語重心長道:「年輕人。好好讀書啊。」

  張陽陽大聲應說:「誒!」

  等張陽陽把她帶到接引的陰差那邊,她還在不停地叨叨,下輩子要好好讀書,她要去讀書了。

  張陽陽看著她被接往地府,唏噓道:「覺悟好高的鬼啊……」

  寂寞絕望地自殺,結果死後的念想卻是

  張陽陽深沉道:「人還是要自立啊。」

  江風:「……你的覺悟也很高。」

  張陽陽歎說:「所以我對未來總是很擔心啊,我要是教出了這種孩子怎麼辦?又不能掐死他。」

  「你的孩子?」江風說,「你有女朋友嗎?」

  張陽陽跳腳叫道:「江風你怎麼了!你還是我的小甜甜嗎?」

  江風只是讓張陽陽感受一下什麼叫走陰,同時攢點陰德,給他短期轉轉運。

  張陽陽懷抱著責任感,回去把附近都搜一遍,看看能不能再拉幾個去地府,給自己漲漲業績。

  江風覺得他是個搞傳銷絕佳人選,勾魂都能勾出業績感來。

  張陽陽閒聊說:「我還以為自殺的人,是不能去地府的。」

  「地府對自殺的人有額外的懲罰。如果他生前沒犯大錯的話,會讓他的魂魄待到陽壽正常停止的時段,再把他接回去。」

  「如果犯過錯呢?」

  「看造化。」

  「那老太太呢?」

  江風:「差不多陽壽也到了。」

  兩人在街區逛了一圈。或許是野鬼看見他們就躲起來了,路上一直很安靜,沒遇到半個鬼。

  忽然,寧靜被尖叫聲打破。

  一個人臉色慘白地從樓梯口跑出來。他跌跌撞撞地衝到街上,似乎極為恐懼身後的東西,尖聲喊道:「救命啊!救命!報警,快幫我報警!」

  那男人似乎看見了他們,徑直朝他們這邊跑動:「快!」

  張陽陽扭頭,確認周圍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兩個。

  張陽陽:「臥槽!」

  江風說:「到時間了,要回去了。」

  「啊?」張陽陽指著那個男人,「那他呢?」

  江風:「他關你什麼事?你能給他報警?」

  江風掐住張陽陽的後領,把他猛得往後拽。張陽陽的呼聲被哽在喉嚨裡,再一睜眼,已經醒了。

  「好累。」他爬起來道,「好困。我做陰差的時候不算我睡覺嗎?」

  江風說:「肉身是已經休息夠了,調整一下就不會有問題。」

  張陽陽去摸自己的手機,撥打110,幫那個男人報警。然後揉著自己的脖子重新躺下:「我先休息一下。」

  午夜的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但還是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和超市。

  那個男人衝進去,撲到櫃檯上,對著值班的工作人員伸出手,說了句報警,然後就虛脫暈了過去。

  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可因為報案人昏迷,連案件內容都不知道,所以沒辦法立案。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男人醒過來。

  他眼睛裡佈滿紅色的血絲,喘著粗氣,隨手抓住身邊一個人就說:「有人要殺我!快讓員警來保護我!」

  第二天早上,張陽陽是被門鈴吵醒的。

  門口站著幾個穿便服的成年男性,為首的就是葉警官。

  「怎麼又是你!」葉警官很是挫敗道,「哦不對,聽到在a大旁邊,我就隱隱覺得是你!」

  江風:「怎麼了?」

  張陽陽跟著走出來。

  葉警官問:「昨天晚上,你們誰報的警?」

  江風:「我看著他報的。」

  葉警官:「那就一起走一趟吧。」

  江風的照片之前被秦如掛到網上,因為欺負抑鬱症患者的臭名,傳播得挺廣,雖然後來被澄清為假,刪掉了,但警局裡的人對他還有點印象。

  倒楣的背鍋俠。

  幾人都露出原來是你的表情。

  看來背鍋這種氣質,是不好甩脫的。

  葉警官把他們請上車,車也只是普通車,看不出是被公安局請走了。但張陽陽一個良民,看見員警本能地緊張:「我怎麼了?你們這樣我很慌啊。」

  葉警官說:「沒事,請你們過去問問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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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追殺

  江風問:「所以叫我們過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問話?」

  「你們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那給你透個口風, 車上好好想想該怎麼解釋。」葉警官說, 「昨天幫一個男人報警了對吧?那社區昨天晚上就死了兩個人。」

  張陽陽一窒:「什麼?那男人不會說是什麼殺的吧?!他的良心呢!」

  葉警官咋舌:「你可夠了吧。最先接到的就是你們的報警電話, 比人家藥店的服務員還快。可是報警定位在幾條街以外的a大校區附近。你們怎麼就穿越過去, 知道他要報警,然後給人家報的警?」

  張陽陽沉默片刻,試探著開口:「這種事情……我說心有靈犀可以嗎?」

  「你說呢?」葉警官說, 「負責這件事的是我上司,你們心裡有點數。」

  張陽陽嘴賤道:「我現在心裡全是西湖的淚, 種不下多餘的樹。」

  葉警官抬手作勢要打, 他抱頭躲了過去。

  葉警官轉過頭,問江風說:「你帶著他去那邊幹嘛呢?」

  江風:「想給他轉轉運。」

  葉警官萬分嫌棄說:「你行了吧。你還給他轉運?你這黴轉黴的,都是瞎折騰。」

  江風沒說話, 張陽陽捂住江風的胸口說:「紮我老鐵心了。」

  葉警官不知道是在哪裡受了氣,今天嘴特別毒。

  「你看你們兩個, 認清現實, 負負相乘才得正,你看你倆這是累加。負爆表了。」

  「我倆爆沒爆表, 關鍵還得看你們啊。」張陽陽說,「你剛剛不是說沒事兒嗎?」

  葉警官:「我是知道你們沒事, 但有沒有麻煩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現在只是傳喚, 最長二十四個小時也會讓你們離開。」

  張陽陽這就放心了:「還好我今天早上沒課。」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下。葉警官喊兩人進去,分別帶向不同的密閉房間。

  過了片刻, 葉警官跟在一個人身後一起走進張陽陽的審訊室。

  那是一位看著頗為幹練的女人,短髮俐落,眼神銳利,不苟言笑。穿著西裝,襯衫上面留了一個扣子。葉警官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鄧邊說:「你沒必要跟著進來。」

  「我看著他。」葉警官說,「我保持絕對的中立,旁聽一下而已。」

  鄧邊:「想旁聽你可以出去聽。」

  葉警官擠了擠眉毛:「我需要給他們力量,對吧。」

  張陽陽點頭:「對。他是我的精神支柱。」

  鄧邊不再管他,兩手環胸道:「昨天xx社區裡死了兩個人。」

  張陽陽被她那目光刺得難受,說:「其實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人需要幫助,然後給打了報警電話。我是樂於助人呐。」

  鄧邊:「你當時人是在a大校區吧?怎麼能夠同時段地知道xx社區發生了兇殺案?除非你本身跟案件有很大的關係。」

  「我可以保持沉默嗎?」張陽陽忽然靈光一閃,視線在兩人中間轉來轉去說:「誒對,我有權保持沉默是吧?電視都是這麼演的啊。」

  葉警官絕望地捂住眼睛。

  鄧邊懷疑問:「你教他的?」

  葉警官搖頭:「不是我,我沒有。」

  「都什麼嘛?我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們。」張陽陽說,「嗯,要不你們先問問江風?反正不有二十四個小時嗎?我可以等你們啊!」

  鄧邊撇嘴,顯然也不指望這說話不著調的傢伙了,乾脆地拿起東西起身出去。

  兩人又轉去江風那邊。

  江風明顯要淡定得多,不僅如此,還有種閒暇的感覺。

  鄧邊看他坐在自己對面,目光交匯,隱隱竟然覺得對方在高處審視自己,莫名有些不自然。

  鄧邊率先移開視線,說道:「你也跟你朋友一樣,說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江風說,「昨天晚上他從社區裡面衝出來,喊著救命,張陽陽就幫他報了警。」

  「在哪裡報的警?」

  「家裡。」

  「a大?」

  「嗯。」

  江風直言不諱,鄧邊卻好像更生氣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招搖撞騙的神棍。」她單手拍著桌子,同時扭頭去看葉警官:「你身為員警,還跟這樣的人做朋友,甚至為了包庇他透露警方的消息。有一點職業道德嗎?」

  葉警官摸著下巴,困惑地「嗯」了一聲,一時張陽陽上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江風說:「是我一位朋友看見他從社區跑出來喊救命,跟我說了,我才幫忙報警。」

  鄧邊:「哪位朋友,說出他的名字。」

  江風:「他是誰並不重要。昨天晚上,你既然知道我們在a大校區就說明這件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你只是因為我們報了案,就把我們當作嫌疑犯對待,這不合常理。我可以不回答你的問題。」

  葉警官單手掩著嘴,見對方又看過來,無辜地咳了一聲。

  「我真的只是在這裡坐著。你看我,都自覺閉嘴了。你倆都比看我行嗎?現在被傳喚的人又不是我。」

  「不用你給他提醒了,我來告訴你吧。」鄧邊說,「昨天晚上的報案人名叫柳杉。他早上醒來後,說自己被人追殺,追殺他的人就是住在他樓下的鄰居。」

  江風:「他死了?」

  「沒死。」鄧邊說,「但是我們排查社區的時候發現,那位鄰居的妻子死了。胸口中了一刀,屍體還放在家裡。」

  江風挑眉,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口供到這裡,出現了兩個極端。」鄧邊說,「這位鄰居承認,他殺害了自己的妻子,但表示自己的行為完全是出於自衛,在反抗中失手導致。也因為害怕,沒有第一時間報警,但是同樣沒有試圖逃脫法律責任,所以沒有處置屍體。第二天警方過來,他就順勢和盤托出。」

  「他還表示。柳杉跟他妻子合謀要殺害他,最後被自己逃脫,才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那個柳杉跟他一直不合,還多次對他惡言交加,自己要追殺他完全是無稽之談。」

  「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在說謊。」江風說,「你應該去審問他們。」

  鄧邊說:「兩人表現非常真實。如果他們沒有經過特別的訓練,或者有著超高強的心理素質,應該都沒有說謊。而且,他們的口供,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同時,分析過後發現,無論是哪種可能,都不合乎常理。」

  江風不感興趣道:「哦。」

  鄧邊拿過平板,調出一張名單,展示給江風看。

  「我們今天仔細一查,才知道這已經不是那個社區第一次發生死亡案件。這上面是社區名單。打了紅圈的,全部都是近兩月確認死亡的人。」

  「這個女人,五樓住戶,兩個月以前,被丈夫家暴至死。這個男人,三樓住戶,也是兩個月以前,游泳的時候,溺水身亡。」

  她繼續抽出一張照片:「這個年輕人,才二十三歲,一個月半前出去旅遊,跟人發生口角,被毆打至死。」

  「這個老太太,昨天晚上,吃安眠藥自殺。」

  「她的確是自殺的。」江風看了眼樓層說,「因為一瓶果汁。」

  葉警官懵道:「什麼玩意兒?」

  鄧邊生硬笑說:「呵呵。你知道的真清楚。」

  「還有一個。因為激情殺人,已經被檢方起訴。」鄧邊揉著自己的鼻樑道,「反正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這個社區,這棟樓,出事的人太多了。因為各種事故,現在基本上已經空了七七八八。」

  江風說:「這些不都是很自然的死亡事件嗎?」

  「是很自然。可是當頻率高發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我無法相信這個自然。我更傾向於是有人在幕後引導。」

  「比如說。」

  「這個就要問你了。」

  江風:「所以這跟我到底有什麼關係?」

  鄧邊:「昨天晚上,柳杉說在xx社區外看見了兩個男人。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他給出了這兩人的特點。是你們吧?」

  江風:「他看錯了。監控裡有嗎?」

  「監控裡什麼都沒有,但是他當時反應很真實。」鄧邊說,「他說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們兩個,但是給出的細節跟你們兩個完全相符,看錯人,也不會有這種巧合吧?」

  鄧邊:「我現在懷疑是柳杉的精神出現了問題。才會胡言亂語。究竟是他想殺鄰居,還是鄰居想殺他,我覺得或許都有可能,雙方都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他們的精神都不政策。」

  江風說:「我也是。」

  「洗腦啊,催眠啊,刻意引導啊,教唆犯罪啊,試圖追求完美犯罪的模仿犯一類。類似的案件我也見過,但從沒哪個跟你一樣這麼惡劣。」鄧邊手指敲著桌面道,「據我所知,你已經跟很多起靈異案件扯上關係了。考上a大不容易吧?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你以為就可以逃脫制裁嗎?」

  江風聳肩。葉警官也有些無奈。

  鄧邊是上面派來的,做事風格比較強硬。她經手過的所有跟靈異相關的案件,最後都被證實是故弄玄虛。畢竟真正的靈異事件還是很少的。也正因此,她對類似的宗教抱有強烈的懷疑態度。

  當科學碰上玄學,誰也說服不了誰。鄧邊是個好員警。當初他第一次撞見的時候,也經歷了很長一段三觀崩塌的時期。

  一人走進來,遞了份文件給鄧邊。

  鄧邊打開一看,用力翻過紙張。抬起頭冷笑道:「這是你的檔案。經過查證,你的初高中就讀記錄全都是假的!學校裡根本沒有你這個學生。你到底是誰?」

  她用力拍桌,喝道:「你!是!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4
103、陷害

  鄧邊牢牢盯住江風,想從他看出一絲端倪, 然而對方連眉頭都沒皺下, 呼吸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

  鄧邊正想再拍一下, 江風平靜說:「你沒有證據。」

  鄧邊:「什麼?」

  江風說:「我的就讀記錄是真的。」

  鄧邊愣了下, 然後說:「你們初高中所有的教職工,都說沒有見過你。學校沒有分過你的宿舍。班級名單裡也沒有你的名字。」

  「我交過學費。有過畢業記錄。證件號確實存在。你不用嚇唬我。」江風說,「他們不記得我難道是我的錯嗎?」

  葉警官差點笑出來, 深以為意地點頭:「每個班裡都有那麼幾個死活想不起來的人。我現在也不記得我同學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了。」

  鄧邊被噎了下。

  江風問:「距離二十四小時還有多久?」

  「我沒記。」葉警官轉過身道,「我幫你問問他們哈。」

  鄧邊狠狠瞪了葉警官一眼。

  江風上身前傾, 攤開一隻手做邀請撞:「你是要繼續跟我杠呢, 還是好好聽聽我的意見?」

  「我覺得你這人很危險。」鄧邊說,「我沒有要和你配合的打算。」

  江風:「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鄧邊也傾過身體,正視著他的眼睛道:「我不信鬼神。如果真的有, 鬼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會搗鬼的,從來都是人。只要你在xx社區出現過, 我就肯定翻的出來。」

  江風:「你從監控看見我出現了嗎?」

  「街上總是有監控盲點的。你可以在盲點上車然後繞路回家。總之有許多種可能, 只是我們還沒查出來而已。」

  「那你查完再來找我吧。」

  葉警官在一旁小聲說:「不可能查的。排查成本太大了。沒有證據能證明你的罪名,這種行為根本是浪費警力。」

  江風:「你可以讓我看看那個嫌疑犯嗎?」

  鄧邊嗤笑:「調查記錄是可以隨便公開的嗎?」

  葉警官擺弄著桌上的平板, 嘀咕說:「那你直接把人拎審訊室裡來也不合規矩啊。」

  一般人都會被審訊室嚇住,沒想到今天兩個人壓根不帶怕的。

  這個社區兩個月內死了六個人啊。準確來說, 是一棟樓裡死了六個人。世界上哪有這樣的巧合?可是每一個案件都太獨立了, 唯一可疑的線索就是江風的那通報警電話。

  突兀地出現,沒有任何常理可以解釋。

  鄧邊又僵持片刻,無奈站起來說:「放人。」

  葉警官帶著江風出去, 那邊張陽陽也被放了出來。

  他看見兩人,做了封嘴的動作,對著兩位革命戰友敬禮:「放心,我什麼都沒說。」

  眾人集體側目。

  葉警官:「……」

  你這腦容量有什麼好說的!

  葉警官掏出一張小紙人給江風,問道:「這個會用嗎?褚玄良給我的。」

  江風接過:「我先出去了。」

  鄧邊在一旁抖了下西裝外套,不屑哼聲。

  她轉道去看殺害妻子的那位嫌疑犯。

  「還是一樣?」

  「一樣。不管怎麼問說辭都一樣,細節也對得上來,看來是真的。」

  緊跟著葉警官也走了進去。

  那鄰居就跟無數的中年男人一樣。有一點小肚子,禿頭,圓臉,膚色偏黑。身上穿的短袖還染著血漬,衣角有些髒,顏色都開始發黑了。

  他拍著桌子一遍遍申訴:「我老婆真的很不對勁,她肯定跟柳杉有了姦情,他們想要謀財害命,但是被我看穿了!」

  「為什麼這樣說?」

  「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的啊!他們想殺我,惡意我能感受的出來!我快瘋了!這次如果他們不先動手,我也會動手的!」

  他抬手指著天花板道:

  「柳杉,柳杉一直住在我的樓上。他跟我有仇。他這人特別變態,有次我因為停車的原因,惹惱了他。其實也不是惹惱,就是吵了兩句而已,後來鄰裡過來勸架,我們就散了。這事本來就應該結束了對不對?他這個變態每天丟垃圾到我的門前!有時候是發臭的菜,有時候是死老鼠,有時候是他們廁所的衛生紙!還會往我門口吐口水,故意半夜來敲我的門,裝神弄鬼!我艸!」

  一人問:「你確定是他嗎?」

  「我確定!每次我聽見動靜走出去,看見的全都是他!他還特別變態地站在樓梯口對我笑,就是那種會讓人全身發麻的微笑。他還假惺惺地給我家送過月餅,結果掰開一看,裡面都發黴了!我覺得他就是個神經病,真的,他想殺我很久了。」

  員警:「所以你想殺了他?」

  「我沒有殺他!」男人激動拍桌道,「我已經承認我殺了我老婆,為什麼不承認要殺他?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狗逼就是在騙人!」

  員警問:「那你妻子呢?」

  「我跟她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她放個屁我都知道她要做什麼。之前我有次我提早下班回家,她不知道,我就在門口看見他跟柳杉拉拉扯扯。這對狗男女!」

  員警拍桌道:「別說髒話啊,沒給你這權力。你老婆都已經死了,好歹跟你這麼多年,還給你生了個孩子,給死者點尊重不行嗎?」

  男人嘴唇顫動了下,握緊拳頭,聲音卻小了下去,繼續說道:「他們兩個好上之後,她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我看見她手機裡有殯儀館的搜索記錄,然後還查了喪葬的過程。她想瞞著我,看見我就慌忙逃走。不知道跟誰打電話,還悄悄提到了我的名字。」

  「有次我在吃她做的晚飯,從菜裡吃出了一根針。還好我當時眼尖,才沒有吞下去!還有,有天夜裡我讓她幫我端杯水,她卻給我倒來一杯肥皂水!這是謀殺嗎?這是吧!」

  他吞了口唾沫:「有次半夜我醒過來,發現她沒躺在床上。睡覺前我把窗簾拉起來了,可是她起床後又拉開了。我一轉身,就看見了她的臉。她站在窗戶前面看著我猙獰地笑,手上還拿著一把剪刀。」

  「我當時很害怕,一下跳了起來,問她要做什麼,她說腳趾甲裂了,她起來剪指甲。啊我呸!她是想殺我!她當時就想殺我!」

  「還有很多很多次!她燒好開水故意往我身上潑,做運動的時候把手裡的器械甩到我身上。總之一切一切……她還親口說過,她會殺了我……」他沉痛地捶著桌子道,「我跟他多少年的夫妻啊,她的心竟然這麼毒,非置我於死地不可嗎?看看現在,我跟她都活不了!」

  警員:「昨天晚上呢?」

  「我說過很多遍了,求求你們信我吧!昨天晚上,我上夜班回到家裡,好好坐在沙發上休息,那娘們就拿著一把刀過來了。她衝過來想殺我,我當時就想要嘛跟她拼命算了。然後我要從她手裡搶刀,柳杉就從我房間裡衝出來。他們想一起殺了我,我激動下就捅到了她……柳杉也被嚇跑了。」

  「……」

  江風跟張陽陽在廁所裡。

  他在洗手池裡放了一池水,用圓光術確認那男人身上沒有冤魂跟隨,就把水放掉了。

  反正也聽不見聲音。

  然後把張陽陽送上回去的公車,一個人留在街邊等人。

  一個小時後,葉警官走出警局。

  他走過去跟江風匯合,伸長兩腿癱在長椅上,疲憊地吐了口氣。

  江風:「那人怎麼說?」

  「就差不多啊。」葉警官大致複述了一下,「別說是我說的啊,這個我們不能外傳的。」

  「剛才粗粗掃了一眼,他身上沒有鬼。而且如果是鬼上身的話,他當時是沒有記憶跟理智的。現在他顯然是在受自己的情緒影響。」江風說,「你們暫時可以按常規查。」

  葉警官說:「不排除他是想減輕罪行,故意往過度防衛上引。我們的人還在慢慢排查,但他的精神狀態明顯有點不正常。」

  江風:「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錯了。」

  葉警官伸過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這樁案子基本上是能定性的,但是不排除鄧邊會找人看著你。你這兩天低調一點,基本沒什麼問題。」

  江風:「嗯。」

  葉警官:「你現在去哪裡?我送你過去。」

  江風站起來說:「我想去找柳杉。」

  葉警官:「……」

  是風太大你沒聽清,還是壓根沒拿我當回事兒?

  江風說:「這件事情不處理好的話,你上司估計跟我沒完。而且我也有點奇怪,死了這麼多人,究竟是不是靈異事件。」

  葉警官看著他的眼神,挫敗道:「好吧。我帶你過去。」

  柳杉現在已經回家了。他昨天只是受到驚訝,身上並沒有傷痕。醒過來後就回了家。

  媒體暫時沒有報導,所以他還算清靜,只是左右鄰裡過來跟他打聽過事情。

  葉警官是員警,他看過,沒多少猶豫,就把人放進來了。

  江風確認了一遍。

  身上沒有陰氣,房間裡也沒有。正常。

  柳杉看著神色已經恢復如常,去廚房給他們倒了兩杯水,一面問道:「案件有進展了嗎?他為什麼要殺我?」

  江風看了葉警官一眼,回答說:「他說是你要殺他。」

  柳杉聽到,差點炸起來:「他神經病啊,竟然還陷害我?!我跟你說他不正常已經很久了!你們隨便去問,打聽打聽,到底是誰有病!」

  他額前的劉海隨著他的情緒甩了一下,杯子被他用力往桌上一放,水濺了出來。

  「他這人真的特別神經病,隨便開句玩笑,他都能跳起來。我每天回家,路過他家門口,他都要出來罵我一句。至於嗎你說至於嗎?他神經病啊!」

  「還有一次,我回家,他拿著把菜刀就衝了出來,看著我眼睛能噴出火來,我差點沒被他嚇死,忙不迭地就跑回家了。」

  「他還特別缺德!垃圾直接丟門口也不扔,都臭了我靠!整棟樓都是他們家那股惡臭,有毛病沒有?」

  「而且他家暴,他家暴特別嚴重你們知道嗎?他老婆哭得整棟樓的人都聽到了,我們就去勸啊,可是他弄得我們好像要害他一樣。」

  他吞了口唾沫潤喉,坐到沙發上,又繼續說起來。

  「他以前不經常打人的,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忽然開始變得暴力了。我的天呐,我看她老婆好幾次被他打傷進醫院,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他老婆以為他中邪了,還跟我們打聽,想給他找道士。結果那次被他撞見,差點沒被打死。」

  他拍了下手,一副肯定沒錯的樣子說:

  「拆遷!一定是拆遷!我聽說他們說,他老家的房子要拆遷了,他爸的老宅多大啊,當年擴增過,他後來又在那邊蓋了一棟小土房,都是他的,這麼大面積,拆下來不是一大筆錢嗎?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們開始不停地吵吵吵,然後打架。我估計是男人有錢了,就看不上自己老婆了。」

  江風問:「你們兩人之前有發生過爭端嗎?」

  「沒有啊!我哪敢跟有本事家暴的男人硬杠?敢家暴都敢殺人,我們樓有個女的就是被他老公家暴死的,結果人男的才判了幾年呐。你是沒看見他的狠勁,他殺了他老婆,我們一點都不奇怪!」

  江風:「比如社區門口停車問題?我看你們這邊挺不規範的,為什麼不把車停地下車庫?」

  柳杉不在意說:「沒有吧?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一扭臉,忽然意會了江風的意思。

  「臥槽?」柳杉整個人震了下,連呼道:「臥槽臥槽不會吧?不就是停個車嗎,他就要殺了我?」

  江風:「沒有,我隨便猜的,給你提示而已。」

  柳杉臉色陰晴不定,顯然不信。

  「我不是員警,不清楚具體案情。我是……」江風視線輕瞥,「心理醫生。過來調查,方便做測評。」

  柳杉鬆了口氣,拍腿說:「原來如此,你們也覺得他是神經病對不對?他還真是!」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5
104、再犯

  江風跟葉警官在外面吃了一頓,等到晚上下班時間, 又去問了同樓的其他住戶。

  員警在今天早上已經排查過一遍, 但因為這棟樓住戶人太少, 而且有好幾人已經上班去了, 所以暫時並沒有問全。

  這些人對於拆遷的事情也瞭解不深,只是有所耳聞。但具體口供,跟柳杉的相差無幾。大抵都是男人開始厭棄糟糠之妻, 然後蓄意殺人一類。要說柳杉跟死者有染,大部分人都不信。

  「兩人平時根本就沒怎麼見面啊。而且他老婆是被打得真慘啊, 哪有時間搞出軌?」

  「男人都是這尿性。想出軌唄想打人唄, 就給自己找個藉口。」

  「我要搬家了對。這地方太邪門了住著都滲人!」

  他們離開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個道士從樓下上來。他手上拿著個銅鈴,煞有其事地點頭頷首, 然後在樓梯口轉來轉去,念念叨叨。

  江風跟葉警官停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 後來發現是騙子, 就樂呵呵地打了個報警電話。

  一棟樓裡連死六人,江風也覺得有些奇怪。

  趁著這兩天陰氣重, 他決定回地府一趟。問詢被收押的幾名鬼魂。

  等從他們這裡查清真相,江風重新去找葉書良, 並將結果轉告給他。

  「樓裡死的六個人。一個女人的魂魄不在地府, 也許是因為有怨氣所以暫時不能接引。溺水死的三樓住戶,男性,他說自己去河裡游泳, 本身水性不是很好,以為那個小潭水淺,沒想到玩水的地方因為石頭太滑,一腳踩空,小腿抽筋。他掙扎著掙扎著,掉到了水深的地方。朋友發現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就死了。」

  「二十三歲的年輕人,因旅遊中發生口角而被毆打至死。照他自己闡述,那個地方的當地人本身就很霸道,平時接著景區原住民的身份,強制收取高價費用,就算拍風景照也要收錢,仗著自己的人多為所欲為。他因為年輕氣盛,就和對方不依不饒地講理,結果對打過程中意外撞到頭部,死亡。」

  「老太太。她就是因為一瓶果汁死的。」

  葉警官:「……我很在意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掠過?」

  「還有一個說是激情殺人的案子。據死者說,當時兇手喝了酒,他們兩個人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開始爭吵……現在已經不記得是什麼事了,她先動的刀,被對方搶走,爭搶過程中意外捅死了。」

  「再有就是昨天被殺害的死者。她說她老公最近一段時間有些不對勁,是從自己因為同樓鄰居被家暴至死,跟他開了個口頭玩笑的時候開始的。當時那女的被滿身血地抬出來,她就抱著她老公的手臂惡狠狠地說,如果你家暴我,我一定殺了你,拿了你的錢去找別的男人。」

  「當時她老公表情就很不對。從那以後,就變得不正常了。看她的眼神帶著質疑和殺氣,還總是受驚地樣子看著她,然後找各種理由施行暴力,嘴裡又全說一些聽不懂的話。最初她以為對方是中邪了,可請了好多道士,用了好多民間方法都沒有用。死掉後也沒從對方身上看到什麼鬼魂或陰氣。進地府以後長見識了……嗯,她說那應該是種病,叫被害妄想症。」江風捂住額頭,很疲憊地歎了口氣:「是她太迷信了讓對方錯過最佳治療期,她說應該講科學不迷信。」

  「……」葉警官,「這種時候我應該說什麼嗎?」

  江風:「保持沉默。」

  葉警官:「誒。」

  他對著幾人的時間梳理了一遍,撓頭說:「所以都是自然死亡?」

  「據他們自己所述,就是自然死亡。」江風說,「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葉書良有些迷糊,還是奇怪道:「真這麼巧?」

  「世界上更巧合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只是遇到的少而已,但事物間總會互相影響,有時候所謂的巧合,也是一種自然規律。」江風說,「或許跟風水有關,你可以去找褚玄良問問。」

  葉警官點頭:「風水你不懂嗎?」

  「風水是人類自己總結出來的規律,對錯難以定論,個人觀點都不大一樣。除非明顯的氣場變化,否則很難看出來。」江風沉吟片刻,說道:「我沒有在這棟樓裡看見聚集的陰氣或戾氣。在我看來,就是正常了。」

  葉警官擰著眉毛說:「你越說我越覺得邪門了。這樓到底什麼情況?」

  檢方那邊,兇手跟罪證都很明確,很快收集好證據,準備提起訴訟。

  鄧邊走正規程式,葉警官則叫了褚玄良去看風水。

  鄧邊知道後,看他的眼神已經徹底轉變為看神經病。她死都想不明白,葉警官這樣迷信的人,是怎麼做上隊長的。竟然還破過好幾起懸案。這是都瘋了吧?

  當天她就跟著褚玄良等人一起過去看風水。

  張陽陽關注這事,也縮在江風背後,悄悄地去了。

  這樣一個人虎視眈眈地杵在旁邊,任誰都不會自在。鄧邊的眼神太犀利又太嚴肅,褚玄良對著葉警官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葉警官裝作跟他不熟,弓著腰道:「道長,請。」

  鄧邊說:「小心點,宣揚封建迷信是犯法的。」

  褚玄良學著江風冷淡道:「哦。」

  他拿著羅盤,從一樓開始,一層層走上前,最後在天臺上俯視全域。越看到後面越是困惑,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葉警官不敢打擾他,給他拿了周遭的建設規劃圖做比對。

  逛了有兩三個小時,算清楚周圍的環境跟路口,褚玄良說:「這裡的風水沒問題啊。」

  他懷疑地看了眼羅盤:「難道是我看錯了?」

  葉警官說:「祖宗你看清楚一點吧。這樓裡住的人已經不多了,給他們留個活口。」

  「如果風水真的有問題,也不會到現在才出事的。」褚玄良,「可是連死那麼多人,應該是有問題的。不管怎麼算,這邊氣場都會有點變化才對。」

  褚玄良想了想道:「我技術可能不夠,找小師妹來看一看。」

  小師妹看盤,靠的不是實力……人家看的是運道。

  匆匆被從床上拉起來,運到社區前面,君橫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式盤。

  她速度比褚玄良要快一點。連掐帶算再帶看,就出結果了。

  「這風水沒問題啊。」君橫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盤,「我看錯了?」

  葉警官:「……你們風水師都這一個口頭禪嗎?」

  君橫無辜說:「可是真的沒問題啊。如果覺得這邊風水不好的話,那就搬家吧,求個心安。而且玄學這種事,本來就很玄嘛。也許發生了什麼質變呢?」

  幾人面面相覷。

  這麼一棟樓,竟然把員警、道士,連帶著判官都給弄懵了。

  鄧邊聽他們說了半天,放下手道:「出結果了吧?」

  葉警官:「結果就是信科學,嗯。」

  「我就不應該陪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鄧邊很是無語,「回去了,葉警官,我希望就這件事你能給我一封詳細的檢討。」

  葉警官賠笑道:「口頭的行嗎?」

  他們這邊準備扯皮,鄧邊的手已經按上車門。柳杉臉色蒼白地跑下來,大喊道:「死人了死人了!又死人了!」

  眾人都是一驚。

  鄧邊率先跑上去。穿的高跟鞋,動作比葉警官還要矯健。半路直接就把鞋子甩了,君橫走在最後邊撿鞋子。

  出事的地點在六層。受害者還沒完全死亡,胸口插著把刀倒在血泊裡,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呼吸就有血從嘴裡湧出來。痛苦地咳了一聲。

  因為動靜,門口已經堵了六七個人。

  鄧邊對看過的資料都有印象,幾位是本樓住民,還有幾位是剛才跟著死者一起上樓的。

  「這是什麼回事?」鄧邊一面掏手機打急救電話,一面揮喝眾人讓開,不要破壞現場:「所有人後退,但是不能離開!葉隊長你組織一下現場,問清楚是什麼情況——喂,你好這裡是xx社區,我們現在需要一輛救護車……」

  幾名道士都掃了一遍,確信這個地方很乾淨。

  一位二十歲出頭的女生縮在角落,被她媽媽抱在懷裡安慰。從表情來看,應該就是嫌疑人。葉警官朝她靠近,開始問話。

  嫌疑人因為精神太過緊張,不肯開口。其餘看客又是後來下來的,沒看見具體情形,不好搭話。

  沒過兩分鐘,死者的鬼魂從身體裡飄出來。因為剛死,還是呆愣愣的。

  鄧邊打完電話,站起來要去找葉警官。幾乎走不過去,對著江風等人嫌棄道:「你們沒事都退開。這地方小,別擋道!」

  褚玄良把鬼拉了出來,帶到下面問話。

  大約過了,死者的魂魄終於開始有了些神智,記起自己死前的事情。

  「這裡風水不好,死了太多人,我覺得不吉利,已經搬家了。順便想把這邊的房子賣了。今天過來,是帶人看房的。」

  「之前因為做生意,跟家裡借了點錢。裡面跟我大嫂借了十萬塊錢,三姑六婆的,就那點事。本來攢好了錢,準備到期還錢的,可誰想到社區裡就鬧鬼了呢?我們這不敢住下去,就拿著錢先付了首付,買了套房子搬過去應急啊,然後跟我大嫂說寬限一下。這樣做沒錯是吧?我又沒說不還,把這邊房子賣了我就還了呀。」

  「可是她不信,以為我們要故意賴帳。有錢買房也不還錢,還編出這種鬼故事。」

  「今天就帶著人過來鬧事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5
105、封樓

  君橫感慨兩句:「這種時候,就知道逗比的可貴了。要是有個人能調整氣氛, 也不至於親人變仇人啊。」

  張陽陽:「還好我窮, 這杜絕了多少危險啊。」

  江風問:「你們是怎麼打起來的?」

  「我們起先就是吵, 她女兒先動手打了我丈夫一巴掌。這件事情怎麼能忍?我就打了回去。有人出來看, 我們也怕丟人,然後兩邊人就打到屋裡面去了。對方破口大駡,還想要砸我們的東西。我不是生氣嗎?衝到房間裡舉了菜刀出來。我本來只是想嚇嚇他們的, 可我嫂子性格更強,她看見我拿刀出來, 就真的發了狠, 也從包裡掏出一把水果刀來。」

  鬼魂歎了口氣,說:「你說她出門就出門吧,講理也可以講理, 但誰會隨身帶刀啊?帶著刀具連地鐵都上不了,她這肯定是故意的, 她做好了要跟我撕破臉的準備, 對吧?」

  張陽陽咬著手指。視線落在虛處。

  大概是前兩天江風引他做走陰,現在他能聽見聲音, 卻看不見人。

  鬼魂見沒人搭理,便繼續說下去。

  「她拿著刀, 對準我老公。我就叫她馬上放下。我老公看起來很害怕, 求我們都鬆手。你說,他是她親弟弟啊,兩姐弟不過十萬塊錢的事情,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我實在是想不通。」

  「我說我可以還錢的,把這房子賣了我的就還錢。今天帶人來看房,就是為了還錢,你們整這麼一出算怎麼回事?」鬼魂說,「我當時也有點生氣了,我就說你要是還這樣,這十萬塊錢我真不還了。」

  「她說那就告我,我說那我也告你。咱們一起拖,看看誰付不起這律師費。其實我知道他們的確缺錢,要不是想儘快還錢,也不會把房子賣得這麼便宜不是?不然哪這麼快就有人上門看房啊。」

  「我真的是嚇嚇她,我這脾氣……誰讓她非跟我杠,我其實也是又失望,又生氣。什麼人呐,借了錢就成了這模樣。」鬼魂拍拍腦袋,「她瘋了吧真想去砍我老公!真砍呐!那我當然也衝過去嚇唬她。」

  「我朝她撲過去,她女兒就衝過來了,跟我搶手裡的刀。哎喲我沒殺她媽啊,就想把她們趕出去!可那孩子心是真狠啊,用力從我手裡搶,看著我的眼神跟要殺人一樣。我覺得她瘋了……當然我也能理解。但人生氣的時候理智是不在的,我覺得那孩子要殺我,手裡就拼命地搶。我老公跟嫂子也過來幫忙,但他們都是去幫我侄女。我……」

  「我手裡的刀被他們搶過去了,然後我侄女就一刀刺死了我。然後就是你們看見的這樣了。」她黯然道,「真的是我的錯嗎?」

  「好……」君橫說,「好人間真實的倫理劇。但聽起來沒毛病啊?」

  幾人蹲在門口各自思索,同時想等葉警官下來對對口風。正在沉默中,柳杉從樓上跑了下來。

  他作為目擊證人,怎麼被放下來了?

  柳杉跑到江風旁邊,用褲腿擦了擦手心道:「我看見了!」

  江風瞥一眼鬼魂,問道:「你看見她了?」

  「對,我看見了!」柳杉的目光卻是越過鬼魂,直直盯著幾人,喉結滾動,緊張說道:「我看見她是怎麼想殺人,又是被殺的了。她瘋了啊!醫生,醫生你告訴我,被害妄想症會被傳染的嗎?」

  眾人齊齊扭頭看向江風。

  醫生?

  女鬼卻是已經生氣道:「你特麼才瘋了呢!」

  江風問:「你看見什麼了?」

  柳杉說:「她們在門口說話呢!那大媽帶了女兒過來的,好像是對面田哥的姐姐。兩撥人起先吵了兩句,說話聲音很大,我住在對門,聽到了一點,但是不敢出來。然後田哥跟他姐好說歹說,似乎是說通了,聲音也小下去了。我當沒事了呢,又聽見他們幾個尖叫。」

  柳杉捏著聲音模仿道:

  「『你拿刀幹什麼?不要拿刀!你瘋了嗎?!』我聽見有人叫就急忙拉開門縫往裡面看。田嫂手裡拿著把菜刀,對著他們大喊大叫,說什麼你個不要臉的,我不還錢了一類的話。大家都有點懵逼的樣子,還跟她好好說,田哥有點生氣了,又很害怕,讓她先把到刀放下。再然後不知道怎麼,她就拿刀砍過來了。田哥跟他姐就去攔啊,可田嫂跟入魔了一樣,拼命掙扎,力氣還賊大。旁邊那個小姑娘看她媽快被砍到了,心裡害怕,過去從旁邊幫忙用力按手,然後拿把刀就刺進了田嫂的肚子。」

  鬼魂激動道:「這不可能!」

  「真的!」柳杉說,「你們給個反應啊!我說清楚了嗎?」

  褚玄良捂住自己一邊耳朵,點頭說:「你說清楚了,但我們這邊還有點問題。」

  「我覺得,我覺得真不對勁啊。田嫂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她還是很溫和的,怎麼會忽然拿刀砍人呢?而且她說的話……明顯是她看見了什麼。」柳杉咬著自己的手指甲,開始神神叨叨地說:「我說,之前樓下的人是不是跟她一樣,他覺得我要害他,真覺得我要害他,其實不是。是有鬼作祟對吧?」

  他瞳孔顫動,呼吸開始急促,驚恐道:「我是不是也有點不正常?那天我被追殺是真的嗎?還是我幻想出來的?我會不會有一天跟他們一樣,因為錯覺去殺人?可如果真的有人要來殺我的話,我不反抗,不是就被殺了嗎?」

  他照著邏輯想了一遍,覺得這問題簡直無解。甚至可能做鬼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也太冤了。

  「鬼……肯定有鬼……為什麼纏上我……」柳杉,「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天我跑到街上,看見了兩個鬼……」

  他猛得抬頭,看向江風和張陽陽,左右飛速轉了兩圈,終於把兩張臉對號入座了。

  「啊——!」柳杉指著他們,頭髮炸起,尖叫道:「是你們!那天是你們!」

  張陽陽說:「恭喜你想起來了啊。」

  柳杉轉身想跑,被褚玄良一把抓住後衣領。他腿腳發軟,差點哭出來。

  「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這命賤啊!」柳杉大聲狼嚎,「救命啊!員警救命啊!」

  葉警官從樓梯口探出頭,往下張望。見他們湊成一堆,煩躁道:「你們什麼情況!別欺負普通人行嗎?!」

  褚玄良比了個手勢,讓他接著忙。

  柳杉幾乎要陷入絕望。

  「那天我們在現場,還是我們給你報的警。可是你好像頭有點暈,摔了下就分不清方向了。我們以為你是什麼吸毒的人,就趁機跑開躲起來。」江風說,「你見過鬼大白天行動,還跟員警和道士的關係都很好的嗎?」

  柳杉抽著鼻涕那麼仔細一想,深呼吸道:「好像有點道理。」

  褚玄良說:「別一驚一乍的,我都給你嚇死了。」

  柳杉挪了兩步,站到大太陽底下,身上出了汗,卻前所未有的有安全感,看著幾人嘿嘿傻笑。

  褚玄良問:「這房子你是自己買的還是租的?」

  柳杉:「租的。」

  「換個地方吧。」

  「我是想換,但我付了半年的房租,還有一個月的押金。才住了兩個月呢,現在搬走的話,一毛錢都退不回來。」

  「摳的要命,就是你這樣的。」葉警官從樓梯口走下來,隨口評價道。

  眾人看過去,江風問:「怎麼樣?」

  葉警官:「就忽然發狂砍人,然後被反殺了。」

  旁邊的鬼魂絕望地發出一聲驚呼。

  這竟然是真的?

  「不能再死下去了,再死下去真要全滅了。我們決定找個理由先把這棟樓給封了。」葉警官說,「封樓期間,可以給你們一點補貼,但是不多。提早找好住處啊,小心流落街頭。」

  住戶接二連三的出事發狂,還不確定是不是因為風水,也不確定搬家是否就能有用,樓裡的人現在都是高危人群。警方要找人對他們進行評估測試,同時暗地裡進行監視,以防他們忽然發狂,傷害到別人。

  柳杉當然也是一樣。

  葉警官拍過他的背:「先去警局簽個字,你今晚別住這裡了。」

  柳杉很有自知之明,他說:「我現在住哪裡都不放心啊!」

  葉警官想了想說:「要嘛你跟我住?警局也挺歡迎你的。二十四小時空調房加值班人員深情談心,局裡接受各地外賣訂單,內部有超高速無線網路,安全無憂防火牆,你就是上小黃網都不會中病毒呢。出了任何危險,你都可以告訴自己,是幻覺。我們是人民公僕,保護你的。」

  柳杉:「不用了謝謝!」

  江風說:「不,你跟我住。」

  葉警官感激地看著他。

  褚玄良:「不好吧?每次都把你捲進去。」

  「我看著人,不會有危險。」江風說,「人越多的地方,越不安全,容易把他們卷到危險裡。警局道觀都不合適。」

  他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於是幾人客套兩句,就這麼商定了。柳杉先去警局簽字,然後由葉警官帶著回來整理東西,送到江風家裡去。

  因為搬的太匆忙,他有很多東西都沒帶,整理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再回去拿他也不敢,於是江風領著他去樓下超市買東西。

  社區裡有一個人工湖,水是流動的,不知道從哪條河裡引的水。平時環保做得不錯,水面一直乾乾淨淨,淺的地方還能清楚看見魚群遊過。

  兩人從路燈下緩緩走回來,柳杉一路長籲短歎,江風都快被他歎得受不了了。

  住樓大堂外,花壇邊坐著一個人,正端著盆盒飯在吃東西。

  江風認出來了,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親自——」鄧邊一手拖住餐盒,指了指柳杉示意:「保護你們。警方當然要保證熱心公民的人身安全。」

  江風:「我以為你們都是坐在車上的。」

  鄧邊說:「你們社區內部也得允許車輛通行啊!」

  裡面都是小道,也就自行車能騎的進來。

  鄧邊猛得站起來,手裡的東西隨手一丟,跑向湖邊。

  同時身後傳來一聲落水聲。

  二人一起跑過去,就看見柳杉在裡面死命撲騰。

  江風問:「你在幹什麼?」

  柳杉喊道:「水裡有人!」

  江風冷聲道:「沒有。」

  「可是——」柳杉一愣,隨即啞然,面露恐懼。

  江風說:「快點上來。」

  柳杉堪堪回神,要往岸邊上游去。剛一動,整個人就沉了下去。

  鄧邊嘴邊劃過兩個字:「臥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5
106、調查

  鄧邊正要跳下去,被江風一手揮開:「你站這別動!」說完當即一頭紮進水裡。

  鄧邊手忙腳亂地去掏手機, 打開閃光燈, 想給江風照明。最後發現這亮度簡直形同虛設, 於是順勢打了個急救電話。

  她半蹲下身, 觀察著水面,脫掉了鞋子和外套,準備一有意外情況馬上跳水救援。

  天太黑了, 路燈照不到湖泊。湖邊有幾盞觀賞用的小彩燈,這時候反而阻礙了鄧邊的視線。

  跳下去兩分多鐘後, 江風中途出來換水一次, 鄧邊用光照著自己的臉瘋狂搖頭:「沒有!他沒出過水!」

  江風抹了把臉,換氣重新下去。

  「江風你小心一點!溺水的人會抓著你往下拽!」

  鄧邊心裡困惑。

  這池子有這麼深的嗎?雖然看著水面挺綠,但畢竟是人工開鑿的湖, 怎麼可能會這麼深?

  而且柳杉溺水之後,一個泡泡都沒冒出來, 湖面除了跟著江風遊動泛起的波瀾, 竟然連個小小的漣漪都沒起,像是沒入水底後直接消失一樣, 實在是太奇怪了。

  江風再次潛下水,然後繼續往湖面中間靠近。

  這是夜裡, 河裡更是說不出的黑, 尋常人恐怕看不見水裡的任何畫面,有的也只是影影綽綽的一點虛影。

  但江風五感驚人,靠著一點微弱的光, 看見了人形的輪廓。

  水底下有一些蓮花的細根,以及一些沒有打撈的水草。中央處,柳杉在不住地蹬腿掙扎。旁邊有魚在他身邊遊過。

  剛剛明明是在岸邊消失的,一小會兒沒看,竟然就到了湖中央。

  可周圍沒有鬼影也沒有陰氣。

  江風遊過去,拽住了他的手。

  柳杉卻開始猛烈掙扎起來,並用力揮開江風。

  看他表情,似乎快要失去神智,手上的力氣卻一點不減,幾經掙扎後,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並有力抱住不鬆手。

  江風一時無法動彈,只能強行拖著人往水面上去,柳杉還在不住地蹬腿搗亂,想把江風扯下去。

  應該是看許久沒有動靜,「噗通」一下水聲,外面鄧邊也跳了下來。

  柳杉漸漸失了力氣,鬆開了對江風的禁錮。兩批人在中途匯合。鄧邊幫忙把人拖上岸。

  柳杉吐出兩口水,江風把他放平,開始按壓他的胸口。

  過不了多久,救護車到了。

  社區附近就有醫院,他們把車停在外面的路口,護士小跑著來了湖邊。

  一陣騷動後,人被帶去醫院。

  幸運的是救治及時,柳杉沒有危險。

  他在醫院睡了會兒,除了頭疼跟受到驚嚇,沒別的毛病。倒是鄧邊穿著濕衣服跑前跑後,被折騰感冒了。

  江風和鄧邊兩人輪流在柳杉身邊看住他,以防他在醫院發狂傷人。

  第二天褚玄良跟葉警官過來換班,柳杉看著狀態也好了不少。

  柳杉帶著恐懼,回憶說:「我最先是看見有人掉進水裡,一個孩子,還在喊救命,我就跳下去了。然後被你一說,我才意識到不對勁。想出來的時候,就感覺有人拖著我的腿在向下……媽的!」

  他五指緊緊抓住被面,想讓眾人相信,鄭重其事地點頭說:「真的!那感覺特別強烈!對方力氣很大,直接就把我拖到了湖中心。但是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我想掙扎……可是整個人就向被什麼東西捆住一樣,飄不上去,也遊不開來。我心裡怕得要死,一時間憋不住氣,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再然後江風就出現了。」

  柳杉看著江風跟看著親爹一樣:「謝謝你啊江同學,你真的是太見義勇為了!那可是鬼啊!」

  「你落水的時候,身邊沒有東西。我救你的時候,你身邊也沒有東西。你只是在自己掙扎而已。」江風把自己的手臂露出來,表示是他抓的:「應該是你的幻覺。」

  柳杉激動道:「幻覺能夠把我拖到湖中心?還能實體化?這麼反科學反物理的?」

  江風:「是什麼把你拖到湖中心,這件事情暫時存疑。」

  柳杉明顯不相信:「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不懂,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葉警官看他瞳孔渙散,以為他也要發狂了,連忙站起來,保持戒備地看著他。

  江風直接喝道:「你閉嘴。」

  柳杉舔舔嘴唇,悻悻閉嘴。

  「休息好了跟我回家。」江風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你最好有點自覺,遇到什麼事情,先告訴我一聲,不要自己不聲不響地去做。」

  柳杉應道:「哦。」

  他看起來憂心忡忡,似乎是對自己出現幻覺得事情難以介懷。

  而鄧邊等人對他也是十二萬分的關注,不敢放鬆警惕。

  從目前來看,最近幾名受害者死前,或許都有一些導致情緒激動化的幻覺,可能是大腦出現問題的被害妄想症,鄧邊依舊是這樣堅持的,只是因為可行性的緣故,稍稍有些困惑。也可能是因為靈異事件而出現的詭異情況,葉警官暫時是這樣認為的。

  幾名被疏散的同樓住民,目前只有柳杉出現幻覺,那麼很有可能,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他。

  然而,竟然不是。

  在眾人把關注度都放在柳杉這裡的時候,新一名死者出現了。

  死者是一位派出所的治安警察。在接到有小偷的報警電話後快速出警,結果半路遭遇車禍身亡。

  這本來只是一起很普通的意外交通事故。查看過監控後明確責任,司機屬於正常行駛,而民警走到一半,忽然衝上馬路,導致死亡。

  致使民警詭異行動的原因暫不可查,但起碼可以確定是一起意外事件。官方已經按照正常流程進行處理。

  而最近鄧邊的精力都放在xx社區上,聽見有人死亡,不管是不是那一棟樓的人,都多問了一句。問過後覺得不對,也調出監控重新看了一遍,一時間不大確定,還是暫時作為聯動案件來觀察。

  江風:「民警?」

  「對,就他們那一片區派出所的治安警察。」葉警官說,「我勒個去了,這玩意兒還真不是風水的原因啊?這樣看應該也不是傳染的原因,那天殺妻案之後,一直是公安局在接洽,要傳染也不會跟那邊的民警有關係吧?難道是無差別攻擊?」

  江風悶聲道:「嗯……應該不是,只是我們還沒找出關聯而已。」

  葉警官說:「我們準備把跟那棟樓有關的出警記錄都翻一遍。就什麼,還是先照著報復殺人的方向查一查。」

  雖然沒在附近發現鬼魂出沒的痕跡,但目前來看,這似乎可行。

  只不過不敢大張旗鼓地調用人手,只能領著幾個信任的手下悄悄的查。在制定行動計畫上,也很難服眾。畢竟把幾件意外事件強行按照鬼魂復仇來串聯……聽著比較像是神經病,被上面知道了就糟糕了。

  江風說:「你把那員警的照片和名字發我一張吧。」

  「網上有,搜個關鍵字……」葉警官,「唉算了,還是我傳你手機吧。」

  葉警官掛掉電話,緊跟著江風手機螢幕最上方跳出一條消息。

  江風打開照片,裡面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自拍照。

  柳杉湊過去看了一眼,面色還是慘白的,說:「我認識他。」

  江風:「是嗎?」

  「他是我們那派出所的人對吧?來過我們樓好幾次了。」柳杉說,「他不會死了吧?」

  江風扭過頭問:「他是為了什麼去的?」

  「家暴啊。我們樓裡的家暴事件的。」柳杉想了想補充說,「最開始死人,就是從家暴開始的。」

  柳杉說:「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平時都待在家裡,鄰裡關係不算很和諧,最多路上見面的時候眼熟地打聲招呼。然後樓裡有人家暴,這個也是動靜大了才知道的。」

  他指了指樓上示意:「最早死的那個,張姐,我聽大家說起過她家的事情。」

  江風坐正:「你說。」

  「她今年才二十八歲啊,結婚比較早,但是一直沒孩子。她老公平時在外面挺和善的,一看就是白領的那種斯文人,見誰都客客氣氣,笑容滿面,沒和別人紅過臉,但是關上房門,我擦,打的是真凶啊!玎玲哐啷的,各種砸東西,每天都有垃圾被他們丟下去。」

  江風隱隱覺得有點關係:「家暴的情形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幾個月前?」

  「什麼幾個月前?一直吧!他們剛搬過來的時候應該就有家暴了,那是……幾年前?我忘了。只不過那時候她老公還會收斂,就默默地打,不讓大家知道。張姐每次出門,都要戴著墨鏡或者圍巾,然後不怎麼跟鄰居說話。幾次見面後,大家說她端著,不好相處,這也太高傲了。後來有一次那個田嫂手賤——對就是那個死了的田嫂——故意扒開了她的圍巾,發現她脖子、鎖骨上都是青紫的傷,才知道她被人打了。」

  柳杉整張臉皺成了一團,不住咋舌道:「嘖嘖,真的是太可憐了。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敢露出手腳跟脖子,我們猜她身上就沒好過。」

  江風:「後來大家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知道後她老公就更沒遮掩了,乾脆放開了打。有時候我能聽見樓上的尖叫聲和哭泣聲,還有求饒聲。最早的時候我害怕他們出事,上樓去勸,就看見張姐從門裡跑出來,滿頭是血,又被她老公拖了回去,我當時都要嚇懵了。對面田嫂就把我拉回去,讓我不要多管閒事,說這是他們的家事,管了不好。等他們和好了,我就倒楣了。還說他們不離婚,張姐就是心甘情願的啊。」

  江風聽得心中不快。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5
107、探監

  這算什麼意思?

  恕江風還是不敢苟同。

  「大家樓上樓下的,如果報警了, 隨便想想都知道是誰, 要報復的話不是很簡單嗎?現在什麼鄰裡糾紛, 就算把人都逼成神經病了吧, 員警也不會管。我不敢報警,怕惹麻煩。」

  柳杉聳了下肩,又歎了口氣。

  江風:「後來民警來了?誰報的警?」

  「她自己報的警啊。」柳杉說, 「應該是吧?她都被打住院過了,整個人有些陰鬱。樓裡的人很怕跟她對話, 她一靠過來就立馬散開, 但是幾個鄰居跟她老公關係還是挺好的。」

  江風:「跟她老公關係好?」

  「是,我說了啊,她老公平時對外很和善大方一人, 誰有事請幫忙都會幫。看著脾氣也好,沒見他發過火。大家就慢慢漠視了吧。」柳杉糾結說, 「我覺得……就是打老婆的男人都挺挫的, 但他們認為,現在的社會和風氣, 就是太強調女性地位,不問緣由, 直接批判, 是什麼田園女權狗。女人打男人就不是家暴了嗎?看那麼多女人喜歡動輒打罵,有誰呼籲過男性同胞的權益?女人做錯事了把人逼急了還不能打嗎?結婚又不是出家,狗逼急了好咬人呢。女人就是毛病多……啊, 不是我說的啊,是他們說的。我聽見他們在樓梯口討論的。這不是想瞭解一下成家男子的生活觀念嗎?」

  江風:「那他打人的理由就是什麼?」

  「不知道啊!」柳杉支吾道,「不過他老公嘴裡,說的很不好聽。就是說了她很多壞話,各種骯髒的,不堪入目的。加上張姐沒有工作的,要靠她老公養著,好像一直沒有別的辦法。搬過來這麼多年了,她爸媽也來過一次。看態度,她爸媽都很喜歡這個女婿的……啊,你說都這樣了,還能怎麼幫?何況這本來就人家家事嘛,所以大家就不怎麼管了。」

  江風:「民警來了以後呢?」

  「家事……結婚後夫妻鬥毆就是家事。那個民警叫喊了男方過去協商……我不知道結果啊,反正好像沒什麼懲罰結果,男人繼續上班回家,然後有時候打的更凶了。好像一共報警過三次,都是這個人。」柳杉指了指照片上的人,「就他。第三次來的時候,直接讓張姐過來簽字,然後跟男方在門口抽了根煙,就走了。」

  江風:「他這樣也是派出所的員警?」

  「不然呢?很多有家暴情形的家庭,都是以詭異的方式維持下去的。員警走了以後又和好如初,這樣一次次的,想幫也沒辦法啊。加上她老公在這一片口碑良好,人緣不錯,問過之後,就是口頭教育了。嗯,當然,那員警本身對待這件事的態度就有點偏頗。」柳杉說,「所以啊,名聲很重要啊。衣冠禽獸都是衣冠楚楚的對吧?」

  江風:「那男方殺人以後呢?」

  柳杉說:「不知道結果怎麼樣了,好像被判了幾年吧。反正不多。」

  江風點頭表示知道了,走到一旁給葉警官打電話。

  「我們也查到了這個地方。這一對夫妻出事,應該是所有死亡案件的起點,但是他們這狀態持續已久,看著不是受外界影響發生的突變。」葉警官說,「這案件前段時間剛判,男的正在服刑,目前看來表現良好,沒有激烈舉動或異常舉動。」

  葉警官說:「張瑤起訴過離婚,因為家暴……但是第一次被駁回了。」

  江風:「為什麼?」

  「嗯,這個,我也很難跟你解釋啊。」葉警官說,「首先她當時沒有足夠的證據,也沒有穩定的工作,加上男方堅持不離婚,一次叛離成功的概率就不高的。但是如果起訴二到三次,一般就沒有問題。」

  江風沉思:「嗯。」

  這說明張姐其實是有離婚意願的。

  江風跟他商量了下去監獄裡探望男方,葉警官約好時間,掛掉了電話。

  柳杉試探著問:「是這件事情嗎?」

  江風:「還不知道。」

  「我也跟你們去吧。我發現跟著你才安全。而且,」柳杉抖了抖肩膀,「如果鬼真的附在我身上,看見兇手指不定就轉移了呢?」

  江風點頭:「可以。」

  葉警官到時間來接他們,鄧邊也在。

  鄧邊不滿道:「怎麼這麼多人?」

  江風說:「他要跟著我才行。」

  「你可以不來。」

  「我不來的話,你們也沒必要來了。」

  鄧邊被噎,尷尬撇嘴。

  是這個理。

  他們來這裡找人,就是考慮到靈異事件的影響。可既然是靈異事件,兩個外行人問什麼呢?

  葉警官:「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四人乘車去了郊區的監獄,按照流程進行探監。

  隔著一面玻璃,江風看清楚了事件中的男方——郭禮。

  他多看了兩眼,確認對方身上很乾淨,沒有任何陰氣。

  這男人長相斯文,頭髮剃成平頭後,依舊有種白麵小生的感覺。實在是看不出會家暴的模樣。

  而且如果是他妻子的鬼魂前來報仇,第一個盯上的人就是他才對。

  江風此刻也有些困惑。

  葉警官跟江風坐著,另外兩人站在他們身後。

  葉警官負責提問:「還記得你妻子嗎?」

  「我記得。」他交握著手擋在臉前,語氣悲戚道:「是個意外,我也很心痛。我不想殺她的,我其實是愛她的。」

  葉警官:「你持續家暴那麼長時間,也能說是意外?」

  郭禮連聲否決:「如果她聽話一點,我不會打她的。而且很多時候我根本沒用力,她卻叫的好像我要殺死她一樣。甚至還去我的單位鬧事,潑髒水,攔著我的領導發瘋,大吵大鬧,讓我差點丟了工作。我真的是……生氣啊!我們明明是夫妻,她為什麼對我這麼狠?」

  葉警官:「你可以離婚。」

  郭禮抬起頭說:「可是我愛她啊!我不會跟她離婚的!我們明明可以好好的,只要她聽話。」

  葉警官一臉問號。

  他怎麼忽然就聽不懂中文了?!

  方拭非對他搖頭示意。葉警官礙於身份,不好說的太多。見沒有問題,遂起身出去。

  郭禮被帶回囚室。

  他恍惚地坐在床邊發呆,開始回憶過去的事情。今天聽到有人提起張瑤,心裡沒由來的一陣發慌。腦海中不斷浮現張瑤倒在血泊裡的場景。

  如果她當初沒死,自己現在還是大好前途,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他歎了口氣,抬起頭,發現對面的獄友正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對方單抬著自己的一條腿在床上,手裡摳著指甲的邊鋒,嘲諷道:「聽說你這孬貨是打死自己老婆進來的?」

  郭禮不悅道:「關你什麼事?」

  獄友站了起來,勃然大怒道::「你這小白臉也有膽子跟我這麼說話?」

  郭禮:「你想怎麼樣?」

  對方徑直衝了過去,掐住他的脖子。

  郭禮驚慌掙扎:「你幹什麼?你幹什麼!」

  「艸!」對面那男人吼了聲,「你神經病啊!」

  郭禮眨了眨眼睛,發現對方還站在自己兩步外的距離,剛剛應該是自己的錯覺了,深吸兩口氣,連忙道歉說:「對不起。」

  下午去勞改,晚上吃飯的時候,眾人排隊在視窗輪流打菜。

  郭禮打了一盤菜,選了個位置坐下。

  他對面的獄友見他過來,抬了下眼皮,跟旁邊的人笑笑,然後當面往他飯裡撒了點東西。

  一般人沒有靠山,遇到也就忍了。郭禮卻跟看見毒^藥一樣,猛得站了起來,吼道:「你往我飯裡放了什麼!」

  獄友怔了下,凶道:「你坐下!」

  郭禮:「你先說放了什麼。」

  獄友見獄警過來了,立馬道:「我沒做什麼啊!你瞎了吧?」

  郭禮開始在碗裡扒拉,瘋魔了一樣:「你想毒死我吧?你想毒死我是嗎?你有本事自己吃一個試試。」

  「你放屁!」獄友暴脾氣頓時上來,指著他道:「你神經病啊!有完沒完!你以為我忍你啊!」

  「都吵什麼呢?坐下!」獄警剛才已經聽到了,瞥了眼獄友,說:「你沒放東西啊,沒放東西你倆換個盤子。」

  獄友粗暴將兩人的餐盤對調:「換就換!他神經病!」

  獄警有些疑惑地挑眉,見兩人安靜下來,也轉身走開。

  晚上熄燈休息。

  郭禮躺在床上,正對著牆,闔眼後很快入睡。

  他夢見自己在家裡的床上醒來。

  陽光從窗臺上照進來,冬天大早是被暖陽曬醒的。觸手一摸,被面暖洋洋的。張瑤就躺在他的身邊,神色安寧,閉著眼睛。

  他枕著自己的手,手腕上沒有解下的手錶正在走動,機械的滴滴答答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碼錶順著錶盤走完一個來回又一個來回,可是好像永遠定格在某個時間。

  郭禮又躺了一會兒,覺得這一切讓人安心又幸福。

  轉了個身,想去撈身邊的人進懷裡。手掌下的皮膚卻一陣冰涼。

  郭禮整個人一顫,有什麼東西從腦海中劃過,卻沒有抓住。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妻子變了一個模樣。

  張瑤臉色青白,面部青紫,肌肉消瘦,像個死人一樣躺著。

  他用力掀開被子,被子下的人滿身血漬,穿著居家寬鬆的睡衣,可胸口正插著一把水果刀。

  郭禮臉色開始變化,轉向驚駭。

  他終於想起來。

  對,張瑤已經死了。被他打死了。

  那屍體睜開眼睛,張嘴喊道:「老公。」

  ……老公。

  郭禮嚇得叫不出聲。

  忽然,躺著的屍體動了下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那真實的觸感,逼得郭禮放聲尖叫:「啊——」

  他睜開眼,從夢中醒來,想往床裡面縮去,卻發現手腕上真的有一隻手,正緊緊抓著他的手腕。

  聲音再次劃破長夜。周圍一圈人從夢中驚醒,大喊「臥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6
108、張瑤

  郭禮當即瘋狂地用指甲去摳那雙手,手卻飛速收了回去。緊跟著獄友略帶沙啞的聲音咆哮道:

  「你有病啊!鬧夠了沒有!」

  郭禮半天回不過神來。走道上的燈光亮起, 光線刺激下瞬間分泌出了眼淚。

  他視線重新聚焦, 對著獄友道:「你大半夜對我做什麼!」

  獄友忍無可忍, 吼道:「你特麼眼睛看清楚一點這是誰的床!誰抓著誰的手!誰大半想對誰做什麼!」

  郭禮目光重新散開, 整個迷失似的恍惚,後退了兩步,坐到自己的床沿上。

  旁邊有人開始噓聲起哄:「唔——」

  「大晚上的睡覺行嗎?誰特麼再鬧我明天弄死他!」

  「叫的跟個鬼一樣, 有病看醫生啊!」

  獄警衝過來喝道:「都閉嘴!」

  眾人悻悻收聲。

  獄警打開他們房間的門,問道:「你們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不睡覺!」

  「問他啊!」獄友率先告狀, 「不知道他什麼情況。」

  獄警仔細打量郭禮, 想等他答覆。可是看她如今臉色慘白,滿頭虛汗的模樣,又覺得不對勁。

  「你沒事吧?」這是肉眼可見的不舒服, 「要不要去醫院?」

  獄友說:「我真覺得他不正常!今天一天都在找我茬,你還罰我, 分明就是他腦子不清楚了!他這樣待這裡我也過不下去啊!你讓他去看看醫生不行嗎?有病看醫生啊!這裡是監獄不是精神病吧?」

  獄警咋舌:「你閉嘴。」又對著郭禮道:「你需要心理醫生嗎?」

  郭禮滿頭冷汗, 已經聽不大進對方的話,只是無意識地應道:「要……要。」

  獄警見他這狀態, 也是有些頭疼。

  第二天早上,獄警領著他去找心理醫生。給了他兩個小時的時間。跟醫生交代完畢後, 先行出去。

  郭禮局促不安地坐在醫生對面的椅子上, 神神叨叨說:「我最近是做噩夢,我就是壓力太大了。我似乎開始出現幻覺,好像我妻子又回來了。醫生, 我是不是有點精神分裂啊?」

  醫生擺弄著桌上的滑鼠,聲音陰惻惻的:「聽說你打死了你老婆啊?」

  郭禮猛得抬頭,定睛看向醫生。

  醫生問:「你是不是還想靠著精神病逃離制裁啊?」

  「啊?」郭禮,「您說什麼?」

  醫生打開櫃子,從裡面取出玻璃裝的藥劑,抽進針筒,對著空中輕按拇指。

  透明的液體在空中射出抛物線的弧度。

  醫生轉過身,高舉起針,對他獰笑道:「過來,打一針。」

  郭禮沉沉地呼吸,眼中那張猙獰的臉不斷放大。他站了起來,將坐著的椅子帶翻。

  「不要……」他瞳孔顫抖道,「不要。你那是什麼?」

  「普通的針而已。」醫生笑著說,「打了你就會讓你再也沒有煩惱。」

  郭禮猛得推開他,吼道:「我不要!!」

  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怎麼回事!」獄警在後面追上,「站住!馬上停下!」

  郭禮順著走道跑出老遠,見前面也有人攔截,終於冷靜了些。他停下來,抓住前面一個趕來獄警說:「他們要殺我,他們一個個都想殺我……我做錯了什麼啊?」

  他用力掐著獄警的手臂,側身指向走道一側:「那個醫生,他想給我打什麼針,他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我!監獄裡鬧鬼,這裡真的有鬼!」

  獄警掏出手銬,要給他戴上。

  郭禮順著看向獄警的臉,卻發現對方帶著一股意味深長的微笑。

  「那你以為我會幫你的嗎?」獄警露出森白的牙齒,「你這種人渣死了才算好吧?」

  他的五官開始變化,隱約能看出一些張瑤的模樣。還是那張青白的死人臉。

  「你現在知道我的生活和恐懼了嗎?你向他們詆毀我,教唆所有的人都背叛我,讓我無處可去。你也下地獄去吧,你這人渣!」

  郭禮徹底崩潰:「啊!」

  「郭禮死了。」

  葉警官打來告訴江風說。

  江風遲疑了下:「怎麼死的?」

  葉警官:「忽然發狂。先是出現幻覺,半夜尖叫,獄警送他去見心理醫生,他一把把醫生推倒了,然後逃跑。獄警追上他,他又試圖掐死獄警,然後被電暈。醒來後自言自語的,最後自殺了。」

  江風沉默下來。

  葉警官長歎一口氣:「啊……受不了了。這要怎麼辦?」

  江風瞥了眼旁邊的柳杉。

  「還好我當時沒說什麼,不然就完了。」葉警官說,「反正我覺得有點不對勁。那個誰來著,哦,郭禮之前一直沒有問題,但是我們去探監的當晚就出事了,你說會這麼巧嗎?當天去的四個人,我,鄧邊,你,還有那個柳杉,只有那個柳杉最可疑。他還是人嗎?會不會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江風說:「你來我家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葉警官:「好。」

  柳杉說:「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了。」

  江風:「哪裡沒事了?」

  柳杉捏著遙控器,手指發力,點了個向下的按鈕。

  江風跟他說話,他似乎要很久才能反應過來。

  柳杉說:「她老公都死了的話,應該是報仇成功了吧?」

  江風:「如果真是她要報仇的話,她老公死是必須的。可是為什麼最後一個死的才是她老公?」

  「因為好吃的要留到最後?」柳杉說,「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江風說:「是嗎?」

  過了三刻鐘,葉警官載著一車人來了江風樓下。

  他現在是不敢一個人跟柳杉獨處。誰知道那個鬼還有沒有理智,於是便叫上了褚玄良。

  鄧邊一直盯著他呢,見狀也要跟上來。

  江風說自己要出去一趟,讓他們麻煩看著柳杉。幾人輕車熟路地進來,自己找地方坐下。

  褚玄良拿了張引靈符在柳杉身邊亂晃:「你別動,再讓我檢查一下。」

  真是不信邪了。

  鄧邊身為人民警察,對他這神棍的舉動簡直看不下去,看向別處問:「他家有水嗎?」

  葉警官說:「自己找唄。不是冰箱就是倉庫。」

  江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褚玄良技窮,還是一無所獲,跟著柳杉看電視。

  「你回來了?」褚玄良猜他是去地府了,「查到什麼了?」

  江風三兩步朝著柳杉走近。

  柳杉見他神色不對,站了起來問:「怎麼了?」

  江風對著柳杉的肚子就是一拳。柳杉瞬間變了臉色,嘴巴張開,向外乾嘔,整個人滑了下去。

  葉警官驚道:「臥槽!你幹嘛呢?!」

  江風一聲不吭,又打了一拳。

  葉警官正想去拉開他倆,走到一半,第二拳下去,卻從柳杉的嘴裡溢出一絲陰氣。

  那陰氣濃厚,連葉警官也看見了一團類似黑霧的東西。

  葉警官:「臥槽!」

  褚玄良跳腳,跟著道:「臥槽!」

  柳杉想要逃跑,還是被江風單手抓著肩膀,發現自己竟然掙脫不開。

  江風重新緊了緊手指,第三拳緊跟著落下。

  裡面的東西在重擊下再次躥出來一截。隱約可以看見,是一個頭。那應該是一個長髮的女人。

  鄧邊整個人都不好了,捂住起滿雞皮疙瘩的手臂大叫:「臥——槽——!!」

  那頭蠕動著,還想鑽回去,被江風趁機一手抓住,向外扯了出來,甩到一旁。

  柳杉的身體也跟水似的蕩了一下,眼神迷離,又很快恢復正常。

  江風放開柳杉,過去按住女鬼的脖子,把她壓在地上,冷笑道:「呵。我就說,為什麼會沒有鬼的陰氣。」

  柳杉失去禁錮,反應過來,眼珠子亂轉,似乎是自己知道被發現了,準備逃跑。

  葉警官頓時亂了手腳:「現在怎、怎麼辦?我攔還是不攔啊?」

  他伸出手要擋住柳杉的去路,原本跟正常人似的柳杉,卻從他掌間穿了過去。

  「臥槽臥槽!」葉警官跳腳,甩著自己的手道:「手廢了!這什麼玩意兒啊!」

  褚玄良一張符拋了過去,貼在柳杉身上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去!」褚玄良也震撼道,「他是什麼?是人嗎?」

  江風兩邊難以顧忌,又不能讓柳杉這樣跑了,喊了聲把女鬼交給褚玄良,親自去追柳杉。

  褚玄良還在淩亂,一時沒有接到江風的暗示,讓女鬼有了行動的機會。

  女鬼再次朝著柳杉衝去,柳杉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張開嘴要把鬼吞下。

  江風先一步巴掌拍在他的嘴上,堵住了他的口,同時將他按下。女鬼從上方穿了過去,終於被遲了一步的褚玄良放倒。

  鄧邊深吸一口氣,似乎快背過去了。

  葉警官給她順氣:「穩住穩住。你可以的!」

  張瑤的鬼魂被符籙灼燒得發疼,在一旁翻滾痛叫。

  然而沒人在意她,眾人目光都聚在柳杉的身上。褚玄良盯著問:「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是活物嗎?」

  江風說:「是魑魅又不是魑魅。魑魅是山中異氣所化,他是窮奇吞吐濁氣所化。」

  葉警官:「窮奇?那種東……神獸真的存在嗎?」

  「窮奇是天神、怪獸、惡人三位一體的神獸,有相傳其父為風神,也有說是少昊白帝。可以蠱惑人作惡,但也會幫助人類驅逐妖獸。可禦天地魑魅。據傳後來被舜帝擊殺,但是他住過的山脈,因為他的吞吐,漸漸化形出了幾隻魑魅。」江風說,「柳杉繼承了他的一部分特製,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也不是神。喜歡親近人類,善於偽裝。但完全沒有是非觀念,容易受人類的意念影響。」

  葉警官:「什麼意思啊?」

  江風說:「如果他吞了個好人,他就會忍不住地去做好事,還會影響別人也開始做好事。反之亦然。他扮成人類混進城裡,不小心吞掉了死掉的張瑤的魂魄。然後自身的情緒跟著受到影響,又開始不斷影響蠱惑身邊的人。」

  「是她!」柳杉特別委屈,指著張瑤說:「她特別煩人!每天在我樓上哭啊哭的,還想過來殺掉我,我才吞掉她的!」

  「你家裡長輩沒告訴過你,不要隨便亂吃東西嗎?」江風按住他的脖子,威脅道:「把你吃進去都吐出來。」

  柳杉瞪大眼睛:「啊……沒說過啊。」

  江風催促道:「快點!」

  柳杉張開嘴巴,將手從喉嚨裡伸進去。

  他的手就跟水波一樣,搖啊搖,無限伸長,流進肚子裡。

  鄧邊大氣不敢出。

  就見柳杉慢慢從肚子裡拉出了一大團東西。那大團東西舒展開,發現是一些乾淨的魂魄。

  有貓狗的魂魄,有人的魂魄,還有各式各樣的動物。獲得自由後從大門飄了出去。

  「我去……」葉警官打了個寒顫,「他這是,罪孽深重啊?」

  「不是,他不以魂魄為食。但是因為喜歡人類,會吞掉人的魂魄讀取他們的情緒,同時慢慢消除冤魂身上的戾氣,然後送他們去投胎。」江風說,「一般吃完就吐出來了,不過這隻隻吃不吐。」

  柳杉吐完打了個嗝。

  眾人:「……」

  「我出來找我們的山神。」柳杉問,「你有事兒嗎?」

  江風額頭青筋一跳。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1 19:56
109、閻羅

  柳杉見他攥起拳頭,又要動手, 連忙舉手道:「不要這樣我錯了!」

  他舔舔嘴唇問:「你是怎麼知道的?明明我裝得很像。」

  「那次你落水, 你說看見有人, 後來又說有東西拖你下水, 可是我什麼都沒看見,也什麼都沒發現。」江風說,「你故意引導我是冤魂作祟, 想洗清自己的嫌疑,不過是多此一舉, 顯然不知道我是誰, 反而顯得詭異。郭禮死後,我去查了功過格,沒有你的名字。甚至翻遍功過格都沒有你的姓名, 隨後才在魑魅裡找到你的身份。你既然是魑魅,肯定能看見我的身份, 那之前的舉動, 完全是受到張瑤的影響。」

  柳杉撇撇嘴,說道:「她死了, 似乎是家暴死的。可她死歸死吧,自己又害怕她老公, 魂魄都不敢回家, 到處在鄰居的家裡逛來逛去,還想要騷擾。起先在樓上吵一吵就算了,後來每天站在我的床頭盯著我, 我怎麼受得了這種人,當然就吞掉她啊!」

  葉警官對他的話竟無法反駁。

  江風:「你說你出來找山神?」

  「找山神啊。」柳杉說,「我們山上的山神失蹤一百多年了,一直沒有回來。現在山上的靈氣漸漸消弭。日子都不好過了。尋常妖精跟魑魅都要死,好在我們命大。但是繼續這樣不行的啊。」

  江風問:「哪座山?」

  「無名山吧我哪知道是哪座山。」柳杉道,「他走的時候我不知道。後來忽然就斷掉了。我們的山神是最好的山神,誰殺了他,我就殺了誰。」

  場面驟然安靜下來,張瑤的叫聲顯得特別醒目。

  褚玄良皺眉,大方地再抽一張符籙,貼上對方的嘴。

  張瑤滿目戾氣,死死盯著他們。

  「張瑤。」江風說,「你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張瑤用力掙扎,顯然就是這樣認為的。

  「不是你可憐,那就沒有錯。」江風冷聲道,「縱然你有冤屈,卻以多種方式間接直接共殺害八人,即便是借由柳杉身體行惡,亦不能抵消你的過錯。你丈夫需要制裁,圍觀冷漠者需要受罰,可你同樣罪孽深重,不可寬恕。」

  張瑤不服。無法接受,也不在意他的評價。

  她的魂魄在死亡之初,因為怨氣,已經化成了厲鬼,理智跟情緒與生前大為不同,變得偏激而惡毒,所以才如柳杉所說,在鄰裡各處流竄,試圖行兇。時日再久,等她積蓄到足夠的力量,恐怕就能親自動手殺人。

  不過在被柳杉吞進肚子後,戾氣有所化解,大腦已經朝著可以控制的方向發展。偏激的情緒卻一如既往。所以影響控制著柳杉,為自己殺人報仇。

  江風說:「讓她申訴。」

  褚玄良便暫時摘掉了她嘴上的符籙。

  張瑤得到機會,立馬大喊道:「我只是報仇而已!他們逼死了我難道就不該死嗎?」

  眾人原本對她還有無盡的同情,可聽她毫不悔改,已經無話可說。

  江風:「他是誰?你殺死的那些鄰裡是冷漠,可冷漠從來罪不至死。冷漠不一定是人類的本性,造成冷漠的社會又該怎麼辦?你要追根溯源,向誰報仇?弄死多少人?你如今戾氣未消,難道是還想繼續殺人?」

  江風見她神色,估計她的確是這樣想的,語氣越發冷漠起來:「你不敢反抗你的丈夫所以只能忍受,你沒有足夠的經濟來源去無法維持自己的生活,所以無法反駁自己父母對你的勸告和顧慮。你甚至無法說服別人相信自己的遭遇。你今日的一切,更多是一步步自己錯過來的。你所有的無奈跟痛苦,一是因為別人的漠視,二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不夠勇敢嗎?」

  「你真要報仇,該先去殺你的丈夫,是他禽獸不如暴力欺淩你。再是你的父母,是他們沒有給你足夠的教育,又無法切實地為你考慮,更加冷漠地支持你的婚姻。還有過去的你自己,是你自己沒有做成一個果決俐落的人。你在一次起訴離婚失敗後,選擇畏懼地維持現狀,撥號報警後,又躲在暗處不敢出聲。要論罪責,遠輪不到他們。」江風說,「你覺得父母生養你有恩情,不捨得殺害他們。那與你毫無關聯,沒有受過你恩惠的鄰裡,又為何非要替你主持公道?」

  張瑤怔了下,隨後瘋狂喊道:「他們看著我去送死!他們是幫兇!他們就是該死!既然該死,我要殺誰是我的自由!是我的!」

  在場眾人並不在意她的反應。

  多少施害人,就是從受害人開始轉變的。

  人與人的區別,大概是從這裡開始的吧。有的人想到的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有的人想的是,將自己的痛苦加倍還諸於人,直至自己滅亡。

  張瑤殺人,是為有事因源頭。

  殺死她丈夫,是違背陰陽兩界罪罰規則,不算大罪。殺死她的父母,要以殺害至親的罪責減罪論處。可殺掉七名鄰裡,實在說不過去。縱然柳杉為她擔下部分責罰,多年地獄責罰逃不出去。

  張瑤還要說話,褚玄良又把符貼了回去。

  鄧邊坐在一旁,用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究竟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反正與他們的畫風是格格不入,看著已經快瘋魔了。

  褚玄良頭疼道:「那這魑魅,誰能處理?」

  窮奇已死,這幾位魑魅在陽間尤其珍貴,具體比國寶熊貓還要稀少,他們形成年歲具體已不可考,這是千百年來,哪怕千百年後,也不會再有的靈物。

  他們本性使然,完全沒有是非觀念,不知何為對錯,所有法力,從本質上來說,並無善惡,更像是一把武器,依靠武器的主人來進行定奪。

  吞化戾氣,是許多人間修士都做不到的事情,一些道行已深的惡鬼,他們只能袖手旁觀,無法送他們重入輪回,可柳杉等魑魅卻可以。

  他們不好對一把絕世上好武器進行定罪。

  江風說:「我會帶他回去。」

  褚玄良鬆了口氣:「那就好。」

  鄧邊在一旁一直緩不過神來,聽到這邊裡的時候已經是極限,讓葉警官趕緊扶著她出去,她要吹吹冷風,再回去上一門社會主義政治課,薰陶一下自己的科學發展觀。

  江風給柳杉打了個標記,便放他逃走。

  隨後換出判官神魂,將人找出,壓著他一起前去曾經棲息的山林。

  這一片山川依舊秀美,但樹木生長卻略顯淩亂,一些百年老樹,漸漸開始枯萎倒塌,巨大的樹幹橫倒在路上。明明該是生氣勃勃的模樣,如今卻隱隱有著一絲冷氣。

  判官召喚此地魑魅。出來接人的是一位兩鬢花白的老人,應當就是功過格記錄,負責引導柳杉的魑魅。

  那魑魅看了眼判官,又看了眼柳杉,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江風把他在城中所做的事複述了一遍,算是跟長輩告狀。

  「是是。」那魑魅隨口應說,「他既然做錯了事,便讓他道歉。」

  柳杉輕車熟路地想要跪下,被判官扶了起來。

  判官道:「近日內不要讓他出山活動。」

  那魑魅繼續點頭說:「哦,好的。」

  柳杉嘀咕說:「沒什麼事情的嘛。」

  魑魅茫然道:「什麼事?他剛才說什麼了?不走商場?我還沒去過商場呢。」

  判官眉頭一皺。

  那魑魅受他情緒影響,頓時恢復了正常,對著柳杉的後腦一個猛拍,罵道:「你看你做的什麼事!今後絕對不許再有這樣的情況!雖然你不是直接相關的人,可要不是你在從中作梗,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柳杉:「哦。」

  魑魅:「我帶他回去教育,神君請放心吧。」

  說罷便牽著柳衫的手往裡走。

  判官留在原地,聽他們兩人的對話。

  魑魅:「你出去是做什麼來著?我都不記得了。」

  「……你就記得打我。」柳衫委屈道,「我出去找山神了啊。」

  「打你肯定沒打錯的,先打也不虧。」魑魅說,「神君剛剛來說什麼來著?他說你做錯什麼了?」

  柳杉高興地否決:「沒有啊。他就怕我迷路才特意送我回來,還想看看您。」

  「哦。」魑魅點頭,「可是剛才我收到他的情緒,好像是跟人有關。現在已經忘了。」

  柳衫:「我就是人啊。」

  魑魅:「對哦。」

  判官:「……」

  判官覺得這兩人都不靠譜,便召出附近陰差,與那陰差叮囑道:「近幾日多關注這幾隻魑魅,如果他們就出山,就提醒他們說判官不允許。」

  陰差點頭應道:「是。」

  閻羅得知此事,哂笑道:「你讓魑魅去思過?你怎麼不讓傻子去讀書呢?」

  判官說:「我讓宗策去讀書了。」

  閻羅:「……」

  「不過,」閻羅看著簿子上的畫皺眉道,「這座山你覺得眼熟嗎?」

  判官也有這麼一種感覺,然而卻說不出來。他可以保證自己近百年來,都沒來過這個地方。

  他說:「是有些熟悉。」

  閻羅恨鐵不成鋼道:「這是曾經埋葬你陽間屍骨的地方啊!」

  「是嗎?」判官並無太大感觸,他死去已多時,早就不再為陽間事困擾。判官說,「這山神竟然還有如此成就,看來它運氣不錯。」

  「當然如此。」閻羅橫眉一豎,原本就凶煞的臉更是變得猙獰可怖普通鬼魂怕是會當他已經生氣了,然而他卻只是有些驕傲。

  「本君能做閻羅,自然有比你出彩之處。你看你連這都記不住!」

  判官沉默以對。

  你說是就是吧……

  閻羅拍板道:「此處山神為何會神秘失蹤?怕是已是凶多吉少,這山上既有上古靈獸濁氣所化魑魅,便證明此山不普通。我們可以前去調查。為免你處事不周,本君要隨你一同去此處山林查看。」

  「您要跟我去看那座山?」判官道,「那裡並無特別之處。」

  閻羅說:「是要挖你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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