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20
x24685 發表於 2019-8-8 07:06
第一百六十章 狐狸會鑽地

  萬旭山

  入口附近一處陡峭高坡上,特意換身灰綠色短打的野道人,正坐在唯一能落腳的石塊上,擰開一個葫蘆塞子,往嘴裡灌了一口酒。

  在身上還有一個葫蘆,裡面同樣是烈酒。

  身上帶的乾糧只有肉乾,並沒帶著清水,只有烈酒既解渴又驅寒。在這寒冬日子裡,山裡氣溫更是讓人難以忍受,眼下是白天還好些,到了晚上,怕氣溫會再次驟降。

  這是要人命的事。

  「小狐狸啊,你再不回來,咱們可就要在這裡熬夜了。」野道人念叨,就在這時,下面突然在遠處傳來腳步聲,聽著似乎有三四個人,野道人一驚,忙將身形躲藏,這一身衣服躲在帶一些積雪的雜草從裡,並不容易被發現。

  很快,幾人就到了藏身高坡的下面。

  有人忍不住說:「快些,這裡附近有高坡,萬一有埋伏……」

  「你也忒小心了一些,別的相似地勢,倒有可能有伏兵,但你也看看這坡,又陡又窄,最多也就是藏著一人,多了,怕要直接擠著滾下來了。」有人笑了起來。

  「說的也是,不過我們這二年打仗,天天就是跟這些地形打,所以看見了這種地形就發毛——多少兄弟死在這情況下了。」

  「這些寨子,賊的很,不肯和我們正面打,都使這些手段。」

  「現在我們可不是打仗,是使者。」原本的一人說著。

  「你說的對,不過我這心裡始終沒底,咱們去前面的寨子勸降,萬一不僅不降,還把我們……」

  「住口,富貴險中求,你小子要是怕了,就趁早滾回去!」這時,一直走在前面的隊長,聽到不吉利的話,終於不耐煩了,回頭罵了一句。

  後面的人頓時不敢吭聲了。

  路逢雲看得分明,別看他們說得好像心中畏懼、不樂意,可此刻眼睛裡冒著的,都是野心跟躍躍欲試,明顯是樂意進山,好立功,搏一場富貴。

  「這是開始進山勸降了?第一天就動作起來,欽差倒是果斷。」野道人心裡這樣想著,望著他們進山的身影,猜測絕不止這一批人進山。

  光是西南萬旭山的東面,也就是他腳下的這座東旭山,就有著幾個寨子,別的大小山頭上就沒有空著的,萬旭山雖有個萬字名號,其實是一個有著十幾個山頭的小小山脈。

  而在萬旭山的附近,更有著千秀山、百香山等山脈,山區各大小山脈,連綿在一起,整個西南百姓都填進去,怕也填不滿。

  要是趁秘密沒洩露,當機立斷,幾日內就勸降大半山寨,這仗,還真就不用打了。

  「唧唧!」就在野道人想著這計策是否是自家公子所出,之前跑了小狐狸,白影一躍,就再次出現在了野道人面前。

  野道人見了,直接就將酒葫蘆塞好背上,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任由小狐狸沾了墨水,在紙上點點畫畫。

  等大大小小的點點都點綴好,野道人再拿起炭筆,在上面勾勾畫畫,小狐狸時不時發出唧唧聲,用爪子指著,讓野道人修改。

  一人一狐也不知道是怎麼知道對方意思,在半個時辰,終於將整個萬旭山的地圖給畫了出來。

  而在野道人的懷裡,早就有了兩處山脈的地圖。

  這換成人類自己去實地踩過後再畫,耗費時間絕對不止這麼短,可對小狐狸來說,它只需到了一個地方,去聯繫本地的動物,從它們口中得到情報,再回來,讓野道人繪成地圖。

  經此合作,野道人再看向小狐狸時,自然不會將它當是有些靈性的普通狐狸了,這樣的智慧,已是與人無異,甚至超過了部分平庸之輩。

  「沒想到,我路逢雲,竟有與狐狸精合作的一日。」野道人心中感慨。

  「努,小狐狸,你帶著這幾卷地圖,以及這封信,送去給公子,我還要去與附近的幾個馬隊和幫派結交,打探下情報,就先不回去了。」

  野道人將幾份地圖都包好,又將信也跟著一起密封好,交給小狐狸。

  見它叼著,很快就跳下這坡,跑遠了,野道人樂呵呵起身,拍了拍身上草屑,也跟著躍下去,朝山外行去。

  雖現在辛苦些,但這都是苦勞和功勞,野道人不會連這個都不明白,他若有所思:「我要辦的漂亮。」

  「這山寨利用地形,使官兵疲於奔命,這當然是極高明的事,但公子提點過,就算這樣,也有弊端,就是困守在山裡,許多物資短缺。」

  「而通達山裡的,運輸物資的,就是這些馬隊了,要查個清楚。」

  「富貴在於險是沒有錯,可如果被發覺了,就要有抄家滅族的準備。」

  夜晚

  欽差營帳一個接一個,都被附近的火光照耀著,時不時還有甲兵巡邏,不僅是欽差帶著的人,大帥的士兵,也跟著一起巡查。

  蘇子籍坐在自己帳內翻看遊記,這西南各山各寨,竟也有著一些與中原不同的習俗,有些在外人看來還很奇葩,蘇子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對外面時不時巡邏經過的士兵,他也沒怎麼在意。

  雖然大帥錢之棟未必安著好心,但也不會公然刺殺,兩方面的甲兵又都巡邏著,明顯別著苗頭,反更安全一些。

  「唧唧!」這時,一道細小又熟悉的叫聲,竟從帳內一處地面傳來。

  蘇子籍掩卷看過去,發現很平整地面上,竟在他的注視下,很快裡面鑽出來一個小腦袋。

  細碎的土塊落在四周,小腦袋一轉,眼睛滴溜溜看到了蘇子籍,頓時一躍而起,從地洞裡跳了出來。

  「小白?」蘇子籍輕聲叫著,有些意外。

  雖然早就知道狐狸會打洞,但它這麼快就打了個洞找自己,倒是很迅速。

  「據說軍營因煞氣重,百邪不進,它來了兩次,都不想見懼怕,莫非是沒有完全成精?」

  但就搖搖頭,它這樣還不算成精,成精了卻腦子不聰明的妖怪,豈不是被比到了塵埃里?

  見它這樣警惕,晚上才進來,還是自己挖了地洞,在地下繞過弓手的區域,直接到了自己的帳下,也不知道是怎麼測算距離。

  現在腦袋上還頂著一根雜草,也不知道是什麼時沾上去,蘇子籍又覺得它這樣聰明得有點可愛。
x24685 發表於 2019-8-8 07:07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眼一紅

  「唧唧!」並不要知道自己腦袋上頂著一根雜草,小狐狸表情嚴肅蹲坐在蘇子籍面前,將地圖跟信放下,還用小爪子拍了拍。

  噗!

  蘇子籍忙忍住笑,在它茫然的注視下,將兩樣東西拿了起來。

  地圖一看就是一人一狐合作完成的,蘇子籍只看了一眼就先收起來,隨後才拿起那封信,展開看了,上面是野道人收集的情報。

  野道人在這方面的確有天賦,竟然在短短時間內,就又打探到一些雖不算很重要可也不是輕易能獲知的消息。

  一個個情報看過去,蘇子籍還沒看完,耳朵動了下。

  「有人來了。」他低聲說道。

  結果一看小狐狸,早就已不見蹤影,挖出來的洞竟也填上了,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什麼來。

  「蘇賢弟,大捷,大捷啊!」蘇子籍才將書信放好,邵思森就已掀帳簾進來,神情飛揚,興奮莫名,連這告之捷報的聲音,都十分響亮,透著喜悅。

  蘇子籍問:「什麼大捷?」

  「哈哈!我剛剛去解手,路過欽差大帳,正好看到有人一路喊著大捷進去,就沒立刻走遠,你猜如何?竟有十七家山寨一起投降了!」

  「不僅僅這樣,錢大帥的幾個大將,包括秦將軍趁機發兵,又打垮一批,總有二十三個山寨,或降或攻破,整個敵人山區防禦頓時塌了一大塊,這是前所未有的大功!」

  「我原本覺得諸將有些畏縮怕死,不想還是能打仗!」

  邵思森大概是想到這麼快就能取得勝利,他們未嘗不能提前返京,趕上會試,這次隨行,還能分得一些功勞,簡直就是什麼都沒拉下!

  邵思森心中高興,直接邀請蘇子籍:「蘇賢弟,現在大家可是都睡不著了,我們要不要去看看?那些降了的寨主,正接受欽差大人和錢大帥的安撫,肯定十分熱鬧!」

  蘇子籍苦笑道:「還是不了,我今日有些頭疼,打算早些歇息,邵兄你去看了,明日再告訴我也是一樣。」

  「那成,明日我好好跟你說說!」邵思森說完,就匆匆走了。

  蘇子籍看著重新恢復平靜的大帳,笑了下。

  他不去,可不是因頭疼,或不喜熱鬧,純粹這一切都在計畫之中,完全不出蘇子籍所料。

  既然早就料中了,自然也就沒什麼興趣圍觀了。

  再說,去圍觀,結果被公公看見了,就很尷尬——真功臣遇到假功臣了。

  就單是為了這點情商,也不能去。

  只是邵思森雖然走了,蘇子籍卻注定今晚不會清淨,因很快就又來了一人。

  「哈哈,蘇賢弟,今晚你我是難得清淨無事的人,不如一起喝一杯?」讓人將酒菜擺進來,簡渠笑著對蘇子籍說。

  蘇子籍卻敏銳察覺到,這笑著大帥幕僚,心情卻遠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好,甚至可以說是帶著一股鬱氣。

  「對了,這是我這些年的一些拙作,怕是難入賢弟你的眼,可我寫了這些,總想找人探討一番,好做修改,除了你,我也的確找不到其他人了,蘇賢弟,你可莫要嫌棄。」

  說著,簡渠又將幾卷書冊遞過來。

  「簡兄說得哪裡話?你這樣信任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如何會嫌棄?」蘇子籍說著,就接過來拿起一卷,展開認真讀了。

  首先入眼的是字。

  「咦,這字是下過苦功,不在我之下,可惜不是館閣體。」

  蘇子籍的館閣體,這些日子漸漸逼近了10級,完全能在會試、殿試中讓人留個印象風。

  簡渠的字,卻走的是個人風格的路子——這就是野生的讀書人的弊端,重個性而不重共性。

  書生風流是不錯,可很難入考官的眼。

  細想了,再去看文章,看了,不由蹙眉,抬首看了看這個年四十才中舉的人,又低下首去。

  蘇子籍這次真的有點驚到了。

  「之前就覺得簡渠的確是有些才能,起碼一個沒後台沒人脈的人,能在錢之棟的面前有些臉面,不簡單。」

  「況且此人懷才不遇,看著圓滑,實際上反倒有些清高自憐,還真不是什麼阿諛奉承之輩。」

  「這文集有靈氣,只是看這文采,就算錯過一次兩次,也該早早中舉,不知道為什麼蹉跎那麼久,難道真是被人陷害了?」

  「我明白了,這是野路子,雖別開樞機,但越是精彩,就越與正統相違背,看的考官就越皺眉。」

  「路子不對,知識越多越出格麼!」

  「聽說是在本省一直不能出頭,而在西南中的舉,我還以為是大帥的關照,現在理解了,估計不是,而是西南偏遠,讀書人少,就算是考官,也不會太過執著於正統,見著文章精彩,就給低低中了。」

  「野生的讀書人就是事倍功半,十分力,三分成,哪像是我,雖是小門小戶出身,但汲取的全部是縣學、府學、正規舉人的路子和才學,並沒有走彎,所以才事半功倍。」

  「不過就因為這樣,簡渠走出了與別人不同的路子,就連我這個16級,也可以汲取到不少的思路和養分。」

  「可以和此人真正交流下,說不定收穫,比和崔尚書交流還大。」

  「畢竟崔尚書所學,也是正統,對我現在高度來說,收穫只能算是修修補補的程度了。」

  蘇子籍慢慢讀著,一旁獨自飲著酒的簡渠,其實一直在注意著蘇子籍的反應。

  見他果然讀得認真,時不時蹙眉,又時不時展眉、點頭,帶著讚賞之色,心中真是五味陳雜。

  他還真沒騙蘇子籍,這些文集,他自寫了,還真是很少給外人看,因他覺得身處這軍隊之中,根本不可能遇到知己。

  直到蘇子籍看完了一本文集,對簡渠說:「此文集,實在是精妙,雖然辭藻並不華麗,但讀起來,令人回味再三,不知簡兄可否朗讀文集,與小弟相互研讀?」

  簡渠哪知道蘇子籍的狼子野心,一顆心才終於落下,他果然沒看錯蘇子籍,的確是自己知己。

  「蘇賢弟,這我……求之不得啊!」說到這裡時,一時間,不知道哪來的委屈,使得簡渠眼一紅,連忙靠著喝酒掩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8 09:33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分功

  「世儒謂讀王風而知周之不再興,非深於詩者之言也!」

  「方是時上之政教,雖慎而下之,禮俗未改,其君子抱義而懷仁,其細民畏法而喘分,以道興周尚未晚矣!」

  古代讀書人讀書,是真的讀,不是看,簡渠的聲音鏗鏘,頓挫之間,隱隱有金石之音,當然,蘇子籍並不在意這點,只聽「嗡」一聲,半片紫檀木鈿就飄了起來。

  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簡渠向你傳授【簡氏鑿壁筆記】,是否學習?」

  蘇子籍應著:「是!」

  一暈,一堆信息瞬間進來,而視野冒出了淡青色的提示:「【簡氏鑿壁筆記】已習得,經驗+3500……」

  「【四書五經】16級(10081/16000)」

  雖經驗並不太多,但隨著提示,知識湧入,蘇子籍的知識以新的方式,重新的一個角度進行組合。

  「我抵達16級後,怕的是沒有方向,有進無可進之感,現在這個別出心裁,別開樞機,最重要的不是經驗,而是獲得了一個新的思路。」

  「我感覺晉陞沒有瓶徑了。」

  簡渠開始時略有些失望,覺得蘇子籍有點不用心,但一商討,卻覺得字字說在自己心上,彷彿是深交了十餘年一樣。

  「今日才知,古人何說知己難得。」簡渠忙掩去細微的表情,甚至怕說多了,失去了這靈犀的感覺,笑著:「來,我們飲一杯。」

  蘇子籍將文集放到一旁,再次入座,與簡渠一起喝酒吃菜。

  推杯換盞了幾次後,蘇子籍找到機會,裝作沒看出簡渠心裡有事,恭喜簡渠:「說來,還不曾恭喜簡兄,這樣的大勝,大帥必可封侯,就算是簡兄你,既是大帥幕僚,說不得也可因功而獲得一個官身,弄個知縣知府當當,這可是大好事,小弟我敬你一杯!」

  簡渠心情複雜,聽到這話,搖頭嘆著:「未必如此。」

  真是大帥立下這大功,當然可以封侯,可問題是這計謀是兩位欽差所出,怎麼看,主功也是這二位。

  沒有這定策之功,大帥就算在進攻敵軍時有所積極,也只能說並無差錯,薄有小功,卻沒有突出。

  「簡兄是說大帥未必封侯?」蘇子籍故作不懂,笑給簡渠又倒一杯酒,說:「怎麼會,有這樣的大勝,朝廷必會嘉獎大帥。」

  「你難道要說,這功勞不是軍中大帥與諸將,而會落在欽差頭上?」

  蘇子籍搖頭而笑:「但就是再不懂軍事的人,也會想,高坐朝堂的尚書大人,與深居宮中的趙公公,怎麼會懂打仗?」

  「這一切必是大帥的功勞,誰都不會否認這一點。而這等平定大功,封國公或稍差點,封侯是肯定了。」

  「到時候,跟著大帥的簡兄,又豈會沒有前程?」

  簡渠聽了,苦笑不已。

  作知道內情的人,他現在還真是有苦說不出,因這等不世之功,的的確確就是兩位欽差的主功。

  協助的大帥與將領未必無功,可封侯就是白日夢了,或會晉一二級,賜下一些金銀,免去之前的事不計較,也就是這樣了。

  他端起酒杯,狠狠悶了一口,心中越發鬱悶。

  兩位欽差可是給自己,給大帥,出了個大難題。

  大帥作一軍統帥,兩年都沒攻下的敵人,現在欽差一到,敵酋就這樣快降了,這哪算什麼功勞,不給人恥笑就算不錯了。

  自己跟著的人混不出頭,又離開西南這山高皇帝遠的地點,他這個幕僚,又能有什麼前程?

  心中的苦澀,幾乎與這辛辣的酒水混為一體。

  卻聽蘇子籍說:「莫非簡兄怕上面不允你做官?這你不必擔心,你是舉人,本來就有當官的資格,這一場大仗,這樣大功,還不是要由大帥寫了捷報呈遞上去?」

  「只要大帥筆下傾斜一點,略提一提你,哪怕只是後勤小功,也足你前途光明了。說不定,你真能做一知府,這可是不少進士熬了多年才有的官位!」

  「現在你唾手可得,難道不值得浮一大白?」

  「這……」簡渠雖又由著蘇子籍給斟了一杯酒,並且舉杯飲了,可心中鬱悶,苦笑又不能說。

  難道可以對外人說,這大功根本不是大帥所有?

  灌了一杯,臉上泛起了血色,突然之間靈光一閃,舉的杯停在半空,心像是被人用錘狠狠捶了一下,轟一下,一下子就想到了一個漏洞。

  「蘇子籍雖只是無心之語,可這話用在大帥身上,也同樣可行!」

  簡渠突然之間有了這念。

  「兩位欽差的功勞當然不可抹殺,也不敢抹殺,但只要稍微傾斜下,凸出點大帥,大帥或能封伯封侯,而自己也少不了一個知縣。」

  知府什麼,聽著令人心熱,但簡渠卻不抱什麼希望,但知縣卻的的確確是唾手可得,只需稍微用上一點手段……

  「想必,朝廷也不會在這等大勝之時去追究細節,再說,又沒有什麼證據,誰又能證明大帥所說的就不是真的呢?」

  「大帥就算不顛倒黑白,可文字上可做文章的地方,可多著呢!」越想就越覺得可行,原本已失望至極,此刻突然就再次萌生了希望。

  「蘇賢弟,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處理,事關機密,怕大帥一會追問,我得立刻回去,料理了才安心。等改日,我再與你繼續喝酒如何?」

  既是起了這樣的念頭,簡渠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耽擱,突然起身,對著蘇子籍一禮說。

  這表面上,是告罪,希望蘇子籍體諒自己臨時走人,實際上,卻謝對方無意中的一句話,給自己提了醒。

  蘇子籍暗鬆有口氣,不枉費自己文心雕龍全開,終於使這人領悟了自己要傳遞的話。

  蘇子籍裝作不懂,怔了下,忙扶住簡渠:「簡兄,你我關係,何必如此?既是有事要去忙,就速回去,改日再聚就是!」

  「多謝蘇賢弟體諒,改日再聚!」簡渠也不拖延,衝他一拱手,就快步走了出去。

  蘇子籍站在原地,聽著外面跟著一起走還有幾人。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8-8 09:44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8-8 09:46
第一百六十三章 錢卿之首級

  「終於使簡渠入我計囊之中了。」

  「我把大功交給了欽差,鄭繼魏制,非軍功不封爵,這可是能封伯封侯的大功,就算是崔兆全和趙督監再大公無私,也斷不會把此功讓給別人。」

  「只要大帥與欽差爭功,兩個欽差本就不滿,這下必是暴怒,哼哼,一個代表兵部,一個代表大內,除非錢大帥立刻起兵謀反,要不,根本撐不住這兩人的鐵錘。」

  「只要再有個導火索,就能見到錢卿之首級了。」

  「要破此局,其實非常簡單,只要不貪心就可,可錢帥您,能不貪麼?」

  「看你到底會使什麼招數,我很期待!」

  蘇子籍重新落座,這好酒好菜,除酒被簡渠喝了一些,菜都沒怎麼動,自己就慢慢斟酒,喝著,吃著。

  原本的笑意,也收斂了,突然蘇子籍在這只有自己一人帳篷內輕聲說:「出來吧,你也餓了吧?」

  一道白影,在角落輕盈出來。

  跟之前剛在土裡鑽出來時不同,大約蘇子籍與簡渠說話這時間,小狐狸給自己整理了下,此刻邁著矜持步伐出來的小狐狸,又恢復了優雅與美麗。

  一雙透亮的眸子,正望著蘇子籍。

  蘇子籍凝視著它,輕輕一笑,朝它勾勾手,小狐狸這才繼續過來。

  「跟你商量個事。」蘇子籍遞給它一個雞腿,低聲說。

  小狐狸十分優雅捧爪幾口就吃掉了雞腿,歪頭看著他。

  蘇子籍便繼續說了:「錢之棟有了大帥府,只平日偶爾也會回營地,那簡渠作幕僚,無家無業,一直住在營地……」

  這只是蘇子籍的感慨,但很快就話題一轉,慫恿:「你不是擅長挖洞麼,去他的帳篷打個洞,幫我監視下,好不好?」

  「唧唧!」小狐狸先一呆,似乎沒想到蘇子籍竟會提出這樣建議,隨後就直接用爪子舉著,連聲譴責,轉身走了。

  蘇子籍喚了幾聲,以雞腿誘惑,它都沒回頭,還走得更快。

  「氣性倒是不小。」見它很快就鑽進洞跑了,蘇子籍笑了笑,不得不過去,將洞口自己掩上。

  就想到了它走時,頭上那根草居然還在,偏偏它一副優雅從容模樣,完全沒發現,就忍不住又笑出聲。

  接著,張眼望望外面,雖說天已麻蒼蒼,看不清楚,但還能看見帳篷外面,在邵思森告之捷報,就一直很熱鬧,蘇子籍能感覺到,大家都很興奮,不僅是欽差隊伍裡的人高興,就連錢之棟的甲兵,也都很高興。

  許是戰事結束,軍中將士就能歸家,離家兩年,有幾個不思念家人?

  這就是軍心了。

  「蘇賢弟可睡了?」就在這時,帳篷外隱約看到一道人影,邵思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蘇子籍想了下:「還不曾,邵兄進來就是。」

  邵思森立刻就掀帳簾進來,滿臉興奮:「蘇賢弟,我就知道你也睡不著!你是沒看到,那些寨主個個態度謙卑,歌功頌德,他們說的話肉麻極了,但不得不說,看著他們那姿態就很解氣!」

  作大鄭士子,邵思森這樣又是出生時就已是大鄭人,自然對朝廷更有歸屬感,那些往日與朝廷為敵的寨主,現在一個個轉而吹捧,怎能不讓他這旁觀者心生自豪?

  但他同時也帶來一個消息:「對了,我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有事告訴你。」

  「大帥跟兩位欽差大人決定趁機進攻,我已決定跟去了,你是否要同去?」

  「這可是難得的大功,又能見證勝利,蘇賢弟,你身體還撐得住,可不能錯過啊!」

  這算是良言了。

  但蘇子籍沉思良久,就搖了搖頭:「我身體抱恙,跟去了也是拖累,還是不去了。」

  見邵思森還想勸,就故意露出一絲疲憊神態,邵思森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他是真的信了蘇子籍身體抱恙,可惜地說:「既是這樣,我就自己去找尚書大人,你且好好休息,到時大軍起拔了,應該會有人一起留下,你在這裡也算是安全。」

  這麼一想,留下也未必不好。

  邵思森想了就去做,離開了蘇子籍的帳篷,就去找了崔兆全,恰趙督監也在。

  聽了邵思森的請求,崔兆全遲疑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不過,你要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不可能有人專門護著你……」

  「在來之前,學生就已想清楚了,請兩位欽差放心,學生已做好了準備!」邵思森立刻說著。

  都這樣說了,崔兆全自然不好再攔著。

  但只看見邵思森一人過來,卻不見另一個太學生,崔兆全就忍不住問:「蘇子籍可知道這事?」

  難道是沒有通知到?又或者眼前這人心懷嫉妒不通知?

  邵思森回著:「來之前,學生去找過他,已說明了此事,他身體抱恙,怕拖累大家,所以這次便不去了。」

  見崔兆全臉色就是一沉,忙解釋:「蘇子籍臉色蒼白,的確帶著病容,我之前去找他時,他就已頭痛欲裂,這樣的情況,的確不適宜跟去。」

  崔兆全卻仍有些不快,因他在邵思森來之前,剛剛得到了稟報,說是錢之棟的幕僚簡渠去找了蘇子籍,二人一起喝酒,這樣的情況,也叫身體抱恙?

  難道他之前看走了眼,原以為遇到個俊才,沒想到,竟是貪生怕死之輩?甚至還巧舌如簧,借病避戰?

  「這蘇子籍既身體抱恙,強行跟去,不僅不會多一個戰力,反還需別人照顧,就准他留在後方吧!」趙督監突然說著。

  他心中雪亮,明白彼此的尷尬,既一切都在計畫之中,蘇子籍要避嫌,自然要幫一把,免得崔兆全不明真相,壞了事。

  而崔兆全就算再不高興,在這等小事上,也要給趙督監一個面子。

  「就依趙公公所言吧,你下去準備。」揮手,就讓邵思森出去,才出去,就聽到了號角聲響起。

  「這是大軍要起拔了。」邵思森深深的吸了口氣:「大丈夫提三尺劍,建功立業,安能退居在後?」

  就算為蘇子籍說話,他也不由暗暗得意,自己已經在崔兆全面前,扳回了一局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8 09:48
第一百六十四章 皇城司都指揮

  夜色下,蘇子籍此時讓人收拾殘宴,正坐在帳篷內,單手支著臉,隨手翻著遊記。

  但實際上並沒有真看進去,而在等著一個人。

  「蘇公子,公公到了。」

  這一聲,蘇子籍就知道,自己要等的人到了。

  「我正等公公過來。」趙督監,就看到挑開帳簾出來的蘇子籍正站在前面,笑著望著自己。

  果然如所料,蘇子籍不僅不帶病容,還很從容。

  「咱家就知道,你必是有了自己打算,說吧,可有需要咱家幫忙?」趙督監先不說話,進了帳篷,而身後跟著兩人,小太監就站在帳口,透過縫隙望著外面,查探著動靜。

  一人,不是個太監,而是一個身著戎裝的武官。

  蘇子籍說話前,就下意識看這人一眼,見趙督監的神情,就知道,這人雖是個武官,卻是趙督監可以信任的人。

  而在這種情況下,趙督監可以信任的人,自然就是蘇子籍可以信任的人了。

  因目標一致,暫時不會有著利益紛爭。

  時間緊張,想必是趙督監藉著巡查的名義,不能在一個帳篷久留,蘇子籍就開門見山說:「我的人,發現了一個情報,西南這裡有馬隊私下與山寨通商,甚至就在我們到了後,仍送了一批貨進山。」

  「這等囂張貪利之輩,若不清除,怕會妨礙戰事,我想向公公您借點人手,今晚就行動,去剷除這幾支馬隊。」

  趙督監心中一凜,蘇子籍說的這情報,還真是不能小視。

  戰爭中,商人為了重利,現在是送貨入山,關鍵時刻,還可能成帶路黨。

  能入山的馬隊,可不僅僅是對山中情況瞭解,因他們住在山外,也與別人經商,對西南可同樣瞭解!

  敵酋被逼急了,施以重利,對這些早就合作的商人威逼利誘,他們未必不敢捅西南軍一刀。

  為了西南的事,皇上白髮都多了幾根,就盼著能早日了結這裡戰事,身是皇家的人,趙督監對這種吃裡扒外只顧利益的人,自然是恨之入骨。

  別說本就打算幫蘇子籍一把了,就算沒有身份這一層,對這些馬隊,趙督監也不會放任不管,得知了消息,同樣也會立刻剷除。

  「好!這事就交給你,蘇公子放心,成功的話,咱家必會向皇上稟明你的功勞!」趙督監說著,先取出一個令牌,不過當然不是「如朕親臨」,而是「皇城司都指揮」。

  見蘇子籍有些疑惑,就說:「這是大內親軍編制,五百人一都,建一指揮,你且拿著這令牌行事,自然可免去許多麻煩。」

  又一指跟著進來,並沉默不語的武官。

  「這是孫德虎孫百戶,是跟著咱家出來的親軍百戶,是自己人,你完全可以信任。」

  「咱家來前,就知道你留下,必有著行動,就將他也帶來了。」

  「我讓他配合你,聽你調遣,必可助你一臂之力!」

  大鄭的皇城司百戶,地位要高於普通軍中百戶,因算是天子親兵,自然尊貴一些。

  按照大鄭軍制,伍長、什長不算官身,而正副隊正算官身,但不入品。

  再上就是百戶,正九品,如果轉業到地方,往往就是巡檢。

  但親軍百戶就要尊貴一些,這次來西南,趙督監是首腦太監,應該不止帶著內監的人手,這種親軍,都指揮估計也會跟著一個,百戶怕來了幾個,但能在這種緊要情況下,給自己留下一個百戶連同兵力,已是十分信任了。

  蘇子籍自然滿意,立刻向趙督監道謝。

  趙督監擺了擺手說:「你能因公廢私,咱家當然信任你,去做你的事,不必擔心這裡面牽扯,只要你能立功,一切都不成問題。」

  說完,趙督監就匆匆離開,繼續巡查下。

  大軍起拔速度極快,趙督監離開不久,不一會,號角聲中,原本戒備森嚴的營寨,就漸漸安靜,戒備也跟著鬆懈下來。

  只有留下的二百人,在這空空大營裡留守。

  「我是皇城司百戶,這次來,只帶了十個緹騎,但我早已通過公文,徵了附近郡縣一百郡兵,都是我挑選過的,可以作戰,奉公公的命令,公子你可以隨時命令。」百戶嚴肅的介紹著自己。

  「什麼人?!」蘇子籍正要交代孫百戶事情,帳篷外突然有人斷喝一聲。

  很快,就有一個人踉蹌著被人推進來,身後還跟著兩個用刀指著的甲兵。

  「大人,這個人鬼鬼祟祟的,很可能是細作!」其中一個甲兵說。

  被抓住帶進來的野道人,苦笑下,衝著正冷冷看著自己武官一拱手,解釋:「我可不是什麼細作,我是蘇公子的人。」

  又對著蘇子籍說:「蘇公子,你命我探查幾支馬隊的下落,我剛剛才得到情報,立刻就來稟報……這,這能不能先讓他們把刀收起來?」

  刀尖都戳到後背了,野道人可不想對方手一哆嗦,給自己來一下。

  「蘇公子,這是你的人?」孫百戶看向蘇子籍。

  蘇子籍點頭:「的確是我的人。」

  「都先下去。」孫百戶這才一揮手,兩個甲兵退了出去。

  「你說,你有那幾支馬隊的情報?」想到之前蘇子籍對趙督監說的話,孫百戶立刻就明白,怕是之前的情報就是此人所送。

  好個打探情報的能手。

  皇城司最重要的責能,當然是掌宮城出入、宿衛、宮門啟閉,但是其次,就刺探情報,特別是監視軍隊。

  自然對情報重視,才剛到多久,就得了這樣重要情況,這是探查情報的好手,孫百戶自然起了惜才之心。

  不過野道人這年紀不小了,又是這位來歷神秘的蘇公子的人,雖有些心癢,孫百戶還是按捺了下去。

  野道人鬆了口氣,這時將新得的情報從懷裡取出,遞給蘇子籍觀看。

  蘇子籍看完,就轉手遞給了孫百戶。

  孫百戶自然是識字的,看了,先一怒:「竟有六支馬隊勾連與敵酋走私?他們竟連武器都敢販賣,簡直膽大妄為!」

  只販賣食物、皮草或日用品,雖同樣有罪,但可根據情況,或免死,或不株連,但販賣武器給敵酋,就真已遠遠超過了可饒恕的範疇,這樣的人必須死!

  百戶面上頓時浮出了殺氣。
x24685 發表於 2019-8-9 19:24
第一百六十五章 董府

  「公子,您下令吧!這樣禍害必須盡快剷除!」遞回文書,孫百戶立刻就請戰了。

  蘇子籍點點頭:「孫百戶,事不遲疑,你立刻點兵,現在就隨我去圍殺這六支馬隊!」

  「是!」孫百戶應著,就出去點兵。

  等蘇子籍也換了戎裝出來,就看到火把下,五十騎連同五個一看就套著精良薄甲的騎兵,都已等候著了。

  火光照在臉上,個個都很嚴肅,可望向蘇子籍的眼神裡透著一點好奇,大概是不知道這少年是誰,竟能讓百戶聽命行事。

  孫百戶已命人牽來三匹好馬,自己一匹,蘇子籍與野道人各一匹。

  三人也立刻翻身上馬。

  「公子,剩下的人,我讓他們留守此地,跟著我們去共有五十騎,連同五個侍衛,足以對付民間馬隊了。」

  「的確是足了,我們走!」蘇子籍點頭,二話不說,一馬當先,催馬朝外面的黑暗處奔去。

  原本還對這少年是否有戰鬥力而疑惑的人,一看蘇子籍催馬奔馳模樣,就略點了點首,這一看就知道,雖不算精通騎術,但至少不會拖後腿,而野道人差不多,雖馬術一般,但也不是不會,催馬跟著並不怯場。

  對指揮來說,這就足夠了,當下近六十人,很快騎馬奔去了。

  距離港口二十餘里是座小鎮,因西南並不算繁華地域,一個小鎮也不過才一千多人,住的也並不很密集,一些大戶人家周圍挨著同樣是大戶人家,窮人與富人之間界限分明。

  這倒便宜了蘇子籍行事,起碼在這夜裡,包圍目標宅院,引起的騷亂要小一些,就算是鄰居人家聽到聲音,怕也不敢出聲。

  他們的目標,就是位於小鎮東面的董宅。

  雖是商賈,宅院規格有一些限制,可光佔地面積就不算小了。想也想得出,裡面定是樓閣花園,樣樣不少。

  「是這家麼?面積不小!」蘇子籍和孫百戶幾乎同時勒住了馬,後跟著的也都駐馬,蘇子籍抬頭看了看天,又是入夜,又陰得很重,看來很適宜夜裡作戰不至於太驚擾鎮民。

  而孫百戶只看了一眼天,看著住宅就表情陰冷。

  蘇子籍有些奇怪,但也是京城住過的人,一想就明白了。

  他入了太學,就曾經遇到過上屆進士陳升,二甲進士,入京後,陳升可所謂仕途得意,但很清貧。

  京城房價昂貴,除個別享有皇帝的賜第,京官解決住房主要靠購買或租房,陳升租金竟然佔一半薪水,月租八千文,為了維持體面,又不得不花錢置辦官服,但烏紗帽上鑲的玉是假玉,並且當了整整三年官,沒有給家人寄過一文錢,不久前聽到二舅貧病而死的消息,還大哭一場。

  這是蘇子籍親眼目睹。

  大鄭的俸祿不算低,歷代中等線,之所以這樣,就是京城居住不大易。

  就連王府的面積,以前魏看,一般僅僅15畝,唯現在大鄭才開國,蜀、齊兩王的府邸有30畝。

  官員這樣,皇城司百戶,又何能超脫?

  現在這董宅,看起來都超過王府面積了,雖是鄉下,但也使百戶心裡不滿。

  這猜對了,孫百戶對這樣花著不義之財的商人,決不會手軟,朝著一個侍衛看了一眼。

  侍衛立刻催馬上前一步,朝緊閉著的大門喊:「董家的人聽著,我們是官家的人,要找你們當家的人董茂林,立刻開門!」

  結果宅子內明顯有一陣亂亂,有燈火熄滅,也有點起來的,但隨後就又安靜下來。

  大門關閉著,無人開門。

  要說裡面的人不信他們的身份,完全可以通過喊話進一步確認,可聽到了官家來人,就沒了動靜,情況明顯就不對。

  蘇子籍騎在馬上,說:「果然有隱情。」

  轉身就對著孫百戶一拱手:「孫大人,打仗的事,就拜託你了。」

  「公子放心,我已讓人圍了宅子,就是隻鳥,也飛不出去!」

  「他們不出來,我們可以攻進去!」

  「既然對抗官府,就死罪難逃。」孫百戶獰笑著,說話間,就有拐角處騎兵給這裡的人打個手勢。

  孫百戶給了回應,立刻就人直接踩在馬背上,輕盈一躍,就扒住牆頭。

  「身手不錯。」蘇子籍暗想著。

  但幾人剛爬上去,就聽著破空之聲傳來,一個侍衛警惕,急速一閃,箭從耳側飛過,不過身側的一個郡兵卻被射中左肩,跌了下去。

  還有一個郡兵,身上中了箭矢,大聲慘叫從牆上跌落,看上去傷更重,怕是性命難保。

  「竟然敢殺官?」孫百戶眼眸中閃過殺意,面上不動聲色,一揮手。

  眾人立刻提高警惕,當成正規戰鬥,就在這時,緊閉大門突然從裡面轟打開,有人騎馬奔出,彎弓齊齊放箭。

  「噗噗」

  外面的人早就有準備,盾牌舉起,將人跟馬都掩住了要害,箭射在上面,就發出了幾聲響,反彈出去,幾乎同時,侍衛已投出了幾根軍中的標槍。

  「噗噗」

  才衝出來的馬隊,竟然還披著皮甲,但五跟標槍落下,立時就有三人慘叫被釘死在地。

  投出標槍,身穿薄甲的侍衛拔刀衝了上去,同時郡兵也喊叫著衝殺上去。

  兩方面衝撞在一起,都搏命撕殺起來。

  「開國三十年,武風尚存。」蘇子籍觀望,見侍衛勇武,郡兵也不怯場,不由暗暗點首。

  才一交戰,慘叫聲不斷響起,馬隊也許是知道無法倖免,都抱著死戰的念頭,只是這些人雖在廂兵中算技藝出眾,但平日哪訓練過戰陣,個個只憑一股悍勇血氣在搏鬥。

  而侍衛和郡兵,相互之間,列成戰陣,只一對照,就又有三四個馬隊的人被殺,更有孫百戶親自拉弓搭箭,一箭就射殺了頭領。

  「董少爺中箭了。」

  也許這董少爺是馬隊的核心,見他都中箭落馬,馬隊的人頓時又潮水一樣想退回去。

  而這時,孫百戶的人已有趁亂翻牆過去,但凡有一個突破防禦,後面的人再過去,就簡單了。

  「殺,殺光反抗,一個不留!」

  蘇子籍騎馬在外面等著,聽到裡面戰鬥聲激烈,慘叫聲一聲連著一聲。
x24685 發表於 2019-8-9 19:25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斬獲

  蘇子籍的神情算得上冷酷,這少年就這麼安靜騎在馬上,靜靜聽著。

  噼裡啪啦的燃燒聲,從幾個郡兵舉著的火把上傳來。

  除此,天地間就只剩下殺戮聲。

  他的五感敏銳,自然能感覺到,附近幾戶人家的宅院裡,有人曾偷偷朝外面窺探,但很快就縮了回去,此刻都安靜蟄伏著。

  漸漸的,靠著外牆的慘叫聲弱了下去,更遠則再次響起殺聲與慘叫。

  雖知道這些郡兵入宅,裡面死的不會是一兩個人,可董宅主人既與敵酋有了勾連,就早該想到會有今日。

  「運輸物資和武器走私給敵酋賺取錢財,造成的後果,百姓尚不計,三萬西南軍或死或傷,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一家全部抵命都遠遠不足,再有矯情就是聖母了。」

  當然,董宅不這樣想。

  「隨我殺出去,跟他們拼了!」

  又過了片刻,大門內突傳來馬蹄聲並幾聲暴喝,幾乎就在下一刻,就有十幾騎從裡面衝出來。

  不僅是騎士的身上穿著軍隊才有的輕甲,竟連馬的身上也有,因著護住了要害,雖外面立刻放箭,但還是讓他們逃出了七八人。

  這七八人從門口一突圍出去,雖喊著拼了,其實毫不戀戰,催馬朝著遠方狂奔而去。

  有了自己,妻子孩子總有,必可東山再起,向官兵復仇——大概是這樣想。

  孫百戶就這麼安靜看著,只到這一刻,才冷笑一聲:「不知死活!」

  一踢馬肚子,就追了過去,五騎跟了上去。

  別的郡兵見了,竟也不跟上,似乎對孫百戶十分信任。

  黑暗中,細小的聲音也能傳出很遠,蘇子籍垂眸坐在馬上,很快就就聽見遠處傳來幾聲慘叫,一陣風吹來,淡淡的血腥味飄來,已是預示了那幾人的下場。

  對此,蘇子籍並不意外。

  馬隊的人雖可能通過渠道,得了軍隊的武器等裝備,不僅賣給了敵酋,還武裝了自己,但幾個普通人,就算殺過人的悍匪,遇到孫百戶這樣的武官,也是毫無抵抗之力。

  能在皇城司做百戶的,豈是普通武夫?

  果然,不一會兒,孫百戶就自己騎馬歸來,不僅呼吸如常,身上連個血點子都沒濺到,臉上原本因手下人受傷而帶的戾氣,也稍稍消減了一些。

  看得出,剛才的追殺,對於他來說,大概只是一種發洩情緒的途徑,順帶的才是正事。

  「看來情報一點不錯,董家的確是這六支馬隊中實力最弱的一個。」

  孫百戶有點意猶未盡地砸吧了一下嘴:「一個董宅,竟只有三十餘有一戰之力的青壯,莫非別人都沒在這裡?」

  蘇子籍搖首:「三十人不少了,不過是一個家族而已,而且這幾支馬隊平時也經商,應該送貨的隊伍有一部分不在。」

  「倒是便宜了他們。」孫百戶嗤笑一聲,說著:「不過也逃不了多少時間,官府必會下公文通牒,不就地擊殺,或擒拿歸案,斷不停止。」

  蘇子籍瞥他一眼,看出這位心裡大概有些不爽。

  也是,只是剿滅一個小小馬隊,就折損五六個人,這的確令人窩火。

  等裡面的戰鬥終於結束了,孫百戶請蘇子籍跟著進府。

  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在蘇子籍踏進門,就濃烈到令人作嘔,讓他微微挑了下眉。

  火把的照耀下一路走來,發現鮮血到處都是,幾乎避無可避,浸濕整個院子的地面。

  而那些身首分開的屍體,或散落在各處的殘肢,更七橫八落,無人去管,透著一種昏暗光線下的恐怖。

  孫百戶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側步履從容的少年,對方看到這樣的場景還能面不改色,徑直往前走,就連跟著隨從也只是微微變色後就恢復了平靜,不由暗暗佩服。

  「這主僕二人倒有膽色。」以為野道人是蘇子籍家僕的孫百戶,這樣想著。

  實際上,野道人路逢雲,在幫派混過,什麼沒見過?

  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了,雖然這董宅內現在死屍遍地,場景慘烈,但也不至於讓他失態嘔吐。

  而蘇子籍,早在剛剛恢復前世記憶時,就曾手刃毀蘇家祖墳的地痞,後來更與妖怪廝殺,這樣的場景,更不會畏懼。

  雖心中有著唏噓,但也不過是一種感慨罷了。

  他們的靴子踩在一灘灘的血水上,繞過或跨過死屍,一直朝著裡面走。

  沿途還看到一些倖存下來的丫鬟僕人女眷,嚇得抖如篩糠,別說是跑了,因怕被誤殺,看到人就會跪下。

  不等蘇子籍說話,孫百戶就說:「這些人既是反賊的家僕,雖不該死,卻也不好就這麼放過,左右都是僕,去哪裡做僕不是做?」

  這就是打算將他們充成了官奴。

  看著這些人顫抖著跪下,瑟瑟發抖,而路過一些院落時,甚至能看到有一二個女眷慘死,估計是混亂時成了刀下冤魂。

  董茂林的頭顱,更被人割下裝入匣中,等著回去作賊首之一表功,蘇子籍環顧董宅,輕輕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說實際,本來覺得罪有應得,但看見毫無抵抗力量的丫鬟女眷的瑟瑟發抖,又產生了絲不忍。

  但蘇子籍能說什麼話呢?她們也享受了走私帶來的富貴,現在這下場也是勞動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大人!發現了反賊庫房!」這時有郡兵上前稟報。

  孫百戶腳步頓了下,看向蘇子籍。

  蘇子籍頜首說:「過去看看。」

  人到時,庫門已關著的,但鎖早就卸了。

  「開門!」孫百戶直接命令。

  厚重的鐵門被兩個士兵左右慢慢拉開,隨著火光照耀,庫房內景象,也被照得清晰起來。

  除了一些物資,特別是綢絹,十幾個依次排開的木箱子,首先就吸引住了蘇子籍的視線。

  「打開。」蘇子籍令士兵打開其中一個木箱子。

  箱子封得很嚴實,稍微用了些力才撬開,結果一打開,晃人眼睛的銀光,就讓周圍的人發出了陣陣吸氣聲。

  「是私鑄的元寶,每個十兩重,但成色不錯,估計有九五。」有個侍衛上前,檢查了下,咬了下,他是皇城司的人,是這方面專家。

  「嘶!」看著餃子一樣整齊排列的銀元寶,每個人更發出吸氣聲。
x24685 發表於 2019-8-9 19:27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絲不甘心

  「公子,這木箱裡怕都是銀子,一箱差不多有千兩,這……」這可至少一萬多兩銀子!

  孫百戶也不禁動容,雖說他曾經在上官帶領下抄過官員的家,但搜出來的銀子都必須上報朝廷。

  但這次卻不同,地處偏遠,沒有監督,自己跟蘇公子又是帶隊的人……

  蘇子籍隨手拿起一個元寶掂了掂,只見銀元寶耀人眼目,郡兵都都直了眼,目光跟著掂,冷笑:「這樣多銀子,不知道吸了多少人的血。」

  前魏在皇朝後期,算是貪腐了,一個宰相一年的收入,在潛規則允許下,也不過一年一萬。

  前朝平亂,官至從一品,受封弘毅侯的名臣江呈國,死後遺產清點,不過是18000兩。

  前朝宰相餘子城,權傾朝野十一年,最後抄家也不過是金銀折價13萬兩,地4500畝罷了。

  鄭繼魏制,但尚在開國階段,吏風清廉,半合法的灰色收入,所得只有前魏一半,不過是年五六千兩銀子罷了。

  因此這一萬兩,的確非常多了,這就是走私獲得的驚人財富。

  蘇子籍回過頭,看向孫百戶,揮手讓郡兵下去,只剩皇城司的人,看著幾個皇城司的人眼巴巴看著,不由一笑,平靜伸出一根手指,說著:「你們皇城司有專門抄家的人,今晚行動,凡地產、住宅,全部移交給郡縣。」

  孫百戶點首,就算自己行動,但也要分點油水給當地郡縣,要不,許多事就不好幹了。

  「凡搜出的銀子,一半登記入公單上交給朝廷。」

  孫百戶又頜首,不交,就是態度問題,一查一個准,交了,至於應該交多少,就是扯皮的事了。

  「餘下一半,五成必須獻給趙公公,剩下的五成,你們拿三,我拿二,如何?」

  「您不愧是厚道人,我替外面的兄弟們謝謝蘇公子了!」孫百戶心中一喜。

  郡兵有一就不錯了,換句話說,就是皇城司這幾個人和蘇子籍平分,看起來有點吃虧,但是這是上官應該拿的規矩。

  而且,別看這麼分,落到手裡的沒多少,但也要看總數有多少!

  光是這財力最弱的一個馬隊,都至少抄出白銀一萬多兩,就算只是一半的三成,幾個馬隊蒐羅下來,也十分可觀了!

  再說,哪個大戶有了錢,就只存著現銀了?

  庫銀當然是大頭,但浮財也不小,光是搜刮一下能帶走的絹綢、女眷的首飾,這些就可以讓每個人都再發一筆橫財了。

  這果然是個肥的冒油的差事!

  孫百戶現在不僅感謝願意跟他們一起發財的蘇公子,更感激留下自己的趙公公,一半中的五成送給趙公公,毫無異議,也是規矩!

  而蘇子籍才是這次行動的主導者以及情報提供者,拿一半的二成,他也並無不服。

  看著孫百戶的神色,蘇子籍嘴唇一動,想說女眷的首飾,其實折銀並不多,是她們傍身的最後資本,還是不要搜刮了,可一想獲得這大罪,就算皇城司的人不搜刮,地方官府的公差也會搜刮,又把話嚥了下去了。

  「蘇公子,請先容我出去,與兄弟們說說,好讓他們高興高興。」孫百戶面露微笑,衝著蘇子籍一拱手。

  今晚這首勝,肯定要有個收尾的時間,剩下幾個馬隊,都不在這附近,等稍稍停留後再走,也來得及。

  左右蘇子籍也不是真為了全部剿滅馬隊,這只是目的之一而已。

  所以蘇子籍點了下頭:「孫百戶請便。」

  「不過六個馬隊只去其一,這陣子怕是還要折騰。」蘇子籍說:「我給你一個時辰,沒有問題吧?」

  說著,神色又變的冷酷:「還有,女眷的問題,你們詢問我不管,但是不許出那檔事,要不,我請公公的令,斬了你們。」

  他在詢問上重重加了語氣,表示完全理解你們想幹什麼。

  孫百戶連連點首,立刻就表示:「放心,這方面,朝廷也有明確的規矩,斷不會出這事,至於別的馬隊,這等勾結反賊的馬隊,打擊是義無反顧,之後怎麼做,公子儘管吩咐就是!」

  孫百戶出去,蘇子籍留在這庫房內都能聽到片刻響起的歡呼聲。

  與此同時,一片連營已紮在了山外一處林地。

  這裡算是坡地,又有著稀疏的林子遮掩,就算發現這裡有人紮營,想從山上探查情況也會受阻。

  距離著狹道山還有五六里,穿過狹道山的山路,再往裡深入,就是敵酋精銳盤踞的地界。

  因為趕路到了這裡,兩位欽差都不打算讓疲憊將士立刻去迎敵,原地紮營,下令暫時休息。

  錢之棟的大軍靠後紮營,與兩位欽差的營地連接又界限分明。

  但錢之棟為了讓兩位欽差安心,將自己的帳篷設在了距離欽差大帳不遠。

  剛剛去跟兩位欽差議事,出來後,幾個將領就跟過來,又在錢之棟的帳篷裡開了個小會。

  這時,幕僚簡渠從外面掀帳簾進來。

  錢之棟見簡渠臉上表情淡定,可眼眸亮著,心裡一動,又議了幾句,吩咐了事,讓諸將去辦事,才問簡渠:「可是有事?」

  簡渠問了錢之棟:「大帥可想過,這次戰事結束,接連大勝,西南可還會讓大帥留下鎮守?」

  錢之棟有些不悅,這種事,他們之前就有猜測,簡渠此時無緣無故提起,難道是為了奚落自己?

  不,簡渠不敢。

  「你可是想到了什麼辦法,能讓我留下?」錢之棟問著,能留下當然好,這就是西南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有了想法,豈是我這樣小小幕僚能阻止?而且恕我直言,此戰無論勝負,怕朝廷都不會讓您繼續留在西難了。」

  錢之棟站起來,在帳篷裡轉了轉,雖神色不快,但沒有說話。

  「可您是西南軍的大帥,可直達天聽,只要皇上認為您建有大功,就算回去了,未必不會比現在風光。」

  在西南再風光,也不過就是做個土皇帝,還要忍受朝廷催促戰事,更要與敵酋作戰,享受都享得不安生。

  可能帶著大勝歸朝,封侯封伯,不僅是自己風光,後代都能沾光,一躍成為勳貴。

  世襲的爵位,對於開始漸漸年老了的武將來說,是極有誘惑。

  簡渠雖沒有挑明了說,只暗示性提了意見,但錢之棟聽明白了簡渠的話。

  雖出於身份不同,這種意見,其實有偏差,錢之棟寧可當個西南王也不想去中樞,但既然不可能,那這意見其實不錯了。

  錢之棟神色一動,似乎有所啟發,沉吟:「這事,我需要考慮一下。」

  「你且回去,總要等再迎來幾個勝利,才好向朝廷報功。」

  「到時,還需要你這個幕僚起草文書。」

  「這是屬下的榮幸。」簡渠笑著,看著簡渠笑眯眯的離開,站在帳篷內的錢之棟笑容一斂,神色陰沉。

  「哼,連你也想著後路了麼?」

  嚴格的說,簡渠並沒有背叛錢之棟,但是只要一想,手下的諸將以及謀士,個個只想著退路,想封賞,想養老,隊伍不散也散了。

  錢之棟心中浮現出一陣悲哀。

  想當年,自己十幾歲就打天下時,雖跟隨的人少,可氣勢如虎,恍惚之間,有著天命加身之感。

  可這時間太短暫了,轉眼就是大鄭建立,雖自己當時勢力小,不過千人,又早早從龍,並不被大鄭視為外人,以後步步提拔,可到了現在,不僅僅是謀士,許多跟了十幾年二十年的將軍,也僅僅只想封妻蔭子,庇佑子孫。

  這就是大勢,叫錢之棟拿什麼去和朝廷爭?

  「也罷,就最後撈一把,不過爭功?文字上這點傾斜又算什麼,能爭得幾分,簡渠還是太小家子氣!」

  「要爭,總得爭個大的!」

  錢之棟也隨後踏步出去,望著遠方夜幕下的連綿群山,神情陰冷又充滿了落寞。

  諸將光芒漸漸凋零,現在又到自己了麼?

  我並不是不認命,只是還有一絲不甘心。
x24685 發表於 2019-8-10 12:02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必追了

  「殺!」

  平原,慘叫聲不絕,一場廝殺正在晨輝下進行。

  雙方加起來不過百人,互相殺紅了眼,伴隨戰馬嘶鳴,聲音傳出很遠。

  「噗噗噗!」

  官兵人數其實沒有超過馬隊,但第一次對戰馬隊發覺敵人有點難纏,百戶立刻回軍營換了甲,個個都有軍馬、鐵甲、長矛。

  又配合默契,組成戰陣,殘酷的廝殺下來,只有幾人陣亡,而幾乎單打獨鬥的馬隊,一個接一個慘叫跌下。

  「可恨!」這種殘酷的交換比讓杜家家主心寒,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多年的馬隊,竟然不是這些官兵的對手,為什麼會這樣?

  自己挑選的人,可一個個是好手,而官兵只是莊稼漢出身!

  「老爺,一條路已被幾棵倒了的樹堵住,想要撤離不成,我們的人已折損了數十,快撐不住了,不如突圍吧,老爺!」

  「他們這是沒打算留活口!陳家的人竟然全滅,連投降的也不放過!」杜家家主眺望著前方戰場情況,大罵:「這樣狠毒,也配罵我們是叛賊?」

  「都給我繼續衝!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殺!」

  才說著,一個慘叫傳來,一個馬隊,長刀斬在一個官兵的肩上,雖穿著甲,長刀還是斬開肩甲,官兵悶哼一聲,手中長矛深深刺入敵人。

  幾乎同時,各個角度,三根長矛在各個角度刺入,深深捅入這個馬隊的身子。

  這個江湖好手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慘叫著跌下。

  眨眼間,十餘馬隊就或死或傷。

  蘇子籍站在一處土坡上,平靜看著殘酷而血腥的戰鬥,一個侍衛靜靜站在身側,十騎牽馬肅立,等著下一步的命令。

  這交換比正常。

  「世界上最強的武功是什麼?」

  「明勁、暗勁、化勁?真氣、丹氣、罡氣?」

  「不,是亂刀砍死、亂槍捅死、亂箭射死!」

  這話似乎是開玩笑,卻是當年蘇子籍的父親,親口說的,語氣不勝感慨和落魄,這是打久了仗的世襲副百戶家,子弟無數次出生入死的家訓。

  兩個同時刺矛,就等於速度快一倍,而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速度能比普通人快一倍麼?

  雖這世界有武功,有原本地球世界不存在的真氣,無疑大大超出了副百戶的家訓,但也並不能頂破天。

  隨著這群馬隊發狠,戰事越發白熱,杜家馬隊裝備遠比三家精良,人數也最多,雖被殺了不少,剩下依舊有著數十人,都是最悍勇的武人,平日與杜家關係也最緊密,死命護著杜家家主想衝出去,大呼搏戰。

  但突然,三個馬隊破陣而出,拚命逃命。

  蘇子籍平靜說了一聲:「侍衛何在?」

  侍衛應聲:「卑職明白!」

  喝了幾聲,立時預備役的騎兵,隨著追擊而去。

  眼看大局已定,杜家家主只餘二十餘人,這時保護的杜家家主,喝著:「殺了上面狗官。」

  說著,揮舞馬刀,衝殺而去。

  「還敢使計謀,殺了他們,給你們記功!」孫百戶一窒,到這地步,竟然還敢引開預備役,想擒賊先擒王,心中憤怒,同樣下達了命令。

  馬隊和官兵的騎兵再次相互衝鋒,蘇子籍原本一直觀戰,沒有親自動手,但見己方又有兵力折損,孫百戶自己上了,還是阻止不了浴血奮戰,誓要殺死自己的杜家家主。

  「殺!」又兩聲慘叫,杜家家主後面二個馬隊又被殺死,此時杜家家主披頭散髮,身被數創,鮮血淋漓,形如厲鬼,沖山坡嘶聲:「狗官,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拉你同歸於盡!」

  蘇子籍一催戰馬,衝了上去。

  孫百戶恰眼角餘光掃到蘇子籍衝鋒身影,心臟都一滯,此時杜家家主舉刀劈砍過去。

  但一句「小心」還沒喊出口,就見劍光一閃,擦身而過。

  長劍根本不是對戰之刃,但蘇子籍只是一閃,杜家家主的肩、手二處,血痕一閃,冒出血來。

  漂亮一招!

  不需要蘇子籍殺敵,一旦手腕等關節處受傷,三個騎兵舉矛就刺,杜家家主雖平日多習技藝,武功厲害,可一聲吼叫,只格開一矛,只聽噗噗二聲,兩根長矛深深刺入。

  杜家家主大聲慘叫,不由自主跌下馬去,他還想掙扎,「噗噗噗」三根長矛再次深深刺入體內,血塊大口湧出,摔落在地,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

  孫百戶覺得自己越發看不透這少年了,明明是太學生,是讀書人,竟這樣果斷,毫不猶豫,根本不像是初次上戰場的小子!

  自己第一次上陣殺人,手和身都在抖,手腳無措,絕不和此子這樣從容淡定,不慌亂,也不搶功。

  這位吃自己這碗飯,怕到了自己的年紀,身居高位。

  但又一想,這是廣陵省的解元,注定是要當文官,不由得心中可惜。

  不過眼下也不是感慨這些的時候,孫百戶隨即冷笑,一揮手:「殺光餘孽一個不留。」

  等蘇子籍駕著馬停住腳,發現周圍已是安靜下來,杜家馬隊的人這時已全部死光,就連戰馬都折損了一些,還剩下的戰馬被官兵抓住,栓到一旁。

  見已有人開始清掃戰場,蘇子籍翻身下馬,走到孫百戶身側。

  在孫百戶的面前,橫臥著十幾具死屍,其中竟還有一名緹騎,應該中了暗招,且運氣不好,直接被人從後背捅了一刀,直插要害。

  孫百戶帶著出來的,原本有著五十六騎,上次已調換了一批,還是折損了十幾人,就算勝利,也算是慘勝了。

  蘇子籍看了看剩下這些人疲憊的神色,對沉默不語的孫百戶說:「餘下兩個馬隊,既然已聽聞消息逃了,就不必追了。」

  「再往前,就是山區,不利於我們作戰,追下去,容易中伏,左右已剷除了四支馬隊,又驚走兩支,足以向趙公公交差了。」

  聽聞這話,孫百戶不由鬆了口氣。

  雖然帶來的五十騎郡兵並不算是親信,是臨時徵調來,可既跟著自己出任務,就沒打算只將他們當炮灰。

  搜出來的銀子,他也打算按照人數分,就算人沒了,銀子也要送回家。

  二次輪換,折損近三十人,再想補充兵力怕是不能,孫百戶也不會做令人心寒的事。
x24685 發表於 2019-8-10 12:04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個機會

  「這些匪徒的首級都可以帶回去,剿殺這麼多人,必是大功,沒想到跟出來的兄弟裡,我是第一個單獨立功。」

  「不過大家也都累了,又是一夜奔波,著實辛苦。」孫百戶抹了把臉,笑著說著。

  蘇子籍點頭:「這是,大家辛苦了。」

  「不如先清點屍體,收拾財貨?埋鍋造飯也不能耽誤,吃完,我們就回去。」

  蘇子籍的話,立刻得到了孫百戶的贊同。

  「忙了這一夜,剛覺出餓來!你們幾個去附近撿一些柴回來。」孫百戶隨手點了幾人,讓他們速去。

  他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到一塊石頭上,雖在冬天,這石頭冰涼,可一坐下,仍讓孫百戶下意識眯了眯眼,覺得立刻舒服了。

  別的將士硬撐著清點了屍體,歸攏了財貨,都沒去清算數量,就已經東倒西歪,坐下了不少人。

  「快來人幫忙!別讓這羊跑了!」大概一盞茶時間,離開幾人喊起來。

  「居然拉回一頭野羊?好運氣!」孫百戶轉頭一看,發現一頭被硬拉回來的野羊,正與幾人較勁,想要逃走。

  與家養的羊不同,這種野羊一看就很兇猛,犄角也很尖銳,被戳到,怕是身上就要多個窟窿。

  直到有人捧著罐跑過去,拉羊過來的一人才一刀,給野羊抹了脖子。

  「快接!這野羊血可別浪費了!」應是有人喜歡這東西,拉羊回來的人,還不忘叮囑用罐子接血的同袍。

  孫百戶則已給羊尋了個吃法:「直接烤了,到時均分!」

  因在野外,除了乾糧也沒有食物,這野羊的確是解決了問題。

  滋滋作響烤羊,蘇子籍與孫百戶繼續「分贓」。

  四支馬隊,還不算土地與住宅,一共抄了八萬四千兩,有現銀,有銀票,還有輕便的絹布,可見這兩年,西南馬隊走私之富。

  八萬四千兩雪花銀,足以養活西南軍一段時間了,要知道,這次朝廷給西南運來的軍餉也不過八十萬兩,這二天三夜抄出的銀子,就是大軍餉銀的十分之一。

  如何不讓人震驚?

  當然,這也是由於六支馬隊,知道這錢滿是血,所以多半換了銀票,鑄了私銀,在土地和住宅上花的不多,以準備一旦有事,就迅速轉移,才有這樣多。

  正常的大戶是反過來,土地很多,現金很少。

  也就是這八萬四千兩上交了一半四萬二千兩給朝廷,又有二萬一千兩交給趙公公,說不定趙公公也會獻給皇上一部分。

  剩餘的二萬一千兩,又有5000兩是給郡兵辛苦費和撫卹,每人少者30兩,撫卹多者100兩。

  到孫百戶手裡只留一萬六千兩,讓他還覺得能承受,否則這樣大數額,以他的謹慎,怕都要覺得燒手,不敢去拿了。

  「蘇公子,你的是八千五百兩,銀子你怕是不好帶回京,後面查抄有一些銀票,是在京城也能兌換,我算了下,恰夠給你。」

  說著,就掏出一疊銀票,大額小額都有,厚厚一疊遞給了蘇子籍。

  蘇子籍連數都沒數,就收了起來。

  見此,孫百戶自然更舒服一些,聽著蘇子籍問:「聽說京師房價昂貴,是不是這樣?」

  「蘇公子,您遲早要在京城定居,其實房子的話,便宜的150兩的小院也有,可是您是當官的,不能和普通百姓一樣,這有失朝廷體統,起碼要買個四合院,或就要1000兩!」

  「京官的生活清閒,但工作就是聚宴,不赴席、不宴客、即不列於官場,因此清淡些,少說一年也一二百兩的應酬。」

  「京官經常需要出入宮廷和重要衙門,儀表講究很多,總穿舊幾套就會被人笑話,這至少又得幾百兩。」

  「還有車馬費、牛車,僕人,許多場合總不能徒步參加,一年加起來或又要七八百兩。」

  「因此一年沒有一千五百兩,算不上體面。」

  「也虧您得了這筆錢,要不,中了進士,入了翰林,還得苦熬五六年。」孫百戶得了不少銀子,心情很好,介紹著,聽得蘇子籍若有所思。

  等孫百戶去親信分錢,蘇子籍也叫過野道人,又掏出銀票,直接數出三十張,塞給野道人。

  「這些銀票,最大額是一百兩,一共三十張,全都給你。」

  「這次能剿滅四支馬隊,你有首功,不是你,也不能抄到這些多的銀子。」

  「我暫時無法明面為你邀功,但你也不能白辛苦一場,三千兩,算是你的酒錢,且拿去!」

  「公子,這……」三千兩的酒也未免太貴了點,被數額晃花了眼的野道人,還有心情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這銀子我不能收,就是我的分內事,既是分內事,又如何能收這錢?」野道人將目光從銀票上拔出來,推辭。

  蘇子籍再次推回來:「這點錢不算什麼,你不收,賞罰如何分明?再說,京城住大不易,你怎麼在京城生活?」

  野道人看向蘇子籍,在目光裡看到了笑意以及嚴肅,一遲疑,就跟著笑了起來。

  「謝公子,那我就收下了!」野道人這次接過來塞進懷裡。

  二人說著話,見野羊距離烤熟還需要等一段時間,野道人趁機對著蘇子籍提醒:「對了,公子,這馬隊走私,要說錢之棟完全不知情,我覺得不太可能。」

  「六支馬隊,都有過販賣武器給敵酋的生意,這可不是小生意,是每次都上千兩的大生意,那麼多武器又從哪裡來的?」

  「沿途的關卡檢查,這些馬隊又是如何通過?」

  「我覺得,這裡面肯定有事,錢之棟或是拿了好處,或是想要跟敵酋做戲,好一直從朝廷裡得好處。」

  「還有著幾封信,是之前搜到,信的內容我看過,看著似乎並無不妥,但應該是有暗語。」

  野道人說著,就順手將幾封信遞上。

  蘇子籍拆開了,一一看過,皺眉:「這信看著沒有異常,可真只是日常寒暄,又何必寫這麼多封,而且都留著?」

  「看著倒是留下的把柄,早知道就攔著不要斬殺了全部。」

  但又一想,就算是留下活口,真看出了這些信的秘密,單靠這些信,也扳不倒錢之棟。

  他等的其實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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