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贗太子 作者:荊柯守 (連載中)

 
mk2258 2019-4-25 21:58:5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26 178416
x24685 發表於 2019-8-10 12:06
第一百七十章 前線出事

  錢之棟這樣心高氣傲又養出野心的人,膽子必極大,怕不會甘心在文字上動一點小手段,估計會幹一大票。

  可機深禍也深,到時反噬必是猛烈。

  「放心吧,他怕是沒有這個撒威風找我們麻煩的機會了。」想到這裡,蘇子籍冷笑。

  二人正低聲交談著,突住了口,看向遠處,稍後,夜色中疾來一騎,速度極快,因遠遠看去,就能隱約看到官兵樣式,雖戒備,沒有出手,轉眼疾行的戰馬就已到眾人跟前。

  馬上的人沒等馬站穩,就翻身下馬,踉蹌了一下,但顧不上,急急對著孫百戶說:「大人!出事了!」

  「什麼事?」孫百戶見是自己命令留守在大營裡的人,心裡頓時沉了一下。

  疾行而來的人急急說:「是兩位欽差出事了,據說是因冒進,此刻大軍被圍在了餓狼嶺!」

  聽了這話,兩人頓時色變。

  孫百戶是跟著趙督監出來,欽差出事,就是後台要完,立刻急了,別看現在頂的住,威風的很,欽差一出事,錢之棟殺他們和殺一條狗一樣容易——單是護衛欽差不利,就可直接殺頭。

  不過,孫百戶面上卻還繃得住,立刻看向蘇子籍:「蘇公子怎麼看?」

  卻見蘇子籍只微蹙眉,問報信的人:「錢大帥呢?」

  「聽人說,錢大帥當時發現埋伏,立刻後退,所以沒有被圍。」

  「因著怕同樣中了埋伏,錢大帥的大軍已是向後撤退了十里,與敵軍呈對峙姿態。」

  果然是這錢之棟出手了。

  或者說出手是冤枉了,但眼看著兩個欽差,因連連大勝而起了驕躁之心,卻不發一言,坐等失事,這肯定有。

  蘇子籍立刻到自己馬前,顧不上吃烤野羊,直接翻身上馬,對孫百戶說:「事不遲疑,快走!」

  孫百戶動作利索,也跟著上馬,還是問了一句:「我們現在去哪?」

  馬上少年冷冷回答:「去秦鳳良處!」

  秦鳳良算是欽差隊伍到了,第一個主動向欽差靠攏的西南軍大將,孫百戶心下一轉,就明白了蘇子籍的意思。

  就看那錢之棟居然只是撤退,而沒有一絲一毫營救欽差舉動,雖說可以解釋為謹慎,與冒進的欽差一比,還更顯英明,但往深了想,那就容易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了。

  至於秦鳳良,雖不一定真心靠攏欽差,但在這情況下,也的確是唯一能確定不會與錢之棟勾連的西南軍大將了。

  很快就將這些想清楚,孫百戶自然也就沒再多問。

  他也想看一看,這位蘇公子蘇舉人,打算帶著他們去做什麼。

  野羊還沒烤好,就被直接棄之不顧,幾十騎以極快的速度朝秦鳳良的軍營奔馳而去。

  「你說,此時秦鳳良是否已得到了消息?」奔馳一路,蘇子籍已能看到前方的軍營,將馬的速度稍稍放慢,問著孫百戶。

  孫百戶遲疑的說著:「我們皇城司打探消息以及傳遞消息都比西南軍強,此時我們才剛剛得知此事,秦鳳良就算察覺到不對,若錢之棟有意拖延,未必就能立刻知道。」

  畢竟,秦鳳良與錢之棟之間有深仇大恨,錢之棟怎麼可能第一時間將消息傳給秦鳳良?

  壓著的話,想要立刻得知山裡的戰事,就不那麼容易了。

  蘇子籍點頭,此時軍營已近,再不多話,再次調高馬速,疾奔過去。

  「站住!什麼人!」軍營門口的營兵剛剛換崗,就看到晨輝中有幾十騎疾馳而來,呵斥間,一騎就已近在眼前,立刻就要阻攔,而營兵同樣大叫著,呼來同伴。

  「你們在外面等著,切記不可跟入軍營!」蘇子籍頭也不回的說了一聲,一踹馬肚子,加快速度,戰馬一躍,竟從幾個營兵頭上飛過。

  「皇城司辦事,事關緊急軍情,休得阻攔!」孫百戶對蘇公子一沖而過根本不解釋的行為倒沒有意見,反還覺得這很合自己口味。

  畢竟皇城司平時也多是囂張慣了,看不上畏畏縮縮的行事。

  「皇城司?!」聚攏過來的營兵都一呆。

  等看到孫百戶已翻身下馬,並且還掏出腰牌讓給他們查看,頓時就沒了主意。

  皇城司可是個威名赫赫的機構,就算是營兵也早就如雷貫耳,聽到了這樣的名號,他們誰敢再阻攔?

  就算真要攔人,那也得是武官,他們就只能縮著了。

  見他們被自己直接嚇住,孫百戶閃過一絲不屑,就招呼部下下馬休息,同時等著蘇子籍出來。

  心裡沉思:「蘇公子不讓我們進營,是何用意?」

  「難道……」想了良久,才想到一處,孫百戶不由打了個寒戰:「難道這些讀書人,心思就轉的這樣快,想的這樣深?」

  此時蘇子籍已縱馬直接飛馳到大帳前。

  一路上,有阻攔,都被他一聲「軍情緊急,讓開」給嚇住。

  直到蘇子籍在帳前翻身下馬,才有人圍過來,武官恰是見過蘇子籍,只一分辨,就立刻認出了身份:「你是……欽差隨員蘇解元?」

  這位可是跟著欽差隊伍到來的太學生之一,因秦鳳良靠攏兩位欽差,特別吩咐過下屬,見著欽差看重的人,都要客氣一些。

  而這蘇子籍,是隨隊的兩個太學生之一,似乎被兩位欽差看重,自然都稍稍調查過,也知道對方相貌。

  「我有緊急軍務,耽誤不得,快帶我立刻去見秦將軍!」蘇子籍不等那人詢問,立刻說。

  見他神色中帶著焦慮,那人不敢耽誤,就說:「將軍就在帳內,請隨我來!」

  看來這的確是個親信,直接可以下結論,先一步進去喊了一聲:「將軍,蘇舉人有急事求見!」

  後一步,蘇子籍就已進去。

  秦鳳良此刻正圍著一個沙盤端詳著,聽到聲音抬頭,等看到一個少年從外面進來,煞氣與殺氣混雜,立刻心裡咯噔了一下。

  不過,對方還跟著自己的人,倒讓秦鳳良稍稍放心。

  「莫非是前方出了事?」他作西南軍的一支,被分配著留守在此地,好在恰當時進行總攻,此刻見一身殺氣,就以為是才在前方下來。

  難道是前線出事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11 09:29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一對父子

  「兩位欽差出事了,據說是因冒進,此刻大軍被圍在了餓狼嶺!」

  「而因怕同樣中了埋伏,錢大帥的大軍已向後撤退了十里,與敵軍對峙。」

  蘇子籍立刻不等詢問,把事情直接說了,聽到欽差被圍,錢之棟後退,秦鳳良頓時大驚失色。

  「這事耽擱不得!我立刻就點兵,前去救援兩位大人!」秦鳳良說著就吩咐武官:「快去請諸將!」

  「且慢!」蘇子籍卻突然叫停:「此事還得商議!」

  「蘇公子,你這是何意?」秦鳳良望去還沒說話,帳外走進一人,開口就問。

  來人正是秦鳳良之子秦茂。

  秦茂已在外面聽了片刻,此刻臉上帶著焦急,問著蘇子籍:「兩位欽差被圍,敵酋必定想要活捉欽差,好羞辱威脅朝廷,難道你此次過來,並不是讓我父去救援?」

  「秦將軍!」蘇子籍卻沒時間去跟秦茂解釋,只衝著秦鳳良說:「請你立刻帶兵抵達金雞口,營救之事交給我,只需給我一千兵,讓他們聽我調遣即可!」

  秦茂很不理解,還要繼續詢問,秦鳳良沉思了下,卻露出恍然,也不問軍情,就只問蘇子籍:「你就是被兩位欽差看重的太學生之一?」

  他雖讓下官調查過欽差的隨行人員,但也只是交代注意,就如錢之棟也只是讓簡渠去接觸而自己並不曾去見一樣,秦鳳良同樣沒真把隨從人員放在眼裡。

  兩個隨行的太學生,他也只是聽到過情報,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端詳,一看下,暗想:「這樣標緻,真不像說出剛才的話。」

  蘇子籍就回答:「是,我是蘇子籍。」

  「蘇子籍?廣陵省解元?好!」眼中露出讚賞,秦鳳良當機立刻說:「一千兵太少,讓秦茂帶兩千人隨你一起去!」

  「這……我求之不得啊!」二人的目光稍稍對撞了一下,似乎明白秦鳳良的意思,蘇子籍立刻就答應了。

  因著點兵需要一點時間,秦鳳良請蘇子籍去旁帳稍作休息。

  等蘇子籍出去了,外面開始了點兵,秦茂站在父親的營帳內,不解問:「父親,孩兒怎麼有些糊塗了,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為什麼欽差的事這樣急,你們連討論也不討論?」

  秦鳳良有點無語的看了這個兒子一眼,可孩子再傻,也是自己的,總不能扔了不管。

  他只能向兒子解釋:「蘇子籍此人,實在是不可小看,最重要的還這樣年輕,你跟著他做事,可不能有所失禮。」

  又解釋:「兩位欽差雖冒進,但率領的都是精兵,敵酋打到現在,已損失很大,雖圍困,短時間內危險不大,這看似緊急,也只是看似而已。」

  「反是斷後的錢之棟,他當時退兵,必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相比下,他反比敵酋更危險,也是我們首先要被提防的對象!」

  「要是我跟進,貿然入局,錢之棟再翻了臉,把金雞口一關,我們就困死在內,內無糧草,外無救援,整個西南忠於朝廷的隊伍,必全軍覆滅,錢之棟就可短時間內直接控制西南,形成割據。」

  「雖這逆天命而行,必死無葬身之地,但西南之局,怕是要糜爛數年。」

  秦茂怔怔的聽著,想不到這裡面這樣多黑心腸,苦思良久,才眼睛一亮:「孩兒明白了,蘇子籍讓您帶兵去金雞口,是為了震懾錢之棟?」

  好在還沒蠢到家。

  秦鳳良點頭:「我帶兵去金雞口,等於切斷了錢之棟的後路和糧草,錢之棟就算要反,殺了欽差,也困死在山裡。」

  「哪怕錢之棟萬一和敵酋聯手,西南也不至於崩塌,至少半壁在朝廷手裡。」

  「並且我不親自去救援,也算是給錢之棟一個機會。」

  「有了我,錢之棟分析利弊,必會出兵解圍。」

  「可我帶兵直接殺過去,哪怕錢之棟沒有異心,逼反錢之棟可能性不大,也會激化矛盾,在這關鍵時刻,內部動亂,至少便宜了敵酋,想必,這不是欽差願意見到,更不是朝廷願意見到的事。」

  蘇子籍將這些事都考慮得明明白白,實在不可小覷。

  「蘇子籍能比我們先得到消息,手裡必有力量,看來,欽差也留了後手。」

  以為這是兩位欽差留下的後手,秦鳳良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最先靠攏了欽差。

  有自己監督威懾,錢之棟又知道在時間尚短情況下,被圍欽差不會出事,人不死,一旦出來,就會追究不肯救援的事。

  他來不及進行下一步計畫,必只能中途放棄,前去營救。

  看似凶險的情況,實際上很快就能破解。

  蘇子籍請派一千兵卒,看似冒險解圍,其實就是一點風險都沒有的撈功,而自己讓兒子秦茂跟著一起去,也是去分功。

  秦鳳良將這些也都掰碎了講給秦茂聽,聽得秦茂目瞪口呆。

  「竟這樣多心腸,比起我,你們反倒像是一對父子了……」

  都是一樣奸詐,他一臉鬱悶地看著自己的親爹,這話就脫口而出了。

  於是,前一刻還是慈父的秦鳳良,下一刻就一巴掌扇到了秦茂的腦袋上。

  「行了,你該滾了!」

  秦茂帶著一臉鬱悶出去,秦鳳良隨後也跟出去,卻站在這大帳門口,朝著營地外看去。

  這時,有人來到跟前,小聲稟報了一句。

  「竟跟著個百戶,還不肯入營……」秦鳳良遙望孫百戶的方向,心裡嘆著:「看來,這蘇子籍連我都不放心,還留著人在外面,這是怕我也起了心思?」

  要是全進了營,一股腦全殺了,也就殺了,說是闖入軍營,壞了軍紀,誰能為死人出頭?

  有了人在外面,除非把外面都殺了,要不得不償失。

  能在這麼緊急時,還走一步想三步,真可謂算無遺策了。

  再看看自己已翻身上馬,準備跟著出去的兒子,秦鳳良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再多叮囑。

  自己這個兒子,雖有些傻,但在戰鬥卻有天賦,也許,反能讓心眼兒多的人更放心?
x24685 發表於 2019-8-11 09:31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雞口

  金雞口

  顧名思義,就是如雞嘴一樣的城關通道。

  兩側不是深淵,就是山崗,只有中間一個不大城壘屹立,擋住了去路。

  雖可以從小路繞過去,但耗費時間,絕不是此時蘇子籍願意承受。

  而且,蘇子籍此次過來,就是大大方方帶著大軍,威逼著金雞口降服,當然同時給錢之棟傳遞消息,逼迫錢之棟去援救欽差。

  秦鳳良大軍落後一步,蘇子籍與秦茂騎馬帶著一群騎兵,已奔了過去,一步到了金雞口城池下。

  「我們乃是朝廷使者,有事見欽差,快放我們過去!」

  城門禁閉,高樓上有人聞聲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還有人高喊:「大帥有令,現在處於軍法戒備,一概不許通行。」

  「這幫混蛋!明明看見和認識我們,居然裝不認識!」秦茂眼神也挺好,立刻發現了樓上動靜,氣得擰起了眉。

  蘇子籍不急不忙,安撫:「這城可不是他們想不開就不開。先等著,落大軍一到,他們不敢不開。」

  又指的說著:「金雞口雖險,但這是對大山,對外面平原,就沒有那樣不可攻克,再說,金雞口不過一二千,並且大部分都是朝廷的兵將,就算錢之棟有嚴令,遇到大軍,諒也不敢不開。」

  「再抵抗,就是明目張膽的叛逆了。」

  「那我們為何不與大軍一起,而要早一步過來?」秦茂不解的說著。

  不這樣試探一番,如何能顯出不聽命令,顯出錢之棟的別有用心?要是一次就降了,才給錢之棟解釋的機會。

  蘇子籍笑著:「能喊話通過,也就節省了時間,現在拯救欽差,爭分奪秒,能快點就快些。」

  見秦茂信了,就再次衝著樓上喊話:「我奉欽差之命,在欽差不在時,暫代監管之權,有欽差令牌,你們要是再不開門,就是謀逆抗拒天軍,我立刻就上報朝廷!」

  這一番話,立刻就讓樓上的人出現了小小騷動。

  「柳將軍,怎麼辦?他說手裡有著欽差令牌,這令牌在誰手裡,只要是走了程序,有記錄,那就代表欽命,將他攔在外面,我們會不會被朝廷治罪?」有個校尉害怕了,問著守將。

  守將柳遷聽見「欽差令牌」四個字,也不由渾身一顫,望著下面,心裡也在犯嘀咕。

  他是錢之棟帳下的參將,從四品,一手提拔,算得上親信,對這次攔人一事,也多少有了一些猜測。

  知道這可能是錢大帥要給兩位欽差一點教訓,他作為參將,自然也知道欽差被困一事沒那麼要命,傳達大帥命令的人也給了他保證,這事不會鬧大,只是讓欽差臉上難看一些而已。

  一旦欽差因自身失誤而延誤軍機,還得大帥去救,又怎麼在大帥面前抬得起頭來?

  這對整個西南軍系統都有好處,可如果事情沒有朝自己猜測方向走呢?

  如果欽差真的出了事呢?

  自己攔住了欽差的人,在事後,會不會被推出來做替罪羊?

  這柳參將心裡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就此開門。

  「將軍,你快看!」這時,身側的校尉突然之間驚呼一聲,駭然看向遠方。

  就見路上塵土飛揚,雖看不出具體有多少人,但行軍的經驗,一看就知道上萬人正行軍,隱隱中,一面秦字軍旗,迎風飄蕩。

  「居然是秦鳳良的隊伍?他帶人來了?」柳參將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懼。

  而到了秦部,見蘇子籍被攔在城下,也跟著吶喊起來。

  被這大軍威懾著,本就心裡不安的柳參將,立刻蒼白著一張臉,沖人說:「派人立刻去報告大帥,還有,等馬出了關,就去開城門!」

  這種情況下,再不開,怕是就要被「自己人」攻城,偏偏之前已有了錯,就算是被人直接攻下金雞口,被人當叛逆直接砍了,也沒處說理去。

  「是……是!」城上的守軍見將軍都發話了,自然下去開門。

  「他們竟還不開門?」下面,秦茂見秦部的官兵吶喊都喊不出裡面的人,臉上的怒氣更勝。

  蘇子籍則輕聲說了句:「開了。」

  隨著蘇子籍的這一聲「開了」,吱呀一聲,厚重城門在裡面慢慢拉開。

  秦軍旗幟下,騎馬望向的秦鳳良見了,嘴角閃過一絲陰冷獰笑,鞭梢一指吩咐:「進了城,就立刻拿下守將,接管此處。」

  「是!」

  果然,門「嘩」的打開,幾十個軍校蜂擁而入,柳參將剛說了句「我是此城的守將」,就被人按住。

  「你們怎麼敢,我是參將,參將。」

  話還沒有說完,就劈臉挨了兩耳光,打得眼冒金花,押了下去。

  等蘇子籍終於進城,秦鳳良的人已全面接管此地,原本守軍,凡是隊正以上全都被解了甲押下去。

  「兩軍積怨甚深呀!」蘇子籍看見不少被押的人都臉打的腫的和豬一樣,不由暗想,總算沒有當場殺人,能交代過去。

  心中一凜:「這秦鳳良也不是善人,幸虧百戶派人留在外面,諒秦鳳良也不敢走極端。」

  想到還有秦茂同行,稍稍安心。

  「此地已被我部接管,蘇解元,你這與茂兒率兵兩千,速去救援欽差吧。」秦鳳良現在態度卻很和氣,又對秦茂說道:「茂兒,一切都聽蘇解元的,不得擅作主張,知道了麼?」

  怕的就是這兒子擅作主張,不知道的情況下踩了雷池。

  「兒子明白!」秦茂知道自己比彎彎繞繞,比不過這位蘇賢弟,索性就打算著只充作「打手」,用武力幫忙就是了。

  蘇子籍臨走前看了秦鳳良一眼,掩下心底複雜情緒,一踹馬肚,戰馬直接衝了出去。

  有他帶頭,兩千兵跟著出去。

  走出大概兩里,蘇子籍就忽然放慢了速度,下令:「都放慢速度行軍!」

  「這裡已進了山區,大家需提高警惕,防備中了賊軍的埋伏!」

  這話聽起來有道理,但真正的用意,卻不在此。

  秦茂眼瞅著蘇子籍喚來了軍中斥候,命令斥候快馬向前去探查情況。

  斥候遵命離開。

  「這裡距離餓狼嶺還有五十餘里,想必錢大帥大軍就駐紮在前面不到四十里之處,蘇賢弟是打算等錢部接到消息自己行動?」
x24685 發表於 2019-8-11 09:34
第一百七十三章 解圍

  雖然秦鳳良給秦茂解釋過,但看著曾與自己並肩作戰過的蘇子籍,秦茂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蘇子籍倒是沒隱瞞,因著孫百戶不在近處,低聲:「金雞口必派人通知了錢大帥,但錢帥的決斷和反應,需要一定時間。」

  「所以我部,要緩緩而行,要等錢帥出兵救援欽差,再趕上去就差不多。」

  「否則,場面會很尷尬,甚至產生變數。」

  「畢竟我們現在帶人過去,其實不過是走個過場,並不是真要用兩千人去與敵酋正面作戰。」

  「靠我們這些人直接過去了,不但難以解圍,還要折損更多的兵力,說不定被一鍋端了。」

  「這只是個態度,也是威懾。不過,如果錢大帥真膽大妄為到不肯救援,兩千人也足以來次奇襲。」

  「這附近必然有著小路,可以通向敵酋,到時也可從後方發動攻擊,與欽差裡應外合。」

  但這已是下下策了,太過冒險,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蘇子籍是不會用這種辦法的。

  這種無異於以卵擊石,就算是雞蛋很硬,石頭也很酥,一個寸勁能敲碎,付出的代價,也必是非常慘痛,在場的二千人,沒幾個人能活下去。

  秦茂聽了,沉默了一會,看了看四周,嘆著:「在船上時,我還覺得你劍法雖好、勇氣可嘉,但仍不過是書生意氣。」

  「現在看來,你可比我強出許多,若你從軍,也必然比我更有前程。」

  「難怪父親曾說我是個廢物,我以為只要武藝高強,就能證明自己,現在……」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蘇子籍淡淡一笑,意有所指:「你父親雖是老將,有著謀略,可你不僅有著赤子之心,更有忠勇。」

  「這當武將的,行軍打仗只要有天賦,又給予機會,總能鍛鍊出來,但人心要是壞了,左右逢源,行事奸詐,雖能得意一時,卻必不會有著好結果。」

  秦茂以為蘇子籍是在暗指錢之棟,點點頭:「你說的是。」

  蘇子籍看他那副單純的模樣,很有一種錘子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也不好再嘲諷了。

  他們這兩千餘人,除少數人是騎著馬,別的都是步兵,蘇子籍又下令緩慢行軍,等抵達了餓狼嶺時,遠遠就已經聽到了喊殺之聲。

  「報——!」前面先走的斥候這時已回返,向蘇子籍稟報:「錢大帥已經發兵救援,正在攻山!」

  「好!」蘇子籍在馬上點頭:「事不遲疑,我們立刻殺進去,救出欽差!」

  這話是衝著秦茂說。

  秦茂立刻點頭,揮手發佈命令:「將士們,隨我們殺進去,去救欽差!」

  他們兩千多人,因人數少,走的路線,與錢之棟大軍有著一些不同,從一條小路插入要更快。

  所以,雖是後來,可最先抵達山寨外圍。

  「殺!」

  在高處看,敵酋現在分兵兩處,一處在抵抗錢之棟,一處寧知希望渺茫,還在拚命督戰。

  上千的酋兵不惜代價的拚命攻著一處山寨,刀槍劍盾衝撞,幾番抵戰下來,賊軍再度退整復來。

  橫錯交抵的敵屍在腳下堆成小坡,流動的血水流淌而下,山寨裡煙火滾騰,顯是投入了火石,又是一片的慘叫聲。

  短短又一波的交戰,又倒下三百多具酋兵的屍體,橫七豎八躺滿地上。

  敵酋默默看著山寨,見龍旗雖破,甚至帶著血色,頑強張舞著,只得嘆的說著:「欽差不降,你們也打不下麼?」

  已經死了這樣多人了。

  新退下來的大將,應著:「是,不過再讓我們青龍營上陣,必可打下來。」

  敵酋沒有說話,輕輕摸了摸皮質地圖上的位置,神色有點落魄:「唉,不想欽差雖是文官,一個還割了蛋,竟然這樣硬氣……」

  突然一聲警號,敵酋眉皺了皺,隨後警號連聲,由綿長越發短促,有人報告:「左側,出現一支敵軍,人數是二千左右。」

  敵酋一下站起來,只是看著,二千人,原本根本不放在眼裡,現在也可以強行吃下去,但這就意味著速攻的計畫正式破產了。

  「事不可為了,撤吧,我們回大山!」敵酋看了會,立刻下令撤退。

  「大哥,不能撤,有十幾家寨子已經很不滿了,再撤,怕又要出亂子。」有人立刻勸的說著。

  「不能撤,等著被包圍麼?」敵酋揮了揮手,內部問題,還可以解決,要是再給鄭軍包圍了,大勢就去了。

  敵酋當機立斷,立刻下令撤退,聽著命令,有軍號聲,前後調整變陣,徐徐而退,軍容嚴整。

  「此人,真是梟雄!」蘇子籍暗想。

  秦茂雖然早就料到,這次來救援欽差,大概不會真的正面迎敵,可這不戰一兵就給欽差解了圍,還是讓他有些目瞪口呆。

  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後到的,卻搶了頭功,讓錢之棟知道,豈不是要氣炸?

  一想到錢之棟不高興,秦茂就高興了。

  蘇子籍沒去看這人,直接催馬上前,發現前面被困在這座山寨內的己方將士,幾乎人人身帶刀傷箭孔,渾身滿是血污,卻半點不敢鬆懈,預備最後一搏,想必在救援前,敵酋是打算活捉欽差,數次衝鋒的結果。

  但欽差帶的人也不算少,雖然遠遠不如敵酋的人數多,困在了山寨內,但也因此多了一層防禦。

  這才拖到了援軍的到來。

  「請幫我通稟一聲,就說蘇子籍救援來遲,要拜見兩位欽差大人!」蘇子籍翻身下馬,說。

  這些人大多都認識蘇子籍,知道這是被留在營地的太學生,沒想到,竟是來救援的第一批。

  心中感激同時,自然立刻就幫蘇子籍通報了,很快,就有人出來,請蘇子籍入內。

  蘇子籍看了秦茂一眼:「秦兄稍候片刻。」

  秦茂也不急於一時,這次能一起分了功,本就心情複雜,點點頭。

  蘇子籍進入裡面,見山寨裡都有不少屍體,橫七豎八,還有一些糧車,被外面的石塊砸得稀爛,一包包糧食被浸在血污中。

  再進去,見有個大廳,還有親兵站列兩側,蘇子籍定了定神,大聲報:「太學生、舉人蘇子籍求見!」

  大廳沉默了下,才聽崔兆全略帶嘶啞的聲音:「進來!」

  「是!」蘇子籍答應,進了裡面,崔兆全居中,趙督監左坐,蘇子籍忙行禮,兩人都抬手相迎。

  「蘇解元,你是帶著秦部兵馬來救援?秦鳳良何在?」崔兆全也沒廢話,立刻問著。

  蘇子籍回答:「秦將軍,現在在金雞口。」

  隨後就將他們拿下金雞口的事說給二人聽了,至於用意,無需分析,這等人精,自己去腦補。

  「哼!」兩位欽差都面露一絲冷意,顯然對錢之棟十分不滿。

  但卻沒有當著蘇子籍的面說什麼,趙監督對蘇子籍說:「這次的事,你辦的很不錯,對了,與你一同隨軍的太學生邵思森中了一箭,正在不遠的屋子裡,你可要去看一看?」

  蘇子籍對邵思森負傷這事有些驚訝,知道這是二人要支開自己詢問別人,就知趣地說:「邵兄受了傷?我這就去探望!」

  「你帶著蘇舉人過去。」趙督監指派一人帶著過去,等蘇子籍出去,崔兆全立刻冷冷吩咐:「去喚秦茂進來。」

  「你也出去,讓孫百戶進來,咱家有事要問。」趙督監臉色又青又白,咬著嘴唇,亦對人吩咐。
x24685 發表於 2019-8-12 10:00
第一百七十四章脫甲謝罪

山寨除了大廳,就有些廂房,蘇子籍隨人走到一溜低矮廂房,裡面都是呻吟的士兵,到最北一間,門虛掩著,裡面傳來一個中年男子叮囑聲,這應該是隨軍大夫。

“邵公子,你這傷不算重,可也要好好休養才成,西南可不比京城,就是普通的箭傷也輕率不得。”

“我這裡還有一些內服藥,金瘡藥我每日幫你換一次,內服藥一日服三次,可不能拉下。”

帶著蘇子籍過來的親兵,與蘇子籍相對熟,低聲解釋:“邵公子當時說要殺敵,提劍就衝上了城牆,結果不知道躲閃,就當場中了一箭,傷在了肩上,不算很嚴重。”

說著,神色有點一言難盡,蘇子籍立刻清楚,可能他衝上去,當時還得有人照顧,這不好多問,只得點頭:“不算很嚴重就好,可嚇了我一跳。”

說話間,二人就已到了門外,蘇子籍停了一下,喊了一聲:“邵兄,我來看你了。”

給留了一點準備時間,才推門進去。

果然,進去時正看到邵思森將衣服攏上。

蘇子籍看了一眼正整理著醫藥箱打算離開的隨軍大夫,出於二人同是太學生的緣故,問了一下邵思森的情況。

隨軍大夫遲疑了一下:“邵公子只是一箭擦過,傷到了左肩,箭是一種勾肉的箭,按說傷勢並不重,但此時天氣可不利於養傷,還需多注意才是,且不能受了寒……”

後面似乎還想說什麼,有些欲言又止,想了下又嚥下去。

蘇子籍心中升起一絲微微不安,暗想:“難道是軍醫擔心邵思森這箭傷養不好,或會感染破傷風,但又覺得這話不吉利,不敢多言。”

“畢竟這時破傷風,感染了,幾乎就得送命。”

“這也是很多兵卒受了傷,哪怕傷得不重,依舊會陸續死亡原因,皆是因傷口感染。”

“而是否會感染破傷風,在這時代,全看命數了。”

這也是隨軍大夫也無法預判的事,因此說了也沒用,索性就不說。

蘇子籍也沒難為,點首:“成,那你先下去吧,邵兄換藥的事,還需大夫你多費心。”

“不敢當,不敢當,那我就先告退了。”大夫連連說著,就提著醫藥箱就出去了。

蘇子籍見領自己來的親兵也走了,房間此刻就只剩下自己與邵思森二人,走過去,先為邵思森盛了一些熱水,又側坐在一側簡陋木墩凳子上。

“邵兄,在兩位欽差裡聽說你中箭,我可是嚇了一跳,幸你只是肩部受傷,只要好好將養,等我們回去時,必已痊癒了。”

邵思森雖臉色蒼白,少了些血色,看上去很爽朗,一笑:“借蘇賢弟你吉言!”

他看著蘇子籍,眼睛裡都帶著驕傲與歡喜:“這次我隨軍到西南,本以為只是空走一趟,沒想到還能跟著殺敵,蘇賢弟,你是不知道,我親手上陣,斬殺了兩個敵兵!”

“我父兄知道我這般驍勇,一定會以我為豪!”

雖說讀書人大多看不起武夫,但偏偏很多讀書人又有“文能治國、武能安邦,力挽狂瀾”的情結,邵思森顯然也不例外。

在他看來,自己在亂軍中提三尺劍殺敵,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而且,這世界是真有武功,力量就是真理,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的“射、御”,就是能開弓射箭,能騎馬駕車,其實就是要求讀書人也具備一定的武力。

大凡世家的讀書人,都學過些,雖和君子劍一樣,有著花俏的嫌疑,但也是能仗劍殺人。

只是想到親兵的一言難盡,蘇子籍就笑了笑,想著當時的手忙腳亂,口中笑著:“貴父兄必會以你為豪,邵兄的確很優秀。”

不管怎麼樣,這勇氣可嘉。

邵思森忍不住也笑了下,但隨後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比起你還是差了很多。剛才我聽說,你帶著兩千人就敢殺進來救援,蘇賢弟,我對你才是真的佩服。”

不想繼續跟邵思森互相吹捧,蘇子籍隨意敷衍幾句,見邵思森面露疲憊,正要告辭離開,就听到房門外有人喊:“蘇公子,崔大人跟趙督監請您過去一趟。”

“邵兄,你且先休息著,我回頭再來看你。”又叮囑了邵思森兩句,蘇子籍這才推門出去。

“兩位欽差大人要見我?”見還是剛才親兵,蘇子籍跟著問。

“可是錢大帥到了?”

親兵帶著佩服地說:“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正是錢大帥到了。您是救援的先鋒,立了大功,兩位欽差的意思是打算聯合錢大帥,到時一同向朝廷遞交文書,給您記一功。”

“不過,您倒不必跟錢大帥見面,到時我帶著您在旁稍後,等他走了,再帶您進去。”

蘇子籍點頭,知道這應該就是兩位欽差的善意。

他這次作先鋒,先一步救援了兩位欽差,使得本來可以有著功勞的錢之棟直接落到了一個尷尬的處境,若二人這時見面,怕錢之棟立刻就要對自己起殺心。

蘇子籍雖然不在意,或者說,反等著錢之棟再多出幾招,但崔兆全跟趙督監顯然不想讓他做這個誘餌。

等到了大廳,果然就听見裡面傳出說話,親兵將蘇子籍引到隔壁,這裡算是死角,裡面的人進出,並不會看到。

甲兵目不斜視,蘇子籍也就安心站著,聽著裡面的說話。

因說話的主要有三人,其中兩個聲音蘇子籍又很熟悉,很容易就能判斷出聲音的主人。

就听趙督監細著嗓子,淡淡說:“錢大帥,你這一禮,咱家可受不得,先前你突然撤兵,可想過咱家與崔大人?”

接著就是陌生男子聲音,應該就是錢之棟無疑,顯的很是惶恐:“末將有愧,當時因擔心中伏,到時腹背受敵,就先下令穩住陣腳。”

“非是末將貪生怕死,實是幾萬大軍,關係西南命脈,要是有所折損,壞了大局,到時不但無人援救,還無顏面對朝廷和皇上。”

“不過讓兩位欽差受驚,末將心中愧疚,願接受懲罰,絕無二話!”

說著,錢之棟就自己脫甲,當場服罪。 本帖最後由 x24685 於 2019-8-12 10:0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9-8-12 10:05
第一百七十五章多疑

大廳內,崔兆全看著面前西南軍大帥謝罪,表情冷淡,卻不得不給親兵使了個眼色,讓他們攔下錢之棟。

“錢帥,我與公公可說過不信你?”崔兆全嘆著:“你能第二日就率軍救援,就已能看出撤軍乃是無奈之舉,且這次的事,也是我與公公冒進,非你之罪,你不必多心。”

錢之棟順坡而下:“兩位欽差果然大度,錢某實在愧疚!”

這時,趙督監也似乎不情不願地說:“罷了,那時情況,其實也怨不得錢帥,若你當時真的留下,反倒是中了敵酋的計,到時局面,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見連最不好說話的太監都鬆了口,接受了解釋,錢之棟暗鬆了口氣。

“雖然之前撤軍的事,或讓他們不滿,但我立刻就率軍救援,前後不過一夜加半日,應該不會讓他們起太多疑心。”

“而且對朝廷也能交代。”

這樣想著,又說了一些客套話,錢之棟主動提出,可由兩位欽差來書寫聯合呈遞給朝廷的文書,自己僅僅最後落印就是,算再次顯出妥協姿態,隨後氣氛更好了一些。

一直聽到錢之棟離開,蘇子籍微微蹙眉:“沒想到兩位欽差這次很好說話,難道是真相信了錢之棟,願意趁著這機會化敵為友,不介意之前的針對與見死不救?”

“不,崔兆全或會為了大局著想,能做到這一點,但論起小心眼來,這等生死之仇,趙督監必定做不到。”

“若是陰陽怪氣損錢之棟一頓,不肯輕易罷休,說不定證明能化解,可這樣輕飄飄放過,怕是有鬼了。”

這時,兩位欽差請進去說話。

兩方面都有點心不在焉,欽差不過是承諾,會在遞交給朝廷的文書裡,給蘇子籍記功,而蘇子籍在思考,不忘秦茂的功勞,隨口提了一嘴。

“秦茂還算忠勇。”崔兆全點點頭,對方雖是戴罪之身,但在到了西南,就被交還給了其父秦鳳良,在秦茂又跟著蘇子籍來救援,崔兆全對其印象好了不少,又想到在海上時,秦茂曾自告奮勇要誅殺海怪,就覺得這是一員可以培養的武將。

“這事我會記得,倒是你,聽聞還剪除了些吃裡扒外的馬隊,這幾日著實辛苦了。”

“山寨被毀,很多房間已不能住人,現收拾已來不及,你就在秦部營地先休息著,有兩千人在,便是住帳篷,應該也比在山寨內安全。”似乎又想到了之前的事,崔兆全自嘲一笑。

一旁的趙督監,已經收到了孫百戶的報告,望著蘇子籍的眼神透著欣賞,也笑著說:“蘇舉人,班師回朝的早,或你還能趕上會試,現在回去就可溫習下功課,到時能金榜題名,必有你的好處。”

蘇子籍與他目光一碰,心裡一動,忙道謝。

直到離開了大廳,在親兵護送下,回到秦部營地,入了帳篷,蘇子籍才算鬆了口氣。

“唧唧!”自到了西南就撒歡到處跑的小狐狸,竟恰在此時冒頭,不知道從哪裡鑽入帳篷,還立起半身,仔細打量著蘇子籍,似乎在檢查是否負傷。

蘇子籍立刻將其抱起來,摸了摸它的頭,吩咐:“小白,我正要找你,沒想到你就來了。”

“唧唧!”

“對,我有事要你去辦。你在這山里可算是無冕之王了,幫我去問問你那些朋友,欽差為什麼會遇襲?”

“這敵人情報也未免太準,兩位欽差可不是酒囊飯袋,不可能不提防埋伏,可依舊中招,這裡面怕是有什麼隱情。”

“唧唧!”小狐狸應了聲,從蘇子籍懷裡跳下來,從鑽出的洞裡走了。

“還真有洞啊,這是怎麼挖的?”蘇子籍忙用椅子將這洞遮掩,恰在此時,外面又響起親兵的聲音:“蘇公子,崔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不是剛回來,怎麼又召喚,蘇子籍頓時一怔。

與此同時,回到大帳的錢之棟皺眉,原本放鬆下來的他,在回來的路上,免不了又細想起來。

此時天色麻昏,卻見別的幕僚已散去,只有簡渠仍在燈下,錢之棟雖沉思,還是取笑:“你也四十多了,有年紀的人,跋涉了幾十里,不休息,還在想什麼呢?”

“大帥!”簡渠沒留神錢之棟進來,聽見問話,忙站起身:“我在想,就算是寨民打仗,一樣要糧草軍械,以及情報,大山四周被圍得水洩不通,為什麼至今敵酋還有糧草,還有軍械可用?”

“要知道,刀還罷了,磨磨就能用,可箭的話,射幾次箭頭就可能彎曲,必須工坊修補,他們憑什麼有新箭?”

“最重要的是,兩位欽差是冒進了些,可這短暫的錯漏,只要大軍跟上就可彌補,前後不過一二個時辰的空檔,為什麼敵酋就能抓住機會,難不成還有千里眼?”

錢之棟聽了前半段,面無表情,聽了後半段,瞳仁里閃陰鬱的光,咬著牙說著:“是呀,這本將也是不解,我屢次抓了機會,可敵酋總能料敵於事先,難道是有內奸?難道是秦鳳良搗鬼?”

簡渠皺眉:“大帥,可不對呀,我們幾次行動,還是避著秦鳳良,他不應該知道我們計劃!”

錢之棟背著手踱了幾步,見一人進來,吩咐:“你去傳我的令,對秦鳳良的監督加強些。”

等著出去,又說:“簡先生,這事先不論,你說說欽差的反應,是不是在哄騙本帥?”

說著,就將剛才的對話和場景複述了一遍,問:“你覺得怎麼樣?”

簡渠聽了,驚得心一顫,冷汗驀浸出,看了看大帥,感覺到了危險,想了想,口中卻說:“大帥,真對您有芥蒂,他們為何不趁此刻?畢竟您已認罪,完全可以順勢而為。”

“既然沒有這樣做,反安慰大帥您,就說明您立刻救援,讓他們消除了大半疑心。”

“他們應該也不想在戰事緊要的關頭,先起內訌。”

“可似乎有點太容易過關了,是我多疑了麼?”這話合情合禮,可錢之棟還是擰眉,心裡實在是有些不安。
x24685 發表於 2019-8-12 10:07
第一百七十六章不可久留

“只有崔大人喚我過去?”走出帳篷,此時天色更晦暗,沙沙的雪撒落下來,打得簌簌作抖,蘇子籍看了看天色,直接問了親兵。

親兵這次不敢多說,只回了一個字:“是。”

“好,我明白了。”看來,這是崔兆全有什麼事想單獨問自己,需要避開趙公公。

雖說兩個欽差在對付錢之棟、秦鳳良等西南軍將帥時,屬同一個陣營,但在私下里,崔兆全是兵部尚書,正經一甲進士及第,如何會看得起趙督監這樣一個太監?

二人間,必定話不投機半句多。

不過,對於這二人私下官司,蘇子籍沒有興趣,但路過正在紮營的更靠近山寨一片帳篷時,目光微微一凝。

“這是誰的營地,剛才過來時,似乎還沒有這麼多帳篷。”蘇子籍問。

親兵對這個神態就坦然多了:“是錢大帥的先鋒營在此駐紮,您過去時,先鋒營才剛剛紮營,自然不會有這麼多帳篷。”

“原來是錢之棟大軍的先鋒營……”蘇子籍暗想:“將帳篷扎在山寨外,看似是為了彌補之前過錯,對兩位欽差加強保護,畢竟連著錢之棟大帳也設在了這裡,但實際上,何嘗不是一種隱隱的控制?”

“錢之棟看似恭謙,實則狠辣傲慢又多疑,就算一時相信兩位欽差的話,事後也必會更加謹慎。”

“這樣小心,可惜對文心雕龍來說,都是無用。”

心裡盤算著,蘇子籍正從大帳旁路過。

“他就是蘇子籍?”只有以前匆匆見過這個太學生的錢之棟,此時踱了幾步,剛掀開帳簾朝外看去,就這麼巧,正看到了不遠處隨親兵而過的少年。

軍中多煩亂,蘇子籍邁步不緊不慢閒適自若的神態非常顯眼,一下就吸引了錢之棟的注意。

“應該是,雖換了裝束,但讀書人身上的酸儒,可不是換了身衣服,就能掩蓋住。”

大帳內有諸將議事,有個參將也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後咧開嘴回答。

蘇子籍帶秦部兩千人先抵達山寨,救了兩位欽差,使錢之棟救援之功直接打了折扣,錢之棟的諸將,沒有對蘇子籍有好感。

也因此,哪怕是邵思森這樣都很少有著酸儒迂腐,蘇子籍更看起來出色,說話之人還是出言詆毀。

整個帳中,除簡渠,就再沒有一個讀書人,本就文武容易起矛盾,與蘇子籍又有著奪功之仇,自然不會因顧忌簡渠這個“自己人”中的讀書人,而放棄羞辱蘇子籍。

說到根本,就是不服,我們拼了命才得的官身,為什麼讀書人念幾本就有?

簡渠眼中閃過一絲不滿,但因大帥並不制止,只能低首退了一步。

錢之棟如鷹的眸子,死死鎖住身影,等走遠了,這才收回目光,放下帳簾,重新走回上首位置坐下來。

見他這樣,就有將領壓低聲音,提議:“大帥,這蘇子籍不過是個隨員,連品級都無,是不是可以……”

隨後做個抹脖子的手勢。

錢之棟看了一眼,也沒說同意還是不同意,越過幾人,目光直直落在了曾與蘇子籍有過接觸的簡渠身上。

“簡先生,你怎麼看?”錢之棟聲音低沉:“之前你說,這蘇子籍可以拉攏當一內線,大概也沒想到,轉眼立下這等大功吧?”

大功二字幾乎是錢之棟牙縫裡擠出來。

簡渠心裡一凜,忙垂眸,拱手說:“大帥,是我之過,沒有早早察覺到此人狼子野心,但……”

他隨後說:“蘇子籍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出身寒門小戶,也不曾上過戰場,怎麼可能和傳言所言,降服秦部,嚇退敵酋?”

“蘇子籍雖是先鋒,但秦鳳良之子秦茂才是主將,只是兵部尚書是一甲進士及第,比起武將,當然更喜歡讀書人。想必正是因為這樣,才讓蘇子籍佔了首功。 ”

“而秦鳳良有所不滿,就放出了這等風聲。”

“要是我們因此針對這個蘇子籍,就中了秦賊的計,大帥,哪怕衝著救援之功,兩位欽差此刻也必在意蘇子籍,若現在殺他,欽差很容易就會想到是大帥派人下手,這就更得罪欽差了。”

“您實在不喜此人,大可等上一段時間,等這件事平息了,再殺不遲。”

幾個副將參將原本對蘇子籍很敵視,但聽了簡渠的話,又覺得簡渠說的很有道理。

是啊,蘇子籍不過是個隨著兩位欽差來西南的太學生,一個寒門小戶出身的讀書人,既不曾見過大世面,也不曾上過戰場,怎麼可能在戰場上搶了他們的功勞?

說是秦鳳良在背後搗鬼,就立刻信了,這本是他們自己的想法。

大帥跟秦鳳良針鋒相對,二人本是敵對的關係,秦鳳良統帥一軍,秦部在西南也有著勢力,這樣老奸巨猾心腸都黑了的傢伙,才有可能,也有這實力,與大帥爭功。

坐在上首位置的錢之棟,就將帳內幾人的神情看在眼裡,點了點首。

“簡先生,你說的很有道理。”他緩聲說:“這次救援之事,應該就是秦鳳良在背後搗鬼,想要坑我一把,又能讓兒子立功,呵,這對於他來說,的確是一箭雙雕的好事。”

想到金雞口就落到了秦鳳良手裡,他偏偏還沒理由索要回來,臉上的神情就更顯陰沉。

目光再次落回到簡渠身上,錢之棟淡淡一揮手,說:“好了,我也累了,你們且都下去,簡先生,你也先回去,有事我再讓人去喚你。”

“是。”簡渠一拱手,退了出來。

但他走出一段路,回頭去看,卻不見幾個將領出來,不由本來漸漸幹的一身冷汗又沁出,一團冷風挾著雪花襲了進來,吹得簡渠打了個冷顫,遍體生寒。

“難道是大帥對我起疑了?令我出去,才繼續謀事?”

“不,僅僅是我是讀書人,我有功名,天生有些不對路。”

簡渠收回目光,往自己帳篷而去,心中卻想起了當日,自己考取了舉人,欣喜若狂時,大帥的那一絲神色。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大帥的神色讓人發寒。”

“也是,我沒有中舉前,大帥是親而近之,我中了舉,大帥是重而厚之,但無形中有了隔膜。”

“是呀,不怪大帥,剛才聽見了大帥與欽差的對話,明明自己立刻想到了大帥當局者迷,這欽差的話,粗看去親,細看去疏,推敲起來令人不寒而栗,讀書人要殺人,多半這樣先瓦解戒心。”

“但我卻不敢說,說了,不但欽差要殺我,就連大帥也要殺我。”

“這略遠了,錢之棟為人狠辣,若失去信任,哪怕只是心中存疑,怕都不會留下隱患。”

想到曾經也有過共事同僚,在失去了大帥信任不久就出了事,因為是幕僚,並不算檯面上的人,就算毀了容,後來病逝了,也沒有引起波瀾,可有同樣身份的簡渠,此時心裡越想越怕,已有了去意。

“看來此地不可久留了啊。”
x24685 發表於 2019-8-13 12:38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而厚之

  蘇子籍又進了山寨,沒被領去大廳,而轉去了大帳。

  帳篷外面圍一圈甲兵,見他過來,掀開帳篷的親兵低聲提醒:「大人一直在等著蘇公子您。」

  蘇子籍點首,走了進去。

  崔兆全此刻背著手,面朝裡站著,不知道在想著什麼,聽到聲音,這才轉身。

  「你來了,坐。」

  跟著進來的親兵,忙將圓凳搬過來一個,蘇子籍道謝就坐了。

  崔兆全這時也坐下來,看著蘇子籍,直接問:「其實,有一件事,老夫一直都想問你,你與趙督監趙公公,是不是舊識?」

  沒想到崔兆全突然問起了這事,蘇子籍心中一嘆,知道崔兆全還是起了疑心,以此人的權勢,真想查一些消息,回去自能查到,他也沒必要為了這種事去隱瞞說謊。

  「是,學生以前在省院時,曾見過趙公公。」

  說著,就略過事關自己身份的細節,把一查便能查到的情況一一說了。

  「廣陵省……是了,那時是去過廣陵省……」崔兆全回想了一下,恍然點了點頭。

  看這樣子,似乎信了蘇子籍所說,又簡單說了一下清剿馬隊的事,對此也是持贊同態度。

  「難得趙公公信任你,竟留了一個皇城司百戶連帶著郡兵聽你差遣,馬隊的事,我都已聽說了,這事你做的對,幾支馬隊大膽妄為,沒有及時剷除,恐怕現在就成了隱患。」

  「學生也只恰好收到了百戶的情報。」蘇子籍說著。

  「你對現在的情況有何看法?」崔兆全也不說信還是不信,問著。

  蘇子籍不假思索回答:「西南一百七十寨,學生讀了資料,本來就覺得奇怪,雖說它們是一族,可這一族水分很多,彼此矛盾也很大,年年都有衝突和鬥毆的事。」

  「為什麼就恰在這幾年,聯合起來,成為一體?」

  「你是說,有人支持?」崔兆全皺眉盯著蘇子籍:「你說詳細一點,到底是何人支持?」

  蘇子籍搖頭:「學生只是見習,哪知道內情,而且檔案也有限,不能詳細,只不過根據常情思量一下就知道,這有點不尋常。」

  崔兆全微微仰臉想想,似乎確實是這樣,又說:「或者就是西南這些山寨,恰逢了時運,有一族之主而出。」

  蘇子籍笑笑:「大人說的是,就算是普通人家,逢了運數,也能飛黃騰達,何況一族呢?」

  「只是哪怕有氣數,也得盡人事。」

  崔兆全認可這話,儒家就是這個,聽天命,盡人事。

  蘇子籍的話就漸漸冷峻:「歷史上有二代而亡之天下者,能得天下,豈能沒有天命,二代而亡,固是福薄,又何況不是人事不濟呢?」

  「敵酋就算應了些氣數,二年半打下來,山寨沒有得好處,只是死人,最近山寨更是降了二十餘,打開了缺口。」

  「這次襲擊,要是得勝,還能挽回一二,現在中途潰退,打了敗仗,折損不小,怕威信又是大大下跌,很難控制了。」

  「依我看,這敵酋出路不多,學生覺得,他怕是會乞降。」

  畢竟在來西南前就打了兩年了,西南已有了議和的意思,這次想要活捉欽差,未必不是為了給議和增加籌碼。

  以敵酋的實力,總不可能殺入京城吧?

  既打不過大鄭,拿了足夠好處回去,同樣也不算白打了兩年,對內部也有了交代。

  崔兆全其實也這麼想,看著面前少年,忍不住又問:「乞降的話,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學生不過是隨員,並無這方面經驗,不敢妄言。」蘇子籍雖有想法,還是謙虛了一句。

  崔兆全一揮手:「哎,你何必謙遜?我問你,你回答就是。」

  蘇子籍就說:「可以接受賊軍的乞降,畢竟打了兩年多了,朝廷也希望早日結束戰事,皇上更是期盼捷報。」

  「但不能全部接受。」

  崔兆全嚯然起身悠了幾步,半晌才說:「哦?說說看,這不能全部接受,是怎麼不接受法,接受乞降,又是怎麼接受法?」

  蘇子籍回答:「首先,就算敵軍乞降,也不能任由敵酋主動,我軍可接受和談,與之扯皮,這理由很自然,我們不能自專,必須請示朝廷麼,等於理直氣壯的諒著敵酋。」

  「同時繼續派出使者,和真心歸降山寨接觸,接受它們的投降。」

  「等所有願意投降的山寨都降了,剩餘的就是不肯降的山寨,這時可送信給敵酋,說聽聞某個山寨是鐵了心的反賊,又染了官兵的血,我們不能不給朝廷,給官兵一個交代。」

  「和談可以,只要敵酋殺了這山寨寨主,我軍就可接受。」

  「反之,不願殺了反賊,就說明不是真心投降,就沒有誠意,讓我方怎麼向朝廷交代?」

  「相信到了那時,大勢已去,敵酋必會妥協。」

  崔兆全聽了,心中吃一驚,思量著喟然一嘆,說:「具體計策,我會考慮,你先回去吧。」

  隨後讓蘇子籍退下。

  蘇子籍遠去,行了幾步,回首看了大帳一眼,不由一嘆,連聲:「可惜,實在可惜。」

  先前崔兆全當自己是子侄看待,可所謂親而近之,現在是重而厚之,別看重視增加了,卻有無形的隔膜。

  蘇子籍雖然不知道,只隔了幾百步,就有一個認識的人,和自己發出一模一樣的感慨,但也搖了搖頭,再行了幾步,就聽遠處發來了喧鬧,仔細看去,是一個個馬隊,馱著東西進來。

  「噫,前面發生了什麼?」隨便抓了個人問。

  這人就說著:「聽說快過年了,是西南不少馬隊,自發運貨給我軍,貨物很便宜,大家都很高興。」

  「哦,想不到殺了四支馬幫,結果嚇的別的馬隊都連忙討好。」蘇子籍目光一轉,就在馬隊裡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正是野道人,不由浮現出一絲笑容。

  再行了一段時間,果然聽見吆喝聲,接著有人問:「公子,快過年節了,可曾要買些年貨?」

  「當然要了,去我帳內說說,你有什麼貨色?」蘇子籍說著,心裡一安,終於又匯合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13 12:40
第一百七十八章 此計甚妙

  不說蘇子籍感慨,此人告退之後,崔兆全在帳內轉著,蹙眉喃喃:「這計策意在借刀殺人?不,是為了挑起反賊內亂……難道蘇子籍真是這用意?」

  雖然這計策這樣想,已經算很好了,但鑑於蘇子籍的表現,崔兆全疑心,這條計策必不會只是這麼簡單。

  「可惜,雖是良才,卻與趙公公太近,不是安分人……」蘇子籍的話,雖打消了崔兆全一部分顧慮,可並沒有讓其完全去了疑心。

  就憑蘇子籍能得了趙公公的信任,讓這個素來狡詐的首腦太監專門留下一個皇城司百戶,只為了配合蘇子籍的行動,就能看出二人的關係,應該不止是曾經見過一面這麼簡單。

  「趙公公只忠於皇上,這一點,老夫應該不至於看錯。」

  「蘇子籍能得他信任,應該也不會屬於齊、蜀王的任何一派。難道,這是趙督監在為皇上栽培的夾袋,蘇子籍就是相中的人才?」

  「這樣想,還算合理,蘇子籍也當得趙公公這樣費心拉攏。」

  「只是這樣的話,就失了正道,原本我還想拉攏培養一番,現在想來,論品性,還不如邵思森。」

  「到底小門小戶出身,太過急功近利了。」

  心思百轉下,崔兆全索性就讓幾個親兵進來,吩咐去喚了一個幕僚及兩個靠攏的偏將。

  等這些人走了,想了下,崔兆全又喚來一個親兵,說:「你去喚邵思森過來。」

  「是!」親兵也出去。

  「既然同出自太學,一同被人陷害,或許邵思森除了讀書,也有別的才華,倒可以試一試是不是可培養。」崔兆全暗暗想著。

  而此時,邵思森因負傷,正與傷兵一同住在沒有損壞的廂房裡,雖然也有透風,但相比於帳篷已保暖了一些。

  親兵過來喚他時,邵思森正百無聊賴坐在榻上捧書看,因肩受傷,一隻胳膊跟著疼痛,不好隨意動彈,所以是單手拿書坐著翻閱。

  「邵公子!」親兵在門口喚著:「崔大人請你過去一趟。」

  欽差相請?

  邵思森立刻就將書卷一掩,從榻上下來:「我這就過去。」

  哪怕是傷口疼痛,他也沒忘了禮儀,先換了身沒沾染上藥味的衣裳,這才過去。

  等邵思森到了崔兆全大帳,早來的人已是等候一會了。

  這些人都忍不住打量著這個年輕讀書人,不明白為什麼尚書大人議事,還叫了這一位。

  就算是看重太學生,也該請蘇子籍,起碼蘇子籍剛剛立下功勞,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而這位毛糙的沖上牆,說是斬了二個賊兵,實際上為了救援,反死了自己方面五個士卒。

  「你傷還未好,不必多禮,先落座。」崔兆全見邵思森咳嗽著還要行禮,伸手制止了,並讓人又搬了一把墩子過來。

  人既已到齊了,崔兆全開口:「喚你們過來,是想說一件事。」

  他拍了拍放在面前一封信,「剛才有人射了密信進來,雖沒有抓到射箭之人,但這信倒有些意思。」

  「賊酋想降了。」崔兆全這句話,就像是向湖中扔了一塊石頭,立刻讓在場的人心情騷動起來。

  他咳嗽一聲,掃視著在場的人,問:「你們覺得,這事應該如何處理?」

  跟來的幕僚叫陳和,這時遲疑的問:「如何能證明這不是陷阱?賊酋素來狡詐多端,投降未必是真心。」

  一人讚同:「我也有此疑慮,恐這又是一計,只為了拖延時間!」

  「但也可能是賊酋被打怕了,之前他們幾乎是破釜沉舟設下陷阱,既沒得逞,又損失了這些人,焉知不是真心想降?」有人持不同意見。

  「打了兩年多,大鄭這樣富強,朝廷也都疲了,賊酋不過爾爾,難道還會比我大鄭有更多兵力與糧草?」亦有人跟著贊同。

  崔兆全眼看著這討論,竟朝偏題的方向疾馳而去,忙將話題重新拉回來。

  「且不說真假,我只問你們,就當投降信的確是真,此事該如何處理?」

  「咳咳!」邵思森的傷勢不算重,哪怕肩仍痛著,還有些受寒,時不時咳嗽,但看起來面色還不錯,他猶豫著,開了口:「大人,學生倒覺得,就這樣接受了最好。」

  「說說看。」崔兆全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邵思森便繼續說:「朝廷早就盼著戰事結束,之前議和,應是條件沒談妥,或者說是賊酋不肯以投降名義議和。可眼下,賊酋顯然是服了軟。再打下去,誰都熬不住了,不如趁此機會,了結了戰事。」

  「賊酋沒什麼眼界,所圖的也不過就是官位或金銀,若請朝廷施恩,給予恩典,哪怕只是給他封個國公,想必就已能安撫住,令他感恩戴德。」

  「而有了這爵位,就勢必會有所束縛,官府可徐徐治之,百姓歸心,到時,自然就反不了。」

  這話乍一聽似乎有些道理,可問題是,邵思森口中沒什麼眼界的賊酋,卻是能拖了西南軍兩年多,一度讓大鄭皇帝都很頭疼的人物。

  這樣的人物,怎麼可能真滿足於一個爵位、少少恩典,就感恩戴德?

  就算能令其安穩一兩年,甚至三四年,只要賊酋養精蓄銳,緩過這口氣來,必會再反。

  崔兆全聽完邵思森的話,不由得心中有些失望。

  見在場的幾人無人能說到點子上,他不再詢問,而是將蘇子籍之前給出的計策,用自己口吻說了出來。

  「先繼續和想降的山寨接觸,接受投降,等沒有人降了,我再告之賊酋,讓他奉上一個鐵了心與大鄭為敵的寨主人頭,才許賊酋投降,你們覺得如何?」

  帳內的幾人中,幕僚陳和,算是腦子轉得快,被崔兆全的話一點,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他驚喜說:「大人,此計甚妙啊!」

  見別的偏將,甚至邵思森都在思索,他立刻就當仁不讓拍起了馬屁。

  事實上,也不算是在拍馬屁,本人也的確心中讚歎這計,覺得雖狠辣,卻十分有效,甚至可以永絕後患。

  「大人,您這計策若是實施,或可令西南再無憂患!」

  「只憑這一計策,論軍略,您就已勝過錢帥和秦將軍了!」
x24685 發表於 2019-8-13 12:41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收網

  見周圍人不懂,而崔兆全坐著並沒有阻止解釋的意思,陳和就有意賣弄,當然,更多的是為了顯示崔大人的英明。

  陳和清了清喉嚨,說:「西南總有一百七十寨,現降了二十餘個,剩下雖然看似數量頗多,但卻跟著賊酋屢屢受挫,襲擊不勝,可所謂士氣低迷。」

  「現在我軍不僅僅有金雞口,還扼守餓狼嶺,現在甚至無需進攻,只這麼圍著山,露出不降就不撤軍的意思,就使其困在山區,斷了外援,現在天寒地洞,這如何受得了?必會有更多山寨乞降。」

  「就算敵酋不妥協,一百七十寨中,至少還有三四十個山寨會降,到時總有七十寨站在我方,敵酋大勢已去了。」

  「而剩餘的一百個寨子裡,真正鐵了心與大鄭作對,大概不超過一掌之數,其中火炎寨的寨主曇陽,祖上曾與太祖敵對,一族都被斬殺大半,對大鄭的仇恨,絕不是金銀爵位能消除,更忠於賊酋,只要賊酋殺了他,必會使山寨進一步分化。」

  「想想,敵酋自己殺了忠心耿耿之寨主,別的山寨怎麼想,忠勇將士怎麼想?只怕鐵一樣的石頭都變成了散沙。」

  「到時,降和不降的山寨彼此對立,賊酋又殺了忠臣,就算許降,賊酋得了封賞,有了爵位,有了喘息之機,再也難號令山寨,不僅如此,還會多上不少潛在敵人。」

  「它們自己內亂不休,互相仇視,官府再拉一派打一派,西南可就太平了。」

  說到這裡,陳和真心誠意的朝崔兆全一拱手,語帶欽佩:「只聽大人一說,就足讓屬下茅塞頓開,您這一計,足以安邦!」

  別人聽了,都紛紛沉思、稱讚。

  邵思森心中驚嘆:「不愧是兵部尚書,哪怕並不是將帥,之前更有冒進一事,但說到計策,依舊令人折服。」

  崔兆全被陳和這通馬屁拍得,臉上微微發熱。

  他其實沒有想得這樣深,更無意將這計策當做自己,但陳和已這麼說了,他也不好當場再解釋。

  不然,不僅是自己尷尬,陳和尷尬,聽到看到了這一幕,也會尷尬。

  崔兆全裝成全盤都是自己所想,輕咳了一聲,問:「陳先生解釋的,正是我的意思,你們覺得這個計策如何?」

  「欽差大人英明,我等唯有俯首聽令了。」這次,無論幾個偏將,還是邵思森,都一起拜下,心悅誠服。

  「……」這次議事對崔兆全來說,越發肯定了這計策,尤其陳和的解釋,更讓他覺得,蘇子籍深思熟慮得不像是十幾歲的少年郎。

  「難道這世上,果真存在天生將星?」

  讓這些人退下,看著邵思森時不時咳嗽一聲走遠,他忍不住感慨。

  「同樣都是太學生,邵思森在太學也算是有才名,跟同是太學生的蘇子籍相比,差距竟那樣大麼?」

  「可惜,心術卻有些不正,反不如邵思森可培養!」

  帳內靜極了,外面落雪沙沙聲,爐子上水壺噝噝聲都清晰可辨,野道人才聽完了這些日子的經歷,不由蹙眉。

  「你有話,就直接說罷,難不成你我現在還有顧忌不成?」蘇子籍看了看不語的野道人說,還給斟了茶。

  野道人謝了,品了品,才說:「雖說舉大事不拘小節,可公子這二次行事,是不是……」

  「是不是鋒芒畢露了些,反惹得欽差猜忌?」蘇子籍接口就說著。

  野道人尷尬一笑,目視蘇子籍不語,蘇子籍喝著茶,說著:「其實我也是沒有辦法,首先,我的確想給朝廷作點事,早日平息這西南之禍。」

  「你不清楚,其實蜀、齊兩王已經開始插手西南了。」

  野道人聽的一驚,還是沒有說話。

  「西南再打下去,怕不僅僅朝廷會拖累,還讓蜀、齊兩王插手兵權,這就不是朝廷之福。」

  更不是自己的福氣,蜀、齊兩王現在都是黨羽豐滿,只是還不能大規模染指兵權,別的地方不知道,要是再染指西南兵權,自己就死無噍類了。

  見野道人聽的專注,蘇子籍又說著:「而且,趙公公、崔尚書都不是完人,雖都會向皇上報告,但豈會一字不改,全數說是我的計謀?」

  「這豈不是說自己無能麼?」

  「你覺得兩位欽差,會這樣純臣?」蘇子籍在純字上重重咬了下。

  「依我看,未必,趙公公是皇上家奴,太監也不可憑功封侯,因此可能說的多些,而崔尚書,能說三成就算不錯了。」

  這樣一想,蘇子籍的鋒芒就沒有那樣顯眼了,野道人莫名一鬆。

  「不僅僅這用意。」蘇子籍感慨:「我豈不知,文學勝、品德勝,才是王道,可我現在還沒有入場,要是不顯眼,怕泯於眾人。」

  「就得顯些鋒芒,才有資格當棋子。」蘇子籍感慨,要不,自己說不定連牽制蜀、齊兩王的資格也沒有。

  「現在時機差不多成熟了,我交代你一個任務,就是在秦部和錢部,找些脾氣爆炸,地位敏感,又品級不高的人。」

  「找到了,匯報給我!」蘇子籍眸子浮出殺氣。

  「是,公子!」野道人心一凜,立刻應著,公子這是要收網了麼?

  卻見蘇子籍說完這句,似乎不想說這些,轉了話題:「新年快到了,聽說不悔寫了信給我,你帶來了麼?」

  「是,帶來了。」野道人取出一封信,給了蘇子籍,蘇子籍打開細細看了,燭光下,眼神漸漸溫柔。

  京城

  又一場雪洋洋灑灑落下。

  葉不悔自從京中戒嚴起就很少再出門,偶有出門,也必有方小侯爺的人跟著,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無事她就只待在居士院的獨門小院裡,從窗口向外望著天空,看著飄落的雪,發著呆。

  「已是快過年了,夫君你現在又在做什麼?有沒有穿暖,是否適應西南的氣候?」

  「聽說西南氣候,冬日十分難熬,我讓你帶去的衣裳,可能禦寒?」

  「小白這隻狐狸,在這冬日裡跑去西南,又是否能適應氣候?」

  「夫君,昨夜我又夢到了你,卻不是夢到你離開,而是夢到你歸來,當時在夢裡十分歡喜,可醒來發現只是一場夢,心情越發悵然。」

  「不知道,寫的信你可收到,怕戰事頻繁,你也無法帶信回來……」想到這些,葉不悔再次嘆了口氣。

  索性將做了一半的衣服拿過來,藉著窗外的光,慢慢縫起來。

  這是她每日會做的事,除了讀棋譜,自己與自己對弈,就是在這雪天,於屋內給蘇子籍跟小狐狸縫製衣服。

  明知道他們新年時必不能歸,可這新衣服,她卻仍固執一件件做了。

  就好像,只要這樣,就可以讓他們盡快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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