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5869


【小說書名】:閑唐

【作者概要】:春溪笛曉,女,晉江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歷史穿越

【內容簡介】:

  史官採訪唐初諸位大佬:你們和李元嬰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你們覺得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魏徵:無恥之徒!

  房玄齡:無恥之徒!

  孫思邈:無恥之徒!

  李二陛下:我最無恥的弟弟。

  李元嬰:你們聊,我先走了。

【其他作品】:《深深》、《玩宋》、《愛財如命》、《總裁,別鬧!》、《幫主夫人的野望》、《隨身系統在九零》、《小侯爺[星際]》、《朕就是這樣的漢子[快穿]》、《百獸爭鳴》、《一品駙馬爺》、《小牧場》、《喵相師》、《重生之瓷來運轉》、《三流寫手的憂鬱》、《合久必分》、《狐假虎威》、《總裁總是想演戲》、《廢柴千萬不要有異能》、《寵冠六宮》

本帖最後由 joanna098 於 2019-7-11 00:3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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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08
第一章

  貞觀十三年的夏天來得很早,才到三月中旬,天氣已帶上些暑熱,朝中上下正在張羅著前往九成宮避暑事宜。

  太極宮營建時是尋高人看過的,從風水上看地勢極好,可論起住人的舒適度來卻不行,它地處低窪,夏天悶熱潮濕,健健康康的人還好,像李二陛下這樣常年征戰、身有舊疾的人夏天根本住不了

  是以登基後這十三年間,李二陛下時不時會帶上群臣一塊去九成宮那邊度過難熬的夏天。後宮及宗親之中自然也有不少人會跟著一塊去,不過今年這些人裡頭又有一個特殊的小孩李二陛下的麼弟李元嬰。

  提起李二陛下這位麼弟,許多人肯定都要皺眉頭,因為這小子在他還沒曉事的時候就幹過不少混帳事

  這要從李元嬰出生的時機開始說起。

  李元嬰出生於貞觀四年,已經是李二陛下登基的第四年。

  之所以稱李二陛下為李二陛下,是因為李二陛下排行老二。他上位的過程在後世非常有名。那是某個風和日麗的清早,他帶著人埋伏在玄武門殺了他哥和他弟,讓渾身是血的猛將尉遲敬德去和他爹商量說「您看都這樣了,咋辦好呢」他爹一聽,沒得辦法了,只能順勢立他為太子,過幾個月直接禪位給他,乖乖當太上皇去。

  李二陛下用了幾年把朝中上下都收拾停妥了,終於客客氣氣地請仍住在太極宮的太上皇遷居大安宮。

  大安宮原本不叫大安宮,叫弘義宮,是太上皇當初賜給李二陛下的宅邸。到這一年風水輪流轉,當年你賜給兒子什麼樣的府邸,現在你就住什麼樣的宅子

  李元嬰就是在太上皇搬進大安宮後出生的。

  太上皇退位這幾年不問政事、沉迷酒色,兒子女兒生了不少,貞觀四年他已經六十四歲,竟還得了李元嬰這麼個麼子

  人總是偏愛麼子的,太上皇也一樣,他在世時一直如珠似寶地疼愛著李元嬰。怎麼個疼法連李元嬰拔了他鬍子,他都能閉起眼睛吹噓「我兒真聰明」

  李元嬰就這樣被慣著長大,太上皇的鬍子他拔過,李二陛下的鬍子他拔過,裴寂那些大臣的鬍子他也拔過更過分的是,有次大宴之上他還曾悄悄解開李二陛下的金腰帶,等李二陛下起來向群臣祝酒,所有人都聽到哐當一聲,李二陛下的腰帶掉啦

  總之,李元嬰這小子從小混帳到大,只有太上皇覺得他哪兒都好,賊聰明賊可愛。

  前些年太上皇臨去時,還殷殷地將自己的寶貝麼子託付給李二陛下,讓李二陛下千萬要好好待他。

  李二陛下能怎麼辦,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那會兒李元嬰才五歲,又沒趕上貞觀五年那波封王,李二陛下便將他接到太極宮中撫養,讓他跟著李治他們一塊讀書識字。

  李二陛下平日裡對小孩純粹是養貓養狗的態度,平時由專人照看著,想起來才召到跟前逗一逗,自然也不會對李元嬰太上心。

  這回要去九成宮避暑,兒女們的表現卻有點出乎李二陛下的意料。

  首先是兕子興衝衝跑來和他說「父皇,能不能帶上麼叔啊」

  然後是城陽羞羞怯怯地來和他說「父皇,能不能帶上麼叔啊」

  再然後是衡山奶聲奶氣地來和他說「父皇,能不能帶上麼叔啊」

  接著李治也鼓起勇氣跑過來和他說「父皇,能不能帶上麼叔啊」

  李二陛下覺得,這事不一般。

  這幾個孩子都是他與長孫皇后的嫡出子女,平日裡比其他皇子皇女更受厚待,可不是一般人能指使得了的。李二陛下按兵不動地讓人把李元嬰的名字添加到隨行名單之中,準備好好觀察觀察這弟弟。

  入了孟夏,朝中上下也都收拾好行囊,齊齊往九成宮出發。

  九成宮也是隋朝時建的宮殿,當時叫仁壽宮。李二陛下登基後表示這仁壽宮拆了太浪費,自己修避暑行宮又費錢,乾脆修整修整拿來避暑算了

  一輛緊跟在御駕後的馬車裡頭,幾個小屁孩正興奮地圍坐在一起閒聊。為首的人正是年方九歲的李元嬰,他天生一副好皮相,眉目俊秀,唇紅齒白,聲音更是朗如清泉,聽著很是討喜「據說重修完後九成宮缺水,皇兄和皇嫂在裡頭溜達一圈,發現有個地方異常濕潤,拿東西戳了戳,戳出了泉水來。皇兄非常高興,叫魏征寫了篇九成宮醴泉銘,並叫歐陽詢謄寫出來刻碑紀念」

  晉王李治道「對,這事我聽說過。歐陽率更的字寫得特別好,我們平時也有臨寫他的字」歐陽詢時任太子率更令,所以李治稱他為歐陽率更,至於李元嬰的稱呼,大夥早就已經不強求,他能記住名字就不錯了

  李治名義上是李元嬰的侄子,年紀卻比李元嬰還要大兩歲,比李元嬰要老成多了。

  李元嬰過去的胡作非為給人印象太深,因此每個人對他的要求都很低讀書,能識字就好,絕不要求讀懂內容和寫文章;寫字,會寫個名兒就好,絕不要求他能寫出多精妙絕倫的書法。至於騎射琴棋之類的,愛學不學,隨他高興。

  李元嬰愉快得很「是你要臨,我可不用臨。」

  李治聽李元嬰懶得這麼理直氣壯,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李元嬰繼續拉著李治他們討論遊玩計畫。他並非隨口提起這九成宮醴泉銘,而是接到個新任務掃描九成宮醴泉銘

  這也是李元嬰願意舟車勞頓離宮避暑的原因。要知道這年頭出行難,一難難在路不好,二難難在車糟糕,這一路走來顛得他屁股疼如果不是要做任務,誰樂意出遠門呢

  提到任務,就要提及李元嬰幾年前的一番際遇。

  那年冬天大雪,李元嬰閒著無聊想玩點新鮮的,把一個瞧不順眼的內侍攆出去叫人用雪埋了別人在外面埋,他抱著暖爐哈哈直笑。

  當時他娘柳寶林又驚又氣,叫人把那內侍從雪裡挖出來,又拉他進屋狠狠教訓一通。

  他不服氣,反駁道「我不過叫人略施小懲而已,看他還敢不敢再不敬母親」

  他娘就抱著他哭了起來,說「兒啊,你耶耶去了,你不可再像往日那樣任性。」

  耶耶聽著像爺爺,實際上卻是時人對父親的稱呼。

  李元嬰對生死之事還很懵懂,不太明白「耶耶去了」是什麼意思,可看柳寶林哭得那麼傷心,他只能乖乖保證再不做那樣的事。

  到了夜裡,李元嬰還在氣悶不已,翻來覆去睡不著,直至下半夜才昏昏沉沉地進入夢鄉。

  就是在這時候,李元嬰腦中出現了一個稀奇的任務系統,名字非常霸氣萬界圖書館。

  更奇異的是,明明從來沒見過更沒學習過,李元嬰居然能看懂裡面的文字、聽懂裡面的語言。稍稍瞭解一下「圖書館」是什麼玩意,李元嬰對它就沒了興趣,書而已,無論他爹還是他皇兄都多得是。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李元嬰都沒理會過這個萬界圖書館,畢竟這圖書館還說他許可權不夠,要做任務才能打開,誰要費那個勁啊

  直到有一次系統讓李元嬰試吃了一顆巧克力糖果,並表示要是他覺得好吃就去做任務,任務完成可以給他獎勵一包李元嬰才勉為其難地在巧克力糖果誘惑下,找侄子李治借了一卷書,辛辛苦苦地把它讀完。

  即便有巧克力糖果當誘餌,李元嬰還是不太愛讀書,三年過去都沒錄入十卷書畢竟他又不缺吃喝,系統老用巧克力糖果引誘他,吸引力是會下降的

  這次,系統表示只要他找到九成宮醴泉銘把它掃描進系統裡,就給他一大瓶可樂。

  可樂,後世稱為肥宅快樂水,聽著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李元嬰試喝過了,確實很快樂

  而且這個任務非常簡單,說是掃描,其實就是他用眼睛去看一看,系統自然會接收到掃描件。

  比對過任務的付出和收穫之後,李元嬰決定去九成宮溜達一圈,順便也跟著避避暑。

  李元嬰只用了幾個巧克力糖果,就成功說動小夥伴們去求李二陛下帶上他。接下來只需要和李治他們一起去觀摩一下九成宮醴泉銘,立即可以獲得一大瓶可樂

  輕鬆

  快樂

  美滋滋啊美滋滋。

  李元嬰心情大好,和小夥伴們開起了小小的故事會,講童話故事給侄子侄女聽。前段時間為了樹立身為叔字輩的威儀,李元嬰還辛辛苦苦地讀完了一卷論語,和系統換了本王爾德童話拿來顯擺

  據系統說,這本書裡頭的故事絕對是這個時代沒人聽過的,而且都是些非常溫馨美好、老少鹹宜的童話,在後世流傳度很廣、很受歡迎。

  李元嬰信了,有板有眼地給晉陽公主她們講了起來。

  皇家車駕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在陽光明媚的午後抵達九成宮。

  李二陛下記掛著自己幾個年幼的兒女,遣人去把李治他們帶過來。

  要說這麼多兒女之中李二陛下最寵愛誰,那肯定是晉陽公主無疑。晉陽公主小名兕子,年紀雖小,模樣卻越出落越像她母親長孫皇后。長孫皇后去後,李二陛下悲痛不已,時常把兕子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出發時李二陛下本來也想讓兕子和自己同坐一車,兕子卻提出要跟李元嬰坐一塊,因為李元嬰要給他們講故事。

  李二陛下很好奇李元嬰到底給他們講什麼故事,吸引力居然這麼大

  他這麼弟什麼時候有這種能耐了

  李二陛下這邊正想著自己的混帳弟弟,那邊他派去的人也把兕子幾人帶來了,只是這四個兒女除了李治之外,剩下三個竟都哭成了淚人兒

  兕子一見李二陛下,更是直接撲進李二陛下懷裡,再一次傷心地大哭起來。

  李二陛下登時怒了「雉奴,誰欺負你妹妹了」

  李治猶猶豫豫地說「沒有,是麼叔給我們講了個故事。」

  李二陛下不信,追問「什麼故事能把兕子她們全弄哭」

  兕子這時候擦了淚搶答「是快樂王子」她抽噎著說,「快樂王子和小燕子都好可憐啊小燕子的朋友還在很遠很遠的遠方等著它呢,它卻去不了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08
第二章

  李二陛下一手抱著兕子,一手牽起年紀最小的衡山公主,帶著所有人入九成宮休整。

  李元嬰見李治他們被李二陛下叫了去,本想一個人偷溜去觀摩九成宮醴泉銘,沒想到才踏出幾步就被兩個禁衛攔住了。

  兩禁衛說是李二陛下有令,讓他乖乖跟著大夥一起走,隨時等候召見。

  李元嬰這才曉得他這個二哥看似把他給忘了,實則特地派了兩個禁衛來盯著他

  太欺負人了,他又不是那種愛惹是生非的人

  可惜打又打不過,溜又溜不走,李元嬰只能乖乖地跟著大隊伍走。

  一路上,李二陛下已經聽完兕子給他複述的快樂王子。故事確實是好故事,但李二陛下不是小孩子,他能聽出故事裡藏著一些不屬於孩子世界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像兕子一樣真情實感地為一隻鳥和一座雕塑傷心。

  李二陛下對兕子一向很有耐心,哄道「最後天上來的使者不是把它們帶到天上去,讓它們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嗎」

  兕子環抱住李二陛下的脖子,把腦袋抵在李二陛下頸邊,嗓兒還是有點哽咽「可我還是好難過那些人都太壞啦,竟然還把快樂王子扔進爐子裡」

  李二陛下又好言哄了一會兒,才讓幾個兒女分坐兩旁,喚人去把始作俑者叫來。

  李元嬰正琢磨著要不要叫人去給自己張羅飯菜呢,聽到李二陛下叫自己過去,馬上摸著餓癟的肚子跑去見李二陛下。他一進門,了不得兕子她們都在,還齊刷刷地看著他

  李元嬰上前朝李二陛下行了禮,沒等李二陛下發話就乖乖巧巧地坐下,積極地問「皇兄您餓不餓唉,都過了吃飯的點了,您是不是還沒用飯啊您日理萬機,每日辛勞,可不能不吃啊」

  李二陛下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子是想蹭飯來著。李元嬰好歹是他麼弟,還勉強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李二陛下也不省他一頓飯,叫左右去讓人張羅飯食。

  吩咐完了,李二陛下才轉向李元嬰「你在路上給兕子她們講了個故事」

  李元嬰想起三個小侄女對著他哭的恐怖畫面,心有餘悸,趕緊推鍋「這些故事都是一個叫王爾德的人寫的,和我沒關係」

  有不少人投訴過李元嬰上課不專心、專門搞事情,李二陛下對李元嬰的學業水準心裡有數,自是知曉他不可能自己想出這樣的故事。聽李元嬰用的是「這些」,李二陛下來了興致「還有別的吧你再給兕子她們講一個。」

  兕子一聽,馬上忘了剛才哭得多慘,兩眼亮晶晶地望向李元嬰,只差沒在臉上寫上「我要聽故事」

  李元嬰雖然才九歲,人卻鬼精鬼精,每次說要給兕子他們講故事都是先漫天開扯,吊她們半天胃口才會給她們講一個畢竟,王爾德童話可是他辛辛苦苦念完一部論語才換來的一聽李二陛下一句話就想掏出王爾德童話的第二個故事,李元嬰不樂意,當場摸著肚子耍賴「皇兄我餓啦,我肚子一餓就什麼都記不清」

  這時兕子的肚子應景地咕嚕咕嚕響。

  兕子向李二陛下撒嬌「父皇,我也餓。」

  李二陛下看了李元嬰一眼,說道「已經叫人去張羅了,既然你們麼叔記不清,不如你們先把麼叔給你們講過的故事給父皇講講」

  兕子四人都積極回應,你一個我一個地複述起來。

  李元嬰繼續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

  他覺著自己給兕子她們講故事好像沒什麼不對,都是聖賢書裡寫著的呢,不慌

  要知道萬界圖書館一開始錄入圖書可不如最近出現的掃描任務輕鬆,必須要他讀完讀懂才合格,為此李元嬰這三年來也讀過幾本書。本著讀完的書不能浪費的原則,李元嬰又從這些書裡摘出一些典故編成簡單易懂的小故事講給兕子她們聽,怎麼看這事都沒毛病

  李元嬰這邊心大地等著蹭飯,李二陛下那邊卻越聽越驚訝。

  李二陛下戎馬半生,該讀的書卻沒少讀,李元嬰講的這些典故他也都讀到過。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楚想要像李元嬰這樣深入簡出地把這些典故當成故事來講、並且讓兕子和衡山這兩個才五六歲的小孩輕鬆複述,絕非易事

  飯菜很快送了上來,李二陛下示意開飯,幾個小孩都沒拘著,和往常一樣開開心心地吃了起來。

  李二陛下吃得快些,停箸後看著李元嬰陷入思索他這個麼弟是不是有意藏拙

  李二陛下轉念一想,又否決了這個猜測他這麼弟真要有那麼深的心思,哪會輕易在兕子她們面前露餡。

  最有可能的是大夥都先入為主地認為這小子頑劣無比、不堪造就,所以沒有人用心去教導他。就連他這個兄長,也沒注意到弟弟有這樣的好天分

  李二陛下仍是按兵不動,等幾個小孩都吃飽了,才讓李元嬰再講一個故事撫慰撫慰兕子她們的情緒。

  李元嬰想了想,覺得自己蹭了頓禦膳不算虧,便也不再推搪,娓娓地給李二陛下他們講了個新故事。

  這個故事也很溫馨動人,叫小公主的生日,講的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公主馬上要過生日了,底下的人為了讓小公主高興,特意買下一個長得特別醜、被父母視為累贅的小男孩為小公主獻舞。小公主果然被小男孩滑稽的舞姿逗笑了,取下發間潔白的玫瑰花扔給小男孩。

  李二陛下聽完這一段,贊許地點點頭,覺得這個故事雖然平淡了點,但也算不錯,至少教兕子她們不要以貌取人,世上任何人都有他們存在的價值

  李元嬰停下來抿了口水,才繼續往下把故事說完。

  那小男孩誤以為小公主喜歡自己,一心闖入宮中向小公主表達自己的心意,結果在途中發現一面鏡子。小男孩家裡窮,沒有見過鏡子,乍一見鏡子裡的自己,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怪物」等他確定鏡子裡的「怪物」是他自己之後,非常難過。這時候他聽到有人在說話,是小公主笑嘻嘻地和她的朋友們說,「他跳起舞來真是滑稽。」

  小男孩知道公主只是把自己當個小丑,心碎而死。

  故事的最後,小公主得知小男孩不能再跳舞逗她開心,很生氣地說「以後陪我玩的人都不許有心」

  李二陛下「」

  李元嬰把小男孩闖入宮時的憧憬和堅定描述得非常真實,小男孩的美夢被現實戳破的那一刻自然非常紮心,兕子、衡山、城陽三個小蘿莉懵懵懂懂地把整個故事聽完,又一次哇地哭了出來。

  李治默默地坐在一邊,既怕李二陛下發飆,又怕三個妹妹把眼睛哭腫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元嬰見勢不妙,趕緊起身告退「一路舟車勞頓,皇兄肯定乏了,我就不打擾皇兄了」

  看著三個淚汪汪的寶貝女兒,李二陛下有氣無力地罵道「滾吧」

  那個王爾德不知是何許人也,淨寫這樣的故事

  再有下次,他定要讓人掘地三尺把那王爾德找出來

  順利開溜的李元嬰被人引回了自己的住處,漱口更衣,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午覺。

  到傍晚李元嬰剛醒來,李治又帶著三個妹妹溜了過來。

  三個小蘿莉都換上了方便行動的行頭,頭髮也紮成一個小包包,活脫脫三個小男孩。

  小孩子忘性大,三個小蘿莉已沒了晌午的傷心。兕子一馬當先地衝到李元嬰面前,興衝衝地拿著李治畫的地圖向他獻寶「定向越野,九哥安排了」

  兕子才六歲,說的話有時讓人聽不明白,不過這難不倒李元嬰,他一聽就懂

  這定向越野是他們路上定好的「九成宮玩樂計畫」之一首先,李治偷溜去李二陛下書房畫好九成宮地圖,命人在指定路線上埋好打卡工具。然後就是分頭跑,沿途打卡,最終看誰先到達目的地

  李治在兄弟中是個小透明,也不是膽大包天的人,要他偷溜進李二陛下書房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選擇直接向李二陛下說了這事兒,請求李二陛下讓他畫一下地圖。

  現在李治已經畫好兩張路線圖並派人安排好打卡點了,分好隊立刻可以開始玩

  現在問題來了,每次碰上分隊都是李治尷尬的時刻三個小蘿莉都想跟李元嬰一隊,不想跟他。

  兕子和衡山一聽要分開走,馬上一左一右站到李元嬰兩邊,死死抓緊李元嬰的手堅決不換隊。還好城陽是個貼心妹妹,見李治孤零零的,主動過去和李治組隊。

  所以分隊結果是這樣的

  李治和城陽一隊,一個十一歲,一個九歲。

  李元嬰和兕子、衡山一隊,一個九歲,一個六歲,一個五歲。

  李元嬰對自己一個人捎兩小短腿沒什麼不滿,反正李治這人有一點兒路癡,有城陽在旁邊也不一定能比他們快。再有,他的目標根本不是勝出,而是順利抵達他們共同的終點九成宮醴泉銘所在地。

  他之所以搗騰出這個叫定向越野的遊戲,只是為了帶兕子她們活動活動筋骨、開動開動腦筋而已,結果不重要,重在參與

  李元嬰拿著地圖琢磨了一會兒,有模有樣地給兕子和衡山分析了己方路線,最後鄭重其事地伸出一隻手掌懸在地圖上方。

  兕子會意,也一臉鄭重地將小手啪地搭到他手掌上。

  衡山自然是有樣學樣,啪地把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三個小屁孩高高興興地齊聲宣佈「出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09
第三章

  李元嬰動動嘴巴出主意,李治卻準備得挺認真,親手繪製的地圖上列出了需要打卡的地點。

  打卡的工具臨時做不出來,李治索性尋了堆印章來叫人守在打卡點保管印章兼做見證。

  李元嬰看地圖能力一流,轉眼就捎著兩個小短腿跑到第一個打卡點,見著的是李治身邊一個小宮女,臉盤圓圓,很是討喜。兕子和衡山爭著要蓋章,李元嬰就教她們剪刀石頭布,誰贏誰蓋

  兕子和衡山學得很快,在李元嬰的監督下軟軟甜甜地開始喊「剪刀、石頭、布」

  兕子出了把小剪刀。

  衡山出了個小拳頭。

  衡山高興得小臉紅撲撲「石頭捶剪刀,贏了」

  兕子很想蓋章,但還是願賭服輸,乖乖在旁邊看著衡山往地圖上的第一個打卡點戳印章。

  李元嬰趁著兕子兩人在搶著蓋戳琢磨好下一個打卡點該怎麼走,火速帶她們往下一站衝。

  雖說不在意勝負,但能贏肯定要贏啊

  衝

  李二陛下正帶著群臣登臨遠眺,不經意地掃見幾個小孩在下方,便停留在原地多看了一會。瞧著李元嬰和兕子兩人在亭子裡鬧騰了一會才離去,李二陛下不由和魏征他們感慨「當初朕把元嬰接到太極宮,他才五歲,皇后時常親自把他帶在身邊教養,雉奴他們就是在那時候和元嬰玩到一塊的。」

  提及皇后,李二陛下的神色免不了帶上幾分黯然。自從皇后去後,宮中出了不少亂子,兒子之間也起過些齟齬,他時常會想,若是皇后還在,孩子們肯定不會做讓她傷心的事。

  李二陛下顯然是在緬懷已故的皇后,魏征等人都沒插話。

  再說了,提起李元嬰,魏征等人都是不想吭聲的。這小子是有幾分聰明勁,可你要想讓他幹點正事,他沒半天就能想出點新花招來偷奸耍滑他一個人偷奸耍滑不打緊,還會帶著其他皇子皇女鬧騰但凡奉命給皇子授過課的,哪個沒領教過李元嬰的頑劣

  一旁的長孫無忌倒是沒被李元嬰禍害過,他是李治他們的親舅舅,時常從幾個外甥、外甥女口裡聽到李元嬰這個麼叔,對李元嬰頗有好感。長孫無忌接過李二陛下的話茬,以家裡人的口吻提議「說起來,也該給他封王了。」

  李元嬰已經九歲,上頭那些哥哥們最晚都在貞觀五年封了王,剩他晚出生的孤零零沒封號,一直拖著確實不太好。李二陛下聽長孫無忌提及此事,頷首說「確實得給他挑一處好地方了。他年紀還小,回頭朕先派人去幫他把王府造好,晚幾年再讓他去封地。」

  另一邊的李元嬰還不曉得自己馬上要榮升小王爺,帶著兕子和衡山一路打卡,先李治和城陽一步殺到目的地。

  饒是城陽脾氣很軟,也忍不住抱怨「九哥對著地圖都能走錯方向,差點就闖到父皇的住處那邊去了還好有個好心的姐姐給我們指了路,要不然我們天黑都找不過來」

  李治有些羞赧,這不是方向感不太好嗎李治糾正城陽「那不是姐姐,是父皇身邊的武才人。」

  才人是宮中妃嬪的品級之一,比李元嬰他娘的寶林高一級。李治是見過那位武才人的,兩年前才入宮,年紀不大,只比他年長三四歲,模樣卻十分出挑,又聰明靈慧,據說他父皇對武才人頗為喜愛,給她賜名為「武媚」。

  李元嬰不認得什麼才人,反正他們這隊贏啦。他笑眯眯地讓城陽記上,回頭他們還要算總成績的

  李治顯然輸習慣了,也沒受太大打擊。來都來了,他拉著李元嬰他們一起欣賞前頭的九成宮醴泉銘。

  李元嬰自己對這種碑文沒什麼興趣,不過有任務在身,他也繞著九成宮醴泉銘轉悠了一圈,把它掃描成立體影像傳送到萬界圖書館裡。

  這個圖書館有個好處,只要是自己存檔進去的圖文,他隨時都可以從裡頭調出來查看可惜這對李元嬰根本沒用,畢竟這些酸書他自己都看過一遍了,誰還要看

  至於應付考試抄書什麼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抄什麼抄啊,不會的空著不寫不就好了反正,太傅他們又不會罵他

  李元嬰完成任務,對九成宮醴泉銘已經失去興趣。眼看天要黑了,他們該回去吃點心了

  除了李治,兕子幾人對九成宮醴泉銘也都沒什麼興趣,高高興興地跟著李元嬰回了他們的落腳處。

  晚上李元嬰要給柳寶林寫信。柳寶林是先皇的妃嬪,沒道理一起來九成宮,母子自然沒再一塊,李元嬰的信是向柳寶林報平安的,只要叫人送去負責送信的人那邊,就能跟著其他人的信一起送回京城那邊。

  為了確保信能早早送到柳寶林手上,李元嬰還遊說兕子她們一塊寫信。雖然李二陛下在這,可太子李承乾要留守京城,弟弟妹妹出行,不得給哥哥寫個信嗎

  兕子覺得很有道理,正兒八經地拿了紙和李元嬰湊一塊寫信。別看兕子才六歲,她寫的字可比李元嬰好看多了,一手飛白是李二陛下親自教的,已經寫得有模有樣。

  衡山倒是因為李元嬰恐嚇她說太小開始習字手指會變醜,至今還沒怎麼學寫字,隻巴巴地在一邊看著,讓兕子一定要把自己也寫上

  等幾個人都把信寫好,城陽帶著兕子她們回去睡覺,李治則留下來和李元嬰密謀大事。他偷偷摸摸地和李元嬰說悄悄話「我們明日真的要去試探那杜荷嗎」

  杜荷是杜如晦之子。

  杜如晦當年早早追隨李二陛下,和房玄齡合稱「房謀杜斷」,意思是房玄齡想法賊多,就是經常拿不定主意;杜如晦處事果決,判斷精准,由他來決斷的事鮮少出錯。所以,李二陛下討論問題的時候會把他倆一起叫上,一個謀,一個斷,雙劍合璧,無往不利

  這兩個人當初都是李二陛下的智囊,太上皇還曾經故意調開他們兩人,不讓他們給李二陛下謀劃

  可惜杜如晦命不好,四十多歲就不在了。杜如晦去世之後,李二陛下時常會在和重要大臣開小會時錯喊他的名字,回過神後傷心不已,早早將城陽公主許給了杜如晦未曾婚配的次子杜荷。

  別看城陽公主眼下才九歲,李元嬰和李治按照李二陛下頒佈的婚配令屈指算了算,再有六年城陽就要嫁給杜荷了

  為此,李元嬰和李治決定早點給城陽把把關,要是杜荷人品不行,他們要想辦法把婚事攪黃了

  起初李治是沒想過這種事的,畢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他們說話的份。可李元嬰不一樣,他天生和別人不大相同,敢於想別人不敢想的、做別人不敢做的。

  自從李元嬰瞭解了婚嫁是怎麼回事,再瞅瞅自己三個粉雕玉琢的侄女,心裡就對將來要來拱他們家白菜的傢伙很不滿。他們家水靈靈的女娃兒從小養到大,得費多少心思啊,憑什麼他們出點聘禮就能娶回去他們又不缺那點聘禮嫁出去的女孩兒,就成別人家的了,沒天理

  要是再遇上個人間渣滓,豈不是平白讓他們家女孩兒受委屈

  李元嬰對李治進行了深刻的思想教育,表示他太不關心妹妹了,這樣不行李治認真反省之後,決定和李元嬰一起好好觀察一下准妹夫杜荷。

  於是李元嬰和李治湊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著明日怎麼試探那要拱他們家白菜的傢伙。

  首先,當然是要看看他脾氣怎麼樣,會不會是那種衝動易怒、容易動手打人的,這點很重要,根據系統給李元嬰說的,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他的侄女們肯定打不贏然後,還要試探一下他們家裡的情況,有沒有難纏的婆母姑嫂之類的,畢竟城陽婚後和她們相處的時間可能比和駙馬的時間在一起更長這個李元嬰不太懂,交給李治去旁敲側推。

  兩個人還沒分好工,忽聽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是有人把他們的屋子圍攏起來。李元嬰吩咐旁邊的內侍「戴亭,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戴亭領命而去。

  李治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戴亭的背影,道「麼叔你身邊這戴亭長得可真俊。」戴亭長得雌雄莫辨,相貌極其秀美,氣質看著竟不像個內侍。若不是臉頰上有個三指寬的淺紅色胎記,可能都輪不到李元嬰討他到自己身邊伺候。

  李元嬰道「男孩子的長相又不重要。」

  李治一想,也對,便也不再多說,等著戴亭回來回稟外頭的情況。

  戴亭辦事俐落,沒一會兒已折返,和李元嬰稟報「有人夜襲行宮,陛下已讓禁衛全宮戒嚴。」也是趕巧碰上李治在這兒和李元嬰夜談,所以派來保護他們的人格外多,要不然李元嬰可沒這個待遇。

  李元嬰奇道「什麼人這麼想不開,居然夜襲九成宮他們不知道皇兄把精銳都帶來了嗎」

  戴亭道「聽說是阿史那結社。」

  見李元嬰兩人都沒聽過這人,他繼續把打聽回來的消息都說了出來阿史那結社是突厥人,來唐後當了個中郎將,一直沒升官,可能因此而想「另謀出路」。

  這突厥人藝高人膽大,隻糾集了不到百人就敢夜襲九成宮

  李治道「連這都查清楚了,應該沒事了吧」

  戴亭點頭,回道「是的,禁衛在排查有沒有漏網之魚。」

  李治和李元嬰說「外頭亂成一團,乾脆我和麼叔你擠一晚算了。」

  李元嬰沒意見,打了個哈欠,鑽進薄薄的被子裡和李治約法三章「擠可以,你夜裡不許踢我」

  李治也上了塌,嘴裡反駁「我睡覺從不踢人」

  兩個人很快呼呼大睡。

  到下半夜,李治半夢半醒間聽到咚的一聲。

  那是他被李元嬰踢下床、腦殼嗑到地板的悶響

  李治摸著腦殼坐起來,瞪向睡得香甜的李元嬰。

  敢情他這麼叔是自己睡覺愛踢人,就叫別人別踢他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09
第四章

  李元嬰一覺睡到天亮,早上醒來時看到李治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眨巴一下眼,奇怪地問:「大早上的,你這麼早起來幹嘛?今兒又不用去上課。」

  李治道:「麼叔你知道你晚上睡覺會踢人嗎?」

  李元嬰理直氣壯:「不知道。我又不和人一起睡,哪裡知道啊。」李元嬰從小很有主見,曉事以後就不愛和柳寶林一起睡,柳寶林一直慣著他,自然隨他去了。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也不好說什麼了,昨夜是他自己要留下來擠一擠的,哪能怪到李元嬰頭上去?

  李治摔醒後睡不著,索性坐著看李元嬰睡起覺來有多驕橫。這一看,可把李治逗樂了:只見李元嬰從這頭滾到那頭,短短半個時辰,竟能把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床榻滾個遍,當真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李元嬰曉得自己可能真的踢了李治,一點都不慚愧,只說道:「那你下回可別和我擠了。」

  李治心有餘悸:「你請我我也會再不和你擠!」

  叔侄倆感情好,倒也不在意這些小事,喚來底下的人幫忙更衣。李元嬰邊在宮女的幫助下把手伸進袖子裡,邊看向一旁有點清瘦的李治。瞧見李治瘦瘦弱弱的身板兒,李元嬰像是想起了什麼,奇道:「昨天怎麼沒見到你四哥?」

  李治的四哥是魏王李泰,與他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長孫皇后幾個兒女之中,李承乾、李泰、長樂他們那一茬年紀相近,李治和兕子這一茬年紀差不多,中間隔了好些年,年長的大多不愛和年幼的一起玩,平日裡他們與李泰碰頭的機會並不多。

  不過這幾年李泰風頭很盛,主要是,李二陛下特別疼愛他。

  本來藩王成年後得到封地去,眼下李泰都十九歲了,李二陛下還捨不得放他去外地,特地在長安給他造了個魏王府,甚至還特許他開了個文學館招攬賢才,滿足他搞文學創作的愛好。

  反正,李二陛下每天都要見一見李泰,一天見不著就要放自己的白鵠去送信說「爹想你了」,離宮避暑當然要捎上李泰。

  與李治不同的是,李泰長得圓圓胖胖,身材與臉盤兒都很是喜慶。所以李元嬰一見到李治瘦巴巴的身板兒,馬上想到了和他是兩個極端的李泰!

  李治昨日一直跟在李二陛下身邊,消息比李元嬰靈通,聞言答道:「四哥路上尋得一本古書,一路廢寢忘食地看著,到了九成宮也不願挪動,父皇特許他把書看完了再下車。」

  李元嬰感慨道:「你四哥真是愛書如命啊!」

  李治道:「四哥從小就這樣。」

  兩人說話間已把衣裳穿好,洗漱用膳,分頭行事:李治去找兕子她們,李元嬰溜達去馬球場搞事情。

  李二陛下準備先鬆快兩天再著手處理政務,今天早上的行程是看勳貴子弟和宗室們打馬球。因為李二陛下親臨,勳貴子弟們都摩拳擦掌要在李二陛下面前好好表現。

  李元嬰就是想借這個機會試探試探那杜荷,比賽嘛,鬧出點小摩擦很正常。壞事他去幹,好人李治去當,兩相配合,絕對能把杜荷的底子摸得清清楚楚!

  ……

  李二陛下一早用過早膳,便著人牽出馬來,帶著群臣去馬球場那邊看看少年們的熱鬧。還沒到半途,有人急匆匆來報,跪地說道:「陛下,馬球場那邊出事了!」

  李二陛下眉頭直跳,喝問:「怎麼回事?」

  來者額頭汗珠密佈,瑟瑟地抖著說:「是杜家子與房家子突然領著底下的人打了起來。」他們這些小吏人言輕微,兩邊都不能得罪,只能過來搬救兵。本來他們是想去尋房玄齡的,不想途中撞上聖駕,惶恐之下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御前。

  李二陛下聞言看了房玄齡一眼,擺擺手讓那小吏退下,徑直策馬前往馬球場。

  房玄齡聽到「房家子」,眉頭就跳了起來。長子房遺直已有差使在身,沒有隨駕九成宮,來的是他的次子房遺愛。這孩子不如他大哥穩重老成,容易受激,可別在陛下面前捅出簍子來!思及此,房玄齡也趕緊一夾馬腹,跟上李二陛下。

  魏征幾人落後一些,厚道地沒打算去看房玄齡兒子的熱鬧。

  李二陛下行至馬球場外,只見雙方已打得不可開交,儀態盡失,全無往日的驕矜樣子。李二陛下眼尖,一下子瞧見不遠處坐著個熟悉的身影,不是他那麼弟李元嬰又是誰?

  那小子居然坐在那兒捧著個杯子啜飲著什麼,不時停下來看看杜荷他們的戰況,一臉「怎麼連打架都不會打」的震驚表情。

  李二陛下額頭青筋跳了跳,勒馬叫人去把李元嬰拎過來。

  李元嬰沒注意到李二陛下的到來,他正為杜荷和房遺愛兩人這麼經不住挑撥而吃驚呢!他也就悄悄取了彈弓彈杜荷後腦勺,想和平時一樣搞搞事,沒想到趕巧房遺愛過來了,從杜荷的角度看去就像是房遺愛幹的!

  於是,他們兩邊就打起來了!

  李元嬰一點都沒有這場群毆事件因自己而起的覺悟,隻敏銳地覺得這兩人可能本來就有仇。他倒了杯肥宅快樂水,坐在一邊讓戴亭邊給自己扇風邊看戲,瞅瞅老杜和老房的兒子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李元嬰正看得津津有味,李二陛下身邊的人已來到他身後,說李二陛下要他過去。

  李元嬰轉頭看去,只見李二陛下在馬球場外駐馬而立,並沒有下馬,而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場內的群毆。李元嬰一激靈,立刻驚道:「皇兄來了!」

  眾人一聽,群架也顧不得打了,當場作鳥獸散,生怕自己落下御前幹架的壞名聲。

  李元嬰把人證都驚走了,才把手裡的肥宅快樂水轉給戴亭保管,自己跑去面見李二陛下,一副要多乖有多乖的好孩子模樣。

  李二陛下仍舊沒下馬,冷眼瞥他。

  李元嬰有豐富的幹壞事經驗,堅決不自亂陣腳、自己露餡,張口就開扯:「皇兄您怎麼這麼早過來了,早膳用了沒?聽說,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隨便吃吃就好,您可不能不用早膳就出來,會餓壞身體!」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在那不慌不忙地閒扯,終於下了馬,直接問:「剛才是怎麼回事?給我說說。」

  李元嬰一臉無辜:「我才剛到呢,就看到他們不知怎地廝打到一塊了,一開始只是兩個人在打,後來還叫其他人一起上——人多得我都不知道誰是誰了!您瞧瞧我這小身板兒,一看就不扛揍,當然不敢上去勸架,只能躲遠點等他們打完!」

  李二陛下直覺覺得這事和李元嬰脫不了關係。可那群互毆的小子已經跑了,老房又緊張地候在一旁,看著好像隨時要上來請罪,他也只能暫且揭過此事,問李元嬰:「怎麼不見雉奴?」

  李元嬰道:「我也不曉得,雉奴去找兕子她們了,我們約好在馬球場這邊見。」

  李二陛下決定把李元嬰拴在身邊,不讓他出去幹壞事。他淡淡地道:「行,和朕一道去看他們打馬球。」

  李元嬰爽快答應:「好!」雙方還沒下場就打了起來,下場之後肯定也很熱鬧!

  ……

  另一邊,李治自然是按照原定計劃去和杜荷說話,李治沒想到李元嬰會直接搞出兩夥人互毆的動靜,感覺事情有點棘手。

  好在李治向來有著好脾氣和熱心腸的形象,叫左右上前幫杜荷等人治傷倒也不算突兀,很快就順利和杜荷說上了話。

  聊上之後,李治沒能把話題轉到杜荷家中情況上,反倒從杜荷口裡得知他與房遺愛不對盤的事兒。

  這兩人都不是家中長子,不管爵位還是田產都分不到大頭,因此都在積極地謀尋出路。

  巧的是,他們一個跟李承乾走得近,一個跟李泰走得近,往日就因為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起過矛盾,這次雙方都憋足勁要露臉,狹路相逢後分外眼紅,一時沒忍住打了起來。

  這些事杜荷往日自是不會掛在嘴邊,偏他今日和房遺愛打了起來,心中難免有些不忿,便和李治牢騷了幾句。

  李治與李元嬰不一樣,他是個聰敏好學的好孩子,功課從來不落人後,懂的東西比李元嬰多得多。

  聽杜荷話裡隱晦地提及房遺愛已經追隨李泰、暗中已開始和李承乾對著幹,李治心中一驚,想到了過去許多兄弟鬩牆的慘禍。

  遠的不說,近的就是他們父皇與隱太子李建成的相爭——血染玄武門!

  李治一時有些失神,已忘了和李元嬰約好要探問杜家家事。

  杜荷逞一時之快把人罵完了,也察覺自己在李治面前失言,當即閉了嘴,不再言語。到底下的人把他的傷處料理完畢,他便與李治分別,要去和房遺愛在馬球場上一較高下!

  李治叫人領來兕子幾人,依著約定去馬球場邊與李元嬰會合。

  三個小蘿莉一到,李元嬰就被李二陛下趕走了。

  李元嬰見李治瞧著有點兒失魂落魄,湊過去壓低聲音問:「怎麼了?沒問出來嗎?莫不是你露餡了?皇兄那邊我已經過關啦,你可別害我!」

  李治看到李元嬰沒心沒肺的樣兒,搖搖頭說:「沒事。」

  李元嬰也沒追根究底,只叫戴亭倒了杯好東西給李治喝。

  好東西一個人捂著沒什麼意思,得和小夥伴們分享才快活!

  李治到底還是個半大少年,聞言立刻拋開了剛才的煩憂,好奇地接過戴亭送上的飲品。一入手,只見那碧玉杯中有幾塊晶瑩亮澤的冰塊輕輕浮動,掩映著底下那咕嚕咕嚕冒小氣泡的褐色液體,光是瞧著就沁涼入脾。

  李治只覺暑氣全消,鬱氣也全無,不由追問:「這是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0
第五章

  這是什麼?

  這是李元嬰辛辛苦苦掃描《九成宮醴泉銘》換來的任務獎勵,據說加點冰好喝,李元嬰便交給戴亭去搗弄,自己負責享受成果。他大大方方地跟李治介紹:「冰可樂。」

  李治沒聽說過,猶豫地問:「不是酒吧?」大唐從馬上取天下,男孩兒沒有不喝酒的,不過這又不是宴飲之時,李治不敢喝,怕喝醉誤事。

  李元嬰道:「不是。」他接過自己那杯冰可樂抿了一口,沒遊說李治趕緊喝,而是把目光轉向場下。杜荷和房遺愛還是下場了,看起來要在馬球場上一決高下,刺激!

  李治見李元嬰自己都喝了,也沒抵住誘惑,捧起碧玉杯嘗了一口。冰涼的可樂入喉,有點冰,有點甜,還帶著點氣泡在嘴裡迸開的奇妙口感,一下子把李治征服了。李治渾身舒爽,對李元嬰說道:「好喝!」

  「不好喝我幹嘛帶來喝,」李元嬰的注意力被場中的房杜兩人吸引了過去,嘖嘖稱奇,「老房和老杜感情挺好,他們兒子感情卻不咋地,真是稀奇啊。」

  豈止不咋地,瞧瞧他們的兇狠樣,簡直是要在馬球場上直接打起來!

  李治聽到李元嬰的稱呼,額角抽了抽,終歸沒開口糾正。李元嬰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稱呼這種小事沒人和他較真——省得氣壞了自己。

  李治也把目光轉到球場中。

  他們說話間,杜荷竟一球瞄準房遺愛胯/下駿馬的眼睛兇狠擊去!

  若不是房遺愛避退及時,他的馬怕是要因為眼睛被擊中的劇痛而發狂!

  李治暗暗心驚,不由自主地往李二陛下那邊看了眼,卻見李二陛下只是平靜地看著杜荷他們在場中拼鬥,臉上瞧不出喜怒。

  李元嬰看得津津有味,把一杯可樂都喝空了,轉頭讓戴亭給自己再到一邊,餘光卻瞧見李治往他爹那邊看。

  李元嬰捅捅李治,奇怪地問道:「你不看球,看你父皇作甚?想去你父皇身邊待著就去唄,害什麼羞啊!」

  李治對上李元嬰澄澈明亮的眼睛,搖搖頭說:「我沒想去,就是想看看父皇有沒有看出什麼來。」

  李元嬰聞言也往李二陛下那邊看去,想瞅瞅李二陛下是不是真不追究剛才杜荷和房遺愛打群架的事。不想他才轉頭,就撞上李二陛下掃過來的銳利眼神。

  李元嬰一激靈,趕緊轉開眼,在心裡暗暗嘀咕:這就是他不喜歡往皇兄身邊湊的原因了!他這二哥總是用「這壞事是你幹的吧」的眼神瞧他,一點都沒有兄弟情義!

  雖說,壞事大多是他幹的沒錯,可李二陛下也不能這樣啊!就不能給弟弟一點點信任嗎?

  另一邊,李二陛下已經從房玄齡口裡得知事情始末。房玄齡先是請罪說自己教子不嚴,而後才表示剛才兩邊會打起來完全是事出有因,不知誰用彈弓彈了杜荷一下,杜荷以為是他兒子幹的,轉過頭來找他兒子算帳。但是,一起來的人和旁邊的小吏都能作證,他兒子絕對沒有動彈弓。

  房玄齡為人穩重謹慎,隻闡明事實,沒告誰的狀,但李二陛下聽完房玄齡的話後還是直接鎖定了嫌疑人:李元嬰。

  這種混帳事,只有李元嬰會幹!

  好在有李二陛下在旁觀賽,馬球場中的兩隊人馬也只是廝鬥得比平時激烈一些,並沒有真的打起來。最終房遺愛以極小的優勢勝出,昂首挺胸地下馬朝李二陛下行禮。

  下一場,輪到年長些的皇子皇女們上場,三皇子李恪等人正在場中熱身。

  李二陛下不甚在意少年間的小恩怨,隻準備逮無法無天的李元嬰來教訓教訓。

  他讓人去把李元嬰叫來。

  李元嬰聽李二陛下召見自己,心裡有點忐忑,邁開腳走過去,帶著滿臉的無辜和好奇問道:「皇兄尋我有事嗎?」

  李二陛下道:「你再給我說說,方才遺愛他們是怎麼打起來的?」

  見李二陛下眼神不善,房玄齡又臉色不好地杵在一旁,李元嬰眼珠子一轉,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說道:「本來我不想說的,但皇兄您問起了,我只好說說啦。我覺得會發生這種事,得怪老房!」

  在李元嬰的認知裡,李二陛下是他二哥,那他和李二陛下是一輩的;而房玄齡嘛,和李二陛下也是一輩的,四捨五入等於他和房玄齡是同輩,叫聲老房沒問題!

  房玄齡聽李元嬰這麼說,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他都沒打算和李元嬰計較,這小子竟還敢扯上他!

  房玄齡一時沒忍住,追問道:「怎麼怪我了?」

  李元嬰理所當然地說:「子不教,父之過!老房你看,遺愛賢侄也不小了,又不是和我一樣才八/九歲,應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才是,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動手呢?老房你一向老成持重,瞧著遺愛賢侄這般衝動,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你的兒子。我聽說,你家夫人很兇悍,但老房你也不能因為懼內而放鬆對遺愛賢侄的管教啊!」

  李二陛下聽李元嬰滔滔不絕地教育起房玄齡來,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要這小子寫文章,他一整天連個屁都憋不出來,到胡攪蠻纏時倒是能口若懸河了!

  見李元嬰還有繼續下去的勁頭,李二陛下怒聲斥道:「夠了,閉嘴!」

  李元嬰乖乖閉嘴。

  房玄齡再次苦笑請罪:「確實是臣教子無方。」

  李二陛下朝房玄齡擺擺手,讓房玄齡別再在意這事兒。他看見李元嬰就來氣,直接下令:「你給朕回去把《禮記》抄一遍,不抄完不許出門!」

  李元嬰見李二陛下已經給自己定了罪,沒辦法了,只能蔫耷耷地跟著李二陛下指定來監督他的禁衛走。

  兕子三人在旁有些焦急,想開口幫李元嬰說情卻不知該怎麼幫。她們都不曉得李二陛下為什麼要罰李元嬰!

  李治倒是知曉內情,他原本一直在旁邊沒敢吭聲。見李元嬰耷頭耷腦、很不開心,李治才上前吞吞吐吐地認錯:「……父皇,這事我也有份。」

  李二陛下聽李治主動坦白,看了他一眼,沒追根究底,只說道:「那就去和你麼叔一起抄書。」

  李治立刻拔腿追上李元嬰。

  李元嬰聽李治說他也領了罰,看李治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你幹嘛這麼傻,你不認誰會知道!」

  李治認真說道:「你一個人被罰,我心裡不安寧。」

  李元嬰覺得這侄子真是傻,不過傻得還蠻可愛。叔侄倆一同去藏書的地方翻出一卷《禮記》,一看,傻眼了,字這麼多?!

  這麼一本書抄完,怕是要把手抄廢了!

  這年頭的書不是一頁一頁的那種,而是卷成一卷,《禮記》攤開後賊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李元嬰還沒看已經開始犯暈。李元嬰嘀咕:「皇兄不是挑字最多的書給我抄吧?」

  李治道:「應該是覺得我們不知禮。」

  李元嬰哼道:「不是我們,是我。本來隻罰我一個的,是你自己自討苦吃!」對於李二陛下這種罰人還要拐著彎兒罵罵他的行為,李元嬰很不滿。

  李治說:「我們還是趕緊抄吧,要不然抄到明天都抄不完。」

  李元嬰最不愛寫字,可李二陛下不可能讓他蒙混過去,只好與李治分坐兩邊開始抄書。

  反正都要抄了,李元嬰索性邊抄邊瞅瞅《禮記》到底寫了啥,回頭去萬界圖書館換點好東西。一讀之下,李元嬰覺得這書可真了不得,衣食住行、婚葬祭祀、禮樂教育、為人處世,什麼都管!若是凡事都要照著這《禮記》來活,不知該多累!

  幸虧他不是讀書人!

  李元嬰邊讀邊抄,抄得認真又專注,稱得上是心無旁騖。

  李二陛下遣開身邊的人找過去時夕陽已西斜,他沒讓人驚動屋內的兩人,站在門外看了兩個小子一會兒才踱步進去。

  李治先注意到李二陛下的到來,想要起身行禮,卻感覺兩腿一陣酸痛,根本站不起來——坐太久,腿麻了!

  李治這番動作驚動了抄得入神的李元嬰。

  李元嬰抬頭一看,只見李二陛下站在不遠處瞥著他們。李元嬰堅信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當即把手裡的紙筆一扔,和李二陛下訴苦:「皇兄,我腿麻了,手也麻了!」他把自己面前那一摞字跡十分豪邁的「抄書成果」捧給李二陛下看,可憐巴巴地問,「您看我們已經抄了這麼多,能不能不抄了?」

  李二陛下看了眼李元嬰手裡那摞壯觀的書稿,再看了眼李治那薄了一大半的書稿,上前拿起來檢查。一看李元嬰寫的字,李二陛下就想罵人:這能叫字嗎?其中幾張甚至隻胡亂塗了幾筆,就把一張紙塞得滿滿當當!白瞎了這些上好的紙張!

  再去檢查李治寫的,李二陛下才神色稍霽,轉頭朝李元嬰開罵:先罵他到哪都不消停,一天到晚只知道胡作非為;再罵他抄書都不好好抄,白白糟蹋了那麼多好紙;最後還要翻舊賬,把李元嬰這幾年來幹的混帳事都數落一遍!

  李元嬰打小練就滾刀肉一般的臉皮,李二陛下罵什麼他都乖巧點頭,老實認錯,認真反省!

  李二陛下一陣無力,只能問李治:「說吧,這次又是為什麼找上遺愛他們?」

  李治忍不住看向李元嬰,想和李元嬰交流一下意見。

  李二陛下見狀板著臉罵道:「別看他,你自己說!」

  李治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把事情都交待了。

  聽到兩個半大小子要幫城陽考校未來駙馬,李二陛下有些啼笑皆非。不過,李元嬰對城陽她們是真的好,當真是把自己擺在叔叔的位置上替她們考慮。

  李二陛下道:「我給城陽選的駙馬自然是悉心挑過的,哪用你們操心?」瞥見李元嬰和李治在揉手腕,李二陛下無奈擺手,「罷了,都不用抄了,去用膳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0
第六章

  李元嬰兩人抄書抄得太認真,別人都用過膳了,只剩他倆湊一塊吃。

  沒見著兕子她們,李元嬰把飯菜搬到李治案上和他擠著吃,悄悄和李治嘀咕:「我覺得杜荷不太靠譜。」

  李治拿李元嬰擠過來磕叨的行為沒轍,哧溜一口吃掉夾起來的湯餅,猶豫了一下才說起白日裡聽到的事兒。杜荷和房遺愛年紀不大,卻已經各自投到李承乾和李泰手底下,這讓李治覺得有點難過。

  李元嬰邊聽李治把事情娓娓道來,邊夾起一片湯餅往嘴裡送。這年頭的湯餅和後世的麵條差不多,把面片壓得扁扁地放進沸騰的湯水裡煮熟,香噴噴的,又挺有勁道,李元嬰還挺喜歡吃。

  等李治把事情說完了,李元嬰恍然點頭:「怪不得你今天怪怪的。」他對此不甚在意,滿不在乎地說,「就算家裡只有個破茅屋,兄弟間也可能搶破頭,一點都不稀奇。何況,你們上頭還有你們父皇做示範呢。」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差點沒嚇得捂住他的嘴巴。他語氣都帶上了懇求:「麼叔,你在別人面前可別這麼說話。」要是他父皇聽到了,非得把李元嬰的皮扒了不可!

  李元嬰道:「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和別人說這些?」他換了個姿勢,盤腿舒舒服服地坐好了,才接著和李治分享自己的看法,「要我說,給我我也不幹呢,你看你父皇現在多累啊,天天要和你舅舅他們討論政務,時不時還得一大早上朝;想要去打個獵吧,老魏追著他噴;想要迎個人進宮吧,老魏還追著他噴!那麼累人的位置,做什麼一個兩個都搶著坐?」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完也覺得有點可怕,但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也不都是這麼累的。」

  李元嬰奇道:「你莫不是也想爭一爭?」

  見李元嬰一副「你要想爭可得早點告訴我,我好離你遠點」的表情,李治正色道:「不管大哥、三哥,還是四哥他們,都比我要厲害得多!論長論賢都輪不到我頭上,我爭什麼?」

  李元嬰這才好好兒把晚膳吃完,與李治到禁苑中邊散步邊把話題拉回正題上。

  李元嬰還是覺得杜荷不適合城陽。

  城陽性格有點內向,又十分純善。

  可從杜荷今天的表現來看,一來他有著超出年齡的野心,想來是因為杜如晦早逝,自己撈不著好前程,心裡很不甘心;二來又衝動易怒,連在李二陛下面前都能尋機對房遺愛下狠手,絕不是那種能好好過日子的類型。

  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是城陽的良配。

  李治知道李元嬰的分析很有道理,擰眉道:「父皇時常緬念萊國成公,怕是不會悔這樁婚事。」杜如晦死後被追封為萊國公,諡號「成公」,李治便稱他為萊國成公。

  李元嬰沒見過杜如晦,只聽說過杜如晦的一些事蹟。他直搖頭:「爹是爹,兒子是兒子!你還是你父皇的兒子呢,能一樣嗎?你父皇可有十四個兒子!至於女兒,那就更多了,只比我上頭的姐姐少一點點而已。」

  這麼多兒女,李二陛下肯定是不能一一把關的,大多是看個家世就許了。別的李元嬰管不來,兕子她們他是管定了,不靠譜的堅決不讓嫁,管他姓杜還是姓房!

  說起來,今天鬥毆的兩夥人之中其實還有一個准駙馬:房遺愛。

  李二陛下對功臣的愛重體現在嫁公主上——

  襄城公主嫁了蕭r之子。

  長樂公主嫁了長孫無忌之子。

  豫章公主嫁了唐儉之子。

  巴陵公主嫁了柴紹之子。

  清河公主嫁了程知節之子。

  反正公主多,一家家嫁過去都綽綽有餘,李二陛下自然也選了兩個頗為寵愛的公主指婚給最為信重的「房杜」之子:指給杜家的是城陽,指給房家的則是高陽!

  這次最愛熱鬧的高陽沒過來九成宮,因為前段時間冷熱交替,她又貪涼喝了不少冰水,硬生生把自己折騰病了。

  李元嬰覺得高陽這駙馬也不太靠譜,不過高陽比城陽年紀要小一點,應該沒那麼快出嫁才是,先瞅瞅城陽這樁婚事怎麼解決再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能做成,下次肯定就駕輕就熟了!

  李治見李元嬰攪黃這樁婚事的決心很堅定,便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李元嬰道:「暫時還沒想好,回頭我們再商量商量。」說實話,他對婚事這玩意還沒有太清晰的概念。不過今天李二陛下讓他抄《禮記》,倒讓他從中得了不少靈感。

  雖說這書的條條框框看著讓人頭皮發麻,但是這些條條框框也不是不能利用的。

  李元嬰和李治分別之後,回房間邊洗澡邊琢磨這事。想著想著,他便覺得天色還早,不能和平時一樣早早睡下。

  李元嬰叫人伺候自己穿好衣服,帶上戴亭去了藏那邊。因著李二陛下來避暑,入夜後藏仍是燈火通明,仿佛隨時等候李二陛下過來走一趟。

  這大大地方便了李元嬰,他讓戴亭在外頭候著,自己沿著一排排書架尋覓白天看過的那卷《禮記》。

  就在李元嬰循著記憶看見躺在書架一隅的《禮記》時,意外地看見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拿著卷書倚在那裡細讀。少女只給李元嬰瞧見張側臉,只見她眉如遠山、鼻樑挺翹,怎麼看都是個美人胚子。

  李元嬰才九歲,沒到對女子好奇的年齡,自然也不大有欣賞美人的閒心。他大咧咧地走過去,尋到《禮記》拿起來準備走人。

  李元嬰的腳步聲驚動了少女,她轉過頭往李元嬰望來,一雙明眸裡滿是好奇。

  少女打量著李元嬰的衣著,發現他應當是皇室中人,再看看年齡與相貌,心中已推測出李元嬰的身份。她含笑問好:「殿下這麼晚來找書看嗎?」

  李元嬰見少女仿佛洞悉了自己的身份,仰起頭看了看她,發現應當是宮中的低品妃嬪,於是(在他自己看來)很有禮貌地「嗯」了一聲,抱著那卷《禮記》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剛才一直遠遠等在一邊的戴亭開了口:「那是陛下的武才人,父親是武士,早年曾與太上皇相交。」

  武士因為曾與太上皇、齊王有交情,玄武門之變後並未得到李二陛下的重用,前兩年他特意將聰慧美麗的女兒送了進宮,想走走後宮路線。

  可惜差不多時間進宮的還有個徐才人,這徐才人頗有長孫皇后的影子,具體體現在她敢於直言勸諫李二陛下。

  所以,徐才人今年已經晉封為婕妤,比停滯在才人上的武才人更得聖寵。

  這恐怕就是武才人一個人躲在藏看書的原因。

  李元嬰習慣了戴亭的博聞強記,聽他把這些事細細道來也不奇怪。他雖對後宮之事沒甚興趣,但也不阻止戴亭留心這些事情,畢竟要攪黃城陽的婚事說不得還得借借後宮之力。

  李元嬰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抱著《禮記》回去挑燈夜讀。

  等李元嬰連夜把《禮記》讀完,整卷《禮記》也出現在了萬界圖書館裡頭。

  萬界圖書館對它進行了全面的分析,連它有幾個字都列得清清楚楚,並且對它各方面的價值進行了評估——最終確定這卷《禮記》完整度、重要度都為「上等」,收納進了他的個人圖書館裡。

  凡是收納進去的圖書,李元嬰都可以自由選擇對外開放閱覽和不開放閱覽,理論上來說只要有人來看,他就能得到相應的貢獻點。

  李元嬰覺著這種書不會有人想看的,隨手選擇開放閱覽就扔到書架上沒再管,繼續琢磨《禮記》裡面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內容。

  讀書讀出了興頭,李元嬰直接泡在萬界圖書館裡過完了後半夜,再睜開眼時天才濛濛亮。

  明明幾乎一夜沒睡,他的精神卻好得不得了!

  李元嬰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跳下床洗漱更衣,去與李治他們會合。耽擱了一路、玩耍了這麼多天,他們又要齊聚一堂上課去了。

  上課期間不必人伺候,李元嬰便讓戴亭出去打探消息——主要是打探杜家和房家的消息,什麼方面的都要,將來大有用處。

  遣走戴亭,李元嬰溜達去和李治幾人碰了頭,一塊到講堂裡邊候著,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我不想上學」的可憐氣息。

  到今天負責講學的人走進門,李元嬰等人才知道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這小老頭兒清臒瘦弱,一雙眼睛卻賊利賊利,不是連李二陛下都不想聽他開口的魏征又是誰?

  李二陛下顯然是覺得他們懈怠了這麼多天,必須好好敲打!

  這不,都直接讓魏征來鎮場了!

  李元嬰安安分分地混在小夥伴裡裝乖巧,久違的系統卻突然提示說他觸發了新任務:檢測到《十漸不克終疏》原稿就在附近,若能獲取《十漸不克終疏》掃描件,將獲得葵瓜子一包。

  系統給李元嬰介紹了一下《十漸不克終疏》是什麼:魏征上疏非常頻繁,頗為有名的就是《十思疏》,給他皇兄列出洋洋灑灑十條想法和建議,讓他皇兄看著改進!至於《十漸不克終疏》,是魏征覺得他皇兄登基快十年了,漸漸有點驕傲自滿,沒當初那麼英明神武、勵精圖治了,所以洋洋灑灑列了十條自己覺得他皇兄幹得不夠好的事兒給他皇兄提個醒。

  李元嬰嘖嘖驚歎。

  老魏可真能找事!

  所以說,當皇帝多累人啊!

  比起《十漸不克終疏》,李元嬰還是更在意任務獎勵。

  他看了看物品說明,發現這葵瓜子非常棒,看熱鬧的時候可以哢嗒哢嗒地嗑幾顆!最稀奇的是,出產商家還在每包葵瓜子裡面用單獨包裝裹了十顆生瓜子和寫著栽種指南的小卡片,據說是讓消費者可以親自體驗一下如何種出漂亮的向日葵!

  瞧見展示在自己眼前的向日葵花朵,李元嬰兩眼一亮。

  這個好玩!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0
第七章

  李元嬰對這葵瓜子很感興趣,眼珠子一轉,捅捅旁邊的李治,壓低聲音叫李治借他一卷「課本」。

  李治熟知李元嬰什麼尿性,早叫人備了一套備用的,悄悄把魏征要講的那卷書遞給李元嬰。

  兩個人自認小動作做得十分隱蔽,卻不知坐在上首的魏征看得一清二楚。

  見李元嬰連課本都要跟李治借,魏征眉頭直跳,很想當場開罵。可一想到李元嬰的累累前科,魏征決定省點口水,畢竟李元嬰就是個滾刀肉,罵了也沒用!

  魏征的威懾力非常大,大夥都很乖,沒人敢分神。

  李元嬰也很乖,拿著借來的課本專心研讀。他當然不是要好好學習,他只是琢磨著好好和魏征套個近乎,尋機瞅瞅魏征揣著的那份《十漸不克終疏》。

  雖說魏征一直不太待見他,但,學生有問題請教,魏征總不能不教!

  李元嬰已經想好啦,先拿課業上的問題去請教魏征,再把讀《禮記》時攢下的疑問拿出來問他,煩得多了,總有機會看到魏征寫的那什麼什麼疏!

  打定主意後,李元嬰老老實實看了一堂課的書,認真得不得了。

  於是在魏征宣佈他今天的講學內容結束時,李元嬰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中跑去向魏征請教問題。

  裝乖賣巧這事兒是李元嬰的專長,他不僅請教了好些個問題,還殷勤地給魏征端了杯水,活脫脫一個三好學生。

  魏征覺得這事很蹊蹺,甚至懷疑到嘴的涼水是不是被李元嬰下了點巴豆粉。他試著給李元嬰解答了兩個疑問,卻發現李元嬰一臉恍然,還能舉一反三地再提出另外的問題!

  魏征心中大為驚異,覺得這小子莫不是要改邪歸正了!

  李元嬰裝得很徹底,請教完還畢恭畢敬地送魏征到院門外,很是不捨地問魏征:「我要是有別的問題,能不能去請教您啊?」

  魏征非常欣慰,捋須頷首:「自然可以。」

  李元嬰恭恭敬敬地目送魏征離開,才溜達回講堂裡頭。

  李治見他回來了,忍不住發問:「你今兒怎麼這麼認真啊?」

  李元嬰一臉正經:「我發現我年紀不小啦,不能再胡鬧了,得好好學點學問!」

  李治信他才怪!

  ……

  李治不信,魏征也不太信,他揣著滿腹狐疑地回去當值。

  回去路上遇著要去負責後半截課程的孔穎達,魏征還和孔穎達提到李元嬰的轉變,讓孔穎達也注意一下他。

  子曰,有教無類!若是李元嬰當真有心要改,他們自然會盡心地教。

  孔穎達聽了,忍不住在心裡犯嘀咕:李元嬰那小子也會有向學之心?

  孔穎達乃孔子第三十二代孫,根正苗紅的孔家傳人,少年時敏而好學,早早聞達鄉里,甚至還有人因為他太過聰明心生忌憚,派人刺殺他!

  早年孔穎達就是秦王/府中的十八學士之一,李二陛下登基後更是任命他為國子監祭酒,妥妥的國家教育廳廳長;他還有另一個任務,當全國科舉教材的主編,帶著底下的人編寫《五經正義》!

  這次隨駕至九成宮,孔穎達也被李二陛下請來給李治他們講幾堂課,期望李治他們將來也能成為於國於民都有益處的大唐好藩王。

  孔穎達還沒走到講堂所在的庭院外,便聽裡頭有人在叫嚷:「麼叔,你快點下來吧,九哥說孔祭酒要過來啦!」

  這脆脆嫩嫩的嗓兒,不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晉陽公主又是誰!

  孔穎達聽到「麼叔」兩個字,眉頭止不住地跳。他繃著臉邁步入內,只見兕子她們圍在一棵老樹下昂著小腦袋往上看。

  那棵老樹樹身高大,枝葉濃綠,瞧著相當高齡。

  此時李元嬰快爬到樹頂了。

  李元嬰很不怕死地站在微微彎曲、頗具彈性的橫幹上伸出手取卡在枝葉間的紙鳶。

  早上李元嬰和李治要上課,兕子她們與宮人們跑到外頭放紙鳶,不想方才一陣邪風猛吹,愣是把紙鳶吹到這邊的樹上卡著下不來!

  李元嬰正閒得無聊,見兕子她們巴巴地望著樹上的紙鳶、一臉馬上要哭出來的哭喪樣,立刻捋起袖子表示他上樹取下來。

  左右當然想攔著,可李元嬰是誰啊,你越不讓他幹他越要幹,當場麻利地爬到了樹上。

  孔穎達見李元嬰的靴子胡亂地甩在樹下,其他皇子也都趴在窗沿看熱鬧,長長的鬍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朝樹上怒喝:「李元嬰,你立刻給我下來!」

  李元嬰被孔穎達一嚇,差點腳底打滑摔了下去。他抱緊自己扶著的枝幹,穩穩當當取下卡在枝葉間的紙鳶才不慌不忙地往下爬,靈活得跟個猴兒似的。

  孔穎達氣得不輕,怒瞪著把紙鳶遞給兕子的李元嬰。

  李元嬰一點都不害怕,還振振有詞地批判起孔穎達來:「孔祭酒你這就不對啦,別人在高處,你怎麼可以大聲吼人?要是你家小孩爬到樹上被你這麼一吼,一準摔下地!到時真要摔傷了,你說算誰的?」

  孔穎達冷哼:「孔家的兒孫可不會爬到樹上去!」

  孔穎達板著臉讓兕子她們去別的地方玩、勒令李元嬰站在門外反省,才走進講堂給李治他們講課。

  他傻了才會相信魏征的話!

  這小子哪裡有半點有心向學的樣子?!

  對著鵪鶉一樣乖巧的李治等人講完一段典籍,孔穎達想到李元嬰到底還小,便朝門外喊了一聲:「你進來吧!」

  門外沒動靜。

  孔穎達臉色不大好。

  靠窗的老七探出腦袋往外一看,對孔穎達道:「孔祭酒,他不在外頭了!」

  孔穎達罵道:「孺子不可教也!」他沒讓人去逮李元嬰,直接接著剛才的內容往下講。

  反正,那小子就算待在這裡也不會聽講,隨他去!

  李元嬰當然不是乖乖罰站的人,他隻站了一會兒,就看到三顆小腦袋從院門外探出來,臉上都有著深深的愧疚。

  李元嬰一看,可不能讓三個小蘿莉難過啊!他馬上溜了出去,開開心心地陪兕子她們放紙鳶。

  講堂東邊就是一片寬闊的草場,長滿如茵青草,特別適合小孩子玩耍。

  李元嬰玩了個盡興,又美滋滋地和兕子她們用過點心,才和兕子她們說自己要回去學習了!

  回講堂是不可能回的,李元嬰溜回住處取了那卷自己讀完的《禮記》,徑直去魏征當值的地方找人。

  魏征剛和李二陛下他們議完事,正在收拾自己抄錄下來的文稿。

  瞥見李元嬰在外頭探頭探腦,魏征眉頭一皺。

  這小子不是該在聽孔穎達講學嗎?

  魏征臉龐瘦削,唇有點倒垂,天生帶點凶,瞧著很是嚴肅。他板起臉喝道:「鬼鬼祟祟地做什麼?有事就進來!」

  李元嬰溜達進去,一點都不怕魏征的黑臉,還和魏征告起孔穎達的狀來,說孔穎達不僅差點把他嚇得摔下樹,還罰他站在外頭不許他進講堂!

  見魏征對他的說法不置一詞,李元嬰也不在意,按部就班地繼續自己的計畫:「我想著不能白白浪費了一天,就去尋了昨天沒抄完的《禮記》接著看完。」

  李二陛下罰李元嬰和李治的時候魏征也在場,自然知曉李元嬰昨天確實抄了《禮記》。

  魏征目光中帶著審視:「你看完了?」

  李元嬰道:「看完啦,就是有些地方不太懂。」他湊到魏征身邊,攤開了自己帶來的《禮記》,開始認認真真地請教起魏征來。

  魏征位居朝堂多年,結識了不少人、經歷過不少事,眼力自然不會差。至少李元嬰是認真還是裝模作樣,魏征是能分辨出來的。

  李元嬰有心求教,魏征便把文稿推到一邊,悉心解答起李元嬰的問題來。

  李元嬰算是誤打誤撞地找對人了,真要論起對《禮記》的理解和運用,朝中恐怕沒多少人能比得過魏征。他噴李二陛下的時候,經常就拿「於禮不合」當由頭,可謂是將《禮記》運用得爐火純青!

  魏征旁徵博引地解決著李元嬰的疑問,聽得李元嬰震驚不已。

  原本他覺得自己已經把《禮記》看懂了,聽魏征深入一講,他又覺得自己一點都沒懂!

  最要緊的是,魏征還會給他舉例,百姓中的事、朝堂上的事、史書上的記載,魏征都信手拈來、隨意化用,把他不理解的點講得通透無比!

  這一招要是學來了,往後他誰都能辯贏啦!

  李元嬰登時來了精神,聽得更加起勁。

  一老一小一個教、一個學,不知不覺竟到了下衙的點,該回去吃飯了!

  李元嬰有些意猶未盡,收起《禮記》表示要跟魏征回家。

  由於李二陛下一般要在九成宮待上小半年,所以百官是允許帶上妻兒的,魏征也帶著妻兒一起過來,一家老小都住在按照品階分下來的住處裡。

  聽李元嬰要跟自己回家,魏征道:「我家可沒什麼好吃的。」

  李元嬰說:「那我叫人送些好吃的過去!」不等魏征反對,李元嬰已經吩咐左右去膳房弄些好菜送去魏征家裡。

  意猶未盡的可不止李元嬰,魏征剛才也教出了興頭來。他聽李元嬰都吩咐下去了,便也不再拒絕,由著李元嬰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邊。

  正是下衙的時候,百官都在往外走。

  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一老一小一起往外走的身影,心裡免不了暗暗吃驚:那小子怎麼和魏征湊一塊了?!

  換了平時,那小子別說自己去找魏征了,躲魏征還來不及!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0
第八章

  李元嬰翹課和找魏征的消息也傳到了李二陛下耳中。

  李二陛下本就有心觀察一下李元嬰,聽到李元嬰跟魏征走了後也覺稀奇,不過李二陛下處理了一天的公務,頗覺疲憊,分不出太多精神在李元嬰身上,隻準備明日問問魏征是怎麼回事。

  別人怎麼看,李元嬰才不管。李元嬰麻溜地跟在魏征身後,隨著魏征回了他的住處。

  雖然這次集體出差上頭包住,吃喝卻是不包的,魏征家得自己開火。李元嬰跟在魏征後頭踏進屋一看,發現魏征住哪兒都能住出一股子清貧味道,瞧著很是寒酸。

  魏征的妻子裴氏親自在廚下忙碌,聽魏征帶了個宗室子弟回來,愣了一下,抹了把手撩開門簾走出來。

  李元嬰正好奇地打量著魏征住處裡的陳設,瞧見裴氏出來了,立刻很有禮貌地向這位衣著素簡的婦人問好,沒有半點傳言中的荒唐跋扈。

  簡直乖得連魏征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米剛下鍋,裴氏知曉李元嬰要留下用膳,當即揭開鍋多放了些米下去。他們家的米不是上好的米,還混著些雜糧,一鍋蒸熟,口感不大好,卻管飽。

  見李元嬰又在那探頭探腦,魏征板起臉道:「離晚膳還早,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可以先問問。」

  李元嬰立刻收回目光,再次攤開《禮記》向魏征請教起來。

  李元嬰年紀小,悟性卻不差,難得的是能舉一反三、活學活用。魏征越教越覺得若不是這小子過於疲懶和頑劣,指不定也能把經義學得很好!

  兩人再次進入你教我學的忘我狀態,忽聽有人從外面推門而入。李元嬰還沒到學癡的境界,一聽到動靜便抬頭往門外看去。只見一個男孩兒從門外走進來,年紀約莫六七歲,長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一不留神肯定會錯眼認成女孩兒。

  李元嬰平日裡玩伴不少,卻沒見過這男孩兒,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那男孩兒跑到魏征身邊,也好奇地看著李元嬰發問:「祖父,他是誰啊?」

  魏征看到男孩兒跑到自己跟前,先是不太贊同地擰眉看了男孩兒一眼,接著才把李元嬰的身份說了出來。

  男孩兒顯然對李元嬰那些混帳事早有耳聞,聽到李元嬰的名字便頗覺稀奇地多看了他幾眼。

  男孩兒偎到魏征身邊,落落大方地和李元嬰坦白:「我叫魏姝,是女孩兒,穿男孩兒的衣裳只為了方便,你不要跟別人說!」

  李元嬰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感覺還真蒙對了。他渾不在意地說道:「不稀奇,高陽也愛穿男孩兒的衣裳,她馬球打得比很多男孩兒都要好!」

  若說李元嬰是宗室之中的混世小魔王,高陽則是公主裡的搞事精,比皇子還活潑愛鬧!李元嬰與高陽小時候不太對付,碰一次面互毆一次,後來打得多了,一起被罰的次數也多了,關係竟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

  魏姝見李元嬰拿著本書,便也不打擾,安靜地坐在一邊看他們重新進入問答教學環節。到裴氏招呼她將飯菜端出去,魏姝才起身去廚下幫忙。

  此時李元嬰身邊伺候的人也端著豐盛的菜肴過來了,他們征得魏征的同意後魚貫而入,將熱騰騰的美味分到每個人面前。

  李元嬰剛才專心聽講,耗神不少,聞到飯香之後覺得餓極了,便跟著魏征入座,自帶好菜在魏征家蹭了頓飯。飯後天還沒黑,李元嬰又逮著魏征問了好些個問題,才揣著自己帶來的《禮記》走了。

  李元嬰前腳剛走,魏征就訓起自己孫女來。他兒子在外赴任,夫妻倆都是小年輕,帶著魏姝不方便,便將魏姝留在家中。偏他這孫女不愛女紅,獨愛書畫一道,她愛看書、愛習字也就罷了,還愛打扮成男孩兒到外面去。誰家的女兒會像她這麼野?

  魏姝乖乖挨訓,一句都不反駁,到魏征罵夠了才繞到他身後替他捏肩。她還小,力道也小,給人捏肩本沒什麼用處,卻讓魏征一下子沒了話。

  魏姝邊給自家祖父獻殷勤邊奇道:「這位殿下和傳言不太一樣。」她聽說宮裡有個混世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什麼事都敢幹。誰要是惹著了他,一準沒好日子過!聽說他才四五歲時,做事就極其殘忍,曾經命人把一內侍埋在雪裡不許出來,差點讓那內侍丟了命!

  魏征道:「沒什麼不一樣的。」雖然李元嬰有要改的跡象,可也掩蓋不了他以前是個混帳的事實。

  魏征很喜歡李元嬰的轉變,卻也不會因此而放鬆警惕。他總感覺這事有點蹊蹺,那麼混帳的一個人怎麼會說變就變?

  李元嬰在回去的路上與外出打探消息的戴亭會合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回走,都沒說話。行至半途,李元嬰才一拍額頭,懊惱地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假「請教」之名偷看《十漸不克終疏》的事兒。

  真是太不應該了,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

  好在魏征每天都會在那裡,絕對不會跑掉,他的機會多得很。李元嬰打定了主意,抱著《禮記》溜達回自己的住處。

  阿史那結社夜襲行宮之後,九成宮的守衛森嚴了許多,李元嬰房門外也有人把守著。他打了個哈欠,在底下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第二日,李二陛下與魏征等人議事完畢,特地留魏征問了李元嬰的事。聽魏征說李元嬰對《禮記》頗感興趣,李二陛下令人把李元嬰自己照著典故編的那些小故事拿來給魏征看看。

  魏征是頭一個在他面前說李元嬰好話的人,所以李二陛下想問問魏征對這些小故事的看法。

  大唐的天下姓李,若是藩王才華卓絕,能穩定一方,於李家皇室自是有利的!

  經歷過玄武門之變,太上皇和長孫皇后又先後逝去,李二陛下對待自己那些個弟弟寬容了許多,早早就給他們封了王。

  唯獨對李元嬰,李二陛下頗為猶豫。這小子說他笨吧,幹起壞事來又比誰都精明;說他聰明吧,他又太過膽大妄為。最要緊的是,這小子是在他眼皮底下長大的,還曾經被長孫皇后撫育過大半年,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這個弟弟於他而言都是最特殊的。

  李二陛下原想著給他封個好地方、讓他舒舒坦坦過一輩子,可察覺到李元嬰可能有著過人的天資之後,李二陛下覺得這樣太浪費了。

  他希望天下之才都能為他所用,包括他的弟弟們!

  魏征將李元嬰給兕子她們講的典故故事看完,心中也和李二陛下一樣驚訝。若這些典故故事當真是李元嬰自己擇選出來改編的,那李元嬰絕對是一塊難得的璞玉!

  李二陛下瞧見魏征的神色,知曉他的看法也和自己相同,便吩咐道:「他若是再來向你請教,你只管好好教他!」

  魏征領命退下。

  魏征不曉得的是,李元嬰今天又蹺課了,而且不是蹺課來找他,而是去「偶遇」他孫女魏姝。

  李元嬰能通過萬界圖書館感應到魏征那份《十漸不克終疏》所在之處,昨天魏征是把它揣在身上的,今天魏征卻沒揣著,按照方位來判斷,魏征顯然是把它擱在家裡了。

  李元嬰是個閒不住的,心裡又惦記著任務獎勵,眼珠子轉了轉,很快生出另一計:魏征不在家,他去與魏征的孫女魏姝套套近乎,找個由頭跟魏姝一起去魏征書房玩耍,自然有機會看到《十漸不克終疏》!

  李元嬰說幹就幹,叫李治給自己請了個病假,溜去魏征住處週邊尋找魏姝的身影。

  不一會,李元嬰便在一棵樹下瞧見了魏姝。這女孩兒年紀那麼小,不知怎地十分嗜書,正捧著一卷書坐在樹下看,不時還拿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李元嬰的認知裡從來沒有「猶豫」和「害臊」這兩種玩意,他大咧咧地跑了過去,一屁股坐到另一根裸/露在地表的樹根上,好奇地看向魏姝在地上塗畫的字跡。

  一看之下,李元嬰吃了一驚,魏姝的字寫得可真好啊,至少比他的字好看多了,雖還稚氣未脫,卻已有了幾分空靈飛動的神/韻。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的到來有多突兀,張口品評道:「你這字,有點像褚遂良的。」

  褚遂良是當朝名臣,字寫得特別好,現在被李二陛下欽點去寫起居注——簡單來說就是記錄李二陛下的一言一行,可以時刻追隨在側!

  李元嬰雖不學無術,卻也自幼受各方名師薰陶,別的可能比不上旁人,眼光絕對不會差。

  魏姝見李元嬰一眼便能認出她習的是誰的字,更覺李元嬰和傳言中那個混世小魔王大不相同。她抹平剛才寫的字,又在上頭另起一行,寫的是另一種字體。

  這次她寫的字秉筆方圓,筋骨外露,與方才大不相同!

  李元嬰看得吃了一驚:「這是歐陽詢的字了!」李元嬰還是頭一次看到年紀這麼小就能在兩種字之間切換自如的人,不由欽佩地問,「你幾歲啦?怎麼這麼厲害?」

  魏姝道:「我馬上要滿七歲。」

  李元嬰一聽,說道:「馬上要滿七歲,那你的生辰豈不是近了?」

  這次魏姝沒回答,雖說她許多想法都很離經叛道,卻也知曉不能隨便和男孩兒說出自己的生辰。生辰八字,那都是要成婚時才能和夫家交換的!

  魏姝不答,李元嬰也不在意,他把自個兒的生辰給說了:「我的生辰也近了,還差兩個月我就滿九歲啦!」李元嬰自顧自地說完,又問魏姝怎地不在書房裡練字。他很理所當然地發表自己的意見,「大熱天的跑到外面來,多熱啊!在書房寫就很好,往書案兩邊放上兩盆冰,特別涼快,可舒服了!」

  魏姝聽完他的話也不惱,隻坦然承認家貧:「紙很貴,冰更貴,我們家用不起。而且我的字寫得還不夠好,也沒寫出過什麼好文章,沒必要非要往紙上寫。」

  李元嬰聽懂了,原來自己也當了回對人說「何不吃肉糜」的傻子。雖然才見過兩面,李元嬰卻能判斷出魏姝不是那種願意白白收受別人東西的人。他想了想,兩眼亮亮地對魏姝說:「若你不嫌棄紙是被人用過的,我倒是有個法子幫你弄許多紙來!」

  魏姝說是不想往紙上寫,可真要有機會她還是很想在紙上練字。聽李元嬰這麼說她有些心動,忍不住問:「什麼法子?」

  李元嬰一聽,知道魏姝心動了,立刻神神秘秘地對魏姝說:「你跟我來,我這就去給你弄紙。」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0
第九章

  魏姝半信半疑地收起書,跟著李元嬰走。

  李元嬰叫戴亭去弄了個麻袋回來,屁顛屁顛地帶著魏姝去尋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正在安排各項事務,見李元嬰來了,奇怪地問:「殿下不去講堂,來我這作甚?」

  魏姝雖是魏征的孫女,卻沒什麼機會見到長孫無忌。她天性聰慧,遠遠便從長孫無忌的紫衣金帶瞧出了他身份不凡,當即安靜地候在門外,不多隨意張望也不隨意張口。

  李元嬰可沒別人那麼多顧慮。

  算起來,長孫無忌是兕子她們的親舅舅,早年與長孫皇后相依為命,如今又頗得李二陛下信重,以外戚身份位居三公之列!

  在李元嬰看來,他與長孫無忌四捨五入也算是親戚了。他直接和長孫無忌說明來意:「我看各個衙門都有許多廢棄的公文,旨意傳達下去之後便沒用了,浪費!我想要這些廢紙,您能寫個手諭讓我去和底下的人討嗎?」

  長孫無忌一向是與人為善的性格,聽了李元嬰的話覺得要點廢棄的公文沒什麼,爽快地寫了個手諭讓李元嬰進去折騰去。

  李元嬰討來長孫無忌親筆所書的手諭,美滋滋地跑出去和魏姝會師,示意魏姝和自己一起拉開麻袋的口子,跑去向各個衙門討廢棄公文。

  長孫無忌眼下可是朝中一把手,他的手諭誰敢輕怠?李元嬰沒跑幾處便把麻袋塞得滿滿當當。

  一麻袋的紙太沉了,李元嬰將扛麻袋的任務交給身後的人,自己拉著魏姝繞開魏征當值的地方往外跑。

  等跑得夠遠了,李元嬰慢下來才和魏姝誇起自己的聰明來:「怎麼樣?這麼多紙,夠你寫老久啦!我這法子是不是很棒!」

  魏姝心道,這種事也只有李元嬰能去做。長孫無忌高居司空之位,誰敢輕易去討他的手諭?

  不過李元嬰幫自己弄來這麼多紙,魏姝自然是感激的。她誇道:「殿下真有辦法!」

  李元嬰成功結識新的小夥伴,還幫上了小夥伴的忙,心裡非常自得,大搖大擺地跟著魏姝一塊往回走。

  到了魏征住處見著裴氏,李元嬰嘴甜地和裴氏問了好,才問裴氏能不能把那麻袋廢棄公文扛進魏征書房。

  裴氏聽說是李元嬰去跟人要來的紙,不太贊同地看了魏姝一眼。

  魏姝在自家祖母面前向來比較活潑,悄悄朝裴氏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裴氏瞪她。

  李元嬰幫魏姝解釋:「這些紙都是用過的,對各個衙門來說沒什麼用處,正好可以拿來給姝妹妹練字。」他自小在宮裡橫著走,唯獨對女孩子特別好,兕子她們都愛黏著他,遇上魏姝便下意識地多照顧幾分。

  裴氏見李元嬰這樣說了,也沒再責備魏姝,只覺李元嬰與丈夫說的完全不一樣。

  多貼心的孩子啊!自家兒子、孫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哪會照顧妹妹?不欺負妹妹就不錯了!

  李元嬰獲得裴氏的許可,大大方方地叫人扛著那麻袋廢棄公文進了魏征書房。

  魏征顯然很疼愛魏姝,書房裡也給她擺了個書案,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魏征好歹也是朝中大員,真要窮到一清二白是不可能的,是以該給孫女的都會給。說到底還是魏姝太愛書法、光這些根本不夠她練習,才會跑到外頭用樹枝反復寫畫。

  都到魏征書房來了,李元嬰自然想順道把自己的任務完成。他說道:「聽說你祖父與褚遂良他們關係不錯,家裡肯定收藏了很多他們的文稿吧?」

  魏姝在整理那一麻袋廢棄公文,聞言便起身把書架上的幾卷書稿取下來,攤開其中一卷給李元嬰看:「這就是歐陽公的文稿。」

  李元嬰接到手裡,也不急著看,而是對魏姝說:「你先整理那些公文吧,要不然你祖父回來看到亂糟糟的一準要罵你!我自己瞧瞧就行了,」他還徵詢魏姝,「這裡頭沒什麼不能看的吧?」

  魏姝平日裡就經常自己取這些書卷來看,從來沒被魏征阻攔過。她聽李元嬰這麼有禮貌地向自己確認,沒怎麼考慮便說:「那你先看著,我很快就能整理好了。」

  李元嬰假模假樣地把手中的歐陽詢真跡原稿看完,按照萬界圖書館的指示輕鬆挑出了魏征藏在書架上的《十漸不克終疏》。

  他欣喜地開啟掃描功能,開始把《十漸不克終疏》原稿收進萬界圖書館裡。

  《十漸不克終疏》才掃描過半,書房的門簾竟被人從外面撩開了。

  是裴氏端著兩碗紅豆湯進來。

  裴氏含笑招呼道:「殿下,天氣熱,不如喝點紅豆湯吧?雖不是什麼好東西,卻也可以解解暑熱。」

  李元嬰一點都沒有偷看別人東西被抓包的驚慌,不慌不忙地把《十漸不克終疏》完完整整地看完才將它放回原處,轉身乖巧地朝裴氏道謝。

  裴氏越發覺得這是個好孩子。

  李元嬰目的達成,心情好得很,便乖乖與魏姝相對而坐喝起了紅豆湯。

  裴氏做菜很有一手,這湯中紅豆熬得爛熟,已隔著碗在涼水裡面浸冷了,捧在手裡涼涼的,夏天令人煩躁的熱意頓時散了大半。

  李元嬰一嘗,感覺竟有絲絲甜意在嘴巴裡泛開,好喝得不得了。

  李元嬰一向是有話直說的性情,立刻兩眼發亮地誇:「太好喝了!」

  裴氏更喜歡這孩子了。

  李元嬰與魏姝對坐喝完了紅豆湯,心裡惦記著任務獎勵的那包葵瓜子,等裴氏出去後便悄悄和魏姝約定:「我明兒要帶兕子她們去種一樣新奇的花兒,你要一起來嗎?」為了讓魏姝知曉自己要種的花兒有多稀奇,李元嬰扯過一張紙,討了魏姝的筆墨在上頭勾畫出向日葵的樣子來,「你看,長這樣的,要是長得好的話花盤能和我們的腦袋那麼大,花盤上是一圈圈緊緊挨在一起的葵瓜子。這葵瓜子可以吃,炒熟以後香噴噴的,咬開嗑就能吃到好吃的籽兒!」

  李元嬰還和魏姝形容向日葵的模樣:它們大朵大朵地開在高高的枝頭,碧綠碧綠的葉子本來就很大,花兒卻比葉子還大。

  更特別的是,這花兒準備開花時還會追著陽光走,太陽從東往西走,它的花苞也會從東往西轉,確保自己永遠都向陽而綻!

  魏姝沒聽過這樣的花,自然被李元嬰勾起了興趣,一口應下李元嬰的邀約。

  李元嬰高興極了,樂滋滋地和魏姝道別,回住處接收任務獎勵兼籌畫翌日的向日葵種植大計去了。

  這天魏征到下衙都沒見著李元嬰尋來,還從孔穎達口裡聽說李元嬰今天還是翹了課,免不了有些失望:這小子果然還是老樣子,不能指望他能改過來。

  直至回到住處,魏征才知曉李元嬰找魏姝玩了半天。

  裴氏瞧著很高興:「殿下還誇我煮的紅豆湯好喝。」

  魏征對口腹之欲沒什麼追求,只說:「他怎麼和姝兒湊一起了?」

  裴氏道:「在外頭趕巧碰上了吧,姝兒總愛往外跑,不稀奇。」裴氏還把李元嬰幫魏姝討來一堆廢棄公文的事。

  魏征聽得眉頭跳了跳,敏銳地覺得李元嬰別有企圖。可李元嬰能有什麼企圖?魏征說道:「我去瞧瞧。」他把摘下的襆頭遞給裴氏,走入書房看看自己孫女在做什麼。

  魏姝得了這麼多紙,自然是在過練字癮,只要能多多練習,她一點都不覺得書房太悶熱。

  魏征見魏姝神色專注,顯然寫得入了神,心中免不了感到惋惜:可惜這孩子生為女兒身,若是生為男兒,再長大些怕是能金榜題名、聞達天下!

  然而世俗對女子頗為苛刻,女子便是有才,也只能落個「賢內助」名頭,終歸不能和男子一樣一展所長——至少,許多男人不太樂意自己的妻子比自己還出色,覺得有損尊嚴和顏面。

  如此一想,魏征的心便軟了。他沒和平時一樣訓斥魏姝,而是認真看了看魏姝寫出來的字,給她指出幾處需要改進的地方。

  魏姝得了祖父指點,馬上重寫一次,瞧著竟當場把魏征指出的缺點改了大半!

  魏姝見魏征望向自己的目光帶著遺憾和憐惜,趁機把自己與李元嬰明日的約定說了出來,問魏征自己能不能去。

  魏征聽李元嬰居然還約魏姝明天見,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他本想反對,對上孫女滿含期待的眼神卻說不出「不許去」三個字來。

  魏征道:「行,你去吧。」反正晉陽公主她們也要去,總不會有什麼危險!答應之後,魏征又好奇起孫女所說的向日葵來,叫魏姝把李元嬰畫的花兒給他瞧瞧。

  魏姝早把李元嬰畫的向日葵收好了,聽魏征要看便重新取出來拿給魏征看。

  魏征活了了快六十年,竟也沒見過這樣的花兒。他捋須說道:「是挺稀奇,你且去看看。」

  魏姝雖然比同齡人早熟一些,卻也還是個半大孩子,該有的好奇心不比別家小孩少。她詢問:「據說眼下把這花種下,七八月就能開花,我們會待到那個時候嗎?」

  魏征點頭:「這次也會待半年,七八月自然還在這兒。」

  魏姝得知能看到向日葵開花,心情有點小雀躍,又仔細把李元嬰隨手畫給她看的向日葵收了起來。

  魏征見魏姝難得流露出小孩子應有的歡喜和開心,更覺自己允許魏姝與李元嬰去玩是對的。

  他這個孫女從小比別家孩子聰慧,叫她與人一起玩,她總不愛去,說不想玩那些小孩子玩的遊戲。

  可六七歲的孩子整天抱著書看哪裡行?

  夜裡入睡之前,魏征與裴氏說了明日讓魏姝和李元嬰他們去玩的事兒。

  裴氏對此很放心。女人的感覺是很奇妙的,雖然只見了李元嬰兩次,裴氏卻已經這孩子哪兒都好,還特別可靠!她應道:「姝兒想去,自然是讓她去。」

  另一邊的魏姝早早睡下了。

  這天夜裡她的夢中有大朵大朵的向日葵向陽而綻,金燦燦的,特別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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