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6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43
第 90 章

  李二陛下中午大宴群臣, 受了百官的賀, 興起多喝了幾杯, 便與他們誇起自己的麼弟。說他這弟弟越發長進了,近來越來越懂事, 自己總算無愧於太上皇臨終前的囑咐了!

  諸官聽著, 都覺得李二陛下這是親哥眼神, 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弟弟不錯。要他們說, 李元嬰這小子雖然確實有點轉變, 但也絕不可能用「懂事」兩字去形容。

  至少,最近他們就聽說李元嬰讀書讀出自己的主意來了, 時不時跑去國子監和監生們探討問題, 這廝挑掐本領一流,差點引發國子監群毆事件。

  若不是他一朋友在國子監內人緣頗不錯,他怕是會成為監生們圍毆的對象了, 畢竟這小子專提刁鑽問題,把人難住就得意洋洋地嘲笑人家,再好的脾氣都會忍不住!聽人說, 這小子每次挑完事還要來一句:「你們啊, 全都不如魏兄。魏兄你們認識嗎?就是鄭國公魏征的孫子魏膺啊, 他雖然還沒進國子監,但馬上就要進了呢!」

  孔穎達私底下和魏征說了這事,告訴他心裡要有個準備,經李元嬰這麼一挑事,他孫子還沒進國子監就成眾矢之的了!不過孔穎達也安慰魏征, 他孫子不會孤獨的,李元嬰遲早也要自食其果!

  因此聽到李二陛下酒後一頓誇,魏征嘴角抽了抽,不知該說什麼好。那小子聰明是聰明,就是行事太肆無忌憚,李二陛下再慣下去不知會慣成什麼樣!是以魏征很贊成過兩天讓李元嬰和李治他們一同參加國子監入學考的事,不管能不能制住那小子,且先讓他吃吃癟!

  李二陛下見自己誇弟弟帶來的反應不怎麼熱烈,當即讓人把自己早上寫的那幅《惠風和暢》拿出來展示給眾人看。

  李二陛下是個挺自戀的人,平時就喜歡別人誇他,興頭來了還會自誇一句「朕雖然是皇帝,但是經常會包攬將相的活啊」。當然,事後他就被人上書說了,說他當皇帝的怎麼能貪功,和臣子搶功勞呢?

  這回百官一看那字,認出來了,這就是御筆親題的大字。因著日子比較特殊,連魏征都沒開口掃興,隨著其他人一起誇了句這字寫得好,寓意也好。惠風和暢,不就是預示著施仁政春風化雨,讓百姓休養生息、安居樂業嘛!

  李二陛下聽著百官挑著各種角度誇自己的字,從字形誇到字義,心情也極好。不過,這不是他的目的,他等人誇完了才問:「那諸卿覺得這紙如何?」

  其他人被李二陛下這麼一問,頓時愣住了。紙?這紙看著沒多特別啊?不就和尋常的紙差不多?

  長孫無忌大膽站出來:「恕臣眼拙,沒看出這紙有何不同之處,還請陛下為我等解惑。」

  李二陛下手拍憑幾,哈哈一笑:「諸位賢卿都沒看出不同來?這就對了,這紙和我們平時用的紙差不了多少,但是造價還不到原來的一成!」

  眾人皆驚,尤其是文臣如孔穎達之類的,聞言都激動不已:「陛下此話當真?」

  李二陛下暢笑道:「這乃是朕的麼弟獻給朕的生辰禮,自然當真。造紙之法,元嬰已經獻給朕了,改日工部便派些人去元嬰那邊學一學,早些把這種新紙造出來,好叫天下學子都能用上便宜的紙!」

  孔穎達沒想到這紙居然是李元嬰搗騰出來的,心情有些複雜,甚至有點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

  從前他覺得李元嬰頑劣不已、不堪造就,結果經魏征和蕭德言一教,李元嬰居然展露了別樣的天賦,讀書做事寫文章都透出遠超於同齡人的靈慧。後來李元嬰說「要讓天下人都有書可讀」,他覺得李元嬰是在說大話,暗中覺得他也不怕閃了舌頭,不想李元嬰先是弄出個圖書館,現在還獻上這麼一種成本大大降低的新紙!

  難道他當真看走眼了,錯過了這麼個好學生?

  孔穎達轉念一想,李元嬰馬上要進國子監了,到時候便是國子監的監生,到時候不還是他學生!孔穎達生出這麼個念頭,哪還坐得住,壽宴結束後便追上李二陛下,和李二陛下商量過了年就讓李元嬰參加考試,好讓他們開春就能和其他監生一塊念書。

  李二陛下酒意早散了大半,聽孔穎達這麼一說便知道孔穎達這是眼看著他家麼弟有能耐了,有點心急了。李二陛下朗笑起來,爽快答應:「行,我叫人通知他們。」

  文人臉皮薄,孔穎達被李二陛下這麼一笑,臉上都有些發燙了。但一想到國子監馬上要迎來新變化,他也不在意這點小窘迫,得了李二陛下應允便回去叫學生們一起做準備,卯足勁要出一份既不太難也不太容易的考卷來考校李元嬰等人。

  到晚上,就是皇室相聚的時刻了,每個人都備好了給李二陛下的生辰禮,雖不一定很貴重,但都是精心準備的。

  李承乾是太子,生辰禮獻得太重,會被人噴;獻得太輕,也會被人噴!所以他準備的東西中規中矩,沒多出挑,也不至於拿不出手,李二陛下看了沒說什麼,微微頷首便讓人拿去收著。

  李泰已聽說李二陛下中午和群臣炫耀李元嬰獻的生辰禮,暗恨李元嬰這傢伙不按規矩來。別人都沒送,你一個人搶先送了算什麼回事?就你會出風頭!李泰咬咬牙把原本準備好的玉雕收了起來,拿出他修了好幾年的《括地志》。

  他就不信了,那種由工匠搗鼓出來的新紙還能比過他精修幾年的《括地志》不成?父皇肯定更喜歡他的括地志!

  李恪獻完禮,李泰便親自捧過厚厚的許多卷《括地志》,上前讓李二陛下閱覽。

  李二陛下會把蕭德言等人給李泰,正是因為李泰要修這《括地志》,聽李泰說書已經修好了,自是滿意不已,拿起來粗粗看了一卷,覺得此書文采斐然,記載詳實,讀來不乏味,又寫得有理有據,當即龍顏大悅,誇道:「不愧是我兒!」

  其他人一看這仗勢,就知道自己的禮備得再好都沒用了,這肯定是李二陛下最喜歡的生辰禮。老四這樣太狠了,居然拿這修了好幾年的《括地志》來給李二陛下賀壽!

  李承乾看著眾人的反應,面上沒什麼表情。他不是會討人喜歡的孩子,他與他父皇也不可能像尋常父子一樣親厚,這沒什麼好比較的。

  倒是老四,怕是中午知道李元嬰獻紙之後便坐不住了,一定要爭當天下第一好兒子,這才把壓箱底的《括地志》獻出來。

  李元嬰的位置和李承乾挨得挺近,別人都在看李二陛下和李泰父子情深,他則湊到李承乾身邊提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事兒:「承乾啊,你是不是該把蕭師要來了?」

  李承乾聽李元嬰一提,也想起早些時候李元嬰的提議來。他說道:「蕭老學士的去留,父皇自有計議,哪能我們去提。」要是他這就去張口,別人不知會怎麼編排他!

  李元嬰恨鐵不成鋼:「你不說,別人怎麼知道你要呢!」這可真是侄子不急急死叔叔了!他給李承乾細數去要人的好處,「象兒也到了該讀書的年紀了,你也讓蕭師教教他,我覺得誰教都沒蕭師教得好。你別不信,你看看我,我就是經蕭師一教才開的竅。反正你被罵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讓他們再罵罵有什麼要緊的,比得過讓象兒好好開蒙嗎?」

  李元嬰壓低聲音這麼一慫恿,李承乾竟也覺得是這個理。他不爭取,兒子以後怎麼辦?他不是孤家寡人了,他有太子妃,有象兒,該做的他得做,該要的他得要。

  李元嬰這個例子舉得實在太好了,李元嬰從前什麼渾樣李承乾是曉得的,在李元嬰那兒被折騰得羞憤欲絕、發誓死也不再教李元嬰這種混帳玩意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可竟魏征和蕭德言他們一教,李元嬰可越發懂事了,書也越讀越好,聽說他跑去國子監「舌戰群儒」都不帶露怯的!

  李承乾點頭應了下來:「那回頭我就去和父皇說。」

  李元嬰道:「這才對嘛,你這個當爹的,要多替象兒打算,樣樣都要給他挑最好的才行。」

  李承乾很是受教地應下。

  李元嬰過足了叮囑侄子的癮,有些坐不住了,溜達去找一堆矮矬矬的侄孫、侄孫女們玩,教他們等會上去一起為李二陛下道賀。李元嬰道:「也不用你們備禮,你們瞧瞧前頭還有那麼多人要送東西給你們皇祖父,我們可以現場練個特別點的祝壽詞讓你們皇祖父開心開心。」

  李象首先相應。

  李小圓球麻利地跑到李元嬰身邊抱他大腿表立場。

  其他人本來還有點猶豫,聽兩個出身最好的堂兄表態了,立刻也勇敢地應了下來。

  李元嬰便帶著他們躲去外頭指點他們排練。

  到了外頭,李元嬰一點數,剛會說話的侄孫和侄孫女加起來也有好幾個呢。他便教他們按年級和身高一溜排開,叫他們一人念一個詞兒,李象來開頭,念「壽與天齊」,李小圓球就接個「齊天洪福」,再往下,接「福如東海」,如此一個連著一個,齊齊整整連成一串。

  李元嬰蹲下教他們,這叫接龍,大家都是皇家子弟,一個接著一個,大家團結一致,才能連成一條龍,缺了誰都不成,咱姓李的要相互照應。教完了,李元嬰讓他們小聲練了幾遍,又一個個叮囑:「誰要是忘詞了,前頭的小聲給後面的提個醒,這不叫作弊,這叫團結知道不!」

  都是兩三歲的小豆丁,還沒被人這樣鄭重其事地委以重任過,個個都興奮得很,興高采烈地答應:「知道!」

  於是其他人一一獻過壽禮,李象便領著一串矮豆丁跑去李二陛下面前一字排開,奶聲奶氣地給李二陛下表演起接龍來。有皇孫在封地出生、在封地長大,不曾見過人這麼多的場合,有些怯場,果真忘詞了,旁邊的人便悄悄和他咬耳朵給他提醒。

  雖有點小波折,一場祝壽接龍卻也完美串了起來,李二陛下人到中年,自是喜歡兒孫繞膝,兒子差不多都大了,這群小豆丁當然格外讓他高興。李二陛下把李象抱到膝上,又把李小圓球拉到懷裡摟著,一一認了其他孫子孫女,才問李象:「誰教你們的?」這種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不是這麼一群小娃娃想出來的。

  李象和李小圓球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把李元嬰的話複述給李二陛下聽,論起記他們麼麼的話,他們最擅長啦!

  李二陛下聽完,慈愛地拍拍兩個自己見得最多的孫子:「你們麼麼說得對,你們要記著你們麼麼的話。」他又誇了其他孫子孫女幾句,叫人給他們分賞賜。

  都是小孩子,得了賞自然高興,歡歡喜喜地由伺候的人護送著跑回父王和母妃身邊。其他李元嬰過來討人時沒讓兒女跟去的此時都懊悔不已,早知道李元嬰是給孩子們蟄摸出這麼個露臉機會,他們也該讓兒女跟著去!

  李元嬰對別人怎麼想一點都不關心,玩耍夠了就坐下吃吃喝喝,吃完又帶著小蘿蔔頭和小豆丁們到處瘋玩。直至家宴散了,他才高高興興地回自己住處去。

  柳寶林早盼著兒子回來,見李元嬰臉上也紅撲撲的,便拉著他的手關心地問:「喝酒了?」

  李元嬰道:「沒喝,帶著象兒他們玩了一會。」

  柳寶林本想勸李元嬰別玩得太過,萬一皇孫磕了碰了可不好,可想想兒子的倔脾氣,柳寶林又把話咽了回去,只問李元嬰送生辰禮時可曾出什麼差錯。

  李元嬰道:「沒差錯,我聽承乾說,中午皇兄還和老魏他們擺顯我給他送的好東西呢,皇兄他喜歡得很!」

  母子倆正說著,李二陛下那邊的賞賜便下來了。李元嬰高高興興地拉著柳寶林去收了賞賜,和柳寶林說:「您看,皇兄果然很滿意對吧。」他把李二陛下叫人送來的東西這個瞧瞧,那個看看,覺得都是自己平時看上的,歡喜得不得了,覺得皇兄真懂他。

  柳寶林見李元嬰那麼高興,李二陛下讓人送來的賞賜又著實豐厚得足以叫其他人眼紅,自是放下心來。她含笑看著李元嬰一樣樣地給她說李二陛下送來的都是什麼樣的寶貝,這個說「這個我上次想要皇兄沒給」那個說「這個我眼饞好久了沒討著」,最後幫李元嬰把它們一一收好,按著李元嬰的意思留著當傳家寶。

  李元嬰攢完寶貝,還和柳寶林嘀咕:「剛才青雀給皇兄獻了本《括地志》,不知這書好不好看,蕭師有份編的,應該很不錯,等皇兄看完我去討來看看!」

  李元嬰肯看書,柳寶林當然贊同,聽得直點頭。她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多看、多學總是沒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你們誇,使勁誇,誇完我才告訴你們誇錯了!

  百官:無恥!!!

  小王爺:皇兄,聽說青雀編了本書(搓手手)

  四侄子:你滾!你滾!!!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3
第 91 章

  李二陛下壽辰一過, 便有人來通知李元嬰說國子監入學考過兩日要開始了, 趕在年前考完, 過個好年,開春好入學, 免得過了個年太懈怠, 學問全忘光了。李元嬰聽了這話, 覺得老孔這回還挺為學生考慮的, 當下便修書數封, 把原定的小夥伴都通知個遍。

  魏姝是最早知道的,李二陛下直接把這事告訴魏征, 讓魏征回家通知他孫子孫女。魏征雖覺得李二陛下把李元嬰塞進國子監的事有些異想天開, 但他孫子孫女其實是這樁事的源頭,又都對這件事非常期待,魏征便沒有多提。

  到考試這日, 李元嬰和小夥伴們約好在國子監前會合,到點後一數人,狄仁傑、武媚、李治、城陽、魏姝、魏膺, 齊了。本來魏膺不該和他們一道的, 可誰叫他妹妹跟著李元嬰走, 他要看著妹妹,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這群「元嬰黨」身後。

  國子監門一開,他們便邁步走了進去,沿途已經聚著不少監生,李元嬰一瞧, 都是眼熟的。

  前段時間李元嬰回到長安,閒著無聊便來國子監找事,專找些刁鑽問題挑戰國子監監生,要是他們答出來了,李元嬰就說「有什麼了不起的,魏兄比你們厲害多了」;要是他們答不出來,李元嬰又說「你們這麼連這個都不會,魏兄比你們厲害多了」。總之,魏膺還沒進國子監,他已經幫魏膺把仇恨拉得特別滿。

  李元嬰很好脾氣地和跑來圍觀他們的監生打招呼,什麼「又見面啦」什麼「哎,我們上回是不是見過」什麼「看看,後頭那個就是魏兄了,老魏的兒子」!

  魏膺本來想著只是和李元嬰走一路,不會有什麼不妥,結果走著走著他就覺得不太對味了:怎地這些監生看向他的眼神都滿含不善?難道他們爹都被他祖父參過?

  不能怪魏膺懷疑他祖父,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險惡的理由了,畢竟魏征噴過的人可不少,在這裡遇到被噴官員家的孩子也不稀奇。以魏膺不帶轉彎的腦子,他是不可能想到李元嬰為了給他製造點「挫折」,居然大搖大擺地跑來國子監給他拉仇恨!

  李元嬰辦了件黑心事,覺得自己賊聰明,乖乖巧巧地跟著引路人到了考場之中。正是寒冬臘月,考場中沒燒炭火,又冷又安靜。

  李元嬰覺得這地方著實不好,冷得要命,按著號數坐下便催促負責監考的監生:「快些拿題來吧,這裡太冷了,我做完得趕緊走!」說完,李元嬰還朝坐在他旁邊的魏膺得意地笑,意思是「我碾壓完你就可以走了,剩下的苦日子你得自己過」。

  魏膺見李元嬰笑得這般倡狂,惱火不已,腦子反倒冷靜下來,繃著臉等著人發題。

  題沒到,監生先給他們每人一張要簽名畫押的文書,上頭寫著「本人純屬自願參加國子監考試」之類的套話。負責監考的監生還很好脾氣地給他們解釋:「因為前頭有些人被家裡強送來,鬧出了不少事,所以現在進國子監都得簽這個。」

  這當然是現編的鬼話,國子監多的是人擠破頭想進,哪有非要人簽了文書才讓考的可能?愛來不來!這是孔穎達和李二陛下商量出來的,要借著這文書拿捏李元嬰,畢竟這小子還是有點擔當的,自己簽名畫押的文書他肯定得認!

  李元嬰不知道孔穎達這個老古板居然會挖坑讓他跳,也沒放在心上。難道他皇兄還會把他這個人稱混世小魔王的弟弟送到國子監裡嗎?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皇兄可在意國子監這個人才培養基地了!

  李元嬰也不細看,刷刷刷地簽上名字,按下自己的手指印。其他人見李元嬰都簽名畫押了,自然也不猶豫,爽快地跟著把這個流程走了。

  全場唯一細看這份文書的約莫只有武媚了,她認真把整份文書看完,感覺此事不太簡單,這文書的主要條文竟不是強調國子監的規矩,而是強調「考過了你就得留在國子監」。

  這事,不尋常啊!

  不過不管武媚心裡有什麼懷疑,試題也很快分到他們每個人面前。既然只是入學考試,倒是沒讓他們寫文章,但前面的經義題已經由淺到深逐步地把人難住了,到後面不僅考出處,還要考釋義,難度逐步增大。

  城陽最先開始皺眉,寫得越來越慢,認認真真地回憶著這些天讀的書。

  李元嬰不同,參考書目就是他給列的,拿到考題自然刷刷刷地寫個不停,答起題來快得不得了。

  看得坐在他左右的李治和魏膺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魏膺卯足勁不想被李元嬰比下去,答題還挺冷靜,李治則被李元嬰干擾了一下,腦袋突然懵了。直至李元嬰都快停筆了,李治才回過味來,為了不讓自己墊底而奮筆疾書!

  李元嬰答完題,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別人還在埋首答題,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感受,起身把卷子交給了負責監考的監生。有人過來把李元嬰引到隔壁屋中等候,說孔祭酒他們馬上會開始批閱卷子,稍後便會給他們一個結果!

  李元嬰最喜歡這麼有效率的事啦,難得沒搞事,乖乖坐到鄰屋等著。第二個被引過來的是武媚,武媚思及她們剛才簽下的文書,與李元嬰說出自己發現的不對勁。

  李元嬰聽了,擰著眉頭坐在那裡思考起來。國子監的監生之中,他隻認得唐璿,唐璿沒和他說過要簽文書。剛才他沒覺得不對,聽武媚一提,他便覺得李二陛下通知他考試時間時還要提一句這時候考試的因由有些不對——那理由聽起來還那麼體貼!

  李元嬰納悶:「難道皇兄要把我放到國子監來?」沒理由啊,難道皇兄不怕他把這國子監攪得天翻地覆?

  武媚沒有和李元嬰一起揣測聖意。

  這時魏姝也答完題過來了,見李元嬰坐在那裡緊皺著小眉頭思索著什麼,便問:「殿下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姝妹妹你也答完啦?」李元嬰邀魏姝坐下,將武媚的發現告訴她。他說道,「你覺得這事是不是皇兄和老孔合起來坑我?」

  魏姝指了指自己和武媚:「那我們呢?」

  李元嬰一想,是啊,李二陛下總不能把媚娘她們也放進來!就算李二陛下想放,孔穎達也不會同意啊!李元嬰說道:「那我們且先看看。」他瞅了瞅屋裡簡陋的陳設,不滿意地哼了一聲,「我才不要待在這種又破又冷的鬼地方,連個炭火都捨不得燒!」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3
第 92 章

  比起快速發揮完的李元嬰三人, 狄仁傑他們要慎重許多, 畢竟, 誰都不想當墊底的,答起題來自然分外小心。

  李元嬰把這國子監上上下下都挑剔完了, 這四人才陸陸續續過來了。李元嬰關心地問城陽:「你答得怎麼樣?」

  城陽老實回道:「後面有兩道題沒想出來。」

  李治一聽, 不由想起自己答的卷子, 城陽只有兩道, 他有三道不太確定啊!李治頓時猶豫起來, 不會是他墊底了吧?李治和魏膺雖無仇無怨,但還是想尋求一下平衡, 問魏膺:「你答得怎麼樣?」

  魏膺臉色其臭, 不願搭理這個和李元嬰一夥的傢伙。可人家天家嫡子,身份尊貴,都好聲好氣地問他了, 他不答,有違他爹從前對他的教導。魏膺甕聲甕氣地道:「不怎麼樣。」

  李治見他臉色確實不好,也不戳人傷口了, 又去問年紀和李元嬰相仿的狄仁傑。

  狄仁傑也早早得了李元嬰叫人送來的書單, 雖無名師, 祖父卻也算是個朝官,給他答疑解惑不成問題,陸陸續續算是把「參考書目」讀完了。他答道:「我也有兩道題不太確定。」

  李元嬰一點都不照顧別人的情緒,得意洋洋地說:「我全答出來了!」

  李治見他這麼得意,忍不住打擊他:「答完了又不一定對。」

  李元嬰才不會被李治打擊到呢, 他驕傲不已:「反正我第一個答完了。」這時他已叫人送了炭火過來,還讓人在一邊煮茶,爐子、茶葉、泉水都是他身邊伺候的人帶來的,若不是門房攔著,他會把長幾和暖被都帶來,一群人圍坐著喝茶聊天兒。

  這邊開起了舒舒服服地茶會,孔穎達那邊也陸陸續續收到了七份各有千秋的考卷。

  李元嬰的最早送過來,孔穎達找了幾個水準過關的國子監博士過來一起閱卷,大夥都是不太樂意讓李元嬰得意的,所以卯足勁在那卷子上挑刺,連李元嬰寫得稍微狂放些、瞧著漏筆了,他們都給圈起來。

  挑刺挑到一半,有人送炭火過來了,說是他們滕王覺得這邊太冷,怕凍著諸位夫子,叫人也取點炭火過來,順便還帶了爐子來給他們煮茶!

  孔穎達等人看到這仗勢,判起卷子來倒不好像剛才那麼嚴苛了。有句話叫什麼來著,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人家這麼敬重你,你再煞費苦心挑人家短處,被人知道了難免會落了下乘。

  平心而論,這位殿下答得還真的挺不錯,一看就是胸有成竹的,那筆法瀟灑自如,可見下筆壓根沒停頓!

  孔穎達一見諸人的表情,便知道大家都覺得這個學生可以收。

  接著就是判其他人的卷子。

  這時候沒糊名的規矩,大夥拿到卷子都習慣性地先瞅一眼名字,瞅完了才下筆。

  這邊輪番把卷子判完了,那邊還在討論過幾天要去葵園那邊看看呢。

  葵園那邊早已造好李元嬰要的「寨子」,可大冬天的不怎麼好玩,河水都快冰起來了,沒意思,李元嬰自然沒過去玩。

  李元嬰覺得要是下雪,他們的樹屋怕又是另一番精緻,去瞧瞧也挺不錯。大冬天的,吃那烤全羊也正好!

  一提起玩,李元嬰那叫一個興奮,點子不要錢一樣往外冒,所有玩法都想好了,就只等著一場好雪。

  一群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怎麼去玩,聽得魏膺很不是滋味。男孩子哪有不愛玩的?

  聽李元嬰提議要幹嘛幹嘛,魏膺樣樣都想玩,可他和妹妹她們不一樣,他這是要來國子監念書的。

  聽說國子監這地方管得很嚴,衣食住行都給你包圓了,等閒不讓你往外跑!再說了,哪怕國子監讓他出去,難道他還能和李元嬰湊一塊玩不成。拐他妹妹,不共戴天!

  魏膺隻意動了一會,很快恢復臉臭臭的模樣,瞧著活像個縮小版的魏征。

  這時孔穎達帶著評卷結果過來了。

  孔穎達給李元嬰帶來兩記暴擊。

  第一記是這樣的,孔穎達說,你們的卷子都答得很好,通過國子監的考核了。

  然後?

  然後就沒有了。

  李元嬰不甘心地追問:「不排位的嗎?」

  孔穎達睨他一眼。

  雖然魏征得罪的人多了點,但也沒到他要特意磋磨人家孫子的地步。

  真要讓你帶著一群小屁孩把人家壓到墊底,那就不是受點挫折那麼簡單了,簡直是要把人家打擊到泥土裡面去。

  孔穎達道:「國子監不興這一套。」

  李元嬰不知道他皇兄打算塞他進國子監,還殷勤地勸孔穎達呢:「老孔啊,我覺著這不好。你想想看,都是年輕人,心思多野啊,要不給他們點激勵,敦促他們上進,他們哪會把心思放到學習上。要我說,你應該一個月給他們一小考,三個月給他們一大考,考不過的,休沐日都不許回家,留下來多學學!」

  孔穎達不理他,一臉「我看你還能怎麼扯」的表情。

  李元嬰別的不行,出起主意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光考不行,往後考完了你得把名次往書齋和大門外一貼,好叫他們知道自己排在什麼位置;家裡惦記著的,也能派人過來看看學得怎麼樣了,是好是歹心裡有數,免得一直記掛或者被他們家孩子欺瞞。你要知道,現在很多為人父母的也活得不怎麼明白,到時候他們孩子學壞了不會說他們自己孩子壞,只說你們沒教好!所以,你得讓他們看得明明白白,才不叫他們賴上!」

  孔穎達聽他張口就是這麼一大串歪理,一時都忘了自己要說啥。他只能斥道:「有你這麼說人家父母的嗎?」

  其他夫子聽了卻有些意動。

  孔穎達可是堂堂國家教育部部長,別人等閒不會尋孔穎達麻煩,可是他們這些當國子監博士的,許多都沒監生家父兄品階高。這種自己兒子弟弟扶不上牆還來賴先生沒教好的雖然不多,卻也不是沒有,他們都受過那樣的氣。

  這些少年人都是要臉的,要是每輪考試都給他們貼個榜到大門外供他們家裡人抄閱,他們還不得卯足勁學?

  李元嬰張嘴就是這種損主意,聽得一心要入國子監的魏膺和狄仁傑眼皮直跳。雖說孔穎達訓了李元嬰,可他們都看出了其他國子監博士的心動!

  常言縣官不如現管,孔穎達乃是朝廷要員,不可能時刻守著國子監這一畝三分地,孔穎達一走,管事的還不是剩下這些人?到那時,他們怕是真的要月月考試、月月排榜了!

  孔穎達掃了眼挨了句訓也還得意洋洋的李元嬰,便也不憋著了,直接把第二記暴擊放了出來:「你們回去準備準備,過完年便與其他監生一塊來國子監報到吧。」

  李元嬰愣住了。

  啥?

  老孔在說什麼?

  孔穎達慢悠悠地拿起李元嬰他們一開始簽下的文書翻著看,翻到李元嬰快耐不住了,他才繼續說:「雖少有皇室子弟與女子入學的先例,但你們是陛下特許來考試的,年後便都按時來報到吧。」孔穎達看向李元嬰,朝他揚了揚手裡的文書,「這可是殿下你們親自簽下的。」

  李元嬰:「…………」

  李元嬰當然是不願意的,他和小夥伴話別之後,二話不說衝回宮裡找他皇兄理論。

  好端端地,怎麼坑起弟弟來了?瞅瞅他吧,像是每天起來點卯上課的嗎?怎麼看都不像啊!真是豈有此理!

  李元嬰火急火燎地奔去李二陛下面前找李二陛下算帳。

  李二陛下等李元嬰說完了,才按著憑幾歎起氣來。

  李元嬰一聽,他皇兄堂堂一國之君,怎麼還歎起氣來了?李元嬰馬上拋開剛才的怒火,關心地坐下問李二陛下:「皇兄,你怎麼啦?」

  李二陛下又歎了一聲氣,煞有其事地和李元嬰說起自己的難處來:這國子監,本是他用來為大唐培育人才的地方。人才嘛,當然是越多越好的,結果前兩年搞擴招,擴出問題來了,招了一批敗壞國子監風氣的傢伙。

  如果只是個別問題,哪還好辦,問題是他們一個兩個都這樣,家裡又都是為大唐流過血出過力的功臣,他們也不能因為這些人鬧騰出點半大不小的事就把他們踢出國子監。

  法不外人情啊!

  李元嬰聽了,覺得這事確實難辦。他問李二陛下:「那和您把我和雉奴他們弄進國子監有什麼關係?」

  李二陛下道:「若是我把我最疼愛的弟弟和兒子都送進國子監去,讓孔祭酒嚴加管教,他們還敢亂來嗎?連我的弟弟兒子都不逾矩,他們難道還敢造次?」李二陛下滿含期望地注視著李元嬰,「你一直說要開個大書院,正好去國子監體驗體驗,看看有什麼缺的,有什麼要改的,回頭正好吸取教訓提前補上、提前改了。再說了,論起對付不服管教的傢伙,你是最擅長的,看看你讓你姝妹妹的兄長變得多上進?」

  一聽李二陛下誇自己,李元嬰尾巴馬上翹起來了,得意地在背後甩啊甩。他驕傲地說:「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那我就去。」

  李元嬰來的時候怒氣衝衝,走的時候又歡喜得不得了。

  要去國子監,他得先回去就和柳寶林說,再和小夥伴們商量商量。這次皇兄對他委以重任,他這次說是去讀書,其實是去整治那群紈絝子弟的,順便也去學學老孔怎麼管教學生,回頭他家書院也學一學。

  李元嬰這廝沒心沒肺,李二陛下一誇他就上套,和柳寶林說完這事後就興致勃勃地去找小夥伴們商量去國子監後怎麼玩。

  柳寶林聽說李元嬰要去國子監,都懵了,感覺過年都沒了滋味,忙叫人去打聽打聽國子監是什麼情況。

  聽得越多,柳寶林心裡越沒底,國子監聽著是讀書的好地方,可聽人說那邊管得嚴,衣食住行都由國子監包圓了,不許帶人進去伺候。

  這哪行啊?

  她家寶貝兒子,從小到大連衣服都沒自己穿過,哪能沒人在身邊伺候?所有監生都一塊用飯,飯菜肯定不會好吃到哪裡去,她兒子嘴巴那麼挑,餓瘦了可怎麼辦才好?

  柳寶林愁得團團轉,恨起了自己沒爭得什麼好分位,不能替兒子爭取什麼。但凡她能說得上話,或者太上皇還在,兒子哪會讓人這樣磋磨?

  柳寶林暗暗抹了回淚,回頭見李元嬰開開心心地回來了,試著問他:「兒啊,我們能不去國子監嗎?」

  李元嬰見柳寶林眼眶紅紅的,眼見是哭過了,便拉著柳寶林的手坐下:「去是肯定得去的,我都答應皇兄了。娘你莫擔心,誰能叫我受委屈啊?」

  柳寶林聽他定了主意,當下不再多勸,忙裡忙外地給李元嬰備箱籠去了。既是要去,那要帶的東西就多了,柳寶林看著是缺了哪樣都不行,又背著李元嬰哭了一會,只盼著李二陛下早些放他們母子去封地。

  作者有話要說:

  叮!李二陛下朝你發送「歎氣.gif」表情!

  小王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3
第 93 章

  李元嬰等人要進國子監的消息不脛而走。

  不少人都挺高興, 畢竟與其放李元嬰在外面搞東搞西, 不如塞他進國子監嚴加管教。要不然再讓他天天往李二陛下身邊跑, 誰知道他還會弄出什麼東西來?

  其中最高興的自然是李泰,過年時, 他還在宮宴上樂呵呵地祝賀李元嬰要進國子監了。

  李元嬰自己也挺高興, 他覺得李泰終於會說人話了, 馬上殷殷地拉著李泰的手和李泰商量:「青雀你修的《括地志》真好看啊, 我隻央著皇兄借我兩卷, 已經驚為天人!真沒想到你居然能寫出這麼好的書,你有沒有興趣把它印出來?鄧慶那邊新做的紙比以前的紙要輕薄不少, 可以把你的《括地志》做成《韓子寓言》那樣的書, 到時候可以印很多出來供天下人閱覽!」

  李泰沒想到自己冷嘲熱諷一句,居然能讓李元嬰扯出這麼一番話來。他臉上的橫肉抖了抖,覺得李元嬰這人當真是讓人連嘲諷都覺得挺無力, 他根本不按你的預想來接話!

  李泰說道:「這就不必了吧?」

  李元嬰積極遊說:「要的要的,我這紙便宜,手上又有現成的雕版師傅, 很快能給你把書做出來。我不要你的錢, 就要一批放到圖書館裡去, 讓天下讀書人也都瞭解瞭解各地的風土人情。將來他們要是入朝為官,分到各地去當縣令之類的,也不至於兩眼抓瞎啊!」

  李泰聽李元嬰這樣一說,便覺有些心動。李元嬰那本《韓子寓言》他是看過的,雖說行文粗淺了些, 翻閱起來卻確實方便,可以隨身攜帶出去供人與朋友們分享。

  既然走著書立說這條路,誰想的不是想在士林裡博個好名聲?李泰雖然大為意動,面上卻還是要推辭一番:「這怎麼好意思讓麼叔你破費?要不這樣,你把人借我,再賣我些新紙,我讓人把《括地志》印出來後送一批到圖書館去。」

  李元嬰倒是沒有上趕著給人送錢的喜好,聽李泰這麼一說便道:「行啊,我和小李那邊打聲招呼,你備好書稿送去小李那邊便好,讓小李給你算算要花多少錢,你直接把錢給小李就好。」

  李泰點頭:「《括地志》已經獻給父皇了,我得先問問父皇的意思。」

  李二陛下能有什麼意思,當然同意印一批《括地志》出來供天下士子讀一讀。他也不用李元嬰和李泰出錢,直接走公費印刷程式便好,紙價低了,不僅讓不少讀書人買得起紙,還可以讓原本稀缺的書籍資源變得豐富起來。

  原本各種書的售價昂貴無比,只有世家門閥買得起,現在成本低了,興許省幾頓飯錢就能買,買得起書的人就多起來了!這一點,對擁有圖書館的長安士子們可能不重要,對於其他地方的讀書人來說卻不一樣!

  這也是李二陛下答應試著印刷《括地志》的原因。

  要是這印書之法當真方便又便宜,往後朝廷可以放開手多印些書!

  讀書人多從世家門閥出來,這一點一直是李二陛下的心病,他們李家從前也是關隴世家出身,隋末動亂起兵的多是他們這些手握人才與兵權的「世家大族」。

  正因如此,他才會在繼位後命房玄齡找由頭裁撤了一大批官員,偌大的朝廷中樞一度只剩下六百多人,隨後才慢慢地從科舉和各方舉薦中重新補充適合的人才,希望能稀釋掉一些世家大族手中近乎壟斷式的權力。

  要是天下人都買得起書、用得起紙,那麼讀書的門檻就會大大降低。假以時日,朝廷會湧入許多出身寒微的寒門子弟!

  也許將來這些寒門子弟會成為新的世家,但在那之前他們可以不斷地衝擊原來的世家大族。等他們逐漸固化、逐漸強大,又會受到後來者的挑戰。只有不讓讀書的機會一直壟斷在世家門閥手裡,李唐皇室的江山才不至於長久地落入某些人之手。

  李元嬰沒李二陛下那麼多考慮,他聽李二陛下答應了,瞅了眼李泰,想起了另一件事來:「還有另一件事,也不知承乾有沒有和您說!」

  李二陛下睨著他,示意他說說看。

  李元嬰道:「象兒要開蒙了,我給承乾推薦了一個適合的老師人選,承乾他和皇兄您提了嗎?」

  李二陛下道:「還沒。你覺得選誰好?」

  李泰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元嬰道:「不是我誇口,朝中適合當象兒老師的人選大多都教我們,我覺得其中最好的一個是蕭師。雖然蕭師年紀大了,但是他身體還健朗著呢,我覺得蕭師最適合!您看看,您讓蕭師教雉奴《孝經》,雉奴瞧著多孝順不是?您再看看我,從前我是不愛讀書的,去請教了蕭師幾回,我就覺出讀書的趣味來了。所以,我覺得讓蕭師去教象兒最適合!」

  李元嬰說的「蕭師」自然是蕭德言蕭老學士。

  李泰早知曉李元嬰惦記著蕭德言,沒想到這麼久了李元嬰竟還沒死心,這次居然拿李象當筏子幫李承乾討人!

  李泰恨不得把李元嬰咬死。

  李元嬰察覺李泰帶著怒火的目光,還拉著李泰的手說:「青雀你的《括地志》也修完了,不會捨不得放人吧?哎,要我我也捨不得,不過欣兒還小,暫時還用不上蕭師,你先把蕭師讓出來給象兒唄。等欣兒到了開蒙的年紀,你再把欣兒送進宮和象兒一起念書,到那時他們不僅是堂兄弟,還是師兄弟,多一重關係,處起來就更親厚了,多棒!」

  李二陛下聽了覺得李元嬰的提議很在理,頷首應下了這事。他病了一回,便喜歡兒孫們兄友弟恭、一團和氣,李元嬰讓李象他們一起向他祝壽時說的話就很有道理,都是李唐家的,要是能團結一致,哪愁江山不穩?

  李泰還能說什麼,只能憋著氣應承下來,恨不得當場甩開李元嬰的手。

  李元嬰自覺辦完了兩件好事,也不和他們磕叨了,高高興興帶小孩子玩去。到上元節那日,長安大雪初歇,到處銀裝素裹,漂亮得很。

  李元嬰帶著兕子她們去葵園玩,登上高高的樹屋玩鬧,吃香噴噴的烤全羊,還帶著一串小蘿蔔頭沿著清出來的山路一路滑行,好生鬧騰了一整天。

  晚上李元嬰也沒歇著,陪柳寶林用過晚膳後便又帶著小夥伴們溜了出宮。上元節晚上沒宵禁,他們一路看燈猜謎,從西市玩到東市,把熱鬧的地方都逛完了,才趕在宮門落鎖前回了宮。

  回去的時候,兕子困得不行,但還是很捨不得地攥著李元嬰的手說:「麼叔,你們明天就要去國子監念書了,我們是不是很久都見不著面了?」

  李元嬰信心滿滿:「不會的,我一準得找機會回來帶你們玩!」

  兕子幾人得了李元嬰的保證才安心回去睡覺,心裡還是有些埋怨李二陛下把李元嬰安排到國子監去的事。

  第二日一早,李元嬰還沒醒,李治就過來拖他起床。今日他們要搬進國子監了,可不能頭一天就遲到!李元嬰這幾天聽柳寶林念叨了不少關於國子監的事,打著哈欠坐起來,問李治:「你會自己穿衣裳了嗎?聽我娘說,國子監裡不許帶人進去伺候的!」

  李治一陣無語:「誰不會穿衣裳啊?」雖然他也是從小被人伺候到大的,但也不至於蠢到連衣裳都不會穿!

  李元嬰很驚奇:「你居然會的嗎?我年前就不會,不過我現在已經學會了!」他語氣還挺驕傲,聽著頗為自己的聰慧過人感到自豪。

  李治懶得理他,又拉著李元嬰開箱看柳寶林給他收拾的東西,說道:「國子監的衣裳是統一發的,你帶些裡衣便好,其他的帶去做什麼?這麼多衣裳,夠你穿一個月不重樣的了。」

  李元嬰道:「我娘說春來多雨,要是國子監發的衣裳被淋濕了,不得有衣裳替換?」李元嬰理所當然地說,「這也不多啊,下次休沐日還遠著呢,當然得準備夠穿一個月的。」

  李治道:「你這些衣裳一件只穿一次?」

  李元嬰用一臉「有什麼不對嗎」的表情望著他。難道還要洗衣裳嗎?

  李治:「……」

  李元嬰計畫得很周全:「我不浪費的,我娘準備的這些衣裳所有人都能穿。到時我穿過一回就送給別人,他們自己穿也好,給家裡的弟弟妹妹穿也成,總不會白給的衣裳都沒人願意拿去洗一洗。」

  李治算了算,哪怕李元嬰在國子監裡待一年,也不過三百來套衣裳,這點小錢對李元嬰來說壓根不算什麼。既是這樣,李治也不說什麼了。反正,他不太相信李元嬰能在裡面讀上一年!

  李治沒再質疑李元嬰那十幾箱子東西,和李元嬰一起去接上城陽一塊向李二陛下辭別,帶著浩浩蕩蕩的扛箱隊伍前往國子監報到。

  等到了地方,李元嬰傻眼了,他們住的地方實在太小了,臥榻還是連著的大通鋪,十幾個人睡一間的那種,哪裡有他放十幾個大箱子的地方。

  李元嬰去尋負責安置他們的人說這事,想討個放箱籠的空房,對方卻冷酷無情地表示哪裡抬來的就抬回哪裡去,沒得搞特殊的。

  這可是柳寶林準備了好些天的東西,李元嬰哪能送回去,他想了想,叫人在監捨外頭尋了個能遮風擋雨的角落把箱籠壘好,他要用什麼的時候再出去取用便是。國子監內都是前程遠大的讀書人,又不能隨意出入,總不會把這些不值錢的衣衫筆墨全偷了去。

  李元嬰這浩浩蕩蕩的箱籠大隊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一路上駐足議論的人不少。等李元嬰正式被人安排進大通鋪裡,其他人才意識到這位混世小魔王居然真的要和他們一起念書了!

  唐璿已在國子監一年多了,書讀得極好,很受夫子們喜愛。他得知李元嬰和狄仁傑都考進來了,自是歡喜不已,早早候著他們過來。許是孔穎達有意為之,李治他們都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宿舍裡,李元嬰自己一個住在唐璿所在的房間。

  唐璿得了消息,便和人更換了床鋪,讓李元嬰睡自己身邊,平時也有個照應。李元嬰平時都是別人鋪好床直接睡的,頭一次見到光禿禿的床,興奮得很,興致勃勃地謝絕了唐璿幫他鋪床的提議,在唐璿的指導下開始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鋪床大任。

  李元嬰有模有樣地把暖呼呼暖烘烘的被褥攤開,再把自己帶來的小枕頭擺好,頗為自豪地對唐璿說:「鋪床一點都不難,下回不用你教我也會了!」

  唐璿還沒應聲,便有人邊進門邊嘲笑道:「鋪個床也這麼得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得意洋洋:我會穿衣服了!

  雉奴:……

  小王爺得意洋洋:我會鋪床了!

  唐璿:……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4
第 94 章

  李元嬰抬頭看去, 只見那是個年紀和唐璿差不多的少年, 瞧著長得還可以, 就是表情不怎麼友善。他被人嘲笑了也不惱,有條有理地反駁道:「你生來就會鋪床嗎?反正我不會!我學會了不會的事, 難道不該高興嗎?你真奇怪。」

  那少年被李元嬰這麼堵了回來, 臉色不太好看。他漲紅著臉說道:「你才奇怪!」他本來要邁步往裡走的, 看裡頭只有李元嬰和唐璿在, 又轉身奪門而出, 顯然是不想和李元嬰兩人待在一起。

  李元嬰納悶地問唐璿:「這人是誰啊?」

  唐璿道:「他姓唐,叫唐觀, 乃是民部尚書唐儉之子。」唐璿有給李元嬰講了講自己和唐觀的小恩怨, 約莫就是唐觀初時挺受夫子喜愛,後來他進國子監之後逐漸讓夫子們另眼相待,唐觀便不太高興。唐璿不好意思地說, 「是我連累你了。」

  李元嬰道:「這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若是這也叫連累,我連累你的機會豈不是多得很?」本來他是為了給魏膺製造點麻煩才跑國子監大肆挑釁, 現在看來, 他是給自己招了不少對頭啊!李元嬰一點都不擔心, 反而還一臉的躍躍欲試,「唐尚書我認得,他兒子還娶了我一個侄女,算起來他兒子得叫我聲叔啊,下回我要讓他喊人才行!」

  唐璿:「……」

  唐璿覺得這樣不太好, 怕是會把心高氣傲的唐觀氣死。他好心地勸說:「不是說進了國子監就不拘身份嗎?不好這樣吧?」

  李元嬰想想覺得也對,接受了唐璿的建議:「你說的有理,那我等下回在外頭遇上他再讓他喊我叔。」

  唐觀這些人,李元嬰是沒機會認識的,畢竟他以前見天兒在宮裡胡搞瞎搞,沒啥機會出宮;後來能出宮了,又忙這個忙那個,一點都沒閒著。不過他估摸著唐觀這一圈人,不是自己要娶他侄女就是家中兄弟要娶他侄女,按輩分算都是他晚輩!

  李元嬰覺得這個邏輯沒問題。

  鋪好了床,看過住的地方,李元嬰便去和狄仁傑他們會合,跟著唐璿去看吃飯的地方。出於禮貌,李元嬰還招呼上魏膺一起過去,好歹是魏姝的兄長,看他孤零零的怪可憐!

  魏膺本來是不願和李元嬰湊一塊的,不過一路上他已經碰過幾次壁,聽李元嬰好言好語邀請自己,他也就順勢應了下來,準備先跟李元嬰他們一起把環境熟悉起來再說。

  忙來忙去已經忙到飯點,監生們都聚集在一起等著開飯,見李元嬰一行人過來了,不少人都投以不善的目光。

  李元嬰很好奇國子監都吃些什麼,興致勃勃地取了飯菜一看,卻發現膳食乏善可陳,就一人兩個**的饃饃,不香也不軟,菜也都很素,瞧不見肉沫,每樣吃了兩口便覺得難以入口。

  李治也覺得這玩意著實不好吃,可是看其他人都在吃,又不好意擱下不要,只能勉強地接著咬。

  李元嬰才不委屈自己,直接扔下饃饃說道:「這個不好吃!」

  唐璿道:「國子監平時就吃這樣的,你不吃會餓。」

  李元嬰反正不吃。

  李元嬰這會兒已經沒了剛到國子監時的新鮮勁,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被皇兄騙了。他又想起那個周處除三害的故事,他這回是不是又跟故事裡那周處一樣被人當禍害一起除掉了?皇兄那麼陰險狡詐,很有可能就是嫌他煩才把他扔來國子監!

  李元嬰對著那**的饃饃想了許久,越想越覺得李二陛下和孔穎達就是特意坑他的,真是豈有此理!他已經做好國子監的東西不怎麼好吃的準備了,但沒想到居然這麼難吃!

  不怎麼好吃和難吃到極點,能一樣嗎?

  李元嬰問唐璿:「唐觀他們怎麼吃的?我看他們沒在這邊。」

  唐璿道:「他們叫僕人往大門前送吃的,每日到點後去拿。」

  李元嬰點點頭,讓唐璿他們先吃著,自己風風火火地往大門那邊跑了一趟。回來時,李元嬰手上提了幾個食盒,他給李治旁邊留了一個,剩下地他提著去找魏姝她們了。

  李治和魏膺等人面面相覷。

  唐璿呐呐地道:「這不會是他去搶來的吧?」

  李治默然。

  這確實是李元嬰會幹的事。

  李元嬰是橫慣了的,身份一亮,話一放,旁人哪裡敢不給。

  李元嬰才剛走,便有人怒氣衝衝地尋了過來,一看到李治手邊的食盒,那人快步走過來。這人正要興師問罪,一看清是李治,到了嘴邊的怒駡便憋了回去,硬生生改口道:「晉王殿下要吃的怎麼不說一聲,我叫人送一份過來。」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他爹扔來國子監好好改造的房俊。房俊和他爹不一樣,他不喜歡讀書,是個實打實的紈絝子。聽人說李元嬰拿走了他的食盒,房俊二話不說衝過來找人算帳,沒想到自己的食盒居然在未來九舅哥旁邊擱著,這位九舅哥可是李二陛下嫡親的親兒子!

  李治被苦主找過來,很不好意思,忙說要把食盒還給房俊。

  房俊反而一個勁地讓李治一定要留下這食盒,千萬別餓著,他已經叫人再送一份了。

  房俊還順便吐槽了一句:「國子監這些東西簡直是豬吃的。」

  正在吃饃饃的唐璿:「……」

  正在吃饃饃的魏膺:「……」

  正在吃饃饃的狄仁傑:「……」

  李元嬰可不管苦主有什麼想法,以前他是不知道吃的東西可以這麼難吃,現在知道了,搶起別人的食盒來一點壓力都沒有。畢竟,李二陛下不是讓他來整治這群不服管的紈絝子弟嗎?他這就管!國子監包飯都不願意吃,反而私自外帶吃食,不守規矩,統統沒收!

  李元嬰自覺很有道理,拎著兩個食盒溜去尋魏姝她們。不想他還沒走近「女生宿舍」,便聽到一聲叱喝:「你是誰?為什麼往這邊跑?」

  李元嬰抬頭看去,只見那是個相貌明豔的少女,約莫十四五歲,打扮和大唐人不太一樣。李元嬰一回想,想起來了:「你便是那新羅王女金勝曼嗎?」

  金勝曼好奇地看著他:「你認得我?」

  李元嬰道:「除了你之外,進國子監的其他女孩子我都認得。我早聽說你們新羅現在是女子當國主,派來大唐學習的也是王女,沒想到這就見著了。」他熱情地招呼,「這是我從大門那邊搶來的,你要一起吃嗎?我都不知道裡頭有什麼,這種感覺太棒了!」

  金勝曼:「……」

  這傢伙怎麼能把搶人食盒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敢情你覺得搶來的食盒不知道裡面有什麼吃的,吃著更有新鮮感?

  金勝曼雖覺得這傢伙蔫兒壞,卻莫名地不討厭,幫他上去把正在收拾東西的魏姝幾人喊出來。

  魏姝她們聽李元嬰跑去搶人食盒,也是一陣無言,不知該不該勸李元嬰別幹這事好。

  在李元嬰盛情邀請下,金勝曼坐下和他們一起消滅完兩個搶來的食盒。

  國子監裡沒幾個女孩子,她們住的地方是個單獨的院子,其他監生不能隨意往她們這邊跑,瞧著比李元嬰他們住的地方清淨許多。

  李元嬰吃飽喝足,便和魏姝她們探討起自己幾人到底是不是被當成「周處」了。

  魏姝的看法是吃用方面肯定不是李二陛下刻意待薄他們。

  國子監的飯食不可能和宮裡那麼精細,畢竟是拿朝廷的銀錢供這麼多監生吃喝,能好到哪裡去?而且國子監的監生大多數都是寒門子弟,往日他們能吃上飽飯便是天大的幸事,哪可能講究那麼多?也就是現在有那群紈絝子弟的外食做對比,國子監的飯食才顯得有些難以下嚥了。

  城陽也贊成這一點。

  父皇實在沒必要特意在吃食方面折騰他們。

  媚娘說道:「殿下若當真要在國子監待上一年半載,這樣下去恐怕不行。」

  她提出自己的建議:雖然飯食是國子監包的,但是李元嬰也可以想辦法改善改善伙食。要是國子監拿不出那麼多錢,他們可以自己補貼,就是得找個冠冕堂皇點的理由,好叫孔穎達他們無話可說。

  一聽要想冠冕堂皇的理由,李元嬰的腦筋馬上活絡起來。他坐在原處思索了一會兒,兩眼一亮,有了主意:「我想到了!」

  李元嬰把自己的主意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給魏姝她們講了一遍,又按照她們的建議再三調整自己的計畫,合夥計畫著怎麼改善國子監糟糕的伙食問題。

  隨著李元嬰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進入討論狀態,坐在一旁的金勝曼也聽得入了神。

  金勝曼覺得不僅李元嬰和她結識的大唐男子不太一樣,三個女孩子也有悖於金勝曼過去對大唐女子的認知:在那些監生口裡女子大多是男子的附庸,最好的讚譽也不過是一句「賢內助」,他們甚至還明裡暗裡地說新羅不像樣,居然是「牝雞司晨」。但是這三個新來的女孩子不一樣,雖然她們三人性情大不相同,許多見解卻都非常獨到,明顯有著遠超於同齡人的聰明靈慧。

  這才是上國女子應有的風采呀!

  金勝曼目光瑩亮。

  李元嬰和魏姝她們討論了一輪,才想起旁邊坐著個新認識的小夥伴,便積極地問起金勝曼覺得國子監如何、有沒有什麼改造國子監的想法。

  雖說國子監明面上說不能搞特殊待遇,但是落實的時候做得不太好,像房俊這些紈絝子弟該叫人送吃的還是照常叫人送吃的,該往外跑還是照常往外跑。金勝曼這邊也一樣,女孩子住在單獨的院子裡,也允許她單獨帶廚娘開小灶做吃的,只有出去聽夫子講學時才會和其他監生有接觸。

  金勝曼道:「我沒有更好的建議。不過如果你的想法真的能做成,我也很願意去和大家一起吃。」

  李元嬰道:「我要做,當然能成。」

  城陽道:「不是沒到休沐日不許出去嗎?怕是得等好些天才能辦成,這幾天麼叔你不如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吧!」

  李元嬰道:「不用那麼久,看我的。」他站起來吹了聲呼哨,一隻大大的白頭鳥便自空中飛下來,落到了他的肩頭上。李元嬰摸了摸白頭鳥光滑漂亮的羽毛,美滋滋地說,「這是老李送我的,訓練得可好了,我可以往外頭送信。趕巧董小乙忙完了襄城宮那邊的事,他辦事利索,今晚我們就能看到好吃的飯菜了!」

  老李自然是指李靖,李靖什麼飛禽走獸都愛養,李元嬰跟他要鳥,他便給了這麼一直機靈又聽話的白頭鳥。

  早知道這裡頭有坑,李元嬰可不會傻到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雖然一個人都沒帶,但帶了鳥!

  李元嬰提筆刷刷刷地把剛才商量出的計畫簡略地寫了一遍,系在鳥腿上讓它飛去傳信給董小乙。

  李元嬰這邊正計畫著自己怎麼才能天天吃好的,那邊各家卻都知道了李元嬰搶食盒的事。等房玄齡他們回家了,免不了和他們提起李元嬰專橫霸道搶人飯食的惡劣行徑。

  房俊他娘盧氏還憂心忡忡地和房玄齡說:「要是我兒餓著了怎麼辦?」

  房玄齡道:「就你愛慣著他,都把他慣成什麼樣了?你肯定又讓人給送了第二趟,能餓著他嗎?」

  盧氏罵道:「哪有那樣的?那傢伙要吃自己不會讓人送,搶別人的算什麼事!」

  房玄齡見盧氏發怒,識趣地沒再多說。李元嬰肯定是沒想到國子監的飯菜那麼難吃,不然他肯定死都不願意去。

  照房玄齡看,李二陛下想讓李元嬰和李治進去改一改國子監的風氣完全是癡心妄想,這小子不帶頭鬧事算是好的了!這不,才進國子監一天,就開始搶別人食盒了,接下來還不得天天鬧騰?

  房玄齡估摸著要不了幾天,孔穎達就該哭著喊著去找李二陛下把李元嬰弄走了!真當李元嬰這混世小魔王是白當的嗎?

  反正頭疼的不是自己,房玄齡安撫了盧氏幾句便跑書房裡躲清靜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你們這些大人心真髒(指指點點.jpg)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4
第 95 章

  年後第一批新生來報到, 國子監上下都添了幾分熱鬧, 人都安置好後, 李元嬰才發現只有自己被分到唐璿他們那邊,其他人都是按著新生入學辦的。問唐璿, 唐璿也不解, 只能幫著猜測:「約莫是孔祭酒瞭解你學得如何了, 怕你去其他齋堂是浪費時間。」

  李元嬰聽了這話挺開心, 覺得老孔瞧得起他, 雖說要和李治他們分開上課也沒覺得有什麼,高高興興地跟著唐璿去他們上課的齋堂。

  李元嬰是插班生, 前排的位子自然沒他份, 他得坐到後排去。唐璿怕李元嬰寂寞,又和人換了位置,坐李元嬰旁邊去。

  其他人本就看唐璿這個後來居上的「小天才」不太順眼, 一看他對李元嬰這般殷勤更是暗暗嗤笑,覺得鄉下長大的泥腿子就是沒見識,見著個小王爺也這麼上趕著討好。

  太上皇兒子有二十二個, 除卻死掉的那些, 活下來的也還有十幾個, 全都是給塊地方打發出去了事。不說太上皇那堆兒子,哪怕是當今陛下的兒子們,除了三個嫡出的,哪個能逞威風?

  看看三皇子李恪,出去後和個縣令起了衝突, 都要挨李二陛下一頓批!所以,他們將來是要入朝為官的,壓根不用怕李元嬰,更別說自甘墮落去迎合討好了。

  別人譏嘲的目光,唐璿沒放在心上。在他眼裡,李元嬰就是他朋友,他們志趣相投,很聊得來。

  李元嬰剛到國子監來,他幫李元嬰好好適應是應當的,換成他到李元嬰的地頭去,李元嬰也會幫他!這不就是當朋友該做的事嗎?

  李元嬰也不太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反正他從小就混世小魔王,氣走的夫子都好幾批呢,這點隱而不發的小嘲諷對他來說只是毛毛雨!

  李元嬰拿出唐璿讓他帶的新課本,說道:「就學這五經啊?會不會太少了?」

  五經指的是《詩》、《書》、《禮》、《易》、《春秋》。

  《詩》自然是指《詩經》,讀詩寫詩是讀書人的必備技能,所以這個肯定是要學的。

  接著是《書》,書指的是《尚書》,裡頭大多是些流傳下來的政治文獻,當官的都得學習。

  《禮》是《禮記》,讀書人的言行舉止都得按著它來。

  《易》則指《易經》,瞭解一下玄理知識也是必須的。

  《春秋》就是編年體史書了,因為按照春、夏、秋、冬來編寫,所以名為《春秋》。

  唐璿好脾氣地給他解答:「學五經已經不少了,許多人學一輩子也不一定能學通。有的書我自己也看過,可是聽夫子講解又有了新的感悟,所以哪怕是同一本書,聽不同的夫子講也會有不一樣的領悟。」

  李元嬰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聽唐璿這麼一說便老實做好,等著夫子來開講。

  負責李元嬰這個齋堂的國子監博士姓馬,叫馬嘉運,年過六十,乃當世經學名家,治《周易》尤其獨到。這位馬博士聽說混世小魔王分到自己手上,心裡馬上響起了警鐘,走出直捨前還把自己的襆頭好生整理了兩遍,生怕它會被李元嬰給氣歪。

  馬博士到齋堂一看,李元嬰乖乖巧巧地坐在後排,身上穿的也是國子監統一發的衣裳,瞧著還挺像樣。再一看,唐璿居然挪到李元嬰隔壁去了,馬博士皺了皺眉。

  有道是學壞容易學好難,唐璿從前不與那些紈絝子弟往來過密,馬博士還挺滿意的,此時看唐璿和李元嬰走得近,他心裡有些擔心這個自己看好的愛徒。不過都還是少年人,馬博士也沒當場說什麼,只在講學時特別留心李元嬰,看他會不會像一些同僚說的那樣愛搗亂。

  馬博士講《周易》一點都不枯燥,他雖是六十多歲的人了,講課卻風趣幽默得很。他早年曾隱居山野,講的例子多帶著點山間趣味,天文地理無不信手拈來,偶爾還會帶出幾句山民野話,明明是大俗之言,聽著卻又有大雅之意。

  李元嬰聽得眼睛都亮了,覺得國子監果然不錯,至少馬博士很不錯,講的課他愛聽。不僅上課時積極搶答,下課後還拉著唐璿跑去攔著馬博士發問。

  馬博士觀他言行舉止,覺得這位小王爺雖有李家皇族的驕矜,卻也不失為一個好學的好學生。子曰,有教無類,他們對李元嬰的評價倒是太先入為主,有失偏頗了!

  馬博士一一為李元嬰解答了疑問,回去後便和一起帶李元嬰這個齋堂的賈公彥賈助教提了兩句,說李元嬰這學生還是教得了的。

  賈助教接在馬博士背後去上課,他講的是《禮》,這是他的老本行。

  孔穎達奉命編纂的大唐高等院校□□材《五經正義》裡頭的《禮記正義》就由這位賈助教來主編。

  李元嬰雖然和魏征學過《禮記》,但是正和唐璿說的那樣,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見解,這位賈助教的**也和魏征不太一樣。李元嬰把自己學過的和賈助教講的比對著來理解,感覺確實對《禮記》有了全新的理解。

  李元嬰在這邊孜孜不倦地學習新學問,孔穎達那邊也被人找上了。

  找上孔穎達的不是別人,而是李承幹。

  李承幹也是沒辦法的事,董小乙來到東宮求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李承幹說:「我們殿下要餓死在國子監裡了!」

  李承幹心道,房遺直剛剛才來和他說過,他麼叔進去國子監發現飯菜太難吃,死活不肯吃,跑去搶了別人家送去的食盒。他這位麼叔是能餓死的人嗎?餓死別人也不會餓死他!但李承幹喜歡他這麼叔,好脾氣地問董小乙到底要傳什麼話,只管說便是。

  董小乙就直說他,他說他奉命重金買下一處酒樓,挖了不少好廚子,準備每天派一批廚子去給國子監那邊做飯,雖不能做得和宮裡一樣好,但至少也要做到能入口。具體說法他也想好了,就說這酒樓的東家感念國子監悉心為大唐栽培人才,自願出資想要讓這些將來要出將入相的國之棟樑們吃好喝好,不讓國子監多花一分錢,又能讓所有人都吃上好的!只一樣,許他們酒樓打出招牌去,說是他們這些菜是國子監專供!

  董小乙還給李承幹看那份明顯就是李元嬰手筆的計畫,上頭說前一百天供的菜每天都是不重樣的,李元嬰稱之為「百家菜品鑒活動」。都說民以食為天,瞭解各地的飲食習慣,知道百姓們平時都吃什麼喝什麼,難道不是國子監監生們應該做的嗎?這叫瞭解民生民情!

  這整個活動都不用國子監掏錢,只許讓監生們吃完了給投個票,選出覺得好吃的菜。這是舉手之勞,不費什麼功夫,料想大家都是願意的。

  李承幹瞭解完李元嬰的全套計畫,臉色有些木。他這麼叔為了能每天吃出新花樣,當真是費了大心思,他都懷疑李元嬰是不是早有計劃了,要不怎麼能在短短半日內就想出這麼個周全無比的計畫來呢?連他聽了都覺得,不多常常天南海北的吃食是不關心百姓、不關心民生!

  他這麼叔咋就這麼能說呢?

  李承幹能怎麼辦,李承幹當然只能當個好侄子,第一時間找孔穎達說了這事。

  孔穎達今天一整天都掛心著國子監那邊,生怕李元嬰一進去就鬧出大動靜來。大半天過去,沒人過來報信,孔穎達安心之餘又莫名有些失落:那混世小魔王不弄點事情出來可真叫人不習慣!

  沒等孔穎達把心放到下衙,李承幹就尋了過來,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把「好心酒樓免費供應,一百天不重樣」的大好事給他講了。

  孔穎達一聽,明白了,原來是在這裡等著自己。

  真要是什麼酒樓東家想做這樣的「義舉」,能走李承幹的門路嗎?想想都知道不可能!誰願意為了讓國子監監生們投個票,白出一百天的伙食?要知道這可不是幾百人,這是兩千多人!這還是國子監本來的監生,不算那些旁聽的、編外的!這是一般人肯白掏的錢嗎?

  便是戶部那邊,每次要省一筆錢出來給國子監這邊花用也是很肉疼的,畢竟這地方一般都是有進無出,除了給朝廷培養人才之外根本沒有進項!

  想也知道只有李元嬰這個手頭不缺錢的,才捨得這麼砸錢。

  孔穎達覺得等他砸上幾天,應當就能知曉供這麼多人吃喝不容易了吧?

  孔穎達思量片刻,覺得這事應下來也沒什麼,左右不是自己花錢,當即表示沒問題。他轉頭叫人把這件事轉達回國子監那邊,有人要送錢,那就讓他送,看看到時哭的是誰!

  李承幹辦好了他麼叔拜託他辦的事,也叫人去傳話給董小乙。董小乙歡喜地回去把事情給柳寶林說了,說是李元嬰在那邊很習慣,就是飯菜不好吃,但是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柳寶林聽董小乙盤下個酒樓,請了許多好大廚要搞「百家菜」,便將自己平日裡整理的菜譜拿出來,叫董小乙挑李元嬰喜歡的混在每天的飯菜裡,花多少錢不要緊,一定要讓李元嬰吃得好。

  柳寶林也是不差錢的主,她留著錢在宮中也沒處花,想著最近天氣冷得很,便讓董小乙給國子監再捐些炭火。柳寶林臨場照著李元嬰的計畫想出了法子:「你出去多買些炭囤著,就說你們也兼賣炭的,想看看哪種炭好,每日輪流給他們送幾種炭去,送到開春再斷掉。」

  董小乙在心裡一計算,覺著這回他們的花用忒大了。好在去年採收的葵瓜子賣了不少錢!

  說到賣葵瓜子,那還是李元嬰給出的主意。去年李元嬰學了個詞叫「奇貨可居」,一看,這葵瓜子除了李二陛下手上那批就只有他自己有,不正是「奇貨」嗎?

  李元嬰叫人往外賣葵瓜子,不一把一把地賣,而是三顆三顆來賣!三顆向日葵種子弄個漂亮包裝包起來,瞧著雅致又漂亮,這就是全京城獨一無二的「奇貨」。

  當時底下的人搬了幾株開花的向日葵擺在門口當招牌,派專人在旁邊解說這向日葵多麼新奇多麼好看,還會跟著太陽轉呢!這些人常年跟在李元嬰身邊,最是能說會道,硬生生把「向日葵精神」傳揚開了,許多人為了得個好彩頭都紛紛買了一份回去等著來年開春種下去。

  如此一來,幾個莊子出產的向日葵賣出了許多人難以想像的價錢!畢竟,你能數出那連片的向日葵能長出多少葵瓜子不?反正董小乙想不出來!他只知道,周圍農戶家的婆娘都靠幫忙包裝向日葵種子過了個肥年。

  結果「向日葵精神」賣的錢還沒捂暖,這麼快就要往外掏了!

  董小乙也不知該佩服李元嬰的賺錢本領好,還是該佩服李元嬰的花錢本領好。

  現在不是想東想西的時候,董小乙從揣著柳寶林給的菜譜出宮,先跑酒樓那邊讓人按照國子監的監生人數備好菜送到國子監那邊開始忙活晚餐。

  這麼大的數量,要不是做慣了大宴的酒樓還真吃不下來,一陣忙亂之後,新廚子們成功把原來那些應付了事的廚子擠到了洗菜切菜的位置上,按照主廚擬定的頭一份菜譜開始準備李元嬰到國子監後的第一頓晚餐。

  這天傍晚,國子監的監生們拖著饑腸轆轆的腳步走向吃飯的地方,想和平時一樣靠著饑餓忽略食物的味道。結果,才剛走出一段路,他們就聞見了一陣誘人的食物香氣。

  是誰?哪個天殺的紈絝子弟又叫人送好吃的來饞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不花錢是不可能的,我最喜歡花錢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4
第 96 章

  聞到香味歸聞到香味, 該往外走的人還是往外走, 只剩下沒辦法另尋吃食的寒門子弟陸陸續續往食堂那邊走, 忍受每天兩頓的吃飯酷刑。

  這飯不吃還不行,不吃要餓死, 沒精力讀書。只有一些能豁出臉去和那些個世家子弟結交的, 才能蹭著人家吃點好的, 老實的只能將就著吃。他們倒也不全都是瞧不起和世家子弟交朋友的「叛徒」, 只是覺得自己沒那個臉天天吃別人的!

  眾人在心裡埋怨了幾句那些用香味誘惑別人的傢伙, 走進他們取飯的地方後卻愣住了。

  原本簡陋不堪的大食堂被收拾得整整齊齊,裡裡外外擺了不少擦得鋥亮光潔的長案。許多人還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 進去一問, 才曉得這是食堂的新花樣,要他們每天試吃豐泰樓掌勺大廚做的新菜,評出每天做得最好的一樣, 連續評個一百天,說是要評選出最好的「百家菜」。

  今天是趕得及,只能有什麼做什麼, 大家隨便吃著!

  再一聞, 剛才那些勾人的香氣不正是裡頭那些食物傳來的嗎?這也太香了!豐泰樓怎麼那麼好啊?光是這一頓的飯菜, 瞧著就有兩葷兩素,搭配得極好!好在年關剛過,哪怕是寒門子弟過年也是沾過葷腥的,不至於鬧出什麼大動靜來,都規規矩矩地排好隊等著分菜。

  食堂那邊表示因為要按照人數準備食材, 用的都是好東西,不能鋪張浪費,所以每個人取了飯菜都要在名冊上打個勾,大家都按照姓氏筆劃排到相應的佇列裡,往後就按著名冊上的打勾數來做。那些可以「自力更生」的人他們是不管飯的,反正他們家裡有錢,他們愛怎麼吃怎麼吃——要是他們也想來這邊蹭吃,那有兩個選擇,要嘛吃原來那些玩意,要嘛自己花錢,反正這邊恕不免費供給。

  聽說往後都能吃上這種葷素搭配的好飯菜,監生們自是歡喜不已,哪會嫌棄排隊和投票麻煩,高高興興地領了自己的分例吃完。

  有監生天生大胃,一份吃不飽,叫人多打一份飯給他,菜少些也沒關係。他所在的隊伍前頭那個負責記錄的少年友善地朝他笑笑,讓人在名冊上多打一個勾,給他分了兩份飯菜。

  那大胃的監生沒少因能吃受白眼,乍然受到這樣的優待,很是感動地和少年攀談起來:「我看你也識字,怎地不好好讀書,跑來廚下當幫工了?」

  少年約莫十一二歲,做事卻已經很穩妥,他從容答道:「我們殿下讓我們識字讀書,就是為了讓我們能當個於國於民有用處的人。現在殿下讓我們來管兩千監生的飯食,不僅是讓我們來國子監開開眼界,還讓我們鍛煉一下處理問題的能力。是我沒學好,才只得了整理名冊的活計,學得好些的,還得計算成本、協調各方人手,那才叫考驗人呢。」

  這番應答不僅那大胃監生聽到了,排在周圍的那些人也聽到了,他們都和負責在名冊上打勾的少年搭起話來。

  這些少年便給他們說了自己的來歷,都說他們兩年前還是無依無靠的乞兒,多虧了滕王殿下收留了他們,請太子殿下為他們尋來好夫子!教他們的夫子乃是孔穎達孔祭酒給引薦的,所以他們聽說要來負責國子監的伙食時都主動請求過來幫忙。

  別看廚下髒累,這些活計在他們這批人裡頭可吃香了,那些學得沒他們好的連打勾的活都沒搶到!

  這些少年說起話來自信又驕傲,一點都不為自己曾淪落在外、無家可歸而卑怯,回完話便繼續有條不紊地在監生名冊上打勾。

  少年們這番話很快在監生之中傳開了,眾人也都明白國子監會突然改善他們的飯食。原來是李元嬰來了國子監,發現國子監的飯菜難以下嚥,特地和太子殿下那邊傳了信,跟太子殿下聯合起來自掏腰包改進國子監的吃喝問題!

  哪怕不為別的,光是為了讓李元嬰吃得好,這所謂的「豐泰樓東家」也會變著花樣給他們出好吃的!偏偏人家掏的是自己的腰包,你沒法說人家不好!

  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軟。這頓飯吃完,眾人雖還是拉不下臉湊上前和李元嬰說話,言談間的風向卻已經有了改變,有人想起李元嬰搞過個圖書館,還提了一嘴,直誇那可是個好地方。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這麼幸運,可以考進國子監讀書、遍讀國子監藏書,對於進不了國子監的人那簡直是個無價的寶藏!

  討論著討論著,眾人都覺得李元嬰和那些個紈絝子弟不一樣。那些個紈絝子弟覺得不好吃就不吃了,天天讓家裡給他們送好東西饞他們,得巴結他們的才能分一口吃的。李元嬰不同,他覺得不好吃,便和太子殿下合集著把整個國子監的伙食都改善了!

  不少人算了算,哪怕那些個旁聽的、外邦來求學的平時不會到食堂吃,那些世家子弟和他們收買走的狗腿子也不和他們一塊吃,他們算起來也還有將近兩千人!這得花多少錢啊?不愧是在長安這種寸土寸金之地搞個圖書館免費開放的小王爺!

  不少人一合計,都覺得李元嬰這樣下去會賠死,他們能吃好的固然高興,可他們不能端起碗吃飯擱下碗罵娘,當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李元嬰年紀小,出身富貴,花起錢來沒什麼概念,以為叫大家吃好喝好是很簡單的事,費不了多少錢。可,兩千張嘴花起錢來能是小數目嗎?

  眾人討論過後,推了幾個代表去尋李元嬰,和李元嬰商量吃飯這個大問題。

  李元嬰這頓晚飯吃得挺開心,有葷有素,還有他愛吃的小芋子煨嫩雞,香極了,著實讓他滿意不已。見其他人也吃得開懷,他更覺得很棒,決定寫一封信給他娘,說大家都很喜歡她菜譜上那道小芋子煨嫩雞,姝妹妹她們都讚不絕口。李元嬰還說夫子們很好,馬博士風趣,賈助教博學,講起課來生動有趣,他很愛聽。

  李元嬰正坐在他親自鋪的床鋪上寫信寫得興起,眾監生代表便尋了過來。見他在那寫信,先寒暄一番,問他在寫什麼。

  李元嬰不知道這些人找自己做什麼,但他是喜歡交朋友的人,見他們不像是來找茬的,便引他們坐到一旁的空鋪上,說自己在給娘寫信,和娘說說在國子監遇到的趣事。

  眾人更覺得李元嬰是個孝順孩子,不再猶豫,把他們的擔憂和李元嬰說了: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擔心李元嬰被吃成窮光蛋。

  李元嬰道:「不怕,我耶耶給我留了許多錢,也留了幾個莊子,這些莊子每年都有不少產出。我在宮裡也花不了多少錢,怎麼會吃窮!錢放著有什麼用呢,它又不能自己生錢,不如吃點好的。」他興致勃勃地與監生們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早就想嘗嘗各地好吃的東西了,就是在宮裡不方便接觸外頭的人,現在正好有機會把嘗個鮮。」

  監生們起初是擔心李元嬰天真得不知道要花費多少,聽李元嬰這麼一說才曉得是這位小王爺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仗著太上皇留給他的錢多才隨意揮霍。

  眾人又是一通好勸,讓李元嬰再考慮考慮,其實一葷一素就夠了,沒必要兩葷兩素那麼多。

  李元嬰堅決不答應,在搞事情這方面李元嬰是絕對不會輕易讓步的,計畫都做好了,哪能說改就改!朝令夕改,沒有威儀,往後沒人願意聽他的了!

  等監生們無奈散去後李元嬰還和唐璿嘀咕:「一葷一素怎麼夠吃。」

  唐璿說道:「尋常人家一個月開幾次葷都難,每天一葷一素已是神仙日子了。」

  李元嬰還真沒怎麼在尋常人家吃過飯,便是魏征那邊,他也是偶爾去湊個熱鬧,算不得正經留飯。聽唐璿這麼說,李元嬰又追問了許多事,才曉得其他監生為什麼能忍受國子監的飯食,因為這樣的飯食對他們來說再正常不過了,他們從小吃到大!

  李元嬰恍然道:「原來是這樣。」

  唐璿又提出另一個問題:「你每天給監生們供葷菜,時間久了怕是連長安的肉價都會上去。」

  李元嬰盤腿坐著,給唐璿算帳:「不怕,肉價漲了,願意養家畜家禽的人就多了。有錢可賺誰看著不心動?養雞鴨的人家哪怕捨不得吃雞肉,總能吃個蛋;養豬羊的人家哪怕捨不得吃好肉,也能嘗點葷。總的來說,能吃上肉的人還是多了!所以不怕肉價高,就怕賤價沒人願意養,不會養也沒關係,回頭我叫人逐家逐戶教他們養!」

  唐璿聽著覺得有道理。

  兩個人說得興起,沒注意到周圍已經聚了不少人,都圍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李元嬰說完「叫人逐家逐戶教」這種聽起來口氣很大的話後唐璿還沒接話,其他人便忍不住提出疑問:「你還會養雞鴨養豬羊?」

  李元嬰也不管認不認識,有人陪他說話他就興致高昂,理所當然地回答:「我不會啊。」

  眾人道:「那你怎麼逐家逐戶教?」

  李元嬰便將自己和李二陛下討要襄城宮的事給眾人說了一遍,襄城宮開春便要抱養些雞鴨鵝牛羊豬之類的,各種養法都試一試,看看各種飛禽走獸怎麼養最肥美最好吃。反正,他已經重金挖了不少養殖能手過去,只等天氣暖和些便能讓他們大膽嘗試。

  等試好了,他就能讓人逐家逐戶教人養去!

  李元嬰還給他們講了自己的經驗,舉例說砸錢讓人集思廣益想辦法肯定管用的,比方說他手底下有個叫鄧慶的就給他摸索出一種便宜好用的新紙。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看到這種新紙印出來的新書了!

  其他人聽了李元嬰這番話,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太上皇到底給李元嬰留了多少錢啊?!

  唐觀回來後發現李元嬰正在聚眾搞寢室夜談,不少平日裡自詡清高的寒門士子都與李元嬰坐在一塊聊天,平日裡冷冷清清的學捨瞧著熱鬧非凡。

  唐觀默不作聲地把領回來的炭燒著,繃著臉潑冷水:「你們不用睡,別人還要睡,別連累所有人陪你們受罰。」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李元嬰和唐璿身上,顯然是針對他們開的口。

  李元嬰還是頭一回和這麼多人一起睡,聽唐觀這麼說也覺得吵著別人不太好。他脫了外袍鑽進暖烘烘的被窩裡,腦子卻還挺興奮,睡不著,轉頭看唐璿,唐璿也沒睡。他壓低聲音和唐璿說悄悄話:「這唐觀平時就這麼凶的嗎?」

  唐璿還沒吭聲,唐觀含怒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背後說人,非君子所為!」

  李元嬰轉頭一看,喲,唐觀的床鋪居然在他左邊!李元嬰翻了個身,直直地面向唐觀,很君子地問道:「你平時就這麼凶的嗎?」

  唐觀:「…………」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這樣是不是很君子!

  唐小觀:滾!你滾!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5
第 97 章

  唐觀不太想理李元嬰, 不過不理人又不符合他一向的原則, 便說他是夫子選的捨長, 得管著學捨裡的紀律,反正, 晚上是不許聊天的。李元嬰看他剛才領了炭回來, 點了點頭, 很是友好地誇道:「師兄辛苦了!」

  唐觀被李元嬰這聲「師兄」噎了一下, 再想想李元嬰的年紀,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和李元嬰計較很沒道理。唐觀頓了頓,轉了個身, 無聲地表示自己不想繼續和李元嬰搭話。

  李元嬰看了看唐觀的背, 貼心地伸手扯扯他的被子,積極勸說:「師兄你背露出來了,晚上多冷啊!」

  唐觀轉回來, 瞪他。

  李元嬰見唐觀又恢復凶凶的模樣,一臉無辜地把手縮回被子裡,拉高被沿, 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這晚李元嬰睡得挺舒坦, 第二天就要按著國子監的作息來, 先上早課,上過再用早飯。

  國子監一天隻供兩餐,和李元嬰平時餓了就能吃的用膳規律不太一樣。好在昨晚吃得不錯,李元嬰起來也不覺得餓了,精神奕奕地跟著唐璿他們洗漱完畢去體驗國子監完整的一天。

  自從前兩年差點在釋奠時鬧了笑話, 孔穎達對排隊這件事也挺上心的,一大早便有人擊鼓提示集合。

  今天早課除了熱熱身之外,還有弓箭一項,上回伊闕行獵時李元嬰說自己不會使弓,李二陛下便叫人教他一段時間。教他的人是禁衛好手,隻教了幾天便去回稟李二陛下,說他從小彈弓玩得溜,使弓準頭也好,自己練練就成了。後頭趕上過年,李元嬰也沒空練。

  聽唐璿說要練弓箭李元嬰立刻興致勃勃地和唐璿說:「年前我已經學過怎麼使弓了!我們要不要比比看!」

  唐璿道:「你年前才學,那我不能和你比,那樣勝之不武。」

  李元嬰覺得姓唐的都挺嚴肅,他左看右看,沒看見雉奴他們,問唐璿:「雉奴他們不一起的嗎?」

  唐璿道:「場地就這麼大,弓箭也只有這麼點,得輪流著來。」

  李元嬰明白了。唐璿不和他比,他便興衝衝地去喊別人比試,反正不管幹什麼,李元嬰都愛熱熱鬧鬧的。同住一屋的人不和他比,他改為去尋杜荷他們比。

  平時上課杜荷他們雖沒和他們分在一個齋堂,早課卻是混在一起上的,李元嬰掄著弓箭跑過去求比試,杜荷等人一點都不虛,也掄起弓表示誰怕誰。

  結果是李元嬰很快敗下陣來。

  李元嬰不信邪,非要一個個比過去,輪番敗下陣來之後他才認清現實。

  看來,還是得練啊,不能因為被人誇準頭不錯就不好好練!

  李元嬰輸了一輪,終於不去挑釁別人了,改為坐在一邊看人練習,看他們怎麼瞄準,看他們的指頭怎麼放,看他們的姿態怎麼擺,看他們放箭時怎麼使勁。

  唐璿練習完了,以為李元嬰輸得太傷心,擱下弓過來安慰:「你才剛學不久,比不過他們也很正常,多練練就好了。」

  李元嬰點點頭。他說道:「我再去練練!」李元嬰在心裡想著剛才觀察來的門道,抄起適合自己的弓試了幾輪,果真射得比剛才好了。他又在心裡總結了一番,跑去請教分撥來教他們射箭的禁衛,經對方點撥之後重新再試。

  弓箭課上完,李元嬰身上出了不少汗,明明天氣還挺冷,他臉上卻紅撲撲的。他回去換了身衣裳,才跟唐璿跑去吃早飯。別人晚了可能吃不上,他們晚了當然有人為他們留著。

  今天做的是蒸餅,據說是按江南的做法做的,蒸出來香軟可口不說,咬進裡面還有餡,一人兩個,好吃又管飽,若是吃不夠,還有粥可喝,又稠又香,絕不叫人餓著。蒸餅和粥裡都有肉呢!

  李元嬰與李治他們坐一塊吃的,吃完還有些時候才上課,便好奇地問李治和魏姝她們早課分別上了什麼。魏姝她們那邊是根本不用上早課,隨她們喜歡便好;李治他們這批新生則是練習集隊和晨跑,雖不算多繁重,還是讓李治這小胳膊小腿的累得不輕,吃完蒸餅又喝了一大碗粥才滿足。

  李元嬰聽了,頗為遺憾地說:「可惜你四哥沒來,要不然你四哥可以跟著跑跑。」

  李治想想李泰那身量,搖頭說:「麼叔你就別埋汰四哥了。」他四哥哪裡跑得動哦!

  李元嬰語重心長:「我是為他好啊!」他又把自己那通「太胖影響健康」的理論和李治說了,表明自己確實是關心晚輩才提上一嘴。他是個頂好頂好的長輩啊!

  閒話說完,便要上課了。

  這天早上講的是《春秋》,講課的乃是五經博士沈重。沈博士精通《春秋》,各朝史都有涉獵,講起課來旁徵博引,一句話他能講老大一圈,引申出好幾個故事,李元嬰聽得津津有味,覺得老孔給他選的這個齋堂挺好,個個老師講的都是他愛聽的。

  比起頭一天的人人避讓,第二天李元嬰在國子監已有如魚得水之勢。沈博士講完課走了,李元嬰意猶未盡地拉著前後左右的監生們圍坐在一塊討論剛才學來的東西,平日裡肅靜的齋堂瞬間變得熱鬧起來。

  唐璿見唐觀臉色不太好,幾次放下書欲言又止,扯扯李元嬰,示意李元嬰看看唐觀。

  李元嬰一看,覺得唐觀肯定是想參加討論又不好意思,這些書香世家出來的讀書人就是臉皮薄,愛端著,真拿他們沒辦法!李元嬰過去拉唐觀坐過來加入他們,十分熱情地鼓勵唐觀:「師兄你不要害羞,有話想說就說啊,你學得那麼好,聽完課一定也有很多見解,給我們講講!」

  唐觀:「……」

  誰害羞了啊?!

  我是嫌你們吵好嗎!

  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唐觀不好爆發,只能順著李元嬰的意思加入討論。一交流,唐觀倒是真有點收穫,至少弄清楚了一些自己剛才沒理解的地方,也從其他人的觀點裡發現了自己沒注意到的東西。不過,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喜歡參加這種討論的,下一堂課的夫子一到,他便表示要上課了,頭一個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到傍晚,唐觀要去大門那邊拿家裡送來的食盒,才聽杜荷他們說李元嬰叫人包了國子監的食堂,每頓差不多都給監生們兩葷兩素,連早上那餐都是帶肉的!

  唐觀與杜荷他們一併坐在廊下用飯,聽著杜荷感歎:「他可真有錢。」

  因著知道李元嬰是站在李承乾這邊的,杜荷對李元嬰倒沒有房俊那樣大的惡意。知道李元嬰和唐觀分到一屋,白天也在同一個齋堂上課,杜荷還問唐觀:「他進了國子監好像還挺習慣的?」

  唐觀道:「是挺習慣的。」李元嬰不僅習慣,他身邊還迅速聚攏了一批人,到哪裡都熱熱鬧鬧的,一點都瞧不出他曾經來國子監挑釁過。

  杜荷不太喜歡唐觀這刻板的傢伙,聊了幾句便和其他人繼續閒聊起來。比起李元嬰,其實這批紈絝子弟更關注三個新來的女孩子,不過其中之一是杜荷的准未婚妻城陽,其他人便不好意思當著杜荷的面說渾話,隻討論李元嬰這次的大手筆什麼時候會因為被吃成窮光蛋而終止。反正,他們是不信李元嬰能一直供應下去的!

  入夜後,魏姝這邊的四個女孩子圍坐在燈下玩牌說話。玩牌是女眷之間流行的博戲,輸贏不要緊,有個由頭聚在一起便好。

  四人年齡不一,媚娘年紀最長,金勝曼次之,城陽再次之,魏姝年紀最小;她們出身也各不相同,有城陽這樣生在皇家的,有媚娘和魏姝這樣生在官宦之家的,還有金勝曼這樣從外邦跋山涉水來大唐求學的。

  媚娘起了個頭:「你們都是為了什麼來國子監的?」她自己先答了,「我聽說國子監是大唐最好的學府,有大唐最齊全的藏書,也有大唐學問最好的夫子。所以聽說能有機會進來,我就來了。」

  不管學到更多學問到底有什麼用處,她的想法很簡單:先學了再說。

  魏姝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她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小時候穿著女孩子的衣裳往外跑,總有人想欺負我。後來我換上男孩子的衣裳出去,喊得比他們大聲,臉擺得比他們凶,他們就不敢上前了。男孩子力氣大,年紀大了論打架我可能比不過他們,但是學學問用的是腦子,男孩子學得,我們肯定也學得,我不僅要學,還要學得比很多人好,這樣才不叫人欺負了去!」

  金勝曼鼓手叫好:「正是這個理!」她堂姐是新羅女王,小時候她去找堂姐玩,總能看見堂姐眉宇間的疲憊。一樣的事情,男子做不好可能沒人說什麼,堂姐做不好便有人說「女的果然不行」。金勝曼說出自己極力爭取來大唐留學的原因,「我想從大唐這邊多學些東西,回去幫我堂姐治理新羅,斷不能叫人把我們女孩子看低了。」

  媚娘早聽說新羅乃是女子當政,聽金勝曼這麼說後大為神往。她說道:「你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討論。」

  城陽是最內斂了,她默不作聲地抬手理著燈芯,等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她才停了下來。安靜了一會,城陽才說:「我也想有點稍微用處。」論討人喜歡,她不如妹妹兕子和衡山,論聰慧機敏,她不如姐姐長樂,論活潑可愛,她又不如高陽。決定考國子監,城陽沒有媚娘她們那麼多的想法,她只是想努力讓自己變得更聰明一些,更通曉事理一些,將來遇到什麼事也不至於拖了後腿。

  魏姝三人聽完城陽這句話,都靜了下來。

  是啊,說了那麼多,她們其實也只是想讓自己稍微有點用處。

  魏姝最先回過神來,說道:「我們比很多人都要幸運。」

  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這樣的機會,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抓住這樣的機會。這世間對女子設下了太多阻礙,便是至親至愛之人,也不一定會支持她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她們已經很幸運了。

  四人相視片刻,不再談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改為討論起白天的功課。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一通探討下來,各自所學的東西都明晰了不少,她們一直聊到燭火燃盡後才心滿意足地睡覺去。

  宮中。

  李二陛下把糟心弟弟和乖兒子送去國子監,本以為這顆頑石會砸出大水花,結果一整天他都沒聽孔穎達過來告狀,心裡挺失落的。他邊讓人伺候著脫去外袍邊問伺候的人:「國子監那邊可有什麼事兒?」

  「新鮮事兒倒是有一樁。」伺候的人心領神會,恭謹地回稟,「聽說有個叫豐泰樓的酒樓找上國子監,說要讓國子監的監生們幫忙試『百家菜』,準備給監生們做一百天不重樣的菜,每天至少兩葷兩素。那菜色聽起來又豐富又好吃,咱家聽著都想吃了!」

  李二陛下一聽,明白了,怪不得李元嬰沒鬧,原來是自掏腰包弄了個「百家菜」,天天吃不重樣的好東西!

  李二陛下還是覺得這麼聽話著實不像他弟弟,不死心地問:「這就沒了?」

  「是沒了。」伺候的人道,「咱家聽去國子監跑腿的人回來說,滕王殿下在國子監挺快活的,到哪都和許多監生走一起,有時還齊齊堵著博士們不讓人走,非要辨個明白才甘心,好學得很哩!」

  李二陛下聽完後不問了,躺下睡覺去。

  結果,李二陛下當晚就夢見李元嬰一把火將國子監燒了!

  早上醒來一回憶,李二陛下覺得這才是李元嬰會幹的事。

  既然國子監那邊風平浪靜,李二陛下也就不再過問,照常處理朝務去了。

  平靜日子過了幾天,臨近朝官休沐日時,李承乾尋了過來,說是有事要徵詢李二陛下的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我的弟弟不可能這麼乖巧!

  小王爺:?????

  小王爺:這什麼垃圾哥哥!(指指點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5
第 98 章

  李承乾來找李二陛下, 自然又是受李元嬰所托。李元嬰在國子監待了近一旬, 大致摸清了國子監的情況。

  杜荷這些紈絝子弟從吃飯到睡覺都愛違反監規, 這一項從食堂那邊拿到的取餐名冊便可見一斑,哪怕食堂已經改進菜色, 這些人也從來沒有到食堂用過飯。

  這些人有藉口到大門取食盒, 自然也有藉口回家睡覺, 管理起來麻煩得很, 堂堂國子監大門還經常會變成送飯的地方, 瞧著很不像樣。李元嬰托李承乾辦的事就和這個有關:那些編外生、留學生國子監管不著,但這些正正經經進來念書的不能再讓他們特立獨行下去, 必須全部按照監規來管束。

  這種正經事, 李承乾自然不會推脫。他得了李元嬰的消息,第一時間找上李二陛下,和李二陛下說起李元嬰的打算:這個休沐日, 他會下帖子請家中有子侄在國子監念書的官員道豐泰樓一聚,讓他們嘗一嘗國子監專供的飯食。若這些家長們都覺得滿意了,往後便別再每天讓人給自家子侄送飯, 該吃什麼吃什麼, 既省了家裡的功夫, 又省了監生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只有做到統一管理,才能真正改掉這些紈絝子弟的種種壞習性,讓他們融入到國子監的大環境裡面!

  哪怕李承乾是太子,這種公然聯絡大批朝臣的事還是要和李二陛下說一聲的, 免得父子之間生出嫌隙來。

  李二陛下覺得這事可行。他說道:「那你就走這一趟,好好給你舅舅他們說說。」

  李承乾應了下來,回去叫人準備帖子去。怕這些人不到,李承乾還特意讓人在帖子裡加上一句大意為「這也是陛下的意思」的話。

  到了百官休沐日這天,這段時間關門整改的豐泰樓重新開張了,派人在外敲鑼打鼓地慶賀,等有人上前說要進去吃飯,守在門外的機靈小二卻笑眯眯地說暫時不接待外客。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都開門了,不接待外客是什麼意思?因為都好奇豐泰樓搞什麼名堂,外面圍著的人一圈接一圈地增多。

  房玄齡他們得了李承乾的帖子,又事關自己的操蛋兒子,自然都按照帖子上所說的那樣帶上家眷一起來品嘗「國子監專供飯菜」。

  外頭圍著的人裡頭有不少是京中閒漢,別的不曉得,對京中的高門大戶最是瞭解。來一個人,這些閒漢便遠遠地驚歎一聲:「這是魏侍中!」「這是房僕射!」「這是某某國公!」

  驚歎完了,他們還要給左右那些認不出人來的人解說一番,說來的這人有多了不得,是多大的官兒,幹過什麼大事。

  很快地,所有人都曉得豐泰樓重新開張了,而且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都去給它捧場!

  聽說豐泰樓換了新東家,這新東家到底什麼來頭,居然能請動這麼多人?!

  等太子李承乾到了,眾人更是驚歎不已,連太子殿下都請來了,這豐泰樓也太了不起了吧?

  新換的廚子做菜該好吃到什麼程度啊?

  眾人議論紛紛,都決定回頭一定要嘗嘗豐泰樓的飯菜。哪怕不是頂好的,能坐一下貴人坐過的位置也值了!

  房玄齡等人不知道自己當了次活招牌,他們與李承乾相互見過禮,女眷入雅間坐,男人則按照位次在外頭坐下,等著小二把菜一樣樣端上來。國子監開學已有數日,監生們票選出來的每日好菜有好幾樣了,如今一一送到眾人面前,所有人都覺得胃口大開。

  這些菜不僅味道香,看著賣相也不錯,雖則說不上多精細,但是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這樣的食物能每天供應給監生們,他們確實沒必要讓僕人送飯給自家兒子了,一來麻煩,二來不像樣!

  李承乾笑著招呼所有人動筷子,好好嘗嘗這些做起來不繁瑣、吃著卻極為美味的飯菜。結果自然是不管是麵食還是粥飯都讓人滿意!

  連李承乾也覺得挺好吃。

  李承乾耐心地等所有人都吃飽喝足,才問他們是不是願意讓自己兒子往後跟其他監生一起在國子監裡用膳。

  房玄齡等人把兒子送進去,自然是想讓兒子學好的。以前是覺得那些東西著實入不了口才讓人送飯,如今味道大大改善了,誰還願意那麼麻煩?所有人自然都一口應下,表示往後不會再讓人給兒子送飯,保證教育兒子好好遵守監規。

  董小乙這才代表李元嬰出來說話。

  董小乙先是說明現在豐泰樓給國子監供應一日兩餐都是有定數的,每天按著名冊備食分食。

  接著董小乙圖窮匕見,說起今天的正題:要往名冊上加人,可以,但是希望各家可以自費添名,畢竟先前是你們兒子自己不來吃,現在又要來,廚子和幫工們每天的工作量得增加,食材成本也要增加!

  寒門子弟是沒錢,東家不和他們計較,你們堂堂朝廷命官,難道沒錢嗎?難道不該為自己兒子的分例掏錢嗎?具體給多少,你們看著辦吧,你們平時在兒子的吃飯大計上花費多少,意思意思給多少就好。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敢情這是場鴻門宴,先讓你吃吃喝喝,再跟你講道理,講完了,就要你掏錢了!很多時候明碼標價不可怕,「看著辦」才可怕,這豐泰樓請出了太子,明顯背後的人和太子關係非常鐵,你好意思不給嗎?你好意思少給嗎?

  可剛才話都說出口了,反悔也來不及了。長孫無忌也有子侄在國子監裡頭,他是李承乾的舅舅,當然不會拂李承乾面子,他很是爽快地上前給自家子侄添了名,大方地填寫個大數目,填完還要狀似無意地把數目喊出口,說是回頭會讓人送過來!

  這完全是非常敬業的托兒了!

  眾人聽長孫無忌這麼一吆喝,都在心裡暗罵:長孫老賊!!!

  這無恥老賊自己要支持太子也就算了,還要喊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給了多少。這下好了,後頭的人都得比照著給,不給面子上根本過不去!只有那些品階低、家底薄的,才好意思減一些。

  董小乙看著名冊上記錄的「添名錢」越來越多,心裡樂開了花。

  雖說用這些錢供應兩千人的吃喝還是有點吃力,但是比起全部由他們殿下自己掏錢已經強多了。

  接下來豐泰樓這邊把「國子監特供飯菜」的名頭打出去,將豐泰樓打造成「長安第一樓」根本不成問題,葵園和另外兩個莊子的產出也能充分利用起來!

  往後像高昌酒、千金茶這些東西,也不用整天去占千金堂的地方賣了,李元嬰對孫思邈是很看重的,不願意讓太多俗事去影響孫思邈搞醫學研究工作!

  本來李元嬰要攬下國子監的飯食供應,董小乙還覺得虧大了,現在董小乙覺得這筆買賣簡直太划算了。

  看看吧,現在成本有這些「家長」們兜底,虧不了太多,國子監兩千號人的嘴巴又可以充當活廣告,每天都能評出個「上千監生覺得好吃」的招牌菜!

  等今年科舉之後,若是國子監之中有人考中了,這些菜便能擺一桌「進士席」;要是僥倖有人中了頭名,那名頭就更響亮了,可以叫什麼「狀頭席」「折桂席」,反正都是豐泰樓專供給國子監的,狀頭肯定吃過,算不得作假!

  董小乙越想越激動,恨不得春闈馬上開始,國子監那邊早早考幾個進士出來,好叫他能按著李元嬰的指示拿去做文章!

  至於會不會被說與民爭利,那肯定是不會的!這都是為了給國子監的監生們供應飯食啊!真要「爭利」,誰家能白出這麼多人供兩千監生好吃好喝?你行你上!

  這場專請國子監刺頭學生家長的「鴻門宴」圓滿落幕,李承乾回去時臉上還有些臊,覺得自己這事幹得不太地道,居然設宴逼這些「家長」掏錢。不過臊完了,李承乾又覺得挺樂。

  平時李承乾沒少被這些人教訓,能看到他們明明吃了癟卻只能乖乖給錢的憋屈模樣,怎麼看都賺到了!

  回到東宮,李承乾又親自去看兒子讀書,他小時候李二陛下為他請了李綱為師,李綱年事已高,路都走不動,每回到東宮他總要出門親迎,沒過幾年,李綱就去世了。這段回憶怎麼都稱不上美好,畢竟他那時是愛玩愛鬧的年紀,哪裡能靜下心來讀書?

  因著這事,李承乾對於請蕭德言當李象老師這件事還是挺猶豫的,但他還沒決定要不要開口,李元嬰已經幫他向李二陛下把人要來了。李元嬰一片熱心,李承乾不好辜負,還是誠摯地幫李象準備了拜師禮。

  見著被李元嬰誇不絕口的蕭德言,李承乾便放心了不少:蕭德言看起來不顯老態,精神非常好,身子骨也英朗,說起話來不疾不徐,卻又不會給人氣弱之感,確實是個非常好的老師人選。

  李承乾走到弘文館時,正好蕭德言給李象講完課了。

  李承乾入內問了李象幾句功課上的問題,李象如今口吃越發伶俐,對於李承乾的考校自是應答如流。

  李承乾誇了兒子幾句,打發他玩耍去,自己留下與蕭德言說話。

  李承乾主要和蕭德言說起李元嬰去國子監後所做的事。李元嬰課聽得怎麼樣還不曉得,反正他這一去,算是讓國子監的監生們都能吃上肉了。

  蕭德言笑道:「民以食為天,滕王殿下先關心吃的也很正常。」

  有李元嬰當樞紐,李承乾與蕭德言聊了許久,並請蕭德言多舉薦門生舊故入弘文館,想修書也好,想做些差使也行,朝廷永遠都缺真正的人才。

  蕭德言覺得李承乾越來越有太子應有的胸懷,比起他被安排去魏王府修書前大有進益,自是欣然答應。

  李承乾這邊與蕭德言說著話,李二陛下那邊也聽說了豐泰樓發生的事。他稍一思索,便把事情捋清楚了:李元嬰這小子不是單純的托李承乾下帖子請人試菜的,而是要和長孫無忌這些監生家長伸手要錢!

  這種事顯然只有李元嬰幹得出來。

  虧李承乾還是太子,知曉李元嬰的打算後竟還願意幫他出面!

  李二陛下覺得房玄齡他們一定會在背後說他縱容兒子和弟弟合夥坑人!不過,監生包衣食住行確實是替寒門子弟考慮的,房玄齡他們要把兒子送進去,讓他們出點錢不算坑他們。誰叫他們那麼溺愛兒子?他們要是不給兒子送飯,也用不著給這筆「添名錢」。

  李二陛下越想越覺得這事他兒子和弟弟一點不理虧。

  好些天沒見著那糟心弟弟,李二陛下還真有點記掛,第二日處理完政務,他便和房玄齡他們提議:「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去國子監走一走。」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哈啾!

  小王爺:誰想我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55
第 99 章

  李二陛下想念起他的糟心弟弟, 他糟心弟弟可一點都不想他, 甚至還有點樂不思蜀。

  「添名錢」交上去的當天傍晚, 房俊等人都得到家裡遞來的消息說往後他們都得和其他監生一起吃飯。菜色都這麼好了,你還讓家裡送, 不是折騰自己折騰家裡是什麼?

  吃飯這項管了起來, 其他自然也要跟上。

  李元嬰跑去找博士們出主意, 說夫子們每天白天要給他們講課, 晚上還要巡夜, 多辛苦啊!不如挑選一批學生輪流當值,有動靜就上報, 沒動靜直接睡覺。這樣不僅可以讓夫子們多歇歇, 也能鍛煉一下學生們的管理能力和協調能力!

  這批選出來的監生最好給個名目,比如弄個監生會,白紙黑字列出每個職務能管什麼, 所有人都得服管。

  當然,也不能太專橫,讓監生間出現對立情況, 最好是提名一批人出來先讓他們試著管管, 一段時間後再讓監生選出他們認為管得好的當監生會的正副會長, 選上的人乾個一年再提名新人選接著幹。

  李元嬰還挺有自知之明地闡述自己的看法:「選對人是最重要的,比方說我這樣的一看就不是管人的料,要選就選唐師兄那樣的,就是唐觀師兄!唐師兄這人一看就認真又負責,不管讓他做什麼事他都會盡力做到最好的。」

  李元嬰最近表現良好, 馬博士等人也願意聽他說話。

  等李元嬰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設想說完,所有人都覺得這小孩腦子太活了。

  國子監記錄在冊的監生有兩千多人,單憑他們這點人來管著確實挺難。過去他們也會挑選些學生負責各齋堂、學捨的管理,不過那都是口頭上選的人,沒有正兒八經地立下名目。

  要是能把李元嬰說得有板有眼的「監生會」搞起來,往後他們組織各種活動可就輕鬆多了,集隊啊紀律啊都有人負責管束,不用他們板起臉去訓人。要是有什麼意外或者衝突,分散在監生之中的幹事們也可以及時處理。

  馬博士等人越想越覺得可行,沒等下衙便找上孔穎達,和孔穎達商量著儘快把設立監生會的事落實下去。

  李元嬰正好把送飯的問題解決了,他們都覺得可以趁機把國子監的亂象抄個底,一次性把規矩立起來!

  孔穎達也聽說了白天李承乾設個鴻門宴把那群紈絝子弟的家長請去豐泰樓的事兒。

  這可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那群紈絝子弟碰上李元嬰這個行事天馬行空的,怕是很快要被李元嬰捏在手裡揉圓搓扁了。

  孔穎達痛快應允馬博士等人的提議,又細問起李元嬰幾人在國子監裡的表現。

  眾人接觸最多的是李元嬰,都覺得這孩子如今大不相同了,連以前去給皇子們講過課的人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提到李治等人也都是誇的,說他們天資很不錯,別的方面還沒看出特別的來。倒是有人頗為惋惜地提起武媚,說這武媚可惜生為女子,要不然今科直接去考都能中。

  沈博士也接了一嘴:「她的文章開闊大氣。」

  李元嬰寫起文章來堪稱天馬行空,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想。這武媚也一樣,偏偏寫出來卻又是另一種感覺,讀來少了幾分天真稚氣,很叫人遺憾她沒有生為男兒。

  講到這裡,大夥都想起那「莽國王一言失美」的故事,都住了嘴。

  也不知李二陛下怎麼想的,外頭的傳言才剛停歇,居然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由李元嬰把這武媚捎帶進國子監!

  好在李元嬰雖然愛玩愛鬧,交朋友本領卻堪稱一流,主要是他交朋友既不看地位高低、也沒有男女之別,無論和誰交遊都坦蕩又歡暢。所以他帶著魏姝她們入國子監不僅沒有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反而還無聲無息地改變著整個國子監的風氣。

  首當其衝的是,那些讓孔穎達頭疼的紈絝子弟猛地變得孤立無援。

  世家子弟之中不乏長孫詮和虞植這些知進退、有抱負的,這些人平日裡便不愛和那群紈絝子弟湊一起。紈絝子弟們本來就和他們玩不到一塊,國子監中有許多聽說了他們家世便主動和他們結交的寒門子弟,他們身邊永遠熱鬧得很,哪用得著用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連寒門子弟都不願再聽他們使喚!畢竟,被當成平等友人對待過的人,哪裡還願意對同輩忍氣吞聲、卑躬屈膝?讀書人都是有傲氣的,即便不敢言,心裡也得怒。你出身是挺不錯,可你出身能比人家滕王、晉王高嗎?人家都能把他們當朋友,你還一天到晚趾高氣揚,誰要上趕著和你結交?

  這些事國子博士們都看在眼裡,所以李元嬰提議要搞個監生會他們自然樂於促成。

  孔穎達提出自己的建議:「別讓這出主意的人閒著,把他也添進名單裡。」

  馬博士等人相視一笑,說道:「放心,我們早把他寫上了。」

  第二日,馬博士便向監生們宣佈下午大家去校場那邊大集合,到時會宣佈監生會的成立和提名監生會幹事,今科不應試的齋堂先提名幾個人選出來試行一段時間,隨後由監生們票選出第一屆會長、副會長等等人選。

  李元嬰一聽自己的提議被接受了,積極舉手發言:「我推薦唐師兄!唐師兄這麼凶,一看就會管人的!」

  唐觀:「……」

  唐觀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說服自己不要和李元嬰計較,千萬不要和李元嬰計較。

  真要計較的話,他遲早會被李元嬰氣死!

  馬博士朝李元嬰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他別再埋汰同窗。人家不要面子的嗎?雖然唐觀性情是老成了些,也不太愛給人笑臉,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沒必要人人都活成一個樣,就興你活潑外向,不許人嚴肅點嗎?

  早課期間所有人都知曉國子監要弄個監生會的事,集體吃上午一頓時都三三兩兩地坐一起討論起來,紛紛猜測這馬博士他們會提名哪些人,到處都是「你肯定會被提名」「你才是你才是」的虛偽客套對話。

  唐觀這個被李元嬰當眾點名的,默不作聲坐在杜荷等人旁邊吃飯。他們都是家裡交了「添名錢」的,如今國子監大門緊閉,不許他們再去大門口取食盒,他們自然只能乖乖過來領飯菜。

  不僅杜荷這邊一場沉默,房俊那邊也都覺得事情不太妙。這什麼監生會,不會是衝著他們來的吧?想想往後要處處被約束,所有人都覺得前途無亮,心情沮喪得很。

  他們雖不能繼承爵位,卻也能靠蔭官謀到讓許多人羡慕不已的好差使,憑什麼受這份罪?!

  李元嬰可不在乎房俊等人的心情,他摩拳擦掌準備把自己的想法在國子監一一嘗試個遍,好用的將來他就照搬到他的大書院去,不好用的往後便不提了!

  反正進了國子監,李元嬰簡直沒有一天是不快活的。他發現天底下的能人太多啦,個個的見識都很好,眼界不同,監生們連講述他們家鄉的風土人情都比他們從前聽說的更豐富、更有趣。他想好好和這些年紀比他長上幾歲的監生做朋友,每日便卯足勁跟著他們一起讀書,半天都沒落下。

  ……

  這天下午孔穎達準備去國子監走一趟,看看馬博士他們怎麼把監生會的班子搭起來,沒想到突然有人過來傳話說李二陛下想去國子監走一趟。

  弟弟和兒子女兒都在國子監裡,李二陛下想去看看也很正常,只是今天這情況有點特別啊!

  孔穎達怕到時會出現混亂,便把李元嬰出的主意提前和李二陛下說了。

  囫圇著把籌辦「監生會」的事講完,孔穎達道:「馬博士他們都認為此事可行,我便允了。」

  李二陛下道:「這小子別的不行,主意倒是多,這才去國子監幾天?各種想法就一個一個往外冒!」

  別看李二陛下這語氣挺嫌棄,實際上他心裡很是驕傲,國子監這地方聚集了不少經學大家,其中不乏不想為朝廷效力,隻勉強答應出山教教學生的。這些清高孤傲的名宿大儒,現在可都覺得他這麼弟聰明機敏主意正!

  孔穎達從□□時期就跟著李二陛下了,哪會看不出李二陛下嘴裡在罵心裡在得意?他識趣地沒多說,引著李二陛下和魏征他們微服巡幸國子監去。

  李二陛下一行人行至國子監,發現到處都沒見著人,找人一問,原來趕巧碰上馬博士他們宣佈監生會班底人選,監生們都去校場那邊集合了。

  孔穎達讓人不要聲張,親自帶著李二陛下一行人前往校場。

  這時馬博士他們已經講完設立監生會的章程,正好到宣讀提名名單的關鍵環節。

  負責念名單的是那日食堂裡想要多要點飯的大胃監生,名叫鄭石。

  鄭石胃口大,嗓門也大,但他聲音洪亮方正,很有氣勢。平時大家都嫌他嗓門太大,不愛和他說話,嫌他吵得耳朵疼。

  李元嬰認識鄭石之後覺得這是個巨大的優點,跑去和馬博士推舉了他,說往後有什麼大事正好可以讓鄭石來宣讀。

  鄭石以前挺自卑的,吃得多被人嘲笑是飯桶,控制不住的大嗓門也總被人嫌棄。這次攬下這麼個大任務,他腰杆挺得筆直,頭一次覺得自己這把大嗓門真的很不錯。

  換成別人,他們能把名字念得讓幾千個人輕鬆聽清嗎?不能!

  他就可以!

  元嬰師弟說得沒錯,他娘給他生的嗓門是頂好頂好的嗓門!

  站在校場邊上的李二陛下也把鄭石的大嗓門聽得清清楚楚。再定睛一看,這監生身量高大,五官端正,背脊挺得筆直,精神頭著實不錯。

  李二陛下朝孔穎達誇道:「國子監當真人才濟濟,這孩子瞧著就很不錯。」

  孔穎達雖沒認出鄭石是誰,還是捋須應和道:「野無遺才不正是陛下的心願?」

  李二陛下最愛聽這樣的話,心情頗好地繼續聽鄭石念名單。

  鄭石念到了李元嬰所在齋堂的人選。

  馬博士他們提名的人選首先是唐觀和鄭石。

  李元嬰聽到唐觀的名字,立即高興地跟唐觀道賀,說什麼「就知道一定會有唐師兄」「唐師兄這麼厲害肯定會選上」。不等他把話說完,鄭石又念出他和唐璿的名字。他們四個人就是他們這個齋堂提名的人選了!

  李元嬰吃了一驚。

  怎麼把他給選上了?

  唐觀看李元嬰一臉震驚,心裡總算平衡了。

  他也扯出笑臉向李元嬰道賀,把李元嬰剛才的話扔了回去。

  李元嬰很快從驚訝中回神。

  雖然他只想出個主意就躲在後面看看效果,可要是馬博士他們願意提名他,他也很高興。這代表馬博士他們覺得他能做好這件事!

  見唐觀皮笑肉不笑地祝賀自己入選,李元嬰真誠又友好地建議:「唐師兄啊,你以後要是有心儀的女孩子可別這樣對她笑。我跟你說,本來你看起來就挺凶,再這樣扯著臉皮笑出來挺可怕的,還不如和平時一樣繃著一張臉。雖然也很嚇人,不過看久了也就習慣了!」

  唐觀:「……」

  唐觀臉黑黑地轉回去,給李元嬰留個後腦勺。

  他再理李元嬰他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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