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8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5
第 130 章

  人畜都跑不過李靖給李元嬰的鳥兒, 董小乙是最先得到消息的。難得李元嬰有出國子監的機會, 董小乙也跟著到鄠縣來了, 負責為鄠縣也張羅一個圖書館,這個他熟, 順便也帶個養殖專家和種植專家過來準備考察鄠縣適合養什麼、種什麼。

  這幾件事要嘛有利於文教, 要嘛有利於農桑, 許敬宗聽了臉上簡直溢出了閃閃光彩, 熱絡地招待了董小乙, 還讓董小乙可以便宜行事,看上什麼地方只管說, 要人給人要地給地。

  董小乙現在好歹是李元嬰跟前紅人, 沒至於被許敬宗哄昏了頭,平時都在認真忙活李元嬰交待的事,沒怎麼參與各種宴會和娛樂活動。這天董小乙考察完圖書館場地, 正準備吃個飯歇息一下,卻接到了「信使」送來的急信。

  董小乙馬上跳了起來,打起精神看完李元嬰吩咐的事, 馬上尋了李元嬰身邊的好手出去盯著幾處地方, 都說捉姦捉雙、拿賊拿贓, 李元嬰在信裡讓他尋些戴亭培養出來的人出去府衙盯梢,看看他們和那殷家莊子有沒有接觸,還要帶一批人去殷家莊子摸摸他們的底,主要看看他們的隱戶問題嚴不嚴重。

  隱戶這事,世家大族都不少, 一個品階高些的官員身邊能配百來個「納課戶」,就是幫他跑腿的、辦差的、伺候的等等,這些人只要有這一重身份就能免了正役,所以有許多富戶甚至主動向官員投誠,把自己一家掛到官員名下,這樣他們就可以花點錢免掉徭役了。

  既然這些名額被不幹活的人占了,那田地總要有人耕作吧?雜事宗堯有人去做吧?高門大戶要顯出氣派來,能短了人手嗎?當然不能,那這些沒有落籍、沒有田地的「隱戶」必然是要存在的,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魏征一樣有錢不花,爭當大唐節儉標兵!

  董小乙雖預料到結果會如何,但李元嬰讓他去查,他肯定不能不去。反正他正好要帶他們的專家團隊下去考察,造訪殷家莊子的理由很好編,貼上自己人的標籤過去拜訪的話,董小乙說不定能把他們莊子上實際上有幾口人都摸得清清楚楚!

  李元嬰在信上說要快,得趕在他們相互串聯之前去殷家莊子一趟,董小乙當即覺也不睡了,尋上平時給他領路的衙役說自己想去勳國公的莊子上拜訪拜訪。以前是沒機會過來,現在來都來了,不去看看像話嗎?有好事兒當然得先緊著勳貴之後!

  勳國公殷開山的祖父早年就遷到了鄠縣,後來大唐立國之後,殷開山也曾退守鄠縣休養過幾年。那殷家莊子就是殷開山生前置辦的,田地很不少,那一帶的上等良田都被劃了進去。

  董小乙本就是會說話的人,此時別有目的,編起話來那更是一套一套的,直把李元嬰說成和勳貴們好得能穿同一條褲子。

  聽董小乙這麼一說,那幾個衙役便覺得這是討好殷家人的好機會,二話不說就領著董小乙一行人前往殷家莊子。

  另一邊,李元嬰已經把吳家村裡的事兒做完了。他說了要去太和宮看看,所以核改起手實來匆忙許多。落在隨行衙役眼裡都挺歡喜,覺得李元嬰終於不較真了,要去玩了。

  聽裡正說,李元嬰還看上個和他同齡的小娘子,非要拉著人家一起去太和宮逛逛!那架勢可真有點人家還沒出喪期就想對人家小娘子下手的勢頭,弄得人家親娘擔心不已,哪怕平時不怎麼出門了,這次竟也要跟著一起去!

  到李元嬰一行人和吳家三口出了村,裡正都沒等來許敬宗那邊的回應,心裡有些焦急,只盼著李元嬰玩夠了就走,千萬別玩什麼天潢貴胄看上農家女、非卿不娶的把戲!

  直至李元嬰他們到太和宮了,裡正才接到許敬宗的回應。許敬宗說不必擔心,扣住吳志遠的母親和妹妹,吳志遠不敢說什麼的。至於滕王,許敬宗讓他好生接待,回頭他自有打算。

  裡正一琢磨,覺得吳志遠確實好拿捏,他們家只剩他一個男丁,他要是輕舉妄動,誰來奉養吳母?他叫侄子在吳志遠家外頭候著,等吳志遠一家回來後就把她們堵在家裡,哪都別讓他們去。回頭等沒人注意這攤子事了,再把他們徹底解決掉!

  千怪萬怪,只能怪吳志遠跑去捅馬蜂窩!那些個佃戶在殷家莊子裡過得好好的,他非要去慫恿人家入籍,像樣嗎?佃戶裡頭又沒有識字的,哪怕朝廷有詔令下來,只要沒人給他們說,他們會乖乖為主家種一輩子地。他們要是都去入籍等朝廷給他們分地了,人主家的地怎麼辦?不種了嗎?

  若是換成軍隊裡,吳志遠這行為就是動搖軍心、引起士兵嘩變,死一百次都夠了!

  吳志遠的父兄也是,不僅不勸著點,還支持他兒子娶那佃戶女兒。那佃戶女兒死得那麼不光彩,他們還幫著吳志遠去埋,甚至支援吳志遠往縣令那裡告,那是安分百姓該幹的事嗎?

  所以說,吳志遠一家都是禍根,死了活該!

  當然,他們不死也是可以的,但裡正看他們家不順眼。

  這份不順眼是有原由的。

  吳志遠家生老大時,他家也生老大,但是個閨女;吳志遠家生老二時,他們家也總算吐氣揚眉了,生了個大胖兒子,但是長著長著,他兒子被長歪了,不學無術得很,吳志遠卻考進了縣學,眼看著就要飛黃騰達了!

  到生老三,他們家還是一塊生的,大家都是閨女,但,吳志遠家的閨女越長越水靈,越出落越好看,殷家的貴人路過都特意問過兩句!再看看自家閨女,連裡正自己都覺得寒磣。

  總之,人比人,氣死人,裡正就這麼恨上了吳志遠一家。當初許縣令讓他「處理」一下這件事,他眼也沒眨地讓吳家父兄落水了,要不是許縣令說吳志遠跟著出意外太扎眼,他真想連吳志遠也給弄死,再把吳志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收來暖床!

  既然許縣令說要用吳家母女死死拿捏住吳志遠,裡正心思又活泛起來,有什麼比把人收到自己家裡更適合時刻盯著的呢?回頭他就把事情辦了,反正當妾可不算是喪期嫁娶,跟家裡添一頭豬馬牛羊沒什麼區別!

  裡正想得挺美,李元嬰卻已經把太和宮玩了個遍。太和宮本就不大,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李元嬰隻去太上皇遊覽過的地方緬懷一番便要走了。他假意與吳志遠分別,自己帶著來時跟著的人走了,吳志遠一家三口則跟著早早過來太和宮等候他們的人從另一條路帶離,保護起來當被告!

  忙活了幾天,李元嬰也累了,帶著小夥伴們回縣城歇著。許敬宗聽說他們回來了,第一時間把隨行衙役叫過去問話,看看李元嬰到底有沒有發現吳志遠一家的情況。

  隨行衙役說李元嬰今天玩得挺盡興,還嘗了吳家村的甜瓜,賞了他們不少錢。最後玩累了,李元嬰就順勢說要回縣城歇幾天,暫時不去忙活人口調查的事了。

  吳志遠家的事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聽許敬宗問起吳志遠一家,大夥都沒回想起什麼特別的事來,只說吳志遠突然冒出來痛哭一場,李元嬰問他怎麼了,他只說是遇到毒蛇了。

  許敬宗聽完便放下心來,上次吳志遠狀告殷家的結果是讓他父兄丟了命,這次諒他也不敢再告出口。雖然已經讓吳家村的裡正想辦法拿捏住吳志遠,許敬宗還是覺得李元嬰留在鄠縣容易鬧出事來,他思索片刻,叫人去長安跑一趟,找人把李元嬰看上農家女的消息傳揚出去,不能提吳志遠一家的名兒,只說李元嬰相中人家還在服孝的小娘子!

  要知道,李元嬰可是魏征的准孫女婿啊!

  魏征是什麼人?魏征可是連李二陛下都敢當面杠的人!聽說李二陛下和李元嬰鬥個雞就被魏征堵著罵,罵完李二陛下為了平復他的怒氣還讓人宰了鬥雞送去給魏征燉著吃!

  由此可見,魏征的殺傷力何等之強!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5
第 131 章

  這一晚上, 許敬宗沒睡好, 底下有消息傳回來, 說是董小乙帶著人到殷家莊子去了。

  雖然董小乙的話說得天衣無縫,但許敬宗還是從中嗅到一絲不妙, 更堅定了把李元嬰送回去的心思。這兩年內喪父的小娘子可不止吳志遠家那個, 他叫人放流言時是在李元嬰去過的村子裡隨意挑幾家, 東說一個村子, 西說一個村子, 反正李元嬰看別人可憐就給錢安撫,大方得很!

  許敬宗覺得這事准成, 畢竟李元嬰是個皇親國戚, 皇親國戚傳點風流事不是很正常嗎?又沒有說他作奸犯科,頂多只是不太講究,連人家喪期內的小娘子都不放過而已。到那時, 上頭就會意識到放李元嬰出來是個錯誤,早早把他宣召回去!

  哪怕已經做好應對,許敬宗心裡還是不太踏實, 第二天一早叫人早早出城去與殷家莊子說一聲, 讓殷家那邊別什麼事都給李元嬰派去的人說。

  殷家那邊有點懵了, 董小乙要考察他們莊子,問他們有多少人手,問他們有多少田地,還一臉「大家都懂的」的表情,他們管事的認為是大好事, 是李元嬰要帶他們賺錢,所以都痛快地把底子交待得清清楚楚!

  難道李元嬰是派人來摸他們底的?大家都是穿一條褲子的,李元嬰怎麼可以這麼無恥?!

  管事忙把這事寫在信裡遞回長安,請示長安那邊的意見。

  李元嬰這邊得到殷家莊子的情況,董小乙套話技巧一流,把人家的隱戶隱田摸了個底朝天。

  他看完後信裡已經確定吳志遠說的話是真的了。

  要是殷家隱戶不多,也不會怕有人向他們宣揚入籍的事,雖說也不是人人都願意返回原籍過苦日子、承擔賦稅徭役的,但萬一他們被說動了,集體要去入籍分田,那豈不是他們白白丟了一群替他們耕作、伺候他們起居的勞力?所以,當人心浮動,他們就要來一次狠的,讓所有人都記著教訓不敢再提!

  很不幸,吳志遠喜歡上的那小娘子一家就成了犧牲品。

  這年頭哪怕是登記在案的家奴,主人也只需要上報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可以打殺,更何況是這些沒有戶籍的「黑戶」。

  李元嬰看著面前的隱戶隱田記錄安靜了好一會兒,叫人取來筆墨,刷刷刷寫了封信連著董小乙套來的證據回京,讓董小乙送到戶部那邊去。這事太得罪人,不能禍害他大侄子,也不能禍害魏征,戶籍之事可是戶部管的,合該從戶部往上報!

  李元嬰自認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

  不想他信還沒寫完,負責盯著府衙的人就回來了,說許敬宗確實找人去殷家莊子了。而且,許敬宗還找人去了趟長安,負責跟著那人的侍衛回來說,許敬宗讓人在長安散佈關於李元嬰的消息。

  李元嬰奇怪地道:「什麼消息?」

  侍衛面色也挺古怪:「說您看上還在喪期的農家女。」

  李元嬰不由看了眼旁邊坐著的魏姝。他姝妹妹這麼可愛,他才不會看上別人!

  侍衛道:「到早上跟盯的人趕回來時,傳的話都變樣了,有人說殿下您喜歡剛守寡的寡婦!」那傳言還說得有鼻子有眼,說寡婦丈夫剛下葬,墳頭土都沒幹,為了和滕王苟合,她拿著個扇子一直在扇墳。別人問她咋回事,她說她和死鬼丈夫約定過,要等他墳頭土幹了再改嫁,她等不及想嫁給滕王!

  李元嬰聽了,覺得想出這故事來的人挺有創意,興致勃勃地說:「看到誰編的了嗎?有沒有記下來?回頭把人挖過來,專門編故事給我聽!」

  魏姝聽侍衛回稟說許敬宗要散佈傳言害李元嬰名聲,心裡還很為李元嬰緊張。見李元嬰不僅聽得津津有味,還想把人挖過來給他講故事,魏姝覺得自己白擔心了,抓過李元嬰的手想掐他一把,上了手又捨不得,只能不輕不重地捏他手心。

  李元嬰感覺自己的手被魏姝捏了一下,低頭一看,真捏了。他來了興致,反握住魏姝的手回捏她手心,捏得魏姝耳根都紅了,李元嬰才笑眯眯地鬆手,不動聲色地結束兩個人間的小動作,刷刷刷地把信寫完了,讓董小乙把信和跟盯的侍衛一起帶回長安,早早把狀告了!

  至於怎麼徹查此事,那就不是他該煩惱的了,反正他不樂意再和許敬宗這些人打交道。起先他只覺得他們長得不怎麼樣,還試圖挖掘挖掘他們美好的內在,結果才下去沒幾天就撞上這樣的事。

  董小乙他們走後,李元嬰就閉門謝客,誰來都不見。

  狄仁傑幾人心情也不好,他們也看了董小乙等人帶回來的證據,這些東西無一不表明一個事實:吳志遠說的是真的。

  好在這段時間董小乙在籌備鄠縣圖書館,他們暫住的地方搜集了不少新書舊書,還有鄠縣當地的縣志,他們閉門謝客也不會沒事可做。

  當年蕭何靠著秦朝的圖書典籍幫劉邦治理好天下,他們也該好好讀讀鄠縣的地方記錄,不能全靠許敬宗讓人給他們說的經驗——前面他們就是太相信別人的經驗了,才會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一舉一動都被人掌握得清清楚楚!

  論讀書,武媚最有一套,她很快把該看書的分門別類地理出來,分門別類地給每個人分任務。幾個人都有一雪前恥的心思,轉眼就從閉門謝客狀態切換成閉門讀書狀態,等著長安那邊把這事處置了再一展拳腳!

  ……

  若是以前,許敬宗的法子可能能奏效。但是不幸的是,去年長安剛起過一場大風波,直接把李泰給刮到封地去了。皇家之間的那點齟齬沒人會傻到到處宣揚,許敬宗早前又在外地熬日子,更沒機會打聽到李泰是怎麼被送到封地去了。

  照許敬宗看來,一個縣城到長安去賣貨的貨郎傳點當地新鮮事不是挺正常嗎?

  所以許敬宗就幹了,不僅幹了,還讓人多留兩天好好煽風點火。結果流言確實愈演愈烈,但是他派去的人也很快被人抓走了,還不是抓去一般地方,而是大理寺。

  那地方是一般人能去的嗎?那簡直是全國最高審判機關,進去就沒小事!負責傳話的人當場就嚇傻了,哭著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傳那些話都是一時糊塗,以為沒什麼大不了。再問誰指使的,他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是許敬宗讓他來的,素材也是許敬宗給的,據下去辦差的衙役說是真的!所以,他不是流言的創作者,只是流言的搬運工而已!

  至於許敬宗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也不曉得啊,上頭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做,哪有做事還問為什麼的?

  大理寺這邊審問完,見實在掏不出更多消息了,便把結果遞給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面上無喜無怒,誰也看不出他對這個結果滿不滿意,只問了句鄠縣縣令是誰。

  來回稟的人明白了,這是要查許敬宗了,當即毫不猶豫地把許敬宗的名字報上去。

  李二陛下果然說:「徹查。」

  大理寺的人領命退下,心中暗道許敬宗也太倒楣了,使的手段是魏王使過的,雖然反著來用,但也一樣會讓李二陛下想到被踹去封地的魏王啊!

  你玩什麼不好,居然揀魏王玩過的來玩!你又不是聖人的愛子!現在好了,等著死吧!

  官場上就沒有多少人是乾淨的,李二陛下還在查面前加了個「徹」字,許敬宗這回看來可以死得透透的,再不用掙扎了!

  大理寺的官員剛走,唐儉又一臉難色地求見李二陛下。見李二陛下心情不太好,唐儉面色也挺苦,只要是,李元嬰給他扔了個燙手山芋。這廝明明是魏征的准孫女婿,偏就是不往李元嬰那邊遞證據,非往戶部遞!

  再不濟,你直接呈給李二陛下不行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位滕王殿下也是鬼精鬼精的,知道讓別人去趟雷。

  唐儉帶著呈到戶部來的殷家隱戶隱田證據和李元嬰親自寫的案情陳述遞到御前。

  這要是沒送到他面前就罷了,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李元嬰顯然不是個喜歡息事寧人的,到時事情鬧大了,跑李二陛下跟前一對質,那小子能當場說他攔著不上送!

  為了不惹上一身腥,唐儉親自跑了一趟,給李二陛下看看他弟弟在鄠縣捅了什麼馬蜂窩。

  真要徹查隱戶隱田那就不是一家兩家的事了,那可能會把所有世家大族得罪個遍!像李元嬰這樣先派人登門套近乎,轉頭又把套來的話當證據往上送,保不准會被所有世家大族列為拒絕往來戶!

  李二陛下看完唐儉遞上來的證據,面上仍是無喜無怒。要是沒隱田隱戶的情況,他去年也不會下令讓各地浮游無籍之人前來歸附。

  等看完李元嬰寫的案情,李二陛下的神色才有了點變化,李元嬰把自己如何遇上吳志遠、如何問明原委、如何引各方行動寫得清清楚楚。

  李二陛下看完才曉得,原來流言的源頭竟是李元嬰自己,是他故意誇人家小娘子長得好看!

  不得不說,這份陳述清晰、感情真摯的案情記錄寫得很好,李二陛下讀完也覺得在天子腳下竟有這樣的惡事,著實有負貞觀之名!

  李二陛下吩咐左右:「去宣殷元進宮。」

  這事殷元若知曉,那他逃不掉罪責;殷元若不知曉,那也是治家不嚴,得好好敲打。要不怎麼別人莊子不死人,就你家莊子出這種事?

  李二陛下派去傳喚殷元的人到殷家時,殷元正巧在家裡給閻立本描述他的伯父殷開山呢,其實他也沒見過殷開山年輕時的樣子,不過好歹是繼嗣的,對殷開山的事蹟也算如數家珍,努力挑揀著殷開山最得意的戰績給閻立本說。

  閻立本這段時間被各家親屬或者本尊折磨得腦仁發疼,深深覺得自己坑李元嬰那一把簡直是腦子有毛病,坑誰不好跑去坑李元嬰?

  聽人說李二陛下召見,閻立本和殷元都愣了一下,閻立本甚至還懷疑傳旨的人聽錯了,指不定李二陛下是要見他的!畢竟殷元也沒掌什麼大權,李二陛下怎麼會無緣無故要見他?

  閻立本沒把疑問問出口,殷元要入宮覲見,他自也不再多留。不想才回到府中,閻立本就聽底下的人說外頭有傳言說李元嬰看上俏寡婦,故事說得活靈活現,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閻立本一激靈。

  誰這麼不長記性,還敢散佈李元嬰有關的留言?

  按他兄長的說法,這次是不是又有人要倒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連打幾個噴嚏!

  小王爺嘀咕:你們在背後都說我啥了!(指指點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5
第 132 章

  殷元挨批不是單獨挨的, 李二陛下從來不是好脾氣的人, 把當著一批人的面劈頭蓋臉把李元嬰叫人送到戶部的證據扔給殷元。你說你幹壞事, 行啊,聰明點偷偷幹, 別讓人知道, 大家都相安無事。但你這幹壞事都幹不周全, 還有誰敢和你湊一塊?

  殷元都懵了, 把李二陛下扔過來的東西看完, 臉色頓時白了。他第一反應就是替自己辯駁,說自己毫不知情。

  事實上殷元也真不知情, 哪怕朝廷種農桑, 也沒有讓個國公親自去過問田莊事務的。至於隱戶隱田,各家都有,大夥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本就是過繼來繼嗣的,不可能繼了爵位就玩出新花樣來啊!

  殷元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出來,底下的人為了不讓佃戶有心入籍, 居然弄出命案來!更沒想到, 鄠縣那邊的人竟能上下聯合, 直接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了結此事!

  殷元當機立斷地自陳有罪,承認自己沒把府中事務管好,又隱晦地表示鄠縣那邊的田莊都是殷開山身邊的老人,他平時不好多過問,怕他們覺得自己得了爵位還朝他們耀武揚威。反正, 他弱小可憐又無助,真的對此一無所知。

  李二陛下臉色淡淡。

  這天下如今姓李,朝廷的政令卻推行不下去,眼前這些不管坐著的還是跪著的都有自己的私心,更別說外頭的世家大族。越到這種時候,他越覺得需要更多沒有和世家沾上關係的人才來實現他的許多想法。

  只是這種事急不來。

  李二陛下面色平靜地聽殷元回完話,叫唐儉派人跟著殷元去處置此事,吃了多田、隱了多少戶都給吐出來,該懲治的人全都以律懲治,誰敢姑息,與犯事者同罪。

  至於殷元會不會受到懲處,二十四功臣的人選變不變,李二陛下卻沒提,約莫是要等事情料理完了再說。

  殷元面色發苦,只能乖乖領命,隨著唐儉一起去清查自家人的違法行為。

  李二陛下沒讓人瞞著殷元家的事,殷家遭責問的消息很快傳遍長安。有些消息更靈通些的,還打聽到此事與李元嬰有關,李元嬰去鄠縣還不到半個月,就扯出樁牽涉數條人命的冤案來!這造成這樁冤案的,卻是被選為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殷開山的嗣子!

  這下大夥都免不了要多想了。

  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嗎?怎麼李元嬰一下去,就能撞上這樣的大事?不會是李二陛下特意安排的吧?再往深裡想想,李二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莫不是要拿二十四功臣開刀,先讓他們把隱戶隱田吐出來?

  怪不得李二陛下要讓李元嬰進國子監,又安排他到底下去搞什麼實習,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現在他們不自覺吐人吐地,到時李二陛下再把李元嬰往他們莊子所在的地方一扔,豈不是找到由頭收拾他們了?

  各家關起門來討論了一番,又找相熟的友人試探了幾句,都覺得自己猜出了李二陛下的想法。帝王之心,當真深沉莫測啊!明知道李元嬰是天都敢捅的傢伙,還把他放出去禍害人,可不就是相中李元嬰這都敢杠的性格嗎?

  只不過,這種派人登門套話的陰招只能使一次,下次再使,他們可都不會上當了!至於這次,就只能替殷元抹一把辛酸淚了,誰叫他攤上沒腦子的管事和沒腦子的縣令?

  沒腦子的許敬宗現在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因為他去拜訪李元嬰時李元嬰閉門不見,而吳家村裡正那邊又傳來壞消息:吳志遠一家三口不見了!

  吳志遠一家三口都在喪期,一般來說哪都不能去,怎麼可能憑空消失?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李元嬰已經知道了吳志遠家發生的事,叫人把吳志遠一家接走了!

  許敬宗陰著臉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可沒叫那裡正殺了吳志遠父兄,只叫裡正威脅威脅吳志遠一家,讓他們不敢在拿殷家莊子上的事情說事。誰曾想那裡正居然那麼狠,直接讓吳志遠父兄來了個「意外落水」?現在更了不起了,連個孤兒寡母都看不出!

  主簿憂心忡忡地問許敬宗:「縣尊,那怎麼辦啊?」

  許敬宗能怎麼辦,他只盼著李元嬰沒心思管別人家的事,把吳志遠家的事兒當故事聽聽就算了。同時他也盼著李二陛下和魏征知道李元嬰看上農家女的傳言後趕緊把人弄回長安去,別讓他繼續留在鄠縣找事!

  現在許敬宗真後悔貼心地安排李元嬰去「遊山玩水」,若是找點整理卷宗之類的活兒讓李元嬰幾人去幹,他們也許就能幹到天荒地老!

  可惜說什麼都晚了,李元嬰很可能已經把事情往上捅了。

  許敬宗如喪考妣地頹坐在縣衙之中。

  主簿見許敬宗如此,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準備整理整理許敬宗這一年來貪贓枉法的證據,第一時間把許敬宗給告了。也許這樣,他還能保全自己!

  兩撥整治鄠縣問題的人先後抵達之後,並沒有給主簿搶先告發的機會,一干人等直接拿下,府衙內的卷宗、庫房全部被控制起來,戶部和大理寺派來出差的算學專家們飛快計算起來,把鄠縣早八百年的爛帳都算清了,全部扣到許敬宗頭上。

  按照這個數目來辦,許敬宗腦袋不保了,畢竟去年黨仁弘貪了一百萬錢也被大理寺連上幾道摺子要求處死,還是李二陛下下罪己詔求情才勉強保住性命。這許敬宗可沒這種福氣!

  財政問題清算完了,接下來就是刑事案件的問題,這可是大理寺的專長,三兩下就把人證物證都湊齊了,麻溜地把許敬宗的第二大罪狀安排得明明白白,整個鄠縣縣衙也因此被一擼到底!

  眼看許敬宗怎麼算都沒活路了,隨行的傳旨內侍親自去見了李元嬰,和李元嬰轉達李二陛下的旨意:李二陛下讓他權代縣令之職,頂個兩三個月,自己給自己擦屁股,擦好了他再派人過來接手縣務。

  李元嬰早猜到李二陛下不會放過許敬宗,原本還琢磨著新來的縣令是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相處呢,結果李二陛下橫空來了這麼一道旨意,簡直讓他喜出望外。自己要能當一把手,做起事來就不用聽別人的了,什麼都能自己做決定!

  李元嬰馬上說:「你且等著,我這就給皇兄回封信,你幫我帶回去給皇兄。」

  傳旨內侍含笑應是。

  李元嬰興衝衝地和魏姝她們說了這個好消息,然後就開始給李二陛下寫信了。上回李元嬰還在信裡明裡暗裡地回罵李二陛下,這次他寫起信來就全是誇的,說皇兄真是英明神武,做的決定永遠那麼棒,活該你當皇帝!這麼多兄長之中,皇兄是對他最好的!這麼好的皇兄,他無以為報,只能把鄠縣這邊最好吃的東西都找出來,到時候全帶回去給皇兄嘗嘗!

  李元嬰真情實感地給李二陛下寫了洋洋灑灑近千字,句句都在狂拍李二陛下馬屁。他把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還特別叮囑傳旨內侍:「你記得叫皇兄看啊,不能隨便扔了,我這次寫得可認真了!」

  傳旨內侍心道,難道你以前都是應付著寫的不成?不過這話傳旨內侍可不敢說,看看李元嬰目前的戰績吧,許敬宗就不說了,只是個縣令而已,瞅瞅其他的:魏王李泰天天被李二陛下宣見,夠受寵吧?和李元嬰對上,魏王輸了!殷開山早早去世了還被選入二十四功臣裡頭,聖眷夠濃吧?和李元嬰對上,殷家輸了!

  所以說,惹誰不能惹滕王!

  傳旨內侍只能乖乖應道:「小的一定給殿下好好地把信送到陛下面前。」

  李元嬰點點頭。

  等傳旨內侍走了,李元嬰才奇怪地和魏姝討論:「我怎麼覺得他對我這麼殷勤?我以前好像沒怎麼見過他,也沒給過他多少打賞啊!」按照李元嬰從小到大的認知,想要底下的人對自己殷勤,那就得可著勁給他們賞錢。他以前隨身帶著的金珠子就是賞給內侍和宮人的!

  魏姝也想不通,一般來說御前伺候的人都不會對別人伏低做小、殷勤備至,畢竟要是關係好了,不小心洩露了御前之語,他們就該掉腦袋了!所以為了自己的腦袋,他們應該會恪守本分,能不多說絕不多說。

  魏姝道:「可能知道陛下看重你,所以才殷勤一些。」

  李元嬰只是有些奇怪,見魏姝這麼說便點點頭沒再深究。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這麼可愛,為什麼不能惹!!!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6
第 133 章

  許敬宗當然不可能被斬立決, 而是被押送為長安, 所以事情並沒有馬上落幕。

  許敬宗可是秦/王府時期就跟著李二陛下的人, 他與魏征曾一起為李密共事,算是老相識;他的兒子娶了尉遲敬德的孫女, 兩邊也算有點姻親關係。

  許敬宗早叫人往相識的人府上遞信, 乞求他們能幫忙活動活動, 先前他是沒料到李二陛下竟會派戶部和大理寺聯合辦案, 要不然他能豁出臉去把能求的人都求了!

  到這會, 許敬宗也不求什麼了,只求別來個斬立決, 回頭碰上大赦或者說動其他人幫忙求情說不定還有活命機會。

  同為當年的秦/王府十八學士, 魏征聽了許敬宗的事兒也覺得他著實糊塗。

  這份揣測權貴心思的能耐倒是不差,至少若是沒被李元嬰撞破,殷家肯定會承他的情。但, 許敬宗把這能耐用在李元嬰身上就大錯特錯了!

  要知道李元嬰打小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兄長是大唐頭一號人物, 往來的都是天潢貴胄。他既不缺錢, 也沒到好美色的年紀, 雖然好吃好玩,但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是一句話的事,用不著旁人巴巴地送上來討好。

  按魏征的判斷,這年紀的小孩最想要的是別人的承認,李元嬰顯然是想做點正經事讓別人對他刮目相看。所以若是照著吃喝玩樂這方面來奉承他, 他說不準還會覺得你瞧不起他!

  算起來,還是李二陛下最了不起。魏征覺得李二陛下肯定早就把李元嬰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故意放李元嬰去攪混水!如今二十四功臣那些家族多少都得吐人吐地,當年身為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的許敬宗又被拉下馬進了監牢,李元嬰可是把勳貴與士林都得罪了。

  魏征覺得這樣下去,李元嬰遲早會像他一樣成為光杆孤臣。再往深裡想,李二陛下給李元嬰和他孫女許婚,是不是就是這個想法?

  魏征越想越氣,心裡那叫一個憋悶,偏他身體現在又倍兒棒,沒法請病假,只能堅持走找茬路線,把最近能挑的刺全挑了!

  魏征噴得慷慨激昂,逮著機會就堵著李二陛下開罵。李二陛下覺得這小老頭兒簡直瘋了,私底下和長孫無忌抱怨:「你說魏征最近怎麼了?火氣怎麼這麼旺?」除了噴他以外,魏征還噴了戶部和大理寺的人,說他們搜羅的罪狀跟許敬宗對不上,很多事發生時許敬宗壓根沒到鄠縣。

  李二陛下有點懷疑魏征是不是活糊塗了,怎麼許敬宗瞎傳他孫女婿的流言、縱容甚至唆使底下的人謀害良民,他居然還給人說情?!

  李二陛下百思不得其解,長孫無忌心裡卻門清,心道,你是不知道外面是怎麼傳的,你要是知道你就懂了。現在大夥都說這是你們兄弟倆合起來坑人,坑完世家大族又坑文官,你是天字第一號狡猾人士,你弟是你蓄意放出去的行走的大殺器!魏征肯定也是這麼想的,覺得你是在把他孫女婿往火坑裡推!

  有誰能比待在火坑裡十幾年的人更瞭解火坑的苦呢?

  看看魏征,見天兒得賞賜,結果連好房子都不敢住、連張好被子都不敢添置,怕自己噴起人來理不直氣不壯。朝中上下哪家人活成他家那樣的?

  長孫無忌家也酌情吐了不少人和地,不過他是李二陛下的舅兄,兒子又尚了公主,吐出這點東西倒不至於傷筋動骨。所以他對李元嬰還沒有太大的不滿。

  長孫無忌正琢磨著要不要酌情把外頭的傳言給李二陛下講講,讓李二陛下心裡有點數,從鄠縣回來的傳旨內侍就來求見,說是帶回了李元嬰的回信。

  李二陛下一聽,便把「老魏究竟怎麼了」這個話題結束掉,叫人把李元嬰的信呈上來。

  李元嬰這封信寫得十分真摯,句句都在誇李二陛下,把李二陛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一個勁地表示我最喜歡皇兄了。由此可見,李元嬰是真的高興壞了!

  李二陛下看完信,心情很不錯,鄠縣就在他眼皮底下,李元嬰再能折騰也折騰不到哪裡去,由著他去搗騰吧!

  對李元嬰的折騰能力,李二陛下還是挺有信心的。李元嬰那個葵園如今就經營得有聲有色,至少長安城大部分人家擇選春遊秋游地點時都已經把葵園列入備選範圍——說不定他能把鄠縣也經營出新風貌來。

  長孫無忌見李二陛下龍顏大悅,便問李元嬰在信裡寫了什麼。

  李二陛下秉承著「弟弟誇我的話不能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基本原則,很大方地把李元嬰的來信給長孫無忌看。

  長孫無忌很快後悔了。

  他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瞎了多好啊,可以不用看李元嬰那一串串的花樣馬屁!你們兄弟倆平時都是這樣寫信的嗎?!

  就這麼沒營養的廢話,李二陛下不僅看了,還看得心情大好,長孫無忌覺得這信得讓魏征來看看,讓魏征管管他的准孫女婿。這小子怕是當不成孤臣的,當佞臣還差不多!有他這樣給一國之君寫信的嗎?就是尋常人家的兄弟,也不會這麼肉麻露骨!

  長孫無忌見李二陛下對這封信很是滿意,琢磨了一下,還是將外面的傳言給李二陛下說了。反正他不說,李二陛下也會知道,外頭跟這事沾點邊的人都在傳呢,遲早得傳到李二陛下耳裡!

  李二陛下聽長孫無忌說外頭的人都在說自己把李元嬰當槍使,臉色微微發沉,剛才的愉悅沒了大半。不過李二陛下思索片刻,又笑了起來:「元嬰若是知道我把他當槍使,肯定會高高興興地跑來問我要往哪裡刺,巴不得我多使他幾次。」

  長孫無忌道:「滕王殿下還小,心思單純。」

  這話的意思其實是,等李元嬰再大些,心思怕就多了。

  李二陛下沒說什麼,叫人送筆墨上來,給李元嬰寫了封回信,叫人快馬送去鄠縣。回信寫完了,他不再提這個話題,和長孫無忌討論起其他政務來。

  鄠縣那邊,李元嬰給李二陛下寫完信就一蹦三尺高,興衝衝地給小夥伴們分派工作。因為縣衙上下都被擼了,問罪的問罪,遣散的遣散,所以縣衙裡頭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李元嬰自己代縣令之職,魏姝她們就得在縣丞、主簿、縣尉、錄事、佐史之中挑個位置。她們起個頭,往下就可以在縣內挑選人才來填充。

  李元嬰這廝顯然是任人唯親的,自己一屁股坐到縣令位置上,就喜滋滋地招呼魏姝她們選自己想挑的位置。用他的說法是,幹自己想幹的事心裡才快活,做起事來才有勁!

  在場的除了李元嬰,就只有狄仁傑一個男的,所以狄仁傑當仁不讓地把縣尉挑走了。李元嬰聽狄仁傑搶先要了縣尉位置還挺遺憾,說道:「聽說當初平陽姐姐就是在鄠縣這裡招兵買馬,跟著父皇起兵!要是城陽她們來當縣尉,是不是也能搞出一隊娘子軍!」

  平陽公主是李二陛下的妹妹,當初隋末大亂,平陽公主勸駙馬柴紹去跟著父兄起兵奪天下,讓他不用擔心自己,她另有打算。結果,她的另有打算是自己回鄠縣變賣田產、招攬各方英雄,帶著人一路殺去回應她父兄!

  平陽公主下葬時,太上皇不顧眾人反對,用軍將的下葬儀制將愛女下葬。

  可以說,平陽公主是了不得的女中豪傑、巾幗英雄!

  狄仁傑聽李元嬰這麼說,趕忙往左右看了看,瞧見屋裡沒旁人。狄仁傑才沒好氣地對李元嬰道:「你可不能亂說話,如今大唐好好地,百姓安居樂業,你怎麼能拿隋末的事情來比?」什麼招兵買馬什麼跟著起兵,他不想活,別人還想啊!

  李元嬰撇撇嘴,不以為然。他說道:「皇兄又不是傻子,他會不知道我沒那個意思嗎?」

  不過平陽公主到底只有一個,城陽和那位已故的巾幗英雄很不一樣。武媚她們的性格可能比較合適,偏她們的身份又不適合出這個頭,所以李元嬰還是只能把縣尉的位置給狄仁傑。

  武媚比較年長,挑了縣丞,這是僅次於縣令的二把手,需要調節各方工作;魏姝則挑了主簿,主要和李元嬰待在一起商討縣務,給李元嬰出出主意;城陽當了錄事,負責帶人記錄和整理各種文書;金勝曼則管著一干佐史,負責調配各部門的人手。

  每個人都挑完職位,討論好自己需要多少人手、對手底下的人有什麼要求,風風火火地去寫自己分管那一塊的招聘告示去了。

  李元嬰也沒閒著,溜達去縣學準備拎了一批能說會寫的人過來當志願者,讓他們和縣裡的百姓宣講縣衙需要招什麼樣的人。

  縣學的學生早聽說李元嬰差人在鄠縣建圖書館,地都選好了,心中十分激動。哪怕他們這一代考不上,他們的兒孫將來也可以盡情讀書了,一代接一代地讀,總有出頭的機會!

  所以聽說李元嬰要來縣學巡察,所有人都很激動,心裡都盼著李元嬰早些到。

  不過縣裡主事的人擼了一批,涉嫌聽命開除吳志遠的學官也被革職了,所以縣學的學子們都安安分分地等待著,不敢有什麼逾矩的動作。

  要知道他們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注定了他們不能當熱血青年,動不動就為同窗請命或者為學官求情!

  李元嬰見學生們一個個跟鵪鶉似的朝自己見禮,但精神頭挺不錯,偶爾偷偷望過來的眼神也算有神,非常滿意,抬手免了他們的禮,囫圇著把自己的來意和學生們說了,讓他們不能咬文嚼字,要走近百姓,儘量用大白話和百姓傳達政令。

  李元嬰又對他們講了一番自己的讀書感悟:書是讀不完的,怎麼把書上的知識真正變成自己的,怎麼真正當一個於國於民有大用處的人,還是得走到百姓裡去,想他們所想,急他們所急,這樣才不至於一輩子只懂得搖頭晃腦念幾句經義!

  李元嬰還舉孔聖人的例子,難道孔子生而知之、天生就是聖人嗎?不是的,孔聖人一生周遊列國、輾轉各地才能得出那麼多道理,現在的人個個都隻坐在家中埋頭苦讀,大唐何時才能再出一個孔聖人那樣的人呢?

  在座的學生雖從來沒有過想要當孔聖第二,但經李元嬰抑揚頓挫地一番鼓吹,頓時也都激動地表示自己願意當一個走進百姓之中的志願者!

  李元嬰吹完牛逼,在縣學學生們的目送下飄飄然地回了縣衙。其他人也忙活完了,武媚找過來說李二陛下又讓人送信過來,人正在側間候著。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對,就這樣吹我,可著勁吹我!

  小王爺:不吹了不吹了,累人!

  長孫無忌:沒眼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6
第 134 章

  李元嬰聽武媚這麼一說, 心裡忍不住犯嘀咕:不是才回了信嗎?怎麼又來信了?他現在忙著呢!他管一個縣都覺得事情多, 怎麼他皇兄管這麼大的天下還這麼閒呢?

  想是這樣想, 李元嬰也沒怠慢,很快叫人去把傳旨內侍請了過來。他把李二陛下寫來的信看完, 樂了, 叫魏姝她們過來一起看。

  守在一旁的傳旨內侍覺得李元嬰可真夠放縱肆意, 當著他這個傳信人的面就招呼別人看李二陛下的信, 也不怕他回去告訴李二陛下!當然, 這對皇家兄弟間的事他們無從置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最聰明的選擇。

  李二陛下這封信是把世家之間的傳言給李元嬰說了說, 讓他以後做事注意一下影響, 有問題就上報讓人去查,不要自己去套證據。現在大夥都說他們兄弟倆合夥坑人,李二陛下話裡話外的意思是, 你不要臉,我還不要臉嗎?

  李元嬰把信給武媚她們輪著看,自己則去給李二陛下寫回信。早前他已經把想誇的話誇遍了, 現在想不出什麼詞好誇, 只能就著世家間的傳言回了幾句, 說他們愛猜就由著他們猜去,他們愛避就由著他們避去,誰稀罕和他們好。回完了,李元嬰又在末尾問李二陛下,大意是, 我管著這一縣之地都覺得事多,你咋這麼閒?是不是處理政務久了可以熟能生巧?

  李元嬰洋洋灑灑地寫完回信,叫傳旨內侍帶回去給李二陛下。

  傳旨內侍一口應下,趕著回長安去了。

  其他人已經把李二陛下的來信看完,拉著李元嬰關起門開小會。會議內容自然是李二陛下那封信,他們雖然只是為了吳志遠一案才往上遞證據,但確實一下子影響到二十四功臣家,還把一個縣的主事官員一擼到底。要知道縣令這職位算是當地父母官,一般要選用有經驗的,而且得五品以上的官員舉薦才能當。

  若是舉薦的縣令出了問題,舉薦人也會有不小的麻煩!再加上朝臣之中本就有盤根錯節的關係,打了一個得罪一串,這事看似痛痛快快地收尾了,實際上可能給李元嬰帶來無窮後患。

  李元嬰道:「我不怕。」他一臉篤定,「只要我不想造反,誰能拿我怎麼樣啊?難不成他們還能把龍袍塞我床底下,兵器塞我庫房裡,誣陷我說我要造反?就算他們這麼幹了,皇兄也不會信他們的,他們只會白費功夫!」

  武媚與狄仁傑對視一眼,覺得李元嬰對李二陛下還是過於信任了。只是李二陛下這番舉動他們也想不明白有何深意,難不成真的只是為了和李元嬰閒話家常?

  李元嬰倒是大膽猜測起來:「你們說皇兄會不會將計就計,真把我到處塞?皇兄要是願意這麼幹的話就太好了,我可以多跑幾個地方,把大唐的山山水水都走個遍!」

  魏姝道:「就算聖人想這麼做,也得你在這邊做出點成績來才有由頭。」

  李元嬰聽魏姝這麼說覺得很有道理,高興地說:「那我們今晚不睡那麼早,一起琢磨鄠縣這邊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明天把縣衙班子拉起來之後就可以給他們分活兒了。」

  李元嬰這麼說了,其他人自是各自回去準備好會議材料,準備晚上湊一起開個研討會,討論鄠縣接下來的發展方略。

  李元嬰這邊幹勁十足,李二陛下那邊也很快收到李元嬰的回信。一天之內兩次信件來回,擱誰身上都有些頻繁了,不過李二陛下不覺得頻繁。他剛用過晚飯,聽人說李元嬰的回信到了,便叫人呈上來給他看。

  李元嬰前頭的言論還挺符合李二陛下的預期,這就對了,他這個弟弟什麼時候怕過別人?小時候他就是個混世小魔王,長著長著說不準就隻去掉個「小」字,長成個混世魔王!等李二陛下身心愉悅地看到後半段,臉頓時黑了。

  這小子居然嫌他煩,說他怎麼這麼閒!

  他堂堂一國之君,能閒嗎?不過是鄠縣那邊經了那麼一場亂,他才叫人傳信過去做些安排而已,怎麼就成「這麼閒」了?李二陛下黑著臉把信擱一邊,叫人拿去收起來,別礙著他的眼。

  既然心情不佳,李二陛下也不去後宮了,叫人去把當值的大臣叫過來。他要和大臣們秉燭夜談,不聊到夜深算他輸!

  於是兄弟倆都在和人連夜商談政務,只是一個管的是整個天下,一個管的只是小小的一個縣。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昨天和魏姝他們商量出來的計畫猝不及防地被打亂:戴亭回來了。

  戴亭這次去吐蕃,沒跟著皇家使團走,而是帶著一批人開闢新商路,走著走著還繞偏了,去了不少吐蕃部族做客。

  這次歸來,戴亭收穫也不少,至少帶回的畜力可以供整個鄠縣告訴運轉了!他還帶回一批育馬能手,據說他們部族被祿東贊打壓得活不下去了,願意跟戴亭回來幫大唐養馬,只求大唐將來能幫他們奪回家園!

  李元嬰把縣衙的事務交給武媚忙活,自己津津有味地聽戴亭講途中的各種奇聞異事。他對許多機遇有著天生的靈敏嗅覺,聽說一些部族的不幸遭遇之後很是同情,提出要去見見這些可憐人。

  到了安置吐蕃部族諸人的地方,李元嬰一點架子都沒擺,還免了他們笨拙的禮儀。他邊說邊叫戴亭幫忙翻譯,神情懇切地拉著其中一位老者的手說了許多話,首先是痛惜他們的境遇,憐憫他們這麼大的年紀還要離鄉背井;接著是感歎世界的殘酷,只有強大起來才能不被欺辱;最後,他讓養馬人安心留在大唐,草場丟了不要緊,他們每為大唐培育出十匹良馬,大唐就送他們一匹,將來他們族中勇士可以人手一匹馬、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奪回自己的家園!

  李元嬰說得情真意切,表情動作都十分到位,雖然戴亭翻譯時的聲音仍是沒什麼波動,一干老少卻還是聽得涕淚縱橫,激動地對大唐和李元嬰的慷慨表示感激。

  李元嬰與他們說完話、許完諾,又和戴亭回去接著聊其他收穫。戴亭這次往北走時聽人說起一種瓜,又大又圓,只是每次到那邊都沒趕上瓜熟時節,所以他討了批種子回來,還移栽了幾株帶土的一路運回大唐,現在瞧著好像還能活。

  李元嬰聽戴亭的形容,覺得是自己沒吃過的,立刻問:「好吃嗎?甜不甜?」

  戴亭道:「聽人說瓢是紅的,鮮甜多汁,劈開之後裡面全能吃,據說比甜瓜好。」

  李元嬰上回在吳家村嘗了這邊種的甜瓜,覺得不錯。他說道:「葵園那邊現在已經種了紅景天之類的藥材,這瓜就在鄠縣這邊找個地方種好了。」

  戴亭點頭。

  李元嬰又去尋魏姝她們,帶她們一起去看大圓瓜秧苗。魏姝幾人也沒見過這樣的瓜,聽李元嬰一說也來了興趣,紛紛跟著去一探究竟。那秧苗跟著商隊走了一路,看著蔫蔫的,沒點精神,不過經董小乙拯救了小半天,其中幾株已經精神奕奕地立起來了,藤兒積極地到處攀爬。

  李元嬰仔細找了半天,發現了好幾個鼓鼓囊囊的花苞!這瓜的生命力可真頑強,一路舟車勞頓都擋不住它開花結果。

  李元嬰拉著小夥伴們對著黃黃的圓瓜花和下面隱隱有長大趨勢的小圓瓜圍觀了半天,覺得世界之大,什麼都有!他給魏姝她們比了個圈,說道:「戴亭說,這瓜能長這麼大!」

  魏姝她們不是很信,畢竟眼前的小圓瓜最大的也才一個拇指大小,瞧著還圓溜溜的,怎麼可能變那麼大!

  李元嬰道:「等它們長大就曉得了!」他吩咐董小乙尋個莊子把大圓瓜秧苗挪去種,順便把剩下的西瓜種子和其他植物種子都拿去種一種,若是能種活,味道又不差,到時一定有大用處。莊子也挑別的地方,就挑吳家村和太和宮之間的地方,錢不是問題,只管和人買過來就是。既然那邊種的甜瓜好吃,種這種大圓瓜應該也好吃!

  至於養馬,他寫封信和他皇兄把太和宮荒棄的草場借來用用就好,他白給縣衙和朝廷送馬,難道他皇兄還不要嗎?

  李元嬰拿好了主意,便把活攤派下去讓別人忙活去,自己回去給李二陛下寫了封請示信,大意是想借太和宮草場用用行不行?等養出好馬可以全獻給朝廷!要是你想過來打獵,我再幫您翻修一下這個破宮殿。接下來李元嬰又用好幾百字描述這太和宮到底有多破,由於這麼多年沒人過來檢修,瓦片都被人偷拆了不少,看著太慘了!

  這信一送到李二陛下面前,李二陛下又是一番吹鬍子瞪眼。最近魏征老逮著他罵,連他修個閣子都得勸諫一通,他哪來的錢去翻修太和宮?李二陛下回信罵了李元嬰一頓,末了才說你要有錢只管自己修!

  李元嬰收到回信,琢磨了半天,看明白了,他皇兄同意了!想想他皇兄每年轉悠來轉悠去都是那幾個行宮,好不容易修個襄城宮還是個毒蛇窩,李元嬰覺得有必要給他皇兄準備一個空氣清新、風景宜人的避暑佳地。

  李元嬰當即又寫了封信去和李二陛下討人,讓閻立德過來幫他搞搞設計,看看怎麼翻修才帶勁。

  李二陛下也很乾脆,什麼都沒給,讓閻立德自個兒過去和李元嬰商量,反正要錢沒有,要人也沒有,你能搞就搞,別被人彈劾你勞民傷財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我這沒錢,你有錢你上!

  小王爺:不要臉!(指指點點)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6
第 135 章

  閻立德往鄠縣出發時心裡還在琢磨, 怎麼李二陛下突然派他到鄠縣了。到了以後他才曉得是李元嬰找李二陛下要人的, 李元嬰熱情地宴請了他, 把事情原委給他說得清清楚楚。

  閻立德道:「你準備自己掏錢翻修太和宮嗎?」閻立德沒等李元嬰回應就說出自己的看法,他覺得李元嬰就算有錢也不該這麼揮霍, 且不說你修好了朝廷那邊願不願意派人過來維護, 就是你出錢這件事也可能會被噴。

  李元嬰道:「我給皇兄修個避暑的地方還不行嗎?」

  閻立德道:「你總不能自己動手修吧?肯定要徵調人手, 眼下田裡樣樣都離不開人, 聖人又沒命令說要修, 你不可能把人強征過來。要是你那麼幹了,一準有人要說你勞民傷財了!」

  李元嬰覺得這些彎彎繞繞真麻煩。

  他琢磨了一會, 對閻立德說:「反正你幫我去看看怎麼修, 別的我自有辦法。」李元嬰還給閻立德畫了個簡單的太和宮草圖出來,強烈要求閻立德在上頭給他修個視野好風景妙的閣子,不拘花多少錢, 只要修出來可以一攬太和宮全貌就好。

  閻立德來都來了,自也不好直接回去,點頭答應下來, 歇了一宿, 第二天便去實地考察。

  李元嬰安排完閻立德, 又去安排戴亭帶回來的牛馬。馬好說,連著人送去太和宮的草場便是,太和宮一些側屋休整休整也可以讓他們暫住。

  牛倒是要好好安置,李元嬰大手一揮,全記到鄠縣縣衙名下, 叫新招的差吏出去摸摸底,看看縣裡還有哪些荒地可以開墾的,摸清牛脾氣後都帶上套去開墾出來。到時種西瓜也好、種葡萄也好,總能讓縣裡多些進項!

  荒地的開墾是不受限制的,只要縣裡的人力畜力夠使,你把整個縣挖翻了也不會有人反對。不過李元嬰特別叮囑山林不能隨便砍,得留著保持水土用,隻開墾那些受人力所限沒法耕作的地方。

  有想要開墾屋前屋後、山上山下荒地種點葡萄的,也可以來參加這次開墾行動,只要前一天幫著開墾一塊地,第二天就能組隊去葵園取葡萄枝條回來扡插,到時還會有葡萄種植專家專門給他們講種植要點。

  葵園離鄠縣也不算遠,許多鄠縣人都聽說葵園善釀葡萄酒,在李元嬰提出可以勻些葡萄給他們種時都又驚又喜。葡萄那可是大夥捨不得吃的稀罕物,山裡的野葡萄當然也能尋找,但都又小又酸,可人家高昌人種的葡萄又大又紅,光是看著就讓人口水直流!要是懂釀酒就更好了,葡萄釀成的酒更是聞著都醉人!

  縣衙班子換人後的第一道政令很快傳遍鄠縣:給縣衙出工墾荒,教你種高昌葡萄,包種包活、童叟無欺!

  那可是葡萄啊,從前只有貴人能吃上,他們只能遠遠看一眼的葡萄!又大又紅,肉鮮汁甜!要是自家能往棚子上種一棵,一到葡萄成熟的時節每天都聞著葡萄香醒來,日子還不美死了?

  要是不會種就算了,可要是有人教,怎麼能不學?縣衙出耕牛,開墾那麼一小塊地又不費多少工夫!

  沒過幾天,李元嬰叫人圈起來的荒地陸陸續續有人趕著遠道而來的吐蕃牛去開墾了,縣裡一派熱火朝天景象,但凡有來入籍的都按律給分了田地,還叫底下的人搭把手幫他們把房子建起來。今年風調雨順,大夥都願意李元嬰這個代理縣令一個面子,因此鄠縣的隱戶入籍工作做得最迅速。

  本來隱戶一般要返還原籍再入籍,以免人都往富庶之地擠,但李元嬰可不講究那麼多,人都來了,怎麼能放走?有人才能幹大事!

  李元嬰叫武媚別管那麼多,只要人來了她就編成鄠縣的,全給分田安家。人口突然多了又怎麼樣?咱縣裡就是這麼能生,不行嗎!

  李元嬰和武媚商量完,還慫恿狄仁傑帶人鄠縣邊界上溜達,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把隱戶往外趕的,他們趕多少,鄠縣收多少,反正鄠縣夠大,總有可以分給他們的地。

  李元嬰這邊搶人搶得明目張膽,很快落入不少人眼中,至少鄰縣的人都曉得了。鄰縣的縣令們那叫一個氣啊,就你喜歡人多?我們也想啊,人多稅就多,人多能做的事也多!可朝廷不是要求逃戶一律返還原籍嗎?既然這件事已經傳到李二陛下面前了,他們不得規規矩矩照章辦事?!

  鄰縣幾個縣令一氣之下,聯名告了上去。目的很簡單,朝廷到底管不管這事?不管,我們也照辦了!多幾個人落戶自己縣,年末考課也好看點!

  魏征一大早去上朝,發現有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一樣。憑藉著他多年來的經驗,魏征只覺覺得朝會上可能會發生點什麼!

  果然,朝會剛開始不久,唐儉就把底下縣令上報的情況拎出來討論。唐儉這幾年沉迷酒色,已不大管事,怎麼看都是越活越低調的一個人,偏他最近這段時間的出鏡率卻大幅度提高!

  不少人都側目以對。

  唐儉也是不得已。他甚至可以喊冤說自己最近數次出鏡都是被李元嬰逼的,要不是李元嬰把殷家的罪狀往戶部捅,他才不要摻和這些破事。現在這次也是,李元嬰自己暗搓搓把隱戶安排妥當就算了,沒出什麼事也沒人特意噴你,可你自己縣裡的安置完了還打起別人的主意!

  你要不要臉啊?

  你到底要不要臉?!

  你這又不是非常時期得招兵買馬,用得著跑兩縣交界之地撈人嗎?!

  唐儉覺得這種做法實在太無恥了,不得不幫幾個縣令出個頭,讓大夥好好批判一下這傢伙的可恥行徑。

  李二陛下一臉鎮定地聽著唐儉陳明事由,沒對李元嬰過界搶人的事發表什麼看法,只當自己沒聽見。

  魏征一看李二陛下這模樣就知道李二陛下想糊弄過去,他高舉象笏,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一看到魏征「我有話講」的架勢就頭疼,不過好歹忍了這麼多年的噴,不能前功盡棄。

  李二陛下只能讓魏征發表他的意見。

  魏征張口便說:「此事過不在滕王,而在陛下!」

  眾人一驚。你這老小子,袒護你孫女婿也太明顯了吧?明明是你孫女婿幹的事,你還能找到由頭噴李二陛下?!

  魏征才不管別人的想法,他當場洋洋灑灑地開噴:要是您不讓他代理鄠縣諸事,他哪有機會做這樣的事?前些年讓諸王為刺史已經實踐出結果來了,讓少未經事的人當一把手就是不可行,您怎麼不吸取教訓?現在還不到半個月,就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周圍幾個縣令都不滿了,底下的百姓難道能滿意嗎?長此以往,怨聲載道,民怨沸騰,便是天子腳下也會生出亂子來!

  所以說,這件事錯在根子上,打一開始就不該讓他們幾個小娃娃管理一縣之務!前頭是時間倉促,一時沒來得及挑人去接手鄠縣,現在案子審理得差不多了,大可以派人過去把滕王一行人換回來了!

  魏征直接提出把李元嬰召回來,眾人倒是挑不出問題來,反而還覺得魏征的話挺有道理。問題可不就出在李二陛下身上嗎?要不是李二陛下讓李元嬰去鄠縣,也不會鬧出這麼多事來。

  許多人反應過來,當即都表示贊同魏征的意見,縣令官階雖不高,卻得管好一縣之事,這可是關乎上萬戶人的要緊職務,豈能兒戲?一時間,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批判起李元嬰難當此任、應該儘快宣召回來,照他們的意思,李元嬰應該最好乖乖去封地,待在自己的王府裡什麼都不幹,那才省事。

  李二陛下聽著眾人有志一同地抨擊起他的決定來,頓時勃然大怒,起身罵道:「難道朕連一個縣令都不能做主嗎?!」說完他便沒再管底下爭相讓他召回李元嬰的百官,帶著怒氣拂袖而去。

  魏征眼觀鼻鼻觀心坐在原處,等其他人訕訕然散了,他才走出殿外,往長廊上取了自己那份工作餐回自己當值的地方細嚼慢嚥地吃了起來。李元嬰在他家中蹭飯時總湊他邊上叨叨,說吃飯要慢慢吃、慢慢嚼,這樣才不傷著腸胃,活得長長久久。

  人在身邊時魏征覺得這小子挺煩人,屁大點事來回念叨,現在人跑外面去了,這小子來回念叨的事忽然就變得清晰起來。是得慢慢吃慢慢嚼,活得長長久久,要不然這些個橫衝直撞、總長不大的小子還不知會被誰欺負了去!

  魏征這邊獨自吃工作餐,其他人卻借著集體用餐的機會在議論朝會上的事。

  一通討論下來,大夥都發現自己著了魏征的道,如今已是貞觀十七年了,也就是說李二陛下已經繼位十七年,眼下的李二陛下早不再是那個能和手下同吃同住的秦王。他能忍魏征,可能是因為忍了大半輩子,差不多忍習慣了,但他絕對不可能忍受其他人無故挑釁他的權威!

  他們聯合起來說李元嬰當不得這個縣令,正巧觸到了李二陛下的逆鱗!

  不得不說,他們都猜對了李二陛下的想法。

  李二陛下自己待在議事堂生悶氣。

  一個縣令他都不能讓他的兄弟暫代,天下還是李家的天下嗎?他可沒給一整個州!他都沒嫌地方給小了,他們還要來勸他把李元嬰送到封地去,再不許李元嬰出來。

  他這麼多兄弟、這麼多兒子之中,就這麼一個活得最快活,就這麼一個活得最自在,他們還要這樣勸他!他為這天下圈起來的兄弟、圈起來的兒子還不夠多嗎?為了不讓青雀和承乾相爭,他把最疼愛的青雀都送走了!

  這一次,他偏就不讓他們如意!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我對前頭的兄弟和兒子都不好,所以我要加倍補償我麼弟。

  小王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7
第 136 章

  李元嬰不知道朝會上因為他撕過一場, 他正跟著閻立德去考察太和宮。太和宮背靠終南山, 有山澗自山中潺潺而出, 早間雲蒸霞蔚,好不漂亮。到日上中天, 山腰仍別著一根縹緲雲帶, 景色著實養眼。

  閻立德於建築設計上是老行家了, 在太和宮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倒不算什麼難題, 所以他集中力量完成李元嬰要求的高樓:樓必須高, 必須大,必須能一覽太和宮全貌。要達成這個標準, 能選的建樓位置其實不多!

  閻立德忙活了幾天, 把選址敲定下來,又按照李元嬰的要求繪製草圖。

  李元嬰看了草圖,跟著閻立德一起跑選址上眺望一番, 非常滿意,又開始提要求,什麼磚頭上要畫畫、簷頭上要雕花, 不拘花多少錢, 反正給弄上就好!

  閻立德皺著眉說:「那樣的話, 花費可就大了。」

  李元嬰道:「隻這一棟樓弄,其他的慢慢再說,花費應該大不到哪裡去。回頭我去工部借點工匠,讓手藝最好的人過來給鄠縣的工匠們培訓培訓,他們能學一門好手藝, 不都說有一技傍身比什麼都強嗎?他們肯定願意學的。花樣和磚畫,我可以交給一些家貧的士子去畫,這樣他們也能靠自己的雙手養家糊口,不至於每天埋頭苦讀、毫無進項。」

  閻立德聽李元嬰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言。

  李元嬰又興致勃勃地和閻立德說起自己的計畫:「我準備把這樓叫『滕王閣』,是不是很氣派!」

  閻立德臉皮抽了抽,不知該不該發表自己的意見。

  李元嬰還覺得這樣起名不足以驚嚇到閻立德,又扔出另一個更具震撼性的想法:「我準備請鄠縣的鄉老們吃個飯,讓他們回去問問有沒有願意認領其中行宮裡頭那些亭臺樓閣的,若是他們願意認領,我便把那些亭臺樓閣的命名權送給他們,再把他們的家族和姓名標注在匾額旁。當然,名字起得不好,就是有錢我也不許他們認領的!」

  閻立德都聽待了。

  還能這麼修行宮的嗎?

  他隻花一棟樓的錢做個示範,餘下的亭臺樓閣全交給別人去翻修,那些人不上套還好,若是上套了,不得比照著李元嬰的滕王閣來修?要是翻修的成果和滕王閣對比起來過於寒酸,那不僅沒討著好,還會讓人覺得你壓根沒有用心!

  李元嬰見閻立德呆若木雞,不由問:「怎麼?我這想法不可行嗎?」他哼了一聲,「皇兄每天日理萬機,忙得連軸轉,他們難道連幫忙修棟樓都不願意嗎?皇兄真是白為他們操那麼多心了!」

  閻立德道:「沒有的事,他們當然不會不願意。既然如此,我也捐一棟樓好了。」

  李元嬰頓時喜笑顏開,很仗義地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你每天跑來跑去已經出了力,斷沒有再叫你出錢的道理!大閻你放心,我會在滕王閣前立個碑,叫人好好寫篇文章紀念你的功勞!」

  閻立德也不知該感動還是該哭。看來這樁逼捐行宮的事兒他是抽不了身的了,只能看看李元嬰是不是真有那心想事成、逢凶化吉的本領!

  李元嬰說幹就幹,正巧趕上豐泰樓分號在鄠縣開業,李元嬰便按照縣裡的規矩將各鄉鄉老、縣中長者全請來吃酒,由於一次性請的人多,豐泰樓裡裡外外樓上樓下全擺得滿滿當當。

  稱心也過來了,這段時間豐泰樓在籌備鄠縣分號,稱心也在準備適合的節目當是開業獻禮。李元嬰還在音樂班子裡看到個有點眼熟的少女,正回想著在哪裡見過,那少女已經娉娉嫋嫋地朝他走來,十分得體地朝他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李元嬰想起來了,這不是蘇七娘嗎?李元嬰朝蘇七娘笑了笑,問道:「在豐泰樓做事可還快活?」

  蘇七娘抿唇一笑,色若春花:「很快活。」她本就是個心氣高的,自得了自由身更是想把控住自己的人生。蘇大郎一家對她極好,但那種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曾試著去接受、去適應,但最終還是想要更廣闊的天地。蘇七娘給了李元嬰一個遲來的祝賀,「聽說殿下定親了,恭喜殿下。」

  雖然得了媳婦幾個月了,有人提起來李元嬰還是很樂呵:「謝了謝了,等我成親一定請你們來吃酒。」

  蘇七娘見過李元嬰後便去和稱心他們一起核對今天的節目單,李元嬰也逕自去尋魏姝她們問問還有沒有需要準備的。到底是這麼多人的宴會,不管是治安還是位次都要悉心安排,趁著武媚她們都在忙活,李元嬰溜達到魏姝身邊問她累不累,名單那麼長,寫起來手酸不酸,要不要他給揉揉!

  魏姝道:「沒個正經!」

  李元嬰理直氣壯:「對我王妃,我要什麼正經啊!」他說完了,又和魏姝說起見到蘇七娘的事。他和蘇七娘見面的次數不多,頭回見面魏姝也是在場的,所以他說起來很是坦然。

  魏姝聽了問他:「她是不是更好看了?」

  李元嬰一聽,他姝妹妹這話酸酸的啊。李元嬰笑嘻嘻地道:「對,她更好看了,那眼睛啊,又黑又亮的!」

  他話剛說完,手心就被魏姝輕輕掐了一下。

  李元嬰心道,他姝妹妹也就捨得輕輕掐這麼一下!

  他美滋滋地哄魏姝:「我騙你的,我都沒仔細看。我可是有王妃的人,才不會看別人長得好不好看。從小到大,我就沒看過不好看的人,有什麼稀罕的!」

  魏姝還只是個小女孩兒,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聽李元嬰這麼說便不在意了,還自我反省起來:「我不該拿人家說事。」他們兩個人私底下說說沒什麼,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會影響別人的聲譽?

  李元嬰可不會想這麼多,他還遺憾魏姝隻酸那麼一下下,應該多酸一會兒,他喜歡看!他姝妹妹酸起來都這麼可愛!

  李元嬰和魏姝湊一起說了會話,便拉著魏姝出去面見各鄉鄉老。

  眼下天下安定,不是亂世那種朝不保夕的年歲,所以各家小娘子抛頭露面的少,瞧見李元嬰帶著個小娘子出來,眾人都有些吃驚。只是李元嬰態度太過自然,各鄉鄉老又都曉得縣衙裡現在有四個管著要緊事務的「娘子軍」,所以很快接受了這不符合他們過往認知的事實。

  稱心他們準備的開場演出很精彩,看得一干年歲已高的鄉老們都來了精神,搖頭晃腦的搖頭晃腦,跟著打拍子的跟著打拍子,個個都覺得這位滕王殿下果然名不虛傳,瞧瞧這氣派,瞧瞧這歌舞,哪樣是他們平時能見識的?

  很快地,一干鄉老就發現不僅歌舞是他們沒見識過的,更千年難得一見的是李元嬰的臉皮。

  李元嬰待場子熱起來了,便親自上臺發表講話,先說他頭一次到太和宮的痛惜之情,說恨自己生得晚,未能在自己耶耶身邊多盡孝幾年,如今一看,有的人連行宮的瓦片都偷走了,想重遊他耶耶曾經去過的地方緬懷一番都不行。這是一個民風淳樸之地該有的風氣嗎?不該啊!都怪那些個壞蛋敗壞我們鄠縣的風氣!

  為了不讓別人看低了我們鄠縣,我們必須做點什麼才行!李元嬰表示自己冥思苦想,想出一個主意,他準備在太和宮中修一棟樓,名為滕王閣。滕王閣落成之後他將會邀請陛下過來登樓攬勝!

  接著就是重頭戲了,大夥想看到陛下嗎?想在陛下心裡留下好印象嗎?想讓陛下記住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族嗎?機會來了!你們只需要出點錢挑其中一些亭臺樓閣修繕一番,到時候給這些地方重新命個名、掛個匾額,你的名字就能寫到匾額邊上!當然,起的名字要好聽,不好聽的不要;出錢出人要誠心,勉強的不要。

  到時候統計出名單,統一做匾額,統一由李二陛下在滕王閣上主持掛牌,天底下誰能有這樣的榮耀呢?沒有的!心動不心動?心動就趕緊行動起來吧!

  李元嬰講完,一干鄉老鴉雀無聲。

  李元嬰也不尷尬,笑眯眯地站在那等著眾人回神。這時候混在人群裡的托兒就起用處,不知誰先起的頭,只聽幾聲喝彩響起,各處便響起啪啪啪的掌聲。氣氛頓時熱絡起來,眾人齊齊稱讚殿下英明,竟能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這種事也只有李元嬰能許諾,要知道李二陛下可不是你想請來就能請來的,天底下大概只有李元嬰敢誇這樣的海口。李元嬰都開口了,而且還說是為了給鄠縣的豪強富戶們著想,不這樣幹,可能鄠縣父惡名在外!他沒有逼迫大家的意思,單純是為鄠縣的好名聲操碎了心!

  到場的鄉老們能說什麼?他們只能表示自己一定會把這個意思轉達給拿得出錢來的人。

  李元嬰聽了很高興,又給大夥說起自己的滕王閣準備建多大、建多高,並著重強調梁上要雕什麼花、壁上要畫什麼畫。然後李元嬰還點了幾家已經通過氣的人,比如說殷家!

  李元嬰笑眯眯地說殷家也準備照這個標準還來搞,大家要是有難處不必勉強,把機會留給不覺得為難的人!

  現在眾人不覺得李元嬰年紀小、長得過於可愛了,這哪是什麼小王爺,簡直是索債閻羅!那殷家也真夠慫,自己家的隱田隱戶被人搞了,現在還得笑呵呵地回應這位小王爺牽頭的行宮改造計畫!

  李元嬰當然知道不能隻索取不付出,他見眾鄉老一副飯都吃不香的模樣,便給他們留了個好處:「我近來得了一批瓜種,據說能長大比人的腦袋還大,裡頭的瓢紅豔豔的,鮮甜又多汁,暫且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勞煩諸位傳話時再補上這樁事:等我把它們種出來了,會開一個賞瓜宴請出資修行宮的人來嘗個鮮,到時優先給大家分些種子回去種。都說物以稀為貴,這瓜短時間內別家不會有,我覺得興許也算是個稀罕物。」

  眾鄉老聽李元嬰這麼說,頓時又精神起來。

  這位殿下可真是明白人,若是能搭上他的線,以後稀罕的東西還能少嗎?要知道李元嬰可是大方地培養了好幾批種葡萄的人,把自己莊子上獨有的種葡萄秘訣白白教給了鄠縣百姓!對底下的百姓尚且如此大方,要是他們辦好這樁事、與李元嬰打好關係,往後李元嬰有好事時難道會撇下他們?

  遠的不說,就說李元嬰說的這種又大又圓的新鮮瓜果就是個香餑餑!若是獨獨鄠縣有,別的地方都沒有,李元嬰再把它往御前一送,慕名而來的人就多了!

  最重要的是,這事確實也能在李二陛下面前露個臉、討個好啊!

  思及此,所有人都情真意切地表示自己回去一定力勸鄉里的人出資修行宮,要是有不肖子孫不願出錢,看他們不打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7
第 137 章

  按照地理位置來算, 太和宮不能算在鄠縣境內, 也不能算在萬年縣境內, 它坐落於終南山腳,與長安遙遙對望, 有南北對峙的勢。從鄠縣縣衙出發去太和宮, 跟長安城出發去太和宮的距離差不離, 不過這不影響李元嬰打它的主意。

  來都來了, 不如騎馬到鄠縣走走, 摘點葡萄,嘗個西瓜, 不挺好嗎?李元嬰搞完動員, 對鄠縣未來的發展充滿信心,興致勃勃地拉著魏姝去看瓜。不想這個時候消失許久的系統卻給他潑了個冷水,告訴他這瓜可能不會太甜, 也不會太紅。

  李元嬰瞅著那沒過幾天就長得比拳頭大,有點納悶。不是說又大又甜又多汁嗎?怎麼就不甜了?怎麼還不紅了?系統給他介紹了一下這瓜的情況,這瓜因為是從西邊傳入的, 所以後來叫西瓜, 雖然經過一代代人工選育, 但還不是盡善盡美,比方說這個時代可能也有玉米,但是玉米粒可能又癟又小,和普通野草沒什麼區別。

  李元嬰又問系統人工選育是怎麼個選法。

  系統給他介紹了一番,最普通的人工選育當然是每代挑好的留種, 你想要粒大的就挑粒大的,你想要汁多的就挑汁多的,你想要瓢紅的就挑瓢紅的;還有常見的嫁接之法,把一種果樹的枝條嫁接到另一種果樹上,比如說一種果子好吃但不易成活或者生長奇慢、容易害病,一種果子不好吃但生得健壯,那就可以把前者的枝條嫁接到後者上面,讓它抗寒抗病;到後來,還出現了雜交之法,想法子把這株花的花粉人工授粉到另一株花上面,得出更多可供挑選的品種;再往後,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隨意地改造動植物。

  至於怎麼改造法,由於那些技術都離這個時代太遙遠,系統並沒有繼續透露。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李元嬰琢磨了一下,把系統所講的東西抄錄抄錄,叫人拿去給董小乙摸索著試試。李元嬰還和系統打商量:「不是說搞研究都要有對照組嗎?你給我弄點你說的又大又紅的西瓜種子,我種些出來給他們比對著選育,好叫他們有個方向。」

  系統聽著覺得這話挺在理,實驗可不就得有對照嗎?既然玉米花生都弄來了,也不差西瓜一樣,正巧上回恐龍化石的獎勵它還沒發,系統便給李元嬰開了個兌換通道,讓他自由兌換西瓜種子,甚至還能選品種。

  李元嬰看得眼花繚亂,對未來人的生活很是豔羨:「他們吃都能吃出這麼多門道來啊!」光是西瓜就有有籽的、無籽的,瓢紅的、瓢黃的,還有皮花的、皮黃的、皮綠的。再看看吃法,那也是榨汁匙挖兩相宜,冰凍釀酒都可以!還有人閒得用西瓜來雕花!

  因為暫時只能選一個品種,李元嬰看了一圈,最後還是捨棄了沒籽的,選了個有籽且皮薄汁多的兌換了一批,總要讓董小乙那邊能自己種出種子來,要不然總叫他自己兌換多費勁。他換出一批種子,叫來戴亭讓他把種子拿去給董小乙,叫董小乙好生伺候,若是天氣不對就挪進暖房養著,總之得把它給種出來。

  戴亭看了眼,李元嬰給的顯然也是西瓜種子,只是長得有微小的不同。他點點頭,沒有多問。他現在有的自由、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李元嬰給的,李元嬰好,他就好;李元嬰遭難,他也討不了好去。所以他永遠不會質疑李元嬰的話,更不會出賣李元嬰的任何事,包括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

  戴亭領命而去,李元嬰也沒再多想,能動員的人都動員起來了,剩下的就看看大夥能不能一起發力。事實證明李元嬰拋出的餌還是很香的,鄠縣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家底殷實的人還真不少。李元嬰過來沒幾天就把縣衙擼個底朝天,還把殷家的隱田隱戶刮個乾淨,許多人都覺得這位小王爺不好惹,誰知道要是結果讓他不滿意他會不會故技重施?

  很多人都抱著這樣的心思捏著鼻子認了。

  結果他們準備勉為其難地認個亭子閣子什麼的,到了地方才發現小的建築全被認領了,而且幾乎都不是鄠縣人認領的,而是鄰縣路過的商賈們認領的。這些外來的商賈得了消息,本著問一問的原則看看能不能湊自己一份,結果還真可以,縣衙那邊說,雖然是為了給鄠縣人一個機會,但是大夥有這個心也不能不接納,所以只能分他們一些小建築,大頭還是得留給鄠縣人!

  得了,這些他們要是不認領個大傢伙,豈不是要說他們沒這份心?!

  偏那些個外地來的商賈還圍在縣衙前不走,紛紛表示要是鄠縣人出不起錢,全給他們認領好了,他們不差這個錢。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叫這些外鄉人出了大頭,他們往後在鄉里面前怎麼抬得起頭?而且有人來搶了,他們才發現這確實是樁大好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所以前來登記認領亭臺樓閣的僕從又匆匆回去請示家中意見,最終各家主事都親自過來了,這次他們也不拘樓大樓小,先下手搶了再說,要不然等會他們可能搶不著了!

  李元嬰悄悄領著閻立德過來看各家爭先認領的畫面,慫恿閻立德畫一幅畫送回京去,讓他皇兄知曉鄠縣百姓的拳拳愛君之情。

  閻立德堅定拒絕。

  李元嬰沒法子,只能親自操刀畫了一幅《萬民愛君圖》,連著自己的請示摺子送到長安去,和李二陛下誇讚起鄠縣百姓一心向君的美好品質。這摺子與其說是請示翻修太和宮之事,不如說是花式誇李二陛下勤勉為政,為大唐江山的長治久安殫精竭慮!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鄠縣百姓知道李二陛下如此辛勞,時時感君念君不說,還拿出了實際行動來!為了表示這不是勞民傷財、不是誇大其詞,特附上《萬民愛君圖》一幅,瞧瞧這畫上的人一擲千金多麼好爽,表情都很歡喜,沒有絲毫勉強!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問問閻立德,他也親眼看到的!

  李元嬰這次寫的不是私人信件,而是走正經程式遞的摺子。他現在可是鄠縣的代理縣令,怎麼能不玩一玩這個上書管道?不玩是不可能的,好玩的事情一定要全部試個遍!

  李元嬰的摺子還在路上,長安那邊已得了消息,許多人案頭都擺著李元嬰忽悠人的那通講話。大部分人看了都倒吸一口涼氣,覺得李元嬰這廝著實是,既不要臉,又天馬行空,非逼著人家給他送錢,他還挑三揀四,說什麼名字不好聽不要,給人不甘不願不要。

  誰真心甘情願給你送錢啊?誰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

  所有人都好整以暇地等著看笑話,結果隔天又來了消息,說李元嬰秘密指使戴亭串通一批外地商賈哄搶認領權,弄得鄠縣的豪強富戶全都坐不住了,競相爭搶大建築認領權,生怕慢了一步會叫外縣商人搶了去!這威逼利誘的手段真是高啊!

  眾人都服氣了,又把目光聚集到魏征身上。這一次,魏征是不是還會袒護他孫女婿?這種行徑,和強搶人家的錢財有什麼不同?斷沒有修個行宮還讓百姓掏錢的!

  魏征每天接受眾人的注目禮,愣是一聲沒吭。這事一沒動國庫的錢,二沒胡亂徵調民夫,三也沒有任何人往上申冤叫屈,他又不是傻子,為什麼要出頭?

  事實上李元嬰想出這個計畫之初,就給魏征講過這些想法,李元嬰說要是行宮修的好,益處很多,反正這次出血的是豪強富戶,受益的是工匠和百姓,等整個鄠縣都帶動起來了,大夥能幹的營生就多了。

  將來鄠縣可以當成對外展示的示範縣來搞,吐蕃人來了,突厥人來了,都把他們往這邊領,好叫他們領略領略大唐都有哪些好吃好玩的東西。

  提到這個,李元嬰還挺遺憾,說他三侄子才去吐蕃走那麼幾天就回來了,哪裡能玩得盡興?可惜了皇兄不讓他去,要不然他一準把吐蕃跑個遍!

  魏征覺得還是找個地方拴著這小子為好,要不他指不定連吐蕃那連片的雪山都能翻過去,再跑尼婆羅那邊玩一圈。

  所以,魏征決定對李元嬰的胡作非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看不見。

  魏征不動如山,其他人心裡十分唾棄。呸!就知道你個老魏是最狡猾的,專挑聖人能接納的來噴,罵完聖人還能得賞!真觸雷的,你全避得遠遠的,壓根不吭聲!

  李元嬰慫恿鄠縣人出資修行宮的事,李二陛下也有所耳聞,他雖覺得此法有點……不怎麼體面,但要是能朝廷能白得一處修繕一新的避暑行宮,那也是件好事不是嗎?此事若成了,李元嬰所說的「不花朝廷一文去泰山」不也有望成真?到那時,魏征怕也不好反對了!

  各方懷揣著各自的想法按兵不動,李元嬰的摺子便在一片風平浪靜中如期送到長安。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搞事搞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7
第 138 章

  李元嬰這摺子一石激起千層浪。

  李元嬰畫得如何就不說了, 要緊的是, 後頭還附上了鄠縣出資者的名單, 等同於提前讓他們在李二陛下等人那邊露了把小臉。若是尋常縣令,即便上書也不一定能上達天聽, 但李元嬰不一樣, 他可是李二陛下的親弟弟, 還是李二陛下最偏愛的那個, 他的摺子哪怕是廢話李二陛下都會單獨拎出來看看。

  事實證明, 這確實全是廢話,李元嬰在摺子上說的事朝廷上下有耳朵的人都聽說了, 剩下的部分全是「陛下您怎麼怎麼牛逼, 百姓怎麼怎麼愛戴您」,全篇都在詮釋一件事:如何把馬屁拍得渾然天成。

  但凡經手過的人,沒有一個沒被李元嬰噁心到的。這小子怎麼就能這麼無恥呢?別人說出來會臊紅臉的話, 他不要錢一樣往摺子上堆,還換了好幾撥人的名義一通瞎誇,直把他皇兄吹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是千萬年來獨一份的英明君主!最要緊的是, 他還不用自己的話來誇, 他為表真實,把鄉老的口音都寫進摺子裡了,把一干百姓誇人的淳樸口吻寫得活靈活現。

  李元嬰不要臉也罷了,可怕的是,長孫無忌他們發現, 李二陛下竟很是受用,他甚至還比李元嬰想得更長遠。因為他無意間和長孫無忌露了口風:「不知他說把路修到泰山,是不是也是打這個主意。」

  這可真的把長孫無忌驚到了,李元嬰還好說,他還小,覺得錢就是用來花著玩的,攛掇起別人花錢來那是一點都沒有負罪感,事情辦成了心裡美得很。但是李二陛下可是一國之君,他怎麼能打別人錢袋子的主意?還想著叫人給他修路鋪橋到泰山,那得多少個鄠縣才能湊起來?又不是天底下的縣城都像京畿這些富縣一樣富庶,真當哪兒的人都能眼也不眨地拿出一筆錢來給你修路鋪橋造行宮?

  見苗頭不對,長孫無忌趕緊勸李二陛下不能做這種落人口實的事。你這麼辛苦才立起來的明君形象,不能因為這些小錢小利讓後人笑話。

  李二陛下沒說什麼,只說自己心裡有數。

  長孫無忌瞧著覺得李二陛下心裡是一點數都沒有。

  長孫無忌尋了個由頭去找魏征,隱晦地提及李二陛下可怕的想法。

  魏征慢騰騰地道:「我年初病了一場。」

  長孫無忌道:「不是已經好了嗎?」

  魏征還是慢騰騰地回應:「時好時不好,人老了就是這樣,病起來容易,好起來難,我也沒法子。」

  長孫無忌氣結。

  這老魏自打有了那麼一個孫女婿,行事越來越令人牙癢了。

  早些年他女兒也嫁給了宗室親王,怎麼沒見他這樣護著?!

  魏征慢騰騰地走了,留長孫無忌一個人在那生氣。這事魏征才不摻和,李元嬰是在宰大戶,又不是在宰百姓,要是有人把這事轉嫁到百姓頭上,他自然會站出來彈劾。至於長孫無忌這些人會不會被宰,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李元嬰那邊寫完摺子就拋諸腦後,還不曉得他皇兄因為他逼捐行宮的創舉又把心思轉到了泰山上。能搞的事都搞完了,李元嬰又開始到底下去體察民風民情,有上回吳家村的案子在前,這次他沒碰上什麼糟心事,倒是天天被熱情的百姓邀請去吃好吃的,吃得肚皮滾圓。

  轉眼到了熱夏,李元嬰覺得天氣太熱,便叫人把縣衙事務送到渼陂湖邊,自己每天臨水辦公,十分清涼。興致來了,他還叫上三兩善划船的兒郎帶他泛舟湖上,聊度炎炎夏日。

  太和宮的翻修工作已經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李元嬰隻徵調了一批人給他建滕王閣,其他建築的翻修工作需要的人手全由出資的人自己想辦法抽調。事實上給錢讓人乾活效率一點都不低,李元嬰的滕王閣本是先開始建,要當示範用的,建著建著就落後了,別的亭臺樓閣全都翻修得七七八八,他的滕王閣還在慢騰騰地建第三層。

  人家滕王閣還沒建好,眾人自然也沒好意思早早撤離,至少來幹活的人都想多拿點錢,便又前前後後地想出不少新主意,看看能不能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創新創新,把自己主家認領的亭臺樓閣建得更有特色、更引人注目。

  於是一干工匠全較上勁了,修了又修,改了又改,無一處不細緻,無一處不精美。各家也沒意見,錢都花了,誰不想畫得更值當?既然已經出了大頭,他們就不省這一兩天的工錢,絕不能叫別人搶了風頭去,顯得自己不盡心!

  到夏天接近尾聲時,李元嬰的兩種西瓜都能吃了,先種的個頭大些,後種的個頭小些。沒人敢先切,按著戴亭教的方法每天扣一扣看熟透了沒,等確定熟透了便摘下來送到李元嬰面前讓他切。

  李元嬰聽說兩邊的瓜一起熟了,非常高興,叫齊所有小夥伴一起來看他切瓜。縣衙裡的衙役佐史們與李元嬰相處久了,都不怕這位傳言中的混世小魔王了,派了個代表腆著臉湊上來問:「殿下,我們能看不?」

  李元嬰道:「有什麼不能看的,都來!」

  李元嬰如今就住在湖邊的宅子裡,每日都在湖邊的長亭內辦公,切瓜自也在長亭裡切。聞訊而來的衙役佐史、鄰近百姓裡三重外三重地把長亭圍了起來,紛紛伸長脖子往裡看,想瞧瞧李元嬰特意叫人種的瓜到底是什麼樣的。聽人說,那是從西邊很遠很遠的地方帶回來的,叫西瓜!

  李元嬰沒想到會鬧這麼大動靜,不過他向來喜熱鬧,見人那麼多心裡可高興了,興致勃勃地給眾人介紹了一番,說這瓜自西域那邊傳過來的,叫西瓜,聽說它汁多消暑,西邊的人又叫它寒瓜!眼下雖然沒那麼熱了,但是今年種出來了,明年一定也能種出來,到時大家夏天吃西瓜,舒服!

  李元嬰說得眉飛色舞,其他人也聽得津津有味,再瞧向那兩個又大又圓的奇瓜,簡直要流口水了!

  李元嬰沒賣太久關子,見眾人都翹首以盼,他便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拿起刀,親自在其中一個圓溜溜的大西瓜上頭切了一刀。他這一刀下得有點淺了,沒把它徹底切開,不過他再稍稍使勁就聽哢嚓一聲,瓜分成了兩半。

  令人失望的是,這瓜果然不怎麼紅,只有中間藏著幾塊嬰兒拳頭大的紅瓢。汁水倒是挺多,隨著斷口處肆意流淌,瞧著也不差!

  李元嬰一看就曉得了,這是戴亭從吐蕃西北邊帶回來的瓜種,先前那幾株長著長著沒長好,瓜沒熟就沒了,還是靠種子種出來的。他沒急著嘗味兒,只笑嘻嘻地和左右的魏姝幾人說道:「它的紅瓢少,我們叫它『一點紅』好了。」

  給這西瓜品種命了名,李元嬰又動手去切另一個西瓜。剛才那瓜個頭雖大,視覺上卻沒什麼衝擊力,大夥只覺得它是個比較大的甜瓜,倒沒有特別想吃的感覺。但是李元嬰這次一刀下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這瓜,太漂亮了吧!

  裡面的瓢紅得叫人一看就生出萬般喜愛來,紅色的瓢、黑色的子,再加上白綠相間的皮!不僅顏色豔麗得叫人移不開眼,那看著就甜美無比的鮮紅汁水更是流得讓人惋惜——別讓它白流啊,給他們嘗嘗味兒多好!

  世上竟然有這樣的瓜!

  哪怕沒嘗過它的味道,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喜歡上它。將來要是有機會,他們一定得好好嘗嘗!

  唯一不用幹羡慕的就是李元嬰了,他非常滿意這種新瓜,給它命名為「滿江紅」,當場將它切分給自己的小夥伴們,有多餘的則分給隨侍在側的衙役。

  戴亭帶回來的「一點紅」他也沒冷落,也分著嘗了個鮮。平心而論,若是沒有「滿江紅」作對比,戴亭帶回來的瓜種已經很不錯,至少汁液清甜,屬於消暑良品。

  李元嬰叫董小乙吩咐他底下的種植團隊拿「一點紅」練練手,磨練一下選種育種水準,往後種東西就往他們需要的方向選育。

  董小乙認真領命。

  李元嬰當眾切西瓜很快被當成趣聞傳遍了鄠縣,第二天,幾個又大又圓的西瓜也隨著李元嬰的侍從飛馳回長安。雖然來回路途並不算遠,但李元嬰還是很貼心地連著瓜蔓一起送進京,免得送到李二陛下面前時它不新鮮了!

  送李二陛下的瓜還在路上,李元嬰已經履行諾言,在豐泰樓設宴款待出資翻修行宮的豪強富戶們。

  眾人都聽說李元嬰叫人種出的西瓜又大又好,心中都期待不已。據說,這可是大唐獨一份的瓜,至少許多走南行北的商隊都沒有聽說過這西瓜。李元嬰說要教他們種這種瓜,他們鄠縣人豈不是能掌握這門獨門生意?!

  李元嬰帶著各家代表賞了場歌舞、吃了頓飯,到大夥都按捺不住地開始挪動屁股、欲言又止的時候,他才拍拍手叫人把瓜送上來——

  每人一小片。

  李元嬰還說:「這瓜上面追著的小小的黑仁兒就是西瓜的種子,你們吃的時候仔細些,把它們都吐出來。等會宴會結束了,你們也好帶回去試種。」

  眾人都有些懵。

  這位混世小魔王,不會真這麼不要臉,拿這麼一小塊瓜打發他們吧?雖然他們得承認這片瓜看起來很好吃,但是,他們可是捐了一棟樓啊!一整棟樓,難道隻換來這麼一片瓜?!

  見所有人都一臉「你怎麼能這麼無恥」的表情,李元嬰笑眯眯地補充:「明年春天,我再讓人正式教大家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8
第 139 章

  李元嬰的侍衛帶著一輛特別的馬車回京, 馬車上沒載著人, 而是載著幾株瓜。

  李元嬰說要教出資人種瓜的時候, 眾人還覺得李元嬰是空手套白狼,隨便拿個東西出來就想騙人家捐棟樓。

  聽說李元嬰真把那西瓜種了出來, 還鄭重其事地叫人回來獻瓜, 長孫無忌等人都來了興致, 找各種理由賴在李二陛下那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瓜, 竟能讓李元嬰大放厥詞說是大唐獨一份的!

  李元嬰身邊的人都是曾跟著戴亭外出歷練的, 遇事臨危不懼,哪怕大唐身份最尊貴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他們也毫不怯場, 由一個切瓜熟練工站出來負責挑瓜,挑出來便鄭重其事地扛到李二陛下面前介紹:其實現吃不是最好的,應該放到冰水中泡個小半天, 到時取出來的瓜又冰又甜,保准吃得人口舌生津、暑意全消!

  見這侍衛不卑不亢地介紹個不停,尉遲敬德等人都等得不太耐煩了, 可李二陛下沒有發話, 他們也只好跟著聽, 只在心裡犯嘀咕:怎地李元嬰身邊的人都跟他一個樣?從前這些人在禁軍時也沒見他們有多特別,眼下站出來就是讓人覺得格外出挑!

  侍衛介紹完了,沒讓李二陛下等太久,拿起刀哢嚓一下,把瓜一分為二, 接著又熟練地把它們分成厚薄均勻的一片片。

  剛才瓜切開的一瞬,眾人已經被它鮮豔的紅瓤吸引住,眼下再看去,只見那一片片西瓜紅得叫人眼前一亮,連淌下的汁水都顯得分外可愛!

  此時再想到李元嬰已經把這瓜許給鄠縣人去種,許多人心裡都有點懊惱:真要知道是這樣的好瓜,他們也該捐棟樓,好叫自家也能學著種!

  回京送瓜的侍衛又適時地介紹起來,瓜瓤上的黑仁兒就是西瓜種子,不小心吞了不要緊,要是能吐出來就最好,還能留種。

  聽到這話,眾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既然瓜種易得,那就沒什麼好遺憾的了,那些人種了瓜總不能不賣吧?賣的話,他們難道還能先把瓜破開挖掉種子再賣?顯見是不能的!所以這西瓜就像是李元嬰當初賣的向日葵一樣,只有頭一年賣個稀罕,來年大夥都能跟著種!

  至於怎麼個種法,得了種子慢慢摸索便是,總有法子把它種出來的。人家鄠縣人好歹是出錢捐了樓的,且讓人家先賺個一年新鮮錢!

  李二陛下沒長孫無忌他們那麼多想法。對於李元嬰種出好東西就送回來給自己的良好覺悟,李二陛下非常滿意。他大方地給每個人賜了一片西瓜,剩下的叫人拿去暖房栽下,回頭他就試試李元嬰那侍衛所說的「冰鎮西瓜」。

  於是兄弟倆有志一同地給底下的人分了薄薄一片瓜,並且都自認很大方地允許他們把那片西瓜上的瓜種帶回家去。

  到傍晚,兕子她們這些年幼的皇子皇女自都嘗了個鮮,後宮也有少許妃嬪得了賞賜,都是按片來賞的。剩下那些全進了李二陛下自己肚子,因為這瓜很甜,非常對他胃口!

  眼看第二天就沒得吃了,李二陛下修書一封,叫人送去鄠縣,讓李元嬰多送點瓜回來,才那麼幾個根本不夠吃了!

  魏征這天自也分了塊他孫女婿叫人連著瓜蔓送回來的瓜,覺得這瓜還挺不錯,便和其他人一樣堂而皇之地把種子包了回來,準備來年也種幾棵瓜吃。

  不想才回到家,魏征就看到妻子裴氏在院子裡料理園圃裡的瓜蔓。他們家的院子不種花草,種的是果蔬,一年四季基本可以自給自足。

  見魏征回來了,裴氏轉身朝他笑,說這是白天裡頭李元嬰和魏姝叫人送過來的,還寫了本冊子教她怎麼照看。人到了都沒讓她動手,麻利地幫她連著土移栽進苗圃裡,她今天閒著沒事就出來看看這又大又圓的西瓜,真怕它被人偷了去!

  魏征本來還遺憾沒能帶回來讓裴氏嘗嘗,見自己家也有一份,心裡便暢快了,和裴氏說起白天在宮裡分瓜的事。有這麼個西瓜頂著,李元嬰總算不是白要人出錢修樓,有的人往後可就找不到由頭來罵他了!

  裴氏也聽人說李元嬰要翻修太和宮的事,據說許多人搶著要出錢來著。她說道:「那些人不都是自願出錢的嗎?怎地還有人要罵元嬰?你可有幫元嬰罵回去?」

  魏征道:「這是能罵回去的事嗎?」這對皇家兄弟見國庫挪不出銀子,就去忽悠那些個世家大族、豪強富戶出錢,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好,真要捋起袖子幫忙罵回去,指不定後半輩子都要被人戳著脊樑骨痛駡了!

  裴氏也只是隨口提一句而已,聽魏征這麼說便不再多說,跟魏征一起進了屋,撈起水缸裡飄著的西瓜眉開眼笑地對魏征道:「這瓜已經在涼水裡泡半天了,摸著就冰冰涼涼的,小的都不在,一會我們切了一人一半,元嬰說捧著半個西瓜勺著吃最舒坦。」

  魏征想到李二陛下白天吝嗇地只給每個人切那麼一片,心裡一樂,很贊同裴氏的話:「成,一會我們一人捧半個吃。」

  魏征不僅和裴氏一人分了半個瓜,吃得心滿意足,他還賦詩一首,誇了這瓜一通,並且表示他們夫妻倆一人一半吃得好滿足啊,就是有點撐著了,吃完得在院子裡散步幾圈才舒服些。最後他才假惺惺地反省,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凡事都不能太過啊,要節制要節制。

  文人寫詩是常事,寫詩一般是為了自我表達。既然是表達,那自然是要有聽眾的,魏征第二天便把自己的新詩和同僚們分享了一番,表示這是自己吃瓜吃出來的感悟。

  長孫無忌等人一聽,臉都黑了。

  你有個孫女婿了不起啊,送你幾個西瓜而已,用得著這麼炫耀嗎?你個老魏病了一場,是不是病糊塗了?你記不記得你可是錚錚直臣!

  李二陛下臉色也不怎麼好,這小子送東西居然送雙份,宮裡一份,魏征家一份!屁大點年紀,討好起岳家來倒是殷勤!

  還乖乖待在鄠縣處理公務的李元嬰打了個噴嚏,看了看天,發現天陰了,仿佛將要下雨。他一聲令下,底下的差役麻利地把辦公要用的什物收拾起來,趁著雨還沒下都搬回臨湖而建的臨時官宅之中。

  李元嬰拉著魏姝沿著湖岸往回走,才走到半路,滿天急雨便劈裡啪啦地往下砸。左右要上前給他們打傘,李元嬰卻覺得這雨來得暢快,不許別人替他擋雨。

  李元嬰還轉頭問魏姝:「這雨下得好啊,前些天大家不都還擔心太久沒下雨會鬧旱嗎?這下不用擔心了!」李元嬰從小到大跑到那都有人管束著,還沒淋過雨,此時半路上突然來了場雨他便有些躍躍欲試,「不如我們跑回去!」

  魏姝見李元嬰一臉的興致勃勃,自是不會掃他的興,由著他牽著自己的手往回跑。

  兩個人說起來都還是半大小孩,熊起來壓根沒人擋得住,反正身上都淋得半濕了,回去的路上他們索性專挑地上積起來的水潭子踩去,兩個人都濺了一身水。

  李元嬰拉著魏姝跑回官宅中,過足了癮,只是兩個人一回到官宅中便被狄仁傑和武媚兩撥人分頭拉走了,拉去泡熱水澡並且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狄仁傑覺得李元嬰這傢伙吧,做事的時候挺靠譜,平時那是一點都不著調,他要過來湖邊辦公,說是這邊涼快些,大家都依他了。可今天他著實太胡鬧了,有見過急著避雨的,沒見過上趕著淋雨的,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

  狄仁傑苦口婆心地對李元嬰念叨起來。

  李元嬰不僅不怕狄仁傑念叨,還轉了個身把背朝狄仁傑露了出來,問狄仁傑:「能幫我擦個背嗎?後面我夠不著!」

  狄仁傑瞪了他一眼,最後沒奈何,只能邊給他搓背邊繼續對他念叨「你這樣對不起自己對不起你娘對不起關心你的親朋好友」之類的話。

  另一頭,武媚在幫魏姝擦乾長髮,城陽在教育魏姝:「女孩子天生體寒,淋不得雨的,你怎麼能和麼叔一起胡鬧?」

  魏姝乖乖承認錯誤。

  城陽有點無奈,她覺得魏姝快被李元嬰教壞了,李元嬰就是這樣永遠虛心承認錯誤,回頭該幹什麼壞事還是幹什麼壞事!

  金勝曼卻問魏姝:「淋雨的感覺怎麼樣?」

  魏姝想了想,說:「很暢快。」那一刻她心裡沒半點顧慮、沒半點擔憂,沒想過什麼於理不合,沒想過什麼受寒害病。其實在李元嬰身邊一直是這樣的,他什麼都不用去考慮,只要和李元嬰一起玩個痛快就好。

  聽了城陽的教訓,魏姝也覺得這麼做確實不對。但是,要是李元嬰再邀她一次,她還是會跟著李元嬰跑。

  金勝曼笑了,走到另一側幫魏姝梳理長髮,反過來勸說城陽:「哪家小孩不胡鬧,城陽你也別太拘著他們了。」

  她差不多要回新羅了,她堂姐身體不是很好,又沒有子嗣在身邊伺候,家裡一直叫她趕緊回去。她家裡人在信裡隱晦提及,堂姐沒有子嗣,到時候很可能由她繼位。在那個位置上,不能有真心的朋友,不能真心的丈夫,甚至不能有自己的兒女,否則他們都會捲入權利的漩渦之中。

  到大唐之後,金勝曼聽人說皇帝經常稱孤道寡,仔細想想,當一國之君、一國之主,可不就是孤家寡人。正因如此,她才喜歡看李元嬰和魏姝這對小孩兒每天歡歡喜喜地鬧騰,這樣一段回憶也許是她一生中最鮮活也最快活的日子。

  城陽看看一臉虛心的魏姝,又看看未置一詞的武媚和替魏姝說話的金勝曼,最後只能歎了口氣,沒再多說。別看這兩個人都比她小,實際上他們按輩分來算可是她的叔父和嬸娘啊!

  好在李元嬰兩人身體都倍兒棒,洗了個熱水澡、擦乾了頭髮,再喝上一碗驅寒湯,兩個人又都生龍活虎起來。城陽觀察了兩天,發現他們連個噴嚏都沒打,總算放下心來,但還是尋來隨侍左右的人叮囑他們絕不能再讓李元嬰胡來。

  李元嬰剛巧撞見城陽叫人盯著自己,拉著城陽瞧了半天。城陽瞪他:「怎麼了?我還不能吩咐你身邊的人了?」

  李元嬰道:「能的,當然能啊!我就是瞧著你很有點當家主母的樣了,皇兄是不是在叫人準備你的婚事了?」提到城陽的婚事,李元嬰就想起前些年自己拉著李治去試探過杜荷,瞧著不是很適合;去年他把杜荷塞進皇家使團去吐蕃走了一遭,也不知道杜荷有沒點長進。思及此,李元嬰直接拉著城陽的手問,「你在國子監裡也見過杜荷了,覺得他可好?要不要換個人?」

  城陽道:「你也知道父皇在叫人準備了,哪有換人的道理?」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城陽便也沒臉紅,說起自己的考慮。早前她也不太喜歡杜荷,覺得他是個紈絝子,後來在國子監裡見過幾回,覺得這人雖有些張揚,但也不至於壞到哪裡去。再想想萊國公去得早,她若是悔婚實在對不起萊國公,她並不想當那樣的惡人。

  李元嬰道:「既然你要嫁他,那我可得好好給你添些嫁妝。」

  城陽終是有些害臊了,說道:「嫁妝之類的自有人操辦,都是有准數的。」即使是李二陛下想給她多點東西,魏征他們也會跳出來說於禮不合,你嫁這個公主超出標準了,嫁其他公主時怎麼辦?不能開這個壞頭!

  李元嬰從善如流:「那我等你嫁了再送你,你留著當私產!」

  李元嬰這邊和城陽說著婚約的事,長安城卻因為另一樁婚事鬧翻了天——

  這天高陽帶著人當平康坊前堵了房俊,甩著鞭子放話:「就算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你!」

  作者有話要說:

  魏征:孫女婿送的瓜多到吃撐了,寫首詩紀念一下

  房玄齡:無恥之徒!

  長孫無忌:無恥之徒!

  李二陛下: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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