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7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48
第 170 章

  李元嬰下令開一整個月的宵禁, 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至少相鄰州縣的人都覺得滕州熱鬧, 過來走親戚便不想回去了, 倒是讓滕州的商販們小賺了一筆。

  正月裡頭大夥都忙,李元嬰也沒讓人開工。過了上元節, 李元嬰才讓人開始營建書院。

  地他已經劃出來了, 章程也擬出來了, 連設計圖也有閻立德給他畫, 李元嬰基本只需要時不時巡視一下、跟進建設進程即可。

  到快出正月時, 李元嬰不出意外地收到朝廷那邊發來的訓斥聖旨,大意是他太過胡鬧, 怎麼能開一整個月的宵禁。這個頭一開, 大大增大了滕州這邊的治安管理難度!

  李元嬰偶爾也會收到李二陛下的回信,這種走正式程式的罵人聖旨卻還是頭一回收到。他覺得李二陛下太過分了,連過年開個宵禁都不許!沒事可說李元嬰都見天給李二陛下寫信, 這會兒有事送上門李元嬰當然更來勁了,刷刷刷地給李二陛下寫摺子,表示他開宵禁是為了促進百姓婚配, 讓他們能夠抓緊機會覓得良人!

  李元嬰還大言不慚地表示, 宵禁是為了禁絕各種違法犯罪活動, 他相信滕州百姓不會幹壞事。所以,別說開一個月宵禁,就算天天開宵禁他都不怕!

  事實上李元嬰也是這樣想的,日頭一落就把人全關在坊間,多沒意思, 每天都和過年一樣熱鬧才好,大家做生意都能多賺不少!有能耐花錢的人誰大白天閒著呢?當然是晚上才有空閒陪陪妻兒、喝喝小酒,大好的夜晚老把人拘在家裡多不好!

  反正李元嬰恨不得讓滕州天天開宵禁,讓大家敞開了玩耍。

  李元嬰慷慨激昂地寫了一通,最後還抱怨他皇兄不講兄弟情義,每次他寫信都是誇的,皇兄來旨意卻是罵他,真是太壞了,他再不要給皇兄寫信了!

  一氣呵成地把摺子寫完,李元嬰叫人快馬送去給李二陛下,還真沒再寫他那些誰看了都覺得肉麻的馬屁信,而是盤算著去海邊溜達一圈。

  武媚她們都有正事要忙,李元嬰去尋高陽,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高陽竟也說不去,她說她要當女子學院的馬球指導,訓練出讓相鄰州縣聞風喪膽的女子馬球隊!她有認真在讀書,但是自己想要做的事也不會落下,大家都在為籌辦書院的事忙碌,她也想和大家一起幹點正事!

  當然,這只是高陽給李元嬰的理由,至於她自己是怎麼想的,李元嬰就不得而知了。

  李元嬰也沒在意,左右有武媚她們在,高陽不會鬧出什麼沒法收場的事來。大家都在忙,李元嬰便去找閻立德同行。

  閻立德本來是打算規劃好書院就辭行回京,畢竟他今年連過年都沒回家過,難免有些想念。李元嬰卻不放他,還說「既然大閻你想家人了,我叫人順便把你家人接過來」。

  閻立德能拒絕嗎?

  閻立德拒絕不了,他只能苦笑留了下來。聽李元嬰說要去海邊,閻立德自然欣然應允,收拾收拾和李元嬰一起出發。

  雖然李二陛下沒把整個河南道劃分給李元嬰,卻把沿海的一大片地方圈給了他,允許他便宜行事。李元嬰一向是最會順著杆子往上爬的,沒有機會他都要創造機會,更何況李二陛下直接把這個安排寫在詔書裡!

  李元嬰給閻立德說起自己去海邊的兩個目的:其一是戴亭說這幾天會回來,他想第一時間看看戴亭給他們帶回來什麼寶貝,再聽聽高麗今年開春會不會挨打;其二,既然李二陛下把沿海一帶圈給了他,那他自然得好好地利用起來!大碼頭建起來,船塢造起來,海運搞起來,海師也得好好訓練起來!

  要不然,李德謇和杜荷他們不是白來?他可不是把人要來坐冷板凳的。

  李元嬰一路走走停停,領著閻立德、李德謇等人浩浩蕩蕩地來到最東邊的碼頭。早有人提前在驛站打點,人一到,差役們紛紛出來相迎。李元嬰叫人去關注海上的動靜,自己和閻立德等人坐下享用新鮮的海味。

  蝦粥鮮滑,海魚肥美,李元嬰吃得挺香,覺得靠海好處多多,至少隨時都能吃到這新鮮海味。

  不想他們才吃到一半,便有人來報說海上有船來了,還不止一艘,看著是一整個船隊,可氣派了!

  李元嬰頓時覺得已經吃飽,領著閻立德他們往碼頭跑去。他站定一眺望,果然能看見有一支船隊從遠處駛來,那些船看起來有點破爛,不過勝在數量多,瞧著挺有氣勢!

  這些船自然是戴亭領回來的。

  要弄到這麼多海船費了他不少功夫,找齊人手也不那麼容易,不過他在高麗和新羅停留了一年多,真的想找還是找得著的,這不就給他湊齊了?這些船上裝著的都是他從高麗弄回來的一些貨物,還有就是用高麗糧食和新羅換回來的好東西。

  雖然高麗新羅都貧瘠落後,但是他們山上的山參挺不錯,海邊的海珠也還算拿得出手。

  戴亭把看得上眼的東西都弄回來了,順便給新羅囤了點戰略物資,專門留給金勝曼。既然金勝曼有機會繼承王位,戴亭自然得幫她一把。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新羅能有一個親近大唐的國主遠比有一個想要背離大唐的國主要強!現在金勝曼積攢一些人望,到時繼位後能更有話語權,更快抓住權柄!

  戴亭還把高麗的內亂告知金勝曼,讓她聯合可信的人把高麗的水攪得更渾,趁機奪回一些城池。雖然大唐會叫高麗歸還,但是親自奪回來的話更有助於提升金勝曼的名望!

  金勝曼得知了這些安排,對李元嬰和戴亭都有了更深的認知。在國子監時李元嬰愛玩愛鬧,除了讀書之外沒多少正經的時刻,直至戴亭把物資交到她手上、把具體操作方向告訴她時,金勝曼才真正意識到李元嬰是真正的天潢貴胄,他身邊的人也都不是簡單人!

  金勝曼自然非常感激他們的幫助。

  堂姐身體不好,又沒有兒女,她回來後便時常把她帶在身邊教導。為了新羅王族的傳承,堂姐自是希望她將來能牢牢握住權柄,把新羅帶往更好的方向。可惜,瞭解得越多,她越清楚連身在王位的堂姐都處處受制!

  要是能做到,誰不想做!

  戴亭對金勝曼的感激無動於衷,做完該做的事便悄然撤離。

  想著這些時日的經歷,戴亭心情不算特別平靜,依然有些沉湎於合縱連橫、揮斥方遒的快感之中。但是當他站到甲板之上,遠遠看見岸上有人站在那裡等著船隊靠岸,整顆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們回到大唐了。

  哪怕在高麗可以翻雲覆雨,輕而易舉地弄來許多常人一輩子可能都掙不來的家底,那裡終歸不是他們可以安心停歇的地方。而不管離開多久,大唐依然是他們的家園,依然會敞開懷抱迎接他們歸來!

  戴亭聽到周圍傳來了歡呼聲,都是隨行的人在情不自禁地叫喚。

  船隊駛入碼頭,戴亭第一個從船上下去,恭恭敬敬地向李元嬰行禮。

  李元嬰高興地把他拉起來,讓他不必多禮,口裡說道:「真是有夠巧的,我們剛到驛站不久,你竟就回來了。」他興致勃勃地看向戴亭帶回來的船隊,「你帶去的人哪夠開這麼多船,你是不是又帶了不少高麗新羅那邊的人回來?」

  戴亭點頭。

  人不夠用,自然得在當地找。他挑人自有一套標準,帶回來的人不會對李元嬰帶來麻煩,必要時甚至可以給高麗帶去點麻煩!

  戴亭簡明扼要地解釋:「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我讓他們帶著妻子兒女一起到大唐來。」

  李元嬰很滿意。

  不管這些人願意幹什麼,能來總是好的,願意歸附大唐的人他都自然高興。

  李元嬰誇道:「做的不錯,他們無家可歸,我們自然該給他們地方安家。」他讓人去負責安頓船上的人和貨物,自己拉著戴亭去驛站用膳兼詳談。

  閻立德幾人跟著坐下,聽李元嬰主僕二人聊起高麗那邊的情況。

  戴亭看了閻立德幾人一眼,見李元嬰沒說要避著他們,也沒有避諱,把高麗那邊的大致情況給李元嬰講了一遍。

  他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在高麗境內挑挑事,幫新羅囤囤糧,順便把兩邊的珍寶都低價撈走。周邊各國也有想渾水摸魚的,不過他專心在高麗攪渾水,沒去管。

  總的來說,效果還算不錯,基本達到預期。反正若是朝廷還是想打高麗,戴亭也許可以去兵不刃血拿下幾城,隨便混點戰功!

  淵蓋蘇文寫下國書的時候應該是想陽奉陰違,但是以高麗現在的情況,他很快就該當一個言出必行真君子,國書怎麼寫他就怎麼履行,絕對不摻半分水分。

  李元嬰聽了很是贊同,覺得戴亭幹得不錯:「我們大唐人就該這樣引人向善!人活在世上,怎麼能連自己說出口的話都做不到!」

  閻立德和李德謇幾人聽著覺得,真該讓那淵蓋蘇文來聽聽這主僕倆的對話,這樣就可以直接兵不刃血氣死高麗這員猛將!

  要知道李二陛下堅持打高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淵蓋蘇文弑君奪權,大逆不道。去年相裡玄獎出使高麗讓他們重新羅撤兵,結果遭到了淵蓋蘇文的拒絕,氣得李二陛下直接發話說要親征遼東,和魏征他們吵了好幾個月。

  現在李元嬰讓人把高麗攪得一團糟,居然還無恥地說自己是在引人向善,聽著簡直比淵蓋蘇文還要無恥!

  李元嬰可不覺得自己和戴亭的話有問題。戴亭回來了,他心裡高興,頓時忘記自己因為宵禁的事對李二陛下說的狠話,又刷刷刷地給李二陛下寫起了密信。

  這次真的是密信,他還在封口處寫上「皇兄親啟,別人都不許看」,還要加急給李二陛下送去,畢竟戴亭帶了筆經費回來,他要著手搞海港建設了,他得和李二陛下打個招呼!

  於是李二陛下前腳剛看完李元嬰那份宣稱「再也不給皇兄寫信了」的摺子,後腳又收到李元嬰特意叫人送來的密信。

  李泰一行人已經回到長安,馬周也和李二陛下提起過戴亭滯留在高麗境內搞小動作的事。

  李二陛下當時並沒有說什麼,隻答應魏征他們再看看,要是高麗還敢陽奉陰違,大唐肯定要給它個教訓!

  結果李元嬰這廝竟特意寫了封密信來給戴亭表功,認為戴亭做事穩妥可靠,為人清正方直,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棟樑之才!他還說我們泱泱大唐,就該多做這種引人向善的好事,教會化外之民言出必行的好品格。

  哪怕是蠻夷之地也不能簡單粗暴地對待,得告訴他們怎麼做是對的怎麼做是錯的,要就像教育自己的孩子一樣,說清楚了再揍他們一頓,他們才能心服口服!

  哪怕李二陛下也覺得自己師出有名,看完李元嬰的信後還是一陣沉默。

  這麼說來,他們好像確實是在,引人向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49
第 171 章

  已是春寒料峭二月天, 李二陛下叫人把長孫無忌幾人叫來, 和他們說起李元嬰的建港計畫。

  本來長孫無忌幾人看到李二陛下手裡的信心裡都咯噔一跳, 覺得李元嬰那廝莫不是又寫了什麼噁心的馬屁信,結果一看, 覺得還不如看李元嬰拍馬屁!

  房玄齡首先開口:「哪怕滕王殿下的人在高麗帶回些貨物, 想建個新海港也是不夠的。」接著他把建港成本簡單地給李二陛下說了說, 並表示春耕在即, 不能縱容李元嬰這麼胡鬧。要知道河南道可是重要的糧食基地, 可不能讓李元嬰為了搞大動作耽誤了春耕!

  李二陛下道:「確實不夠,但元嬰說不會影響春耕, 讓他試試也無妨。」

  李二陛下之所以同意, 是李元嬰大誇特誇,說修個大海港好,可以設置個稅關, 管控海上貿易。這個海港一定要大,要氣派,要彰顯大唐氣派!

  河南道先挑個好地方修一個試試看, 要是搞起來沒問題, 如江浙、福廣、崖州、安南都護府那些地方也都修起來, 連成海上貿易鏈,搞好港口配套服務,讓大家放心大膽地走海路。

  李元嬰把這個計畫稱之為「東方之珠」計畫。

  按照李元嬰的說法,他們大唐處於東方日出之處,他們的海岸大多處於整個大陸的東邊, 他想把把這些海港打造出一顆顆璀璨的東方明珠,讓它們源源不斷地為大唐輸送數不盡的物資和財富。

  為了護衛好這些海港,他們得訓練出強悍的水師,每日在海上巡邏兼訓練,讓所有踏入海港的人都能感受到大唐的強盛與悍勇!

  這個藍圖太美好了,李二陛下捨不得放棄,所以他想讓李元嬰去試試。反正李元嬰信誓旦旦地表示建港是不會虧的,甚至都不用朝廷出一個銅板!

  房玄齡幾人對視一眼,知曉李二陛下主意已決,便都不再多勸,由著李二陛下給李元嬰寫了批復意見:港口可以建,錢反正沒有,春耕不能耽誤,賺的錢要上交朝廷。

  魏征臉皮抽了抽。

  難怪李元嬰能掰扯出什麼「引人向善」的理論來,原來是家學淵源,李二陛下這話無恥得連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都不阻攔他慣著李元嬰胡鬧了!

  雖然朝廷不給人也不給錢,但李二陛下還是答應讓李淳風跑一趟,去幫李元嬰擇期,挑個好日子讓港口開工。這樣一來,李元嬰的要求就全部被滿足了!

  至於李元嬰對戴亭天花亂墜的一通誇,李二陛下沒理會。

  戴亭這人有能力也有想法,卻不適合放到明面上來,一來他是內侍出身,入朝天生不佔優勢;二來他所做的事本就不是能光明正大去做的,過了明路反而不好發揮。

  李二陛下叫人把回信送去給李元嬰,順便把李淳風也打包過去。

  這次去滕州的還有老神醫孫思邈。孫思邈本就不愛和朝廷打交道,屢次拒絕入太醫院,長留長安是為了修《千金方》。

  今年開春孫思邈已經把《千金方》獻給朝廷,讓太醫院那邊審核校對、刊行天下。這是李元嬰答應過他的事,書修好了,孫思邈也不想留在長安了,索性跟李淳風一起去河南道,幫李元嬰開醫學院。

  李二陛下雖捨不得放神醫離開,卻也知道強留不可能把人留下,只能在親自召見過孫思邈之後把人放走了。

  到了二月中旬,萬物復蘇,蔬菜瓜果多了,飛禽走獸都肥了,山上長的山下結的、天上飛的水裡遊的都透出一股子能吃的氣息。本來就生意紅火的豐泰樓搞了個大動作,幾十家分店同時開張,同時推出一種全新的菜系:炒菜!

  這段時間各個分號的掌廚們都在忙著練習炒菜方法,上手之後,他們很快把應季的食材都來回蹂/躪,因地制宜地發展出當地的特色。

  李元嬰當初說讓他們回家鄉獨自掌一家豐泰樓,他們還以為李元嬰是在哄他們賣力幹活,現在居然真的成真了!

  這讓他們幹勁十足!

  比起出去單打獨鬥,傍著豐泰樓這棵大樹可舒坦多了,利潤他們可以分紅,多賺多得。而且有李元嬰在,沒人來找他們麻煩,他們可以全心投入到研發新菜色、提升自己廚藝上頭。只要有腦子的人都會看到,他們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所以大夥都憋足勁等著自家分號開張的這一天到來。

  熱油下鍋,急火猛炒,做出來的菜色雖不不如精烹細燉好看,卻勝在快、勝在香,更勝在別處沒有!

  豐泰樓分號統一時間開張,炒菜果然在各地引起一陣熱潮,新鮮的事物剛出來,大夥的好奇心都非常旺盛,何況豐泰樓很少讓人失望,食客們自然都蜂擁而至,爭相品嘗香噴噴的炒菜。

  許是因為價格低廉、吃得起的人比較多,蛋炒飯居然成了最受歡迎的新菜!

  這股子蛋炒飯熱潮從長安一路熱到滕州,又由各地商賈遊人傳往各地,很快地,但凡看到豐泰樓的人都想進去叫上一盤嘗鮮!

  魏征等人一般自是不會到外面吃飯的,所以得知炒菜風潮的時間反倒要晚一些,反而家裡的晚輩先得知消息。

  魏征一聽說這事,眉頭緊皺,很不滿意李元嬰動不動就搞出這樣的事兒來。別人都是悶聲賺大錢,他倒好,撈錢撈得沸沸揚揚,人人都在討論!

  沒過幾天,許多人都打聽到更多消息了:原來這菜要配上特製的炒鍋才方便做出來!

  現在問題來了,豐泰樓一下子開那麼多分號,每天出的炒菜又能供那麼多食客享用,李元嬰到底叫人打造了多少鐵鍋?!

  最關鍵的是,鐵哪裡來的?難道去年他在太原那邊發現了鐵礦,自己開採來用了?

  魏征是不能坐視李元嬰犯這種大錯的,馬上著人去太原徹查,順便再把李元嬰各地的產業都跑一遍,看看有沒有沒上報的礦藏。李元嬰愛玩愛鬧可以,鐵礦絕對不能碰!

  結果魏征一查,就查到李二陛下頭上,把他們兄弟倆密謀造鍋的事追查得清清楚楚!

  這兄弟倆可真夠不要臉的!

  古往今來獨一份!

  魏征氣得坐到議事堂裡不走了,也不罵人,隻坐在那裡看著李二陛下,跟看個負心漢似的,怪滲人。

  李二陛下見東窗事發,只好把鍋都推到李元嬰頭上,唉聲歎氣地表示自己沒錢給李元嬰,也不能在封地大小上給他特殊對待,別人發現鐵礦獻上來還能給點補償,總不能讓李元嬰白把自己的產業給出來不是嗎?

  李承乾也幫著勸,說他麼叔也就要了那麼一點點鐵,沒多少的,就那麼幾口鍋,很多嗎?一點都不多,要不是豐泰樓分號開業的動靜太大,都沒人發現這事!

  魏征真想告老還鄉算了。

  愛慣著就讓他們慣著吧,到時慣出事來了看他們怎麼收場!

  ……

  李淳風和孫思邈抵達滕州時,滕州書院已經差不多落成了。

  陽春三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李淳風看著沿途忙碌的春耕景象,覺得風景很不錯。他與孫思邈才剛到城外,李元嬰已經遠遠地迎上來,十分熱情地引他們入城,口裡說道:「孫師,小李,我早等著你們來了!正巧書院快建好了,可以開始招生,孫師您一會去看看醫學院夠不夠大,不夠我再叫人擴建!」

  孫思邈捋須道:「若想栽培出好大夫,學生貴精不貴多。」學生多了,一來人多不好教,不能做到因材施教;二來難以判斷他們的品行,若是收了心術不正的學生,誰知道他們是拿醫術來救人還是害人?

  李元嬰聽得直點頭,沒領孫思邈去王府,直接領他去了醫學院那邊讓孫思邈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孫思邈更直接,看過之後就說自己不走了,要在醫學院這邊住下。這地方又寬敞又明亮,還很清淨。後頭圈了一大片園子,種著河南道盛產的各種藥材,已有專門的藥童悉心照料。再往後則連著後山,上頭蔥蔥鬱鬱,顯見長著不少野樹野草,野藥材怕也能找到一些。

  孫思邈年紀大了,很喜歡這個半田園風格的住處,他想研究的東西李元嬰也都給他找齊了,他還有什麼煩惱的?至於到城裡揚一揚名、赴宴顯一顯威風,孫思邈一點興趣都沒有!

  見孫思邈對自己的安排很滿意,李元嬰高興地領著李淳風走了。

  這段時間戴亭已經把從高麗那邊弄回來的好東西都換成了現錢,萬事俱備,只等著最忙碌的春耕結束開始李元嬰宏大的「東方之珠」計畫。

  李淳風只是被李二陛下派過來選日子的,並不知曉李元嬰和李二陛下吹了什麼樣的牛逼。聽李元嬰說要給大唐沿岸都修上大海港,讓蜿蜒的海岸把一顆顆「東方明珠」串起來,李淳風免不了在心裡計算一下那得花多少錢。

  李淳風道:「你開這麼多豐泰樓分號,為的就是建這個海港嗎?」

  李元嬰說:「才不是,豐泰樓賺的錢我早就想好要怎麼用了。」既然李淳風提到了豐泰樓,李元嬰就給李淳風說起他的另一個宏偉計畫:他要修一條從泰山通往長安的、寬敞又好走的大路,給沿途驛站配上最多最好的畜力。這樣一來,他皇兄想去泰山玩幾回就去泰山玩幾回,一點都不勞民傷財!

  李淳風算是明白李二陛下為什麼這麼縱容李元嬰了。

  李淳風道:「那你準備從哪裡找錢修海港?」

  李元嬰賣關子:「很快你就知道了。」

  李淳風見李元嬰不說,便也不再多問,安心在滕州住下。

  人力暫時還沒到位,李元嬰只叫人準備好擴建大海港的物資和錢帛,沒急著馬上讓李淳風挑日子動工。

  李元嬰全心投入到滕州書院的籌辦之中。蕭德言給他推薦的人陸陸續續到位,但想要滿足他家大書院的要求還是不夠,哪怕還沒招來學生,他也要弄到足夠強的師資!

  李元嬰早已發佈招賢令,讓人自由舉薦各地遺才,自薦他薦都可以,哪怕是鄰州的,只要肯過來,他也可以幫忙把過所之類的辦妥!

  李元嬰給出的薪酬十分豐厚,年後過來應聘的人不少,李元嬰讓武媚她們輪番負責挑人,倒還真挑出不少適合的人。這些人不用有多高的才華,只要學問過得去、人品沒問題,留下來當夫子都足夠了。

  李元嬰還讓人去河南道各州縣宣講,把一些家境貧寒、失父失母的孩子都接到書院來,這些人雖能得些救濟,讀書卻是不用想的了。現在書院之中建了不少宿舍,條件雖然不算特別好,卻也能擋風擋雨;書院提供的飯食雖不算特別豐富,卻也不會讓任何學生餓著。

  李元嬰許他們到滕州遊學,不必在滕州落籍,若是他們將來有出息了,還得起書院供他們吃喝的銀錢,他們大可用手裡的餘錢反哺書院;若是還不起,那就不用還了,想辦法養活自己吧!

  教育不是生意,李元嬰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讓書院賺錢。養一個書院,他還養得起!

  隨著書院竣工,從河南道各州縣湧向滕州的人也日益增多。接下來的日子裡李元嬰時不時要接見一批定下來的夫子人選,與他們促膝長談,明確書院的教育理念,堅決不讓自己人拖了後腿。

  這天李元嬰剛見完一批人,就看到高陽跑來了,笑盈盈地和他說她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才,連盧照鄰都說他才思敏捷,詩文寫得非常好。高陽說:「我聽了他七歲時寫的詩,寫得確實朗朗上口,連我都能記住!」

  李元嬰覺得很稀奇:「那你背給我聽聽。」

  高陽覺得李元嬰在懷疑自己,不高興了。她現在也是愛讀書愛詩文的人!

  高陽哼道:「少瞧不起人,我聽一遍就記住了!」她當場把剛才記下來的《詠鵝》給李元嬰背了一遍。

  李元嬰聽到「鵝鵝鵝」時覺得高陽在瞎鬧,等聽到「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才覺得這人確實很有靈氣,若當真是七歲時寫的,那的確稱得上是人才!李元嬰問道:「這詩他七歲寫的,現在他幾歲了?」

  高陽道:「我怎麼知道他幾歲!不過他看起來和我們不多大,應該也是十四五歲。」

  李元嬰點點頭。他今天的正事忙完了,悶在王府裡沒意思,索性跟高陽一起溜達去書院那邊和魏姝她們會合,準備認識一下那個據說七歲就能寫詩的少年天才。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49
第 172 章

  駱賓王正坐在武媚和狄仁傑幾人對面。

  駱賓王今年十四五歲, 年紀與李元嬰相仿, 不過面龐顯得沉穩許多, 眉眼有些孤僻。他之所以會被武媚幾人注意到,不是因為他賣弄文采, 自爆自己七歲能詩, 而是有相識的追著他奚落, 念他寫的「鵝鵝鵝」, 嘲諷他說「不是七歲就能寫詩嗎, 怎麼這般落魄」。

  駱賓王父親當年在青州那邊當個小官,他跟著父親赴任, 後來他父親病逝在任地, 他舉目無親,自己流落在兗州一帶,生活過得很是拮据。偏他年少時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自己又不懂低調做人,討厭他的人不少。

  這不,他剛到書院門口還沒入內, 就有人圍上來奚落了他一頓。好在這些人本意雖是想讓他難堪, 卻意外地幫了他大忙, 讓他進入了武媚幾人的視線之中。

  駱賓王打聽過李元嬰來到滕州後所做的種種,雖然李元嬰看起來是個喜奢豪、好大喜功的,卻沒有做過橫徵暴斂之事。相反,滕州許多百姓的生活都在陸陸續續變好,甚至還有人自發到相鄰州縣拉親友過來做活, 據說報酬頗高!

  駱賓王也是過來碰碰運氣,據說像他這個年紀、能識文斷字的,可以在書院裡謀個差使。若是能得幾位學士看中,他還可以跟著弘文館學士求學,那可是許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坐在武媚幾人面前,駱賓王有點局促。

  武媚看出駱賓王的緊張,和狄仁傑幾人輪流問了他幾個問題,覺得挺不錯,不再多為難,只叫他針對書院的發展寫篇文章來看看,不用特意追求文采,只要言之有物即可。

  「面試」之後,武媚幾人把空間留給駱賓王,讓他獨留靜室寫文章。到了外頭,狄仁傑先發表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個駱賓王挺不錯。」

  盧照鄰道:「《詠鵝》讀來朗朗上口,我看可以列入教授詩目。」

  李元嬰這傢伙一向隻出主意,不管實施,前些天又交給他們一個任務,說要讓他們挑些簡單好讀的詩出來給接受基礎教育的孩子當教材。

  李元嬰特別提出,詩一定要簡單好懂,不能太艱澀,不能一味追求辭藻華麗,必須是讀來順口的、能想像出畫面的。比如古詩十九首裡的「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等等,他很贊同南朝昭明太子蕭統的審美,認為詩歌教材可以從蕭統編纂的《文選》裡挑。

  由於當時在場的都是可靠的小夥伴,他還大逆不道地舉了個反例,說李二陛下的詩堅決不能選,寫得著實不怎麼樣,反正他看不太懂,不能把大唐的未來棟樑帶歪了!

  一想到書院裡可能天天開詩會寫那種隻追求文采的應酬詩,李元嬰就渾身難受,直接給他們定下基本方針!

  幾人正商量著駱賓王可以安排在哪裡,李元嬰就和高陽過來了。

  自從到了封地,李元嬰渾身都透著股歡快勁,哪怕每天忙著忙那也沒覺得累,瞧著永遠都精神奕奕。

  高陽也一樣。盧照鄰偷偷看了眼高陽,見她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心情也跟著明媚起來。

  其他人沒注意到盧照鄰落到高陽身上的目光,狄仁傑卻注意到了。這麼多人在場,狄仁傑沒當場說什麼,只問李元嬰為什麼過來。

  李元嬰興致勃勃地道:「『鵝鵝鵝』呢?」

  武媚道:「我們決定要把他留下來了,他正在裡面寫文章,我想看看他有沒有什麼好想法。」駱賓王是她親自去外面接進來的,算是替駱賓王解了圍,也給足了駱賓王面子。

  李元嬰聽武媚這麼說,對駱賓王更好奇了,畢竟能得到武媚她們一致認同的人不多。他溜達到靜室外往裡一看,只見個臉龐清俊的少年坐在那奮筆疾書,落筆沒有半分遲疑,瞧著顯然胸有成竹。

  雖還沒看到駱賓王的文章,李元嬰也已經很滿意。他壓根沒有不打擾人寫文章的自覺,推門走進去做人家對面看著人家寫。

  駱賓王本來正寫得入神,聽到動靜抬頭一看,只見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少年好奇地看著他寫了半截的文章。這少年長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睛烏亮烏亮的,叫人生不出半分惡感。

  駱賓王愣了愣,執筆的手停了下來。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在妨礙人家寫文章,還理所當然地催促駱賓王:「你怎麼不寫了?接著寫,寫得不錯,我還想往下看呢。」

  駱賓王這才注意到李元嬰的衣著。

  雖然大唐有不少藩王,但在滕州境內能穿成李元嬰這樣的卻只有滕王一個。

  駱賓王忙要起身行禮,卻被李元嬰拉住了:「滕州不講究這些的,又不是在長安。」他興致勃勃地讓駱賓王繼續創作,「你這個想法不錯,接著寫,寫得好了,我們拿出來一起討論可不可行。」

  駱賓王手上還拿著筆,卻不知該怎麼往下寫了。他不是愛賣弄的人,若是武媚要他寫篇文章自吹自擂推薦自己,他肯定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但是武媚讓他寫關於書院發展的想法,他倒是可以寫出點自己的見解來。

  現在好了,李元嬰就這麼湊在他跟前看著他寫,他哪裡下得了筆!

  李元嬰見駱賓王不動,還對他諄諄教誨:「你這樣不行啊,有人看著就寫不出來,太不應該了!要是有人給你來個七步成詩,寫不出來就摘你腦袋,你豈不是要丟了小命?而且我跟你說,科舉的時候也會有考官走來走去,要是你不能做到不受外界干擾,到時臨場發揮不好,豈不是白瞎了那麼多年的寒窗苦讀?」

  駱賓王還是頭一次遇上李元嬰這麼自來熟的。

  李元嬰明明是天潢貴胄,生來比許多人幸運,兄長是皇帝,侄子是太子,從小到大見到的都是朝中頗有名望的大臣,身上卻沒有半點盛氣淩人的銳利,聽他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不知不覺就有種奇妙的親近感油然而生。

  駱賓王道:「多謝殿下指點。」他還真不再受李元嬰影響,接著把他剛才的想法往下寫。

  李元嬰見駱賓王這麼配合地捧場,非常滿足,果真湊在一邊看駱賓王往下寫。

  到駱賓王文章寫完,李元嬰第一時間拿走,連著讀了一遍,覺得駱賓王是個挺有想法的人,文采也很不錯。他誇道:「寫得挺好。」

  這時其他人也進來了,在李元嬰的招呼下分坐兩旁,輪流看駱賓王寫的文章。一般來說她們只需要一個人負責遴選人才即可,不需要搞聯合面試,但今天是駱賓王遭人起哄才有這場臨時加試。

  駱賓王這篇文章寫得確實可以。

  李元嬰親自來了,所有人都默契地等李元嬰來做決定。

  李元嬰道:「接下來我有許多大事要幹,身邊缺個幫我寫文章的人,你文章寫得好,不如由你來負責吧。」

  駱賓王雖然年紀小,但李元嬰自己年紀也不大,不覺得把這件事交給駱賓王有什麼不妥。真要換成老氣橫秋的老學究,寫出來的文章肯定不符合他的要求!

  李元嬰一向很替身邊的人著想,還補充道:「平時若是沒什麼要緊事,你可以跟王學士他們學點別的。」

  駱賓王自然歡喜地應下。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能隨便混個差使,沒想到李元嬰居然給他這麼重要的位置!有什麼比苦熬多年突然熬出頭更讓人欣喜的?

  自從他父親去世後,他的日子就越過越糟糕,連許多昔日同窗都能對他大肆嘲笑。他最窮的時候,甚至曾混跡於坊間賭徒之中,雖不至於自己下場賭紅眼,卻也會給他們拿拿主意蹭點好處養活自己。那些事,連他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不齒!

  李元嬰不覺得不齒,他興致勃勃地問起駱賓王過去的事。聽駱賓王說自己挺有賭運,他頓時來了興致,要駱賓王玩博戲,一樣樣地比過去,要和駱賓王拼拼看誰運氣更好。

  李元嬰自己想玩不打緊,還要叫武媚她們也加入進來,博戲用到的各種賭具還沒送來,原本靜謐又雅致的靜室已經變得熱鬧非凡,都在討論不同博戲的有趣玩法。

  王義方聽人說李元嬰去了書院,沒怎麼放在心上,他雖然是長史,卻也不會寸步不離地盯著李元嬰。畢竟比起李元嬰過去的混世魔王惡名來,李元嬰到滕州後的表現算是極好的了,除了整天想搞出點大動靜來之外沒有別的毛病。

  結果李元嬰一去不返,還有人回來通風報信,說李元嬰叫人去搜集坊間賭具!

  王義方覺得不對頭,去書院那邊一問,知曉了李元嬰去了用來搞面試的靜室那邊。他徑直找了過去,還沒走近,已經聽到裡頭傳來陣陣喧嘩,跟坊間賭坊無異。再一細聽,李元嬰得意洋洋的聲音清晰可辨:「都說了買大!跟著我買大就對了啊,你們怎麼不信我!我運氣可比小駱好多了!」

  王義方怒火騰地燒了起來,走近一看,只見靜室的裡頭哪還有平時的整潔,地上、案上都橫七豎八地擺著各種賭具,李元嬰帶著他的小夥伴在搖骰子,玩得非常投入。

  書院乃是讀書之地,李元嬰卻帶頭在這裡賭博!

  王義方一臉怒容地推門而入。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

  李元嬰見王義方怒氣洶洶,當機立斷地把手裡的骰盅一扔,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樣。他起身迎王義方坐下,問道:「王長史您怎麼來了?」

  王義方的目光從盧照鄰身上掃過,眼裡有著難掩的失望。

  盧照鄰羞愧地低下頭。

  博戲雖也有雅處,但是書院這種地方確實不合適像市井閒漢一樣叫喝賭博,剛才他們都被李元嬰帶出了興頭,根本沒想過勸阻。

  王義方耐著性子對李元嬰講了一通道理,大意是這些賭具不適合在書院出現,都說上行下效,連掌握著書院話語權的人都在書院裡賭博,怎麼能讓底下的學生學好!

  李元嬰聽了覺得有理,不過他不想王義方對初來乍到的駱賓王留下壞印象,當場開始胡扯:「都說玩物喪志、好賭誤人,所以我叫人把坊間能招來的賭具都找回來試著玩了玩,看看是不是真那麼吸引人。沒想到一玩起來還真那麼讓人欲罷不能!」起了話頭,李元嬰開始侃侃而談,「這些博戲有的容易讓人沉迷,應該禁絕;但是也有些能活躍頭腦,用處不小,我覺得可以在學生之間推廣一下,讓他們閒暇之餘也能放鬆放鬆。」

  他還拿起其中一些賭具給王義方掰扯說這東西考驗計算能力,多玩玩能夠提高學生的算術水準。

  武媚幾人都覺得李元嬰真是太能瞎掰了。

  王義方聽著李元嬰滔滔不絕地給博戲歸類,心裡的怒氣都散了,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無奈。他說道:「殿下心裡有數就好。」

  李元嬰小雞啄米般直點頭:「有數的有數的。」他見王義方不生氣了,又給王義方介紹駱賓王,跟王義方誇口說駱賓王七歲就能寫詩!李元嬰和王義方說起盧照鄰的主意,「《詠鵝》簡單好記,描寫的畫面又活潑靈動,我們都覺得很適合用來給孩童啟蒙。」

  王義方也覺得這詩寫得清新怡人,若當真是七歲時寫的,誇一句天才確實不為過!他頷首贊同道:「可以。」

  駱賓王已經知道李元嬰所說的啟蒙是針對滕州所有幼童的,聽李元嬰要把《詠鵝》編進教材,他又是激動又是慚愧。激動自然是因為自己的詩得到了認可,慚愧卻是因為好幾年過去了,他拿得出手的依然只有七歲時寫的《詠鵝》!

  駱賓王握緊拳。

  他一定要寫出更好的詩文,不辜負新朋友們對他的期許。

  這邊駱賓王成功加入到李元嬰的小夥伴團隊裡,長安城卻迎回了一位遠歸的僧人。這位僧人游經西域諸國,瞭解了各國的風土人情,帶回許多關於西域的消息。當然,這不是他出遊的主要目的,他的主要目的是取得西域經書翻譯成大唐文字,以求更好地理解佛理、弘揚佛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0
第 173 章

  早在年初, 玄奘就往朝廷上表說自己快走到安西都護府了, 不上表不行, 沒朝廷文書,他回了大唐不好行走。

  當時房玄齡叫人批了玄奘的通行文書, 玄奘便正式啟程回大唐。通過高昌時, 玄奘多留了些時日, 替昔日高昌王做了場法事。當初他踏上取經之路時曾途徑高昌, 與高昌王談經論道, 極為暢快,約好來日再相會, 不想回來後故人已逝, 高昌也成了大唐安西都護府的一部分。

  也是這時候,玄奘才知曉大唐的諸多變化,比如李元嬰派人往吐蕃諸部弘揚佛法, 還以茶入禪,憑空捏造許多禪茶典故。安西都護府也受了影響,百姓雖沒機會買到茶葉, 達官貴人卻有機會嘗嘗茶滋味。

  高昌王之子也回到了高昌, 知曉是父親舊友歸來, 親自接待了玄奘,順便以茶待客,讓玄奘嘗了個鮮。

  玄奘聽故人之子把很有佛家典故的禪茶故事娓娓道來,著實震驚不已,連他聽了也覺得這茶苦得很有滋味, 正合佛家修行之道!

  玄奘貞觀三年離開長安,當時李元嬰還沒出生,他根本沒聽說過這位滕王殿下。

  從高昌王之子口裡聽說李元嬰的種種事蹟,玄奘便將這號人物牢牢地記在心裡。他耗時十幾年前往天竺取得真經,自然想將它發揚光大,而想要讓更多人接受他轉譯的真經就必須得到李二陛下的認同!

  這次他途經一百一十國,所見所聞豐富至極,一路上也有關注各地風土人情與植被物產,相信這些東西對朝廷應當是有用處的。

  玄奘悉心整理著自己拿得出手的東西,希望能爭取到朝廷的認可。

  入夏之後天氣炎熱,李二陛下帶著魏征等人去翠微宮避暑,留太子在長安坐鎮。

  聽人說玄奘回到長安,安置在弘福寺,李承乾生出了見玄奘一面的念頭。

  相比李二陛下這個無神論者,李承乾對佛理還是有點研究的。不過經過李元嬰一通禪茶炒作,李承乾或多或少也琢磨出了對待佛家應有的態度:挑揀有益的信一信,挑揀有用的學一學。信一些佛理可以,信所有和尚就不必了,誰知道和尚有沒有曲解佛經的意思?反正,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李承乾懷著這種極其端正的態度宣見了玄奘。

  玄奘雖有些失望,卻還是認真應對,挑出些取經路上的所見所聞給李承乾講了一遍。他覺得取經路上艱難險阻無數,隨便拎一些出來講一講應該就能讓李承乾對他另眼相看!

  玄奘這卻是失算了,李承乾聽著竟覺得沒甚稀奇,這樣的冒險故事他跟著李元嬰聽過一打!雖然地方不一樣、人也不一樣,但是同樣跌宕起伏、驚險刺激。

  最近豐泰樓那邊還把音樂和俗講結合起來,又是講故事又是配樂的,既新奇又有趣,相比起來,玄奘這空口白憑講出來的取經故事未免略顯無趣!

  李承乾聽了兩段,便興趣缺缺地讓玄奘不必講了,大可組織些弟子幫忙把前往天竺取經的過程編整成書供朝廷參考。

  說完以後,李承乾還嫌玄奘受的打擊不夠大,叫人取來幾本《吐蕃行記》給玄奘當參考,說讓玄奘比對著這幾本書來記錄,把各地的物產、風俗、人口、牲畜馴養情況都記錄下來。

  李承乾殷殷地握著玄奘的手囑託:「往年已有不少佛門弟子前往吐蕃、突厥弘揚佛法,既然玄奘大師您求得真經,那定然要再派一批人前去向他們傳授真經,這件事也拜託玄奘大師了!」

  玄奘面色發僵,只能強笑著應了下來。他這一去來回就是十九年,長安的變化著實太大了,當年還十分稚氣的太子也成長到讓他認不出來!著實很難想像,眼前這個風姿卓絕的沉穩青年居然是當年那個活潑好動的小太子!

  還有,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佛門子弟絡繹不絕地前往吐蕃、突厥那些地方?當年他要去天竺求取真經,贊同他的、願意與他同行的人可不多!

  難道不到二十年的時間,真的能讓他和現在的長安完全脫節?

  玄奘覺得自己有必要先好好瞭解長安如今的情況再作打算!

  ……

  李承乾抽空見完玄奘,覺得玄奘一路辛苦,就是不太會講故事。

  他叫人安排一批佛門子弟去幫玄奘著書,務必要挑文采好的、思維有條理的,務必把這本《大唐西域記》編寫得詳盡一些、有趣一些,最好能吹一吹西域的美好之處,好讓更多商隊願意受舟車勞頓之苦去把西域的寶貝弄回來。

  最好就是讓稱心他們把《大唐西域記》裡的精彩內容挑出來編成戲!

  只要有足夠的好處,別說西域了,更遠的地方肯定都有人願意走!這可比他們辛辛苦苦派使者去商談要輕鬆多了,還不必被魏征他們罵勞民傷財。

  要知道朝廷的差役都是從民間徵調的,百姓從來都不是樂於幫朝廷幹白活的存在,上面要強行徵調他們去西域幫朝廷搞採購,他們絕對會鬧起來!

  當初李二陛下想去洛陽避暑,隨行的衛兵都敢因為不想辛苦出行而往他臥室方向射箭,試圖讓李二陛下打消念頭。在隋末更是有到各地接採女的差役覺得路上太辛苦,直接把去接採女的船弄沉。

  所以,與其強征,還不如想辦法讓人自願去做。

  最容易被說動的人自然是商賈,商人逐利,只要有利可圖,他們什麼都願意幹!

  和李元嬰相處久了,李承乾現在也是很有想法的。按著自己的主意把事情安排下去,李承乾又寫信和李元嬰提了這事,告訴李元嬰若是《大唐西域記》寫得好一定第一時間送去滕州給他看。

  李元嬰收到信時,正讓駱賓王寫篇邀請文章,召集河南道的有識之士前來赴會。所謂的有識之士,包括但不限於世家大族、豪強富戶,只要你有錢、你有人、你有糧,或者可以隨便有點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成!

  李元嬰到河南道這麼久,該打聽他底細的人都打聽了,許多人也都知曉李元嬰除了最響亮的混世小魔王名頭之外還幹了不少事,比如就藩之前他號召鄠縣人捐錢修翠微宮!

  可事實上出錢的鄠縣人並沒有吃虧,至少今年河南道有些家底的人都聽說了長安一瓜難求的局面。

  那瓜就是李元嬰教人種的,薄薄的皮翠碧可愛,紅紅的瓜瓤鮮麗飽滿,一口咬下去,沁甜的瓜汁足以驅散酷夏的悶熱!鄠縣所有種出了這西瓜的人都大賺了一筆,賺的錢可不比捐出去的錢少!

  哪怕明年別人也能種出來,他們賺了這一筆也不虧,何況瓜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種好的,得挑土質、得選對種法。都說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一樣的瓜種,別處種出來的西瓜不一定能有鄠縣種出來的好!

  所以,這位滕王殿下其實是厚道人啊。

  眾人雖然不太想和李元嬰攪和在一起,但是又好奇李元嬰找自己有什麼事,所以收到邀請函的人都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去赴會。要是派個管事去的話,遇上像修翠微宮那樣的大事他們能不能第一時間做出正確的決定?

  不少人都拿不准主意,相互和認識的人打聽對方的想法,看看他們要不要去,都覺得要是大家都去的話,自己去好像也不算太沒臉?當然,因為大夥都打著這樣的主意,所以別人問起時都含糊糊弄過去,誰都不樂意當第一個給准話的人!

  作為這次「動員大會」組織者,李元嬰一點都不著急,叫人把邀請函送出去之後照舊每日去書院巡邏一番,看看書院的招生情況和教學情況。

  滕州本來就有州學,但州學不搞基礎教育,進去的都是學個三五年就要應試的准舉子。書院把州學圈了進去,又添了啟蒙班、基礎班和各個專科分院,如今學生們每日都要在夫子的帶領下繞著那一大片學田跑上一兩圈,十分熱鬧。

  這是武媚提出的,一來為了鍛煉學生體魄,讓他們可以健健康康地做學問;二來則是讓他們每日看看李元嬰劃給他們的田地,讓他們牢記李元嬰的恩澤,不能費心費力養出批白眼狼來——既然做了好事,那就該讓他們知道!

  武媚是不可能讓李元嬰白白拿自己的田地當學田供養書院學生的,她不要求這些學生將來唯李元嬰是從,但至少要讓他們心懷感恩。

  李元嬰偶爾也會過去看看學生們繞著學田晨跑。

  看著日益多起來的新面孔,李元嬰覺得很滿足,這些人將來要嘛會進入朝廷,要嘛會進入各行各業,不管他們將來能做什麼,但都會為大唐貢獻他們的力量!哪怕對於偌大的大唐而言,這麼一撮人根本不算什麼,可一批接一批地培養,總能有點用處的!

  這天李元嬰道書院巡視完,便收到了他大侄子寫來的信。他拆了信看完,對玄奘很感興趣,對他大侄子的想法也很是贊同。是該讓玄奘說說西域諸國有什麼好東西,然後鼓動商賈們去把它們給弄回來!

  李元嬰回信狠誇了李承乾一通,把李承乾誇得天上有地下無,寫到末尾又很是感慨地和李承乾回憶大家一起載歌載舞吃烤全牛烤全羊的日子,表示自己特別想念李承乾這個大侄子,肉麻得不得了!

  都要往長安送信了,李元嬰又順勢給李二陛下寫了封信,寫寫自己關於「東方之珠」計畫的規劃。

  信寫好了還在晾乾,駱賓王找過來提醒李元嬰該去看看會場佈置得滿不滿意。李元嬰點頭應下,隨意地把兩封信裝好,跟著駱賓王去看宴會場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0
第 174 章

  李元嬰做事一向雷厲風行, 不打算和這些在河南道說得上話的人來回扯皮, 邀請函發出去後便按照自己的計畫佈置場地。不管人來不來, 位置是安排好了的,到時掃上一眼就知道誰到沒到。

  不願意和他玩的, 他也不帶他們玩!

  李元嬰為「東方之珠」計畫籌備了小半年, 送去長安的信還沒抵達目的地, 這場召集了河南道大半有頭有臉人士的盛會仍是定在豐泰樓舉行。

  一大早, 陸陸續續有來自各地的車馬駛入滕州, 大部分人考慮過後都決定派個說得上話、拿得了主意的人過來參加,因此滕州百姓便見到不少姿容不俗的貴人, 有些閒漢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對各方乘坐的馬車評頭論足, 街頭巷尾都熱鬧無比。

  李元嬰聽人陸陸續續彙報城中的情況,對大家都很給他面子這件事非常滿意。他和魏姝分工合作,一個人負責男客一個人負責女客, 務必要把男女客人都招待好!

  魏姝現在已經有經驗,一點都不怯場,得了名單便分派人手去搞接待工作。李元嬰就更輕鬆了, 直接把所有事情往別人身上一甩, 自己壓根不用煩惱!

  盧照鄰和駱賓王就累多了, 主要是李元嬰說他們長得俊,才華又好,盧照鄰還是世家出身,對各地世家大族的情況了若指掌,所以要他們代表滕州的門面迎接比較重要的客人。

  李元嬰給他們戴了一堆高帽子, 盧照鄰和駱賓王都覺得自己推辭不了,只能認命忙前忙後,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至於其他更詳細的安排,全由武媚、狄仁傑等人負責把控!

  李元嬰好吃好睡,休息得精神飽滿,才踩著點和魏姝、高陽移步豐泰樓。

  高陽見李元嬰瞧著面色紅潤,顯然吃得飽睡得也飽,有點替盧照鄰抱屈:「你倒是輕鬆,為了理清這些賓客的主次,盧照鄰他們可是好些天沒睡好。」

  李元嬰看了高陽一眼,覺得挺稀奇,他說道:「又不用你忙,你抱怨什麼。」若是盧照鄰他們不願意幹,他也不會逼著他們幹的。但既然盧照鄰他們願意,李元嬰當然要放手讓他們負責到底啊,這可是難得的鍛煉機會!他給高陽說了許多好處,「他們把握機會多鍛煉鍛煉,將來自己做官也不至於手忙腳亂。哪怕他們不想做官,自家設宴也是要做這些的,學一學總沒壞處。」

  高陽語塞。過了一會她才哼道:「說得這麼好聽,你自己怎麼不學。」

  李元嬰道:「我又沒必要學,總有人幫我做的。要是我將來真淪落到這些事都沒人幫我做了,下帖子也沒人來啊,做什麼還要丟那個臉!」他生在美人堆富貴窩,生來就不必接觸世間諸多險惡,別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一切他從小便有,還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落魄到自己需要事事躬行的地步。

  高陽想替盧照鄰辯駁一句「他也不用」,話到嘴邊又覺得理不直氣不壯,只好悻悻閉嘴。不過到了豐泰樓,高陽又一下子看到了在賓客間翩然而立的盧照鄰,少年姿容出眾,不卑不亢,遠遠看去有如芝蘭玉樹。

  許是注意到他們的到來,盧照鄰抬頭望向他們的方向。觸及高陽的目光,他眼神微微一凝,而後朝他們露出清朗大方的笑容。

  若說盧照鄰是清風朗月,那駱賓王就有如冷夜寒星,同樣出眾,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但只要是看到他們的人都得贊一句「好個出色的小郎君」!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許多人是親自走這一遭才發現李元嬰手底下網路多少人才。先不論才學如何、本領強不強,光說長相就足以壓過許多人!

  別說男人不用在意長相,長得好看不分男女,全都能給人好印象。至少在接受過盧照鄰等人進退有據的接引之後,所有人都對李元嬰在邀請帖裡面提到的「東方之珠」計畫有了更深的好奇。

  李元嬰把這個港口建設計畫吹得那麼高,但很多人都持有觀望態度。

  主要是他們覺得海上什麼都沒有,要那麼大個港口來做什麼?

  隋朝挖的大運河可以貫通南北,寬敞平順的大運河不比走海路安全多了?走在海上指不定一不小心就碰到風浪或者撞上礁石!至於與高麗、新羅那些小國通商,聽說那邊現在亂著呢,誰都沒興趣賠上自己的錢去冒險。

  大部分人都想好了,他們給李元嬰個面子來走一趟,但是真要他們給錢建設大港口,他們都隻意思意思掏點錢,絕對不多掏!

  李元嬰一到,賓客都靜了下來。

  李元嬰不愛長篇大論,掃視一圈,見人來得挺齊,便叫人把一面立屏抬了出來。

  立屏上描繪的是即將動工的海港全貌,寬敞的碼頭、整齊的碼頭倉庫、筆直而四通八達的道路,光是看到這幅效果圖,眾人都覺得這碼頭著實氣派!再看看碼頭之下,數不清的海船陸續進港,帶來的是各地豐富的物產,有的自北而來,有的從南而至,好一幅熱鬧景象!

  李元嬰這次不是向人討錢,而是打算發行大中小三種規格的票券,名為「東方之珠一券」,百姓可以自由認購,將來要是發行「東方之珠二券」、「東方之珠三券」等等,這次積極認購的人有資格優先購入!

  東方之珠一券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它是限量發行的,大額數量少,小額數量多,所有人都可以量力認購。

  所有的大額券都由海港規劃圖上切分下來,正面拼在一起可以展現海港全貌,背面則寫著具體的認購資訊,每人限購一張。至於中額和小額的票券,數量就比較多了,按照序號拼起來也能湊成一幅幅海港圖,設計十分精巧!

  東方之珠一券不僅設計巧妙,就連紙張也是鄧慶特地挑選的,耐潮耐熱,墨蹟不易褪色,造紙配方外頭沒有,一定程度上禁絕了仿造可能性。

  李元嬰和到會的人展示了東方之珠一券的全貌,並表示自己因為封地在河南道才優先召集大家來認購。

  這不是要大家白花錢買一張紙,而是代表「東方之珠」計畫向大家借點錢,若是大家認購回去覺得不想要了,可以到滕州交易所把它原價賣回給滕王府或者來登記一下轉讓給有興趣認購的人!

  如果買回去放著,將來海港建成盈利了,滕王府會把本金還給購入東方之珠一券的人,並且在接下來五年內按照本金給予相應份額的分紅。不費多少錢,大家就有可能買回一只會下蛋的金雞!

  李元嬰表示,要是大家都沒興趣,他只能厚著臉皮讓人去其他地方求人認購了,他也就隻認識什麼衛國公李靖、司徒長孫無忌、司空房玄齡,還有一堆皇子公主什麼的,也沒幾個相熟的啦。

  看到站在那裡的李德謇沒,那就是衛國公的長子,替大唐訓練新海師的一號負責人!還有旁邊的杜荷,那可是萊國公杜如晦的兒子,他侄女城陽公主的駙馬,是大唐新海師的二號負責人。往後大家的船要出海,都可以由海師開路,他們一邊訓練、一邊保護大家,多有安全感對不對?

  李元嬰洋洋灑灑地說完,沒再廢話,直接宣佈認購開始。今天隻開放大額和中額券的認購,剩下的小額券會在交易所面向所有百姓發行,中小戶人家只要能拿出一貫錢,就能認購小額券,隨時可以到交易所退還本金,童叟無欺,絕不拖欠!

  即便是大額券,要掏的錢也遠沒有超出眾人的預設範圍。原本感覺自己會被大宰一筆的人心放回了原處,卻莫名有點奇妙的失落:怎麼李元嬰讓他們掏的錢還不如鄠縣那些豪強富戶?難道在李元嬰心裡他們還不如一縣商賈?

  雖然李二陛下肯定不可能來給他們搞什麼掛牌儀式,李元嬰也沒教他們種西瓜,但是總覺得隻出這麼一點錢好像有點被人瞧不起的感覺!

  既然李元嬰承諾隨時可以退回本金,到會的人便都大方地掏錢認購了一張大額券,給足了李元嬰面子。

  有些人動作慢了一步,只能把主意打到中額券上,隻買十張八張實在丟臉,許多人索性大手一揮直接買上一版,把一整個海港規劃圖買回家!

  這麼大一個滕王府擺在這裡,所有人都相信李元嬰不會吞了他們的錢,為這麼一點小錢,不至於的!

  唐璿等人很快忙碌起來,不僅得把當場認購東方之珠一券造冊登記,還得迎接接下來一場面向百姓的認購熱潮。雖然現在還沒有正式面向百姓開放交易所,可今天一過,在場這些人認購東方之珠一券的消息很快會傳揚開去!

  百姓興許還不太瞭解滕王李元嬰,但是這些世家大族、豪強富戶在河南道紮根多年,連他們都願意認購這種據稱會給持有者分紅的票券,家中小有家底的人怎麼能不心動?一貫錢不算少,但也不是攢不出來的,就當是先把錢存在交易所那裡,要用的時候去討回本金不就得了?

  所以,前來認購東方之珠一券的百姓肯定不會少!

  可以想像一直到海港建成乃至於海港開放的前五年,滕州交易所都不會清閒,書院那邊有必要儘快培養出一批算學人才!

  哪怕河南道這邊的東方之珠計畫搞定了,不還有「東方之珠二券」「東方之珠三券」嗎?他們一定要把這個頭開好!

  唐璿等人的想法沒有錯,接下來一段時間裡,整個滕州掀起了一陣認購東方之珠一券之風。

  交易所前每天人滿為患,不是在諮詢相關事宜就是在掏錢交易。

  錢倉裡堆著的錢帛肉眼可見地增多,驚得杜荷都睡不著了,每天帶著人在錢倉周圍巡邏來巡邏去,生怕財帛動人心,遭人洗劫!

  好在李元嬰沒讓錢閒置,各方認購票券的錢一到位,立刻就讓戴亭和董小乙行動起來,一個負責拿其中一部分錢出去生錢,一個負責統籌物資、監督海港動工。

  閻立本和李淳風都覺得李元嬰這操作簡直神了。

  也只有家底豐厚、財大氣粗的李元嬰才能搞出這樣的陣仗來!

  要知道李元嬰一來到滕州就大興土木,又是建書院又是擴建外城,表現得一點都不差錢,同時絕不做任何半點侵害百姓的事。

  百姓不是傻子,很多事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在李元嬰打出滕王招牌、讓河南道眾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參與進來之後,百姓立刻對他這個交易所有了很高的信任度。

  這才是李元嬰能夠空手套白狼的原因!

  真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李淳風看完滕州的這場熱鬧,心裡很是嘆服。不過他是被借調過來幫李元嬰擇日子的,現在日子擇完了,海港開工了,他得回京覆命了。

  臨回去前,李淳風對李元嬰說:「回長安後我可能要向陛下稟明在滕州的所見所聞。」

  李元嬰道:「那是自然,雖然我都在信裡寫過了,但是皇兄肯定想聽聽更詳細的,你好好給皇兄說說,讓他也高興高興。」

  李元嬰自覺自己行事坦蕩蕩,沒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李淳風怎麼和他皇兄說都沒問題!

  李淳風便不再多言,啟程回京。

  直到這時候,李元嬰前面寫的兩封信才回到長安,一封送去了東宮,一封出了城門直奔翠微宮送到了李二陛下手上。

  李二陛下正倚在憑幾上吃著西瓜看奏章,聽人說李元嬰寫信來了,頓時把手上的摺子擱下,讓左右把李元嬰的信送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0
第 175 章

  李二陛下閒倚在憑幾上拆開信一看, 卻見信首寫的不是李元嬰對他的稱呼, 而是「承乾」二字。他眉頭一挑, 知道是李元嬰鬧了烏龍。

  李二陛下從不講究什麼非禮勿視,信都送到他手上了, 當然是先看了再說。他往下一掃, 只見李元嬰把李承乾一通亂捧, 看十句才能挑出一句重點, 頓時冷哼一聲, 覺得這小子太不著調,寫的都是什麼玩意!

  挑挑揀揀讀了大半, 李二陛下才從信裡知曉他們交流的是玄奘東歸之事。

  玄奘西行沒有通知朝廷, 回來時卻特意向朝廷討通行文書,是因為他帶回了六百多本經書和一百來顆舍利。如此多的經書,若是沒有人相助, 光靠玄奘一人終其一生也很難全部譯完!

  這事李承乾也第一時間讓人來和李二陛下備報過,說是挑揀了一批佛門弟子幫玄奘翻譯經書和撰寫《大唐西域記》。

  不管是李二陛下還是李承乾,都對《大唐西域記》更感興趣, 甚至還想讓玄奘還俗替朝廷經略西域, 但是玄奘本人顯然對翻譯佛經更感興趣。

  既然真經能讓僧人跋山涉水地遠行, 李承乾認為只要有足夠多的利益,很多商賈肯定也願意重走絲綢之路。所以李承乾準備讓豐泰樓那邊編寫一些關於西域的故事對外傳播,不一定要和佛家有關,只要能吸引人就成了。

  大唐的疆土目前就這麼大,能長出的糧食也就那麼多, 能積累的財富也不會憑空變多,所以得鼓動一些有識之士前往西域各國交流,想要的全買回來,有用的全學回來,而他們缺少的,大唐也可以給他們送去!

  哪怕不能做到李元嬰大言不慚的「敦親睦鄰」,也要把相鄰各國都變成供養大唐發展的沃土。

  這樣有來有往地交互相通,大唐才能真正煥發出蓬勃生機。

  這些看法是李承乾和李元嬰他們討論出來的,李承乾沒藏著掖著,都照實跟李二陛下說了一遍。

  正因為挑揀出來的正經內容都是李二陛下知道的,所以李二陛下看著覺得這封信寫得一無是處,全是廢話!

  李二陛下看一句就在心裡冷哼一聲,再看到李元嬰說特別想念和大侄子一起玩的日子,李二陛下更覺這小子一點都不長進,多大的人了還想著玩。

  李二陛下當場寫了封訓斥信,罵得李元嬰狗血淋頭,說他連信都能裝錯,做其他事能好到哪裡去。訓斥信寫到一半,就有人來報說太子來了。

  李二陛下罵人罵到一半,心情不太好,叫人把李承乾放進來。

  李承乾負責在長安坐鎮,本來不該擅離,但是一看到送到自己手上那封信,李承乾就坐不住了。李元嬰給他寫的信應該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內容,可想想李元嬰平時口裡沒遮沒攔的德性,李承乾還是覺得得親自追回來才行!

  為了趕著追回換錯的信,李承乾一刻都沒停歇,直奔翠微宮,一路上甚至還想了好幾個需要向李二陛下討主意的話題,準備討完主意在狀似不經意地提一句信的事。

  李二陛下應該不會第一時間看李元嬰的信才是!

  李承乾計畫得很完美,李二陛下也很配合,壓根不提自己已經看過信的事,好整以暇地聽著李承乾那一堆臨時找出來的正經事。

  等李承乾覺得正事談得差不多了,才試探著把李元嬰裝錯信的事情和李二陛下說了。

  李承乾道:「我看了開頭覺得不對,就沒有往下看了。」李承乾說的是大實話,他著實沒有偷看李元嬰這封信的理由,畢竟李二陛下有私底下把信給別人看的習慣,他根本不用偷偷看!

  李二陛下仿佛這才想起信的事,氣定神閒地說:「我倒是看完了你麼叔給你寫的信。」他叫人把李元嬰那封送錯的信取出來還給李承乾。

  李承乾:「……」

  李承乾默不作聲地收回信。早知道李二陛下已經看過信,他就不必急匆匆地趕過來攔截了!他在心裡埋怨了李元嬰一通,這小子裝信前就不能檢查一下嗎?這下好了,李二陛下堂而皇之地把信看完了!

  事已至此,李承乾也只能暗暗祈禱李元嬰沒寫什麼不該寫的東西。

  兒子都過來了,李二陛下沒趕他走,留他用頓飯,順便把李元嬰那封裝錯的信看完了。李元嬰這封信同樣誇得天花亂墜,先說他借去的閻立德有多好,再說他借去的李淳風有多好,有了他們之後他的東方之珠計畫真是如虎添翼!剩下的,就是在闡述他發行票券的計畫,表示只要河南道手中有餘錢的人全拿出一貫錢來支援海港建設,海港很快就能建起來了!

  李二陛下看完信,發現李元嬰又給出了個新鮮主意。

  這話說得輕巧,想要做到卻不容易!真要這麼算的話,只要大唐子民每人交一貫錢,豈不是能有一兩千萬貫?至於李元嬰說的盈利,這又要建海港又要練水師的,都是往外掏錢的事兒,哪裡能盈利?

  李二陛下道:「你麼叔想得太樂觀了。」

  李承乾道:「興許麼叔能做到呢?」

  李二陛下拍板定案:「那就讓他去做。」

  他既然許了李元嬰帶李德謇和杜荷過去,就是允許李元嬰和李承乾組建水師。

  這次高麗那邊服軟了,不僅退還了新羅大部分的城池,還給了誠意十足的貢品與貢幣,李二陛下想打也說不過朝中的文臣們。但是,在李二陛下心裡高麗遲早還是要打的,那淵蓋蘇文根本沒有把大唐放在眼裡,這次服軟也不過是因為他們內外交困,不想再招來大唐王師!

  既然要打,水師就必須訓練好,這樣才能實現水陸兩路聯合包抄,一次性把高麗全面拿下。

  李二陛下對李元嬰很放心,對李承乾也很放心,他願意放手讓他們去試試看。當然,如果他們辜負了他的信任,他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李承乾聽懂了李二陛下話裡的意思,自然又是一番表態:「麼叔他們一定不會讓父皇失望。」

  李二陛下沒說什麼,父子倆一起用過飯後就打發李承乾回去。

  天色還早,李二陛下繼續給李元嬰寫回信。信的後半段,李二陛下依然把李元嬰罵得狗血淋頭,說他誇誇其談,不切實際。在長安胡鬧就算了,去的河南道以為還有人會支持他嗎?

  一通臭駡之後,李二陛下才發話:你要是能辦到你就辦,反正朝廷不給錢。要是被魏征他們罵了,你就自己扛著!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罵完李元嬰,李二陛下心裡才舒坦一點。只不過想到李元嬰對李承乾的那一堆誇,李二陛下還是覺得不得勁,這小子居然見人都誇,真是太沒有原則了,活脫脫的諂媚小人!

  好歹也是堂堂大唐親王,他怎麼好意思這麼沒臉沒皮地誇太子?不知道的人看了,指不定得怎麼說他!

  李二陛下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當場又往信後面加了一段,嚴肅警告李元嬰不許再寫這種信給李承乾。他自己不愛惜自己的名聲就算了,別拖累李承乾也被人戳脊樑骨!

  至於給他寫的,那是弟弟對哥哥的敬愛,給別人聽了只會覺得他們兄友弟恭,而不會說閒話!

  簡而言之,就是不許給太子寫,但是要繼續給他寫。李二陛下寫完信,重看一遍,覺得沒毛病,就是這個理!

  李二陛下叫人把這封厚厚的回信送去滕州,特別叮囑送信的人讓李元嬰好好看看,好好反省反省!

  被李元嬰這麼一鬧騰,李二陛下倒是想見見玄奘了,他叫人去弘福寺傳令讓玄奘明天過來一趟。

  李二陛下雖然不信佛,但是對玄奘從西域帶回來的東西還是很感興趣的,他還想親自勸勸玄奘,讓玄奘還俗為官。

  玄奘沒有獲得朝廷的支持,就能歷經西域百餘個國家,本領著實不小,這樣的能人不能為朝廷所用,李二陛下覺得很遺憾!

  第二天一早,李二陛下和魏征他們討論完政務,玄奘就來了。

  比起上次和李承乾見面,玄奘現在對長安如今的現狀已經有了清晰的認知,對李元嬰這個人也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他能夠判斷出來李元嬰和李二陛下一樣並不是信奉讓佛理的人,他們隻準備把佛教當作一種工具。

  對此,玄奘感到很難過。

  又不是為了翻譯真經、傳播真經,他寧願沒有這份朝見天子的殊榮。他對入朝為官沒有限制,對於受萬人景仰也沒有興趣,他只想把真心傳給更多的佛門弟子。可惜哪怕是佛門弟子,很多也不願意誠心的研讀經書!

  芸芸眾生之中,誠信向佛的人少,打著佛的名義謀私利的人多,連佛門清靜地也不清靜。

  玄奘在心裡歎息著,入內朝見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果然又舊話重提,表示希望玄奘還俗。

  玄奘再次拒絕。

  李二陛下並不意外,邀玄奘邊吃茶邊說說他的西域之行。

  許是受李元嬰的影響,李二陛下現在也挺愛聽人講故事。至於故事的真實性如何,李二陛下沒去在意,只要將來多派些人去西域走走,自然能探明真假!

  兩人聊得挺不錯,李二陛下又大方地給玄奘撥了批人,都是剛從吐蕃回來的,有幫他麼弟編寫《吐蕃行記》的經驗,挺適合參與翻譯真經和編寫《大唐西域記》。

  玄奘感激地應下。

  李二陛下又賞玄奘一個西瓜,讓玄奘帶回去嘗嘗,說這是他麼弟讓人從吐蕃往西的地方找回來的,著實是消暑解渴佳品。

  李二陛下左一句麼弟右一句麼弟,玄奘很快聽明白了,從善如流地誇了李元嬰幾句。

  李二陛下很滿意,欣然放他離開。

  玄奘抱著個又大又圓的西瓜出了翠微宮,在心裡默道:隔二十年前,誰能想像李二陛下會把弟弟當兒子養?養就養了,還要明示暗示別人誇他養得好!什麼臭毛病!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1
第 176 章

  李元嬰收到李二陛下的信時, 西瓜已經快過季了, 李元嬰抓著時令的小尾巴抱著半個西瓜和魏姝一起處理來自各方的信件。

  看到李二陛下那通篇臭駡, 李元嬰是懵的。等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後,拉著魏姝訴了好大一通苦:「皇兄看了就看了, 還要罵我, 我給老李和你祖父他們寫信不都是這樣的嗎?有什麼稀奇的!」

  李元嬰覺得自己挺委屈, 他又不止誇大侄子, 他還誇李德謇、誇魏姝來著, 人家做得好,怎麼就不許誇了?人老魏都沒說他是諂媚小人!

  魏姝道:「下次還是要仔細些, 別再把信裝錯了。」

  李元嬰堅決不自我反省, 哼道:「他這樣罵我,我再不給他寫信了!」

  魏姝知道他的生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種氣話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所以也沒放在心上,由著他氣鼓鼓地把信塞到最底下。

  李元嬰言出必行, 接下來好些天果真沒有在給李二陛下寫信。

  趁著農閒時期, 李元嬰已經陸陸續續安排各處開工, 眼下從海港到滕州的道路已經有了雛形,只需要進一步把路拓寬和安置好沿途的百姓就可以了。

  經過大半年的努力,造船廠那邊也陸陸續續做出能出海的船來,雖然還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但是有系統指導和改進, 造船廠做出來的船比現在許多船都要先進!

  李元嬰對這個海港寄予厚望,這段時間壓根沒有住在王府,而是帶著人搬到海邊住,每天出門溜達一圈看看進展。

  自從第一批海船改良出來,李元嬰看向李德謇他們的目光都滿是妒忌,想到他們可以自由跑海上玩就很氣!

  李元嬰氣著氣著,就生出點別的心思來。雖然皇兄不許他出海,但河南道離長安遠著呢,沒個十天八天消息是傳不回去的。十天八天,夠他在周圍的海面上溜達一圈了!

  李元嬰打定出海溜達的主意,每日便跟著李德謇他們一起練習鳧水。

  夏天時他也在練了,畢竟天氣熱,水裡涼快,他又是男孩兒,哪怕赤裸裸往水裡鑽都沒問題。更何況他王府裡還有個引了活水的小湖,想怎麼游就怎麼遊。

  因著自己想上船,李元嬰還認真琢磨起怎麼改善海上伙食和醫療狀況。他參考完系統的意見又參考孫思邈的意見,洋洋灑灑地列出需要補充的物資清單,還讓醫學院那邊開設個急救教程,最好能一對一教學,務必讓任何一個出海的成員都掌握急救方法。

  李元嬰雞賊得很,連對魏姝和孫思邈他們都沒提他想出海玩,別人都當他是在為李德謇他們做準備!至於李元嬰自己也去學,那更不用在意了,李元嬰一向愛湊熱鬧,什麼能學的他不去學?

  因此一直到第一批改良海船出廠,都沒有人發現李元嬰在打什麼鬼主意。

  試船當日,李德謇領著頭一批改良海船出發,第一個目的地是離海港不算太遠的海島。這些小島嶼因為與河南道隔了片海,所以看上去荒無人煙,甚至連像樣的植被都沒有。

  船隊中午才抵達海島,李德謇讓人停船修整,該檢修的檢修,該記錄的記錄,確定沒問題後再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結果這一檢修,檢出問題來了,不是船品質不行,這就出了毛病,而是船上多了個人!

  李元嬰一直躲在船上呢,上傳後搖搖晃晃搖得他暈乎,他索性從躲著的地方鑽出來找地方呼呼大睡。他倒是不暈船,就是早上起來太早,困的。

  檢修船艙的人乍然看到個憑空冒出來的大活人,嚇了一跳。好在李元嬰見天兒跟他們待在一起,他們多看兩眼便認出了李元嬰,忙去稟報李德謇。

  李德謇一聽,事情大發了。他希望是底下的人看錯了,可趕過去一看,李元嬰已經被鬧醒,坐在那裡揉著眼睛打哈欠。

  李德謇幽幽道:「你要是出個什麼事,我們全都要被你害死。」

  李元嬰被李德謇這麼一說有點心虛,但還是樂觀地道:「不會有事的。你看我們這麼多人,船那麼好,武器那麼精良,哪怕遇到海寇什麼的,我們也穩贏!」他拉著李德謇說,「你可不能送我回去,局勢不明的情況下分兵是大忌啊!大家一起走,真有什麼事也能有個照應。」

  李德謇不想和他說話,他很清楚十個自己也不可能說得過李元嬰。

  得知船已經靠岸,李元嬰精神了,他跟在李德謇屁股後面去看海島。

  腳踩在陌生的土地上,李元嬰一點都不害怕,他找著方嚮往大唐那邊眺望,發現目光所及之處只剩下寬闊的海面,壓根看不到大唐的影子。

  這天天氣不錯,迎面吹來的海風很友好,吹得李元嬰舒服極了。他看到一群群海鳥在海面翱翔,隨著海浪起落飛飛停停,興致勃勃地轉頭對李德謇說:「你耶耶有沒有來過海上?他見過這些鳥沒有?不知他能不能馴養這些鳥!」

  李德謇不是很想理他。

  李元嬰最不怕別人不說話,逕自騷擾了李德謇好一會兒,又去找杜荷聊天。

  若說李德謇只是萬般無奈的話,杜荷是真的被李元嬰嚇到了,李元嬰真要在跟他們出海時出了事,不說李二陛下會如何,光是城陽那邊他就不好交待。

  杜荷也不想好李元嬰說話,連回答李元嬰提問時都是有氣無力的。到用午飯時,杜荷就和李德謇商量著折返,反正他們航行了小半天,這麼遠的距離用來試船也差不多了,沒必要捎著李元嬰繼續冒險。

  李德謇也是這個想法。

  李元嬰不這樣想,他不高興了:「不是要到倭國去嗎?」他是全程參與路線制定的,自然清楚此行的目的地。李元嬰道,「倭國人的船那麼破還能跨海而來,我們船這麼好怕什麼啊!」

  在國子監時,李元嬰也是見過倭國留學生的,早從他們口裡聽說過一些關於倭國的事。

  李德謇和杜荷算是明白李元嬰為什麼積極地全程參與這次試船路線的討論了,敢情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跟著來!

  杜荷埋怨道:「殿下想來應該和我們商量。」

  李元嬰道:「和你們商量了你們會讓我跟來嗎?」

  杜荷:「……」

  不會的,不僅不會答應讓他跟,還要跟魏姝她們打小報告、跟李二陛下打小報告,堅決杜絕他想出海的念頭!

  說實話,杜荷剛到海上時難受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撂擔子不幹。後來他在城陽的軟語鼓勵下堅持了下來,才漸漸習慣了飄在海上的生活。他著實不能理解李元嬰的精力怎麼能這麼旺盛,還興致勃勃地要到倭國去看看。

  李德謇一語不發,準備直接將李元嬰往回送,絕對不給李元嬰說服自己的機會。

  李元嬰見李德謇心硬如鐵,沒給他半點發揮的餘地,只好坐在荒島的大石頭上唉聲歎氣。他先說自己早早沒了爹,又添油加醋地說他們母子倆在宮裡的日子過得多麼尷尬,一點都不得自由,連就藩都是千磨萬磨磨來的。他還說,這次可能是他唯一一次出海機會了,只能看到這麼個小海島真的太讓人難過。

  世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哪怕你清楚地知道他是在裝可憐,還是看不得他一臉傷心的樣子。李德謇聽李元嬰賴在那裡不走,都快把自己的眼睛說紅了,著實拿他沒辦法,只能說:「行了,我們照計畫試航。」

  李元嬰立刻高興了,全然沒有剛才黯然神傷的模樣,蹦起來說:「那我們這就出發嗎?」來的時候為了躲過李德謇他們的注意,他可是躲在船艙裡壓根沒出來,現在他覺睡飽了,特別想體驗一下站在甲板上乘風破浪的感覺。

  李德謇現在只想儘快完成試航,聞言沒有耽擱,吹響號子叫人集合,收拾什物、清點人數,很快一個不漏地帶著人登船。他警告李元嬰:「殿下必須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

  李元嬰點頭如搗蒜,乖得不得了。

  ……

  這時候,黃鶯黃鸝急匆匆地去找魏姝。

  早上李元嬰說要跟她們玩個遊戲,讓她們破解謎題找到他留下的提示,誰先找到誰得賞。李元嬰時不時會突發奇想想出些新玩法,黃鶯黃鸝沒察覺有什麼不對,高高興興地玩起瞭解密遊戲。

  結果到臨近中午時,黃鶯把謎題解出來了,也找到了李元嬰留給魏姝的信。黃鶯黃鸝驚覺不對,連李元嬰留給她們的獎賞都來不及看,焦急地帶著信跑去給魏姝。

  魏姝一早上沒見到李元嬰,覺得有些奇怪,但她以為李元嬰是去看李德謇他們試船,也就沒太在意。等看到黃鶯黃鸝齊齊找過來,還帶給她一封李元嬰留下的信,魏姝心裡咯噔一跳,覺得事情有點不妙。

  看完信,魏姝歎了口氣。

  早就知道李元嬰是什麼性格,魏姝自然不會認為和自己定親之後李元嬰就會變了個人。只是李元嬰這幾年雖然愛鬧騰,卻也沒鬧出過什麼讓人沒法接受的事,所以所有人對他的鬧騰都是縱容居多。

  結果李元嬰居然偷偷跟著李德謇他們出海去了!

  李元嬰還讓她別擔心,他在水裡可厲害了,真要遇到什麼意外指不定還能救人,反正他肯定不是要別人救的那個!最重要的是,幫他把其他人擋一擋,別讓人知道他出海了,要不然他以後真的不能再出去玩耍了!

  魏姝很想直接把這事告訴所有人,最好讓其他人都幫忙盯著李元嬰!可她瞭解李元嬰,李元嬰天生就不是拘得住的性子,哪裡受得了到哪都被人盯著?她只能對外說李元嬰生病了,不能見外客,等武媚她們聞訊過來探看時才私下把李元嬰出海的事告訴她們。

  狄仁傑道:「他也太胡來了,好歹和我們說一聲。」聽說李元嬰病得不能見客,他們可都擔心得很,誰知道他是出去玩了!

  盧照鄰道:「李將軍他們應該很快會發現殿下吧?可能不用到晚上,他們就把殿下送回來了。」

  武媚冷靜分析:「以殿下的性格,出去了肯定不會樂意被送回來。」論說服人,李德謇和杜荷都不是李元嬰的對手,要是她在船上的話,她會選擇直接給李元嬰一記手刀,把他打暈帶回來,絕對不讓他有開口機會!

  魏姝點頭。

  她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幫李元嬰遮掩一二,免得李元嬰出海的事傳回李二陛下耳朵去。不說藩王擅離封地是大罪,光是李元嬰膽大包天跟著船隊遠航就足以讓李二陛下勃然大怒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1
第 177 章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尤其是李元嬰這種一天到晚閒不下來的人。他消失一天, 他待的地方會比平時冷清一大截!

  王義方作為滕王長史, 平時不說寸步不離跟著李元嬰,至少李元嬰每天做了什麼他是得去瞭解的。

  聽人說李元嬰病了, 王義方也第一時間去探病, 看看李元嬰怎麼突然病得出不了門。

  結果到了李元嬰住處, 魏姝幾人卻告訴他李元嬰病得挺嚴重, 不好見人。這下王義方坐不住了, 馬上提出要去書院那邊請孫老神醫,生怕李元嬰病出個好歹來。他上哪給李二陛下還一個這樣的弟弟去?

  魏姝見事情要鬧開了才, 只好對王義方說了實話。

  於是魏姝幾人排排坐, 一起挨王義方的罵。王義方簡直急出火了:「知道他跑海上去了,你們不早點告訴我,早派人去把他接回來, 還幫忙瞞著?你們信不信要是他在海上有個閃失,你們全部要跟著遭殃,一個都跑不掉!」

  其實別說李元嬰有個好歹, 哪怕他平安歸來了, 這事傳到長安也討不了好。真以為他們現在自由自在, 以後就能一直自由自在?李元嬰再這麼玩下去,都做夢吧!

  魏姝幾人都不吭聲,乖乖挨駡。

  王義方沒有像魏姝他們一樣瞞著,他直接叫人快馬加鞭往長安送急信,一邊叫人開著備用的海船出海追人。

  雖然追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但是滕州這邊必須做出足夠的姿態來,表示不是不追,而是追不上,要不然將來李二陛下知道他們幫著欺瞞,他們這些人全得滾蛋!

  真鬧到那種地步,他們才真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王義方把事情都安排下去,坐下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穴。餘光瞥見盧照鄰要過來幫他揉,王義方罵道:「你們就慣著他吧,看看都把他慣成什麼樣了!那可是海上,你們這回幫他遮掩了,下回他就敢再去一次。你們縱著他,海上風雨難道也會縱著他?」

  盧照鄰不敢反駁,只能殷勤地幫王義方揉按太陽穴。

  魏姝被王義方點醒,不敢再耽擱,親自去把這件事告訴柳寶林。

  柳寶林知道李元嬰出海后擔心得很,但是在魏姝面前表現得還算鎮定,她還勸慰魏姝:「不怪你們,他想做什麼,你怎麼攔著他都會去做的。他從小到大主意都大,誰勸他都不愛聽。」

  以前李元嬰在外頭受了氣,從來不回她面前發作,有仇他自己報了,回來後說的都是高興的事。李元嬰年紀小的時候柳寶林還很擔心,會讓戴亭彙報一下他每天碰上什麼事。後來李元嬰年歲漸長,柳寶林怕自己打聽太多會讓他傷心,便也不多過問了,李元嬰說什麼她就信什麼。

  有時候,難得糊塗啊!

  見柳寶林一點都不怪她們沒看好李元嬰,魏姝反而更慚愧,陪著柳寶林說了好一會話才離開。

  李元嬰的王府班子經歷短暫的兵荒馬亂之後恢復平靜,每個人堅守崗位,等著李元嬰回來時給他一頓臭駡。

  與此同時,李元嬰已經離開小島開始新的航程。他心情很好地跟在李德謇後頭跑去跑去,勁頭十足地給辛苦的船員們鼓勁。

  眾船員知道滕王來了,揚帆也格外賣力。

  李元嬰睡了半天,精力充沛。入夜後,他們還在海上飄蕩,李元嬰帶著輪休的船員坐夾板上閒談,往四周看去,到處都是茫茫大海。

  李元嬰抬頭一看,只見萬頃星光盡收眼底,把那輪彎彎的孤月顯得怪黯淡。

  他戳戳李德謇,邀他一起賞玩這別樣的海上星空。

  李德謇本不想理他,可見他雙眼熠熠、一副沒人和他聊個盡興他就不睡覺得興奮樣,他也只能勉強盡一下陪聊義務,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李元嬰的話。

  李元嬰聊到興起,還和李德謇說起自己的未來規劃:「下回我帶姝妹妹她們來看看。」這次順利混進來、沒什麼不良反應,李元嬰頓時來勁了,開始謀劃下一次出行。

  李德謇道:「想都別想,下次誰都不會再讓你上船。」

  李元嬰才不管李德謇答不答應帶他,有恃無恐地說道:「你不肯帶我就算了,我叫戴亭帶我。」別人不許他登船,戴亭肯定會肯的。

  李德謇不吭聲了。他覺得李元嬰著實過於樂觀,這一次他們返航,迎接他們的可能不是百姓的歡呼,而是李二陛下派來逮他的人!而他和杜荷膽敢讓李元嬰跟著出海,哪怕不是故意的,那也是巨大的失職。

  李元嬰倒好,不僅沒想著怎麼過這一關,還興衝衝地琢磨著下次帶他媳婦兒一起來。他就不怕魏徵用唾沫星子把他淹死嗎?!

  李德謇不想理李元嬰,李元嬰也沒再騷擾李德謇,尋了個地方仰躺著看星星,覺得這樣的日子美得不得了!

  海船在海上航行了約莫兩天有餘,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抵達倭國。得知是大唐來的船隊,船上還有大唐滕王李元嬰,倭國那邊十分重視。

  一路上,由王義方派出的戴亭已經追趕上李元嬰一行人,給他們解說了倭國如今的情況。過去倭國一直和百濟暗通曲款,支持百濟對付新羅,現在倭國的天皇乃是前任天皇的皇后,人稱皇極天皇。因為皇極天皇是在慘烈的奪位之爭中被推出來的,所以她手裡的實權其實抓得不怎麼緊,反而是權臣蘇我氏一族在倭國橫行無忌。

  目前倭國境內有兩股力量在較勁,一股是以蘇我氏為首的大貴族,一股是想要推翻蘇我氏的各方人士糾合成的利益集團。

  值得一提的是,倭國和大唐並不是一派風平浪靜,兩邊明面上沒什麼交集,實際上卻在遼東較著勁,大唐偏向新羅,倭國就偏向百濟。近來因為大唐在遼東表現出強硬的姿態,倭國甚至還悄悄把手伸向新羅和高麗,試圖和這幾個遼東小國都打好關係!

  這些東西都是戴亭經略高麗時打探到的,當時不知道李元嬰要到倭國溜達,戴亭沒有提及太多,現在倒是用上了。

  李元嬰聽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倭國的皇室秘聞。倭國也是相當不講究的,自己皇族內部嫁來嫁去,像是現在的皇極天皇其實是上一任天皇的皇后,在此之前曾嫁過一次,剩下一子,再嫁後又生下兩個皇子和一個皇女。至於什麼內部嫁娶,那都是很自然的事,甚至還有人認為這樣更能保持皇室血脈的純正性。

  李元嬰愛聽這些八卦,哪怕戴亭聲音沒什麼起伏,他也聽得興致盎然。到上岸時,他已經把倭國皇室瞭解得差不多了,自覺心裡很有譜。

  李德謇和杜荷都不太相信他有譜。

  不過戴亭追了上來,他們都放心了不少。別看戴亭年紀不比他們大,幹過的大事卻比他們多得多,那件拿出來都是值得吹噓一整年的,偏他從無半點得色,依然恭謹地跟在李元嬰身邊。

  有這種有能力又忠於李元嬰的人在,他們至少可以不必擔心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把李元嬰弄丟了!

  李元嬰不知道自己在李德謇他們心裡天下第一不靠譜,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下了船便一臉泰然地迎上倭國派來迎接他們的人。

  不知道李元嬰底細的人,乍一看他的姿容與氣質都會覺得眼前一亮。來接他的人是葛城皇子,乃是皇極天皇之子,相貌在一干倭人中鶴立雞群,氣度也相當不凡。

  就是有點矮。

  李元嬰抬眼看去,只見從皇子到百姓,大多都不高,葛城皇子算是中上水準。

  李元嬰淺淺地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走上去與葛城皇子說話。兩個人雖然語言不相通,但李元嬰這邊有精通多國語言的戴亭,葛城皇子那邊又有隨行翻譯,交流起來倒不太困難。

  比起李元嬰的手無縛雞之力,葛城皇子顯然是自幼習武的,哪怕表現得非常友善,身上還是帶著一股子難言的悍勇。

  他向李元嬰表達了對漢唐儒學經典的喜愛,還真和李元嬰說起了好些個典故。

  若是從前的李元嬰,對這些肯定一竅不通,但現在的李元嬰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所有話題他接起來都輕鬆自如,甚至還能舉一反三的提出許多正面或反面的例子。

  葛城皇子頓時驚為天人,力邀李元嬰晚上你一定要和他一起秉燭夜談。事實上葛城皇子早就聽說過李元嬰,隨行的翻譯裡就有曾經去大唐留學的人,他們曾經在大唐國子監見識過李元嬰在大唐的地位:堂堂大唐國子監,李元嬰可以把他像自己的地盤一樣擺弄!

  正因如此,其他人都沒把李元嬰這次到訪放在心上,葛城皇子卻親自出來迎接。

  兩邊都想從對方口裡得知更多的訊息,所以一路走來都在交談,聊得十分歡暢。

  以前倭國這地方在李元嬰心裡就是個小島,和葛城皇子接觸過後,倭國的面貌在他心裡逐漸清晰起來。哪怕是這麼小一個國家,各種明爭暗鬥也少不了,各種奇聞異事自也不缺。

  李元嬰對此很感興趣,拉著葛城皇子的手說:「你說的這些異聞太讓我喜歡了,要不我派幾個人留下來收集一些你們倭國的傳說故事,讓我好好地過把癮。」

  葛城皇子自也聽說過李元嬰愛聽故事的事,欣然答應。

  李元嬰就當著葛城皇子的面對戴亭說:「到時戴亭你帶幾個人留下來好了。」

  戴亭應道:「好的,殿下。」

  葛城皇子循聲看去,這才注意到李元嬰身後立著個相貌昳麗的年輕人,年未及弱冠,作內侍打扮,看著比李元嬰這個紈絝親王更無害,看著果然是個幫忙收集故事的。

  李德謇和杜荷:「……」

  總有種李元嬰要坑倭國的感覺。

  李元嬰一點都沒有在坑人的自覺,還跟著葛城皇子去見了皇極天皇。

  皇極天皇剛年過半百,保養得宜,頗有威儀,對李元嬰卻挺和藹,晚宴上一直問他吃得習不習慣。

  這場晚宴到場的還有蘇我入鹿,蘇我氏如今的當家人,這是在得知李二陛下對李元嬰這個弟弟頗為看重之後才有的陣勢。

  李元嬰面對倭國兩個實際上的掌權人也不落下風,該吃吃該喝喝,還賞了一場倭國歌舞。他表現得太輕鬆自在,到最後甚至有人來問他晚上要不要人伺候!

  李元嬰當然嚴詞拒絕。

  他可不想在倭國留點皇室血脈,哪怕有諸多避孕之法,也難免會著人算計。避免掉下陷阱的最好方法就是管住自己!更何況,他還得守住精元將來和他姝妹妹生聰明孩子呢~

  李元嬰美美地睡了一覺。

  此時王義方讓人快馬加鞭送往長安的急奏也到了中書省。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1
第 178 章

  房玄齡拿到王義方親手寫的急報是人都是懵的, 趕緊拿給長孫無忌看, 讓長孫無忌瞧瞧是不是自己眼花。

  長孫無忌得知李元嬰跟著船跑去倭國, 也吃了一驚,這小子在長安胡鬧就算了, 到了封地居然還敢這樣胡作非為。他難道忘了身為藩王不該擅離封地嗎?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對視一眼, 有志一同地起身, 準備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呈報給李二陛下。反正不是他們的弟弟, 讓李二陛下自己頭疼去!誰叫他總慣著李元嬰?看吧, 這都把他慣成什麼樣了?

  李二陛下最近心情還算不錯,唯一不太舒心的就是自從他上回罵完李元嬰, 李元嬰就再也不給他寫信了, 給李承乾倒是寫了幾次。那小子准是故意的!

  李二陛下看自己大兒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天天帶在跟前挑三揀四。李承乾這天也照常被拘在御前,聽人通稟說房玄齡和長孫無忌連袂而來他就有點頭疼, 因為這意味著又有棘手的政務要李二陛下決斷。

  最近李二陛下老愛問他意見!

  李承乾坐直身體,準備迎接李二陛下新一輪的考驗。

  等長孫無忌把事情說完,李承乾呆住了。

  他麼叔出海去了?!

  李承乾忙看向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新船剛造好, 李元嬰就敢跟著去試航, 簡直是不把自己的命看在眼裡!哪怕他會鳧水, 到海上遇到暴風雨也無濟於事,周圍都是茫茫大海,他有力氣遊多遠?

  李承乾急忙拿過奏報看了一遍,對李二陛下說:「父皇,王長史已經讓人去追了, 興許現在麼叔已經被追回來。」

  李二陛下冷聲道:「最好是這樣!」

  如果李元嬰真敢到跟著船隊遠航倭國去,那李德謇這些人一個都別留在滕州了。那麼大一個大活人在船上,一直都沒發現是不可能的,他們明知道李元嬰在船上還不返航,那就是明知故犯!

  李二陛下點了一批人,叫他們立刻去滕州把李元嬰給逮回來,敢反抗就把他綁著!

  人不在眼前,李二陛下滿腔怒火無處發洩,把每個來做工作報告的朝臣都罵了個遍。

  很快地,滿朝文武都知道李元嬰偷偷去倭國玩耍的事情了。想到自己遭受的無妄之災,所有人有志一同地開始寫摺子痛駡李元嬰,有說他胡作非為的,有說他罪大惡極的,有讓李二陛下直接砍了他的。

  李二陛下看完這批摺子後更氣了。

  李元嬰胡來就算了,這些傢伙還來添亂。看來他這弟弟在朝中一點能量都沒有,個個都想趁機把他往死裡踩!

  李二陛下接下來好幾天都沒睡好覺,想到這個也氣,那個也氣,到後來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做了個夢,夢見李元嬰乘著船到了倭國,看那邊山好水好,吃的也好,寫了封信對他說:「這邊太棒了,我再不要回去啦。」

  李二陛下被驚醒了。

  左右戰戰兢兢地上前說道:「陛下,您才歇了一個時辰。」

  李二陛下擺擺手讓他們退下,坐在塌邊看著照得滿室通明的燭火。

  這麼多弟弟和兒子裡,李元嬰最像他,最像少年時的他,所以他樂意縱著李元嬰,他想證明他和他們父皇不同,他可以放心讓李元嬰去做任何事,不會想拘著他、不會想制約他。

  但是,隻這一樣不行。

  滕州已經夠遠了,他不會允許李元嬰到更遠的地方去。

  李二陛下派去的人很快趕到滕州,得知李元嬰還沒回來,他們沒和魏姝等人說什麼,只一語不發地趕往海港,等待船隊歸航。

  哪怕這些人沒說什麼,魏姝等人也感受到了李二陛下的震怒。

  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力氣罵李元嬰了,只盼著李元嬰能平平安安熬過這一關。

  又過了兩日,船隊終於從東邊歸來,船一艘都沒少,全都安然無恙。李元嬰高興地跳下船,正要和來碼頭上迎接自己的魏姝好好說說此行的收穫,便被李二陛下派來的人逮住了。

  一路上李德謇已經給李元嬰分析過事情的嚴重性,可李二陛下反應這麼快還是讓他措手不及。這些人二話不說要逮他回京,他也不能真領頭帶人抗旨,只能乖乖就範。

  見李魏姝面帶焦急地追上來,李元嬰趕忙寬慰道:「沒事的,我去和皇兄說清楚,皇兄會原諒我的。」

  魏姝道:「陛下會原諒你,也不是你一聲不吭跟著船出海的理由。」

  李元嬰一陣心虛。他知道要是他和她們商量了,她們一準不會許他出去的,可是船都造好了,海上那麼遼闊,他好想去看看啊。他拉著魏姝的手保證:「隻這一次,以後我再不這樣了,姝妹妹你不要生我的氣。」

  魏姝聽他這樣服軟,哪裡還說得了重話。她回握住李元嬰的手:「你回京怕是要受些委屈,我陪你一起回去。」

  李元嬰頓時心軟得一塌糊塗,張手把魏姝給扯進懷裡緊緊抱住。

  李二陛下派來的人看著覺得自己不是來逮人的,是來棒打鴛鴦的!

  魏姝早打定主意要一起回京,自是不會耽擱,很快領著人跟上李元嬰一行人,李元嬰餓了給他送吃的、李元嬰冷了給他送衣服,沒叫他吃半點苦頭,反倒是來逮人的一路急行受了不少罪。

  不過到底算是急行軍,李元嬰剛從船上下來,又一路奔波回長安,折騰下來著著實實瘦了一圈,看著怪可憐。

  到了宮門口,魏姝就被擋下送回了魏家。

  魏征不在家,魏姝沒法知曉李二陛下打算如何處置李元嬰,只能心急地坐在書房等待魏征歸來。

  李元嬰被帶到議事堂外,沒能進門,只聽李二陛下命人將他杖責三十再抬進去。

  李元嬰一路上都在想著怎麼蒙混過關呢,聽到李二陛下這命令是腦袋有些懵,不知所措地被人拉到中庭。

  早年杖責都是通身一陣亂捶,經常打出人命或者把人打廢,前些年李二陛下認為杖責的目的是懲戒而不是把人弄廢,讓人專門對著屁股打,屁股沒有太多重要經脈,既能把人打疼了給個教訓,又不至於讓人傷得太重,好好養著便能養好。

  李元嬰從小到大沒挨過打,最皮的時候也只是被罰閉門思過。聽到李二陛下要讓人杖責自己,李元嬰到被人按著趴下時都是茫然的。等臀上挨了一下,他的眼淚立刻疼了出來,嘩啦啦地往下流。

  李元嬰覺得這是他這輩子最漫長最難熬的時刻了,明明木杖隻落在他臀上,他卻渾身都疼。疼著疼著他就開始傷心了,皇兄真的不喜歡他了。

  皇兄本來就不只是他皇兄,他還是一國之君,像以前皇兄那麼疼四侄子,回頭也是該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還有封地和他挨著的齊王,連命都沒保住。

  現在皇兄也要叫人打死他。

  回想著過去的種種,李元嬰越發難過,哭得傷心極了。等三十杖打完,他感覺自己屁股上已經沒一塊好肉,但是被人拎進議事堂時他卻已經收了淚,再沒有剛才傷心欲絕的模樣,被擱在哪就安安靜靜地趴在哪不吭聲。

  李二陛下也沒理會他,逕自和魏征他們商討政務。直至事情告一段落,長孫無忌才道:「陛下,還是先讓人給滕王殿下上藥吧,可別壞了身體落下病根。」

  房玄齡和魏征也跟著勸。

  李元嬰聽了更傷心了,自己居然落到要長孫無忌幫腔的地步。他死死偏過頭,閉上眼堅決不要再理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打發長孫無忌他們離開。

  長孫無忌幾人對視一眼,沒有多留。

  人都下去了,李二陛下才繞到李元嬰面前看他。

  李元嬰感覺李二陛下停在自己面前,立刻把頭轉到另一邊。

  李二陛下往他跟前一坐,喝罵:「給我把腦袋轉過來!」

  李元嬰不敢再造次,轉過頭睜開眼看他。

  李二陛下冷笑道:「你還委屈上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多少摺子要朕治你死罪?」

  李元嬰心裡難受,壓根沒有往日的機靈勁,悶聲回道:「那您打死我算了。」

  李二陛下被李元嬰這話氣得不輕,叫人把他抬回去上藥。當初李元嬰住的地方還留著,李二陛下讓人盯著他待裡頭閉門思過,沒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之前別想出宮半步。

  已是秋天,李元嬰穿得不算薄,行刑的人又明顯手下留情,所以他的傷倒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就是疼。

  太醫院那邊派了好幾個人來照看他,都是李二陛下親自指定的,不少人都忍不住在心裡腹誹:你這麼捨不得,怎麼還叫人打他?

  李元嬰在李二陛下面前忍著疼不叫還清,到太醫們集體來幫他治屁股,他就忍不住嗷嗷地哭。

  負責主持這次治療工作的老太醫見他如此,語重心長地規勸:「殿下和陛下服個軟,這事也就過去了。」這要是剛才就跟李二陛下這麼哭,哪還有什麼事啊?

  李元嬰聞言不哭了,悶聲說:「皇兄叫人打我,他不喜歡我了。」皇兄喜歡他他才能耍賴耍橫,皇兄不喜歡他了,他才不會再做那樣的事。

  老太醫道:「自從知曉你出海了,陛下就沒睡過一天好覺。」他們本不該向別人透露李二陛下身體情況,可李元嬰明顯就是李二陛下睡不好的原因,老太醫不得不犯忌一回,免得李元嬰繼續和李二陛下杠下去。老太醫道,「殿下瘦了許多,陛下看了肯定已經心疼了,殿下可別再說胡話傷陛下的心。」

  李元嬰轉過頭不理會老太醫的勸說。

  都是假的,皇兄就是要打死他,要不怎麼連先見他一面都不肯就叫人打他。

  李元嬰不肯配合,老太醫也沒轍,只能讓人好好地給他上了藥。

  不想到了夜裡,李元嬰竟發起燒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2
第 179 章

  伺候的人都是新換上的, 發現李元嬰發燒後不敢耽擱, 馬上去找當值的太醫。高熱可是大事, 多少人燒著燒著就燒沒了,太醫不敢耽擱, 第一時間過去守著。

  到第二天一早, 李元嬰燒還沒退, 才有人去通知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直接罷了早朝趕過去, 伺候的人惶恐地跪了一地。

  李二陛下沒理會, 徑直走到塌邊坐下。李元嬰趴在榻上昏睡著,雙面泛紅, 眼睛緊緊閉著, 眉頭也緊皺,眼角甚至還濕漉漉的,看得出很不舒服。昨天還沒察覺, 今天一看才發現這小子瘦了一圈,臉蛋也憔悴不已。

  李二陛下緊攥著拳。

  因為知道這小子巧舌如簧,先見了他總會被他蒙混過關, 他才先讓人打了這小子再說。

  這頓打李元嬰不能不挨, 畢竟朝中甚至有人要他治李元嬰死罪, 若不嚴加懲戒,不僅難絕悠悠之口,也容易讓其他藩王效仿。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一路奔波,身體虛弱,挨了頓打以後竟病得這麼重。

  李二陛下親自照料了李元嬰半天, 雖然他沒怎麼照顧過人,但他認為自己是真龍天子,氣運非凡,准能讓李元嬰退燒。結果到中午,李元嬰還是昏昏沉沉的,沒有醒來的跡象,隻迷迷糊糊地喊著他姝妹妹。

  李二陛下無法,只能叫人去把魏姝帶進宮。

  魏姝聽說李元嬰受了杖責,擔心得不得了,一直在家裡急得團團轉。要知道她認知中的杖責不是把人打死就是把人打廢,無論哪一樣都讓人難以接受,哪怕魏征說李二陛下叫人留了手,她也不放心。

  魏姝一直煎熬到第二天中午,宮裡才有人來接她入宮。進宮路上她小心詢問李元嬰的情況,得到的結果讓她心裡發沉:李元嬰昏迷不醒!

  魏姝急匆匆地進了宮,走到李元嬰住處時卻看到一抹明黃色身影坐在塌前。

  魏姝忙上前向李二陛下見禮。

  李二陛下免了她的禮,讓太醫教她一些照看李元嬰的要訣,自己轉身離去。

  魏姝走到塌前坐下,見李元嬰緊閉著雙眼,不由伸手抓住李元嬰滾燙的手。

  許是因為已經燒得夠久了,魏姝入宮不久,李元嬰的燒就退了,雖還是沒醒來,面上的潮紅卻已經褪去。

  哪怕李元嬰可能聽不見,魏姝還是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著話,把魏征給她分析的東西、把李二陛下在此守了半天的事都細細地給李元嬰說了。

  喜歡一個並不成熟的少年,難免會遇上這樣的事,魏姝早有心裡準備,真遇上了也是擔心比埋怨多。他這樣活了十幾年,總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變得成熟可靠。

  她們願意和他一起面對和承受可能會遇到的困境。

  到傍晚時,李元嬰終於睜開了眼。見自己腦袋挨在魏姝身側,入鼻是香香的味道,李元嬰覺得像在做美夢,重新閉上眼想繼續睡。

  魏姝輕喊:「別睡了,該吃點東西了。你不渴不餓嗎?」

  李元嬰這才發現不是夢,睜開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魏姝。

  李元嬰立刻拉著魏姝軟乎乎的手,巴巴地望著她:「姝妹妹,我疼。」

  魏姝被他濕漉漉的眼神看得心疼不已,回握他的手安慰:「上了藥很快就能好。」

  李元嬰一聽上藥,就警惕地看魏姝:「是你給我上的藥?你看了我的屁股?」

  魏姝被他臊得臉上一紅。她忍不住捏李元嬰手心:「我們還沒成親。」

  李元嬰這才趴回去,哼道:「你不許看,往後等它好全了你才能看。」他可不想給媳婦兒留下不好的陰影,影響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魏姝想啐他一聲。

  誰要看他屁股!

  魏姝道:「今天我進宮前一直是聖人在照看你,因為你昏迷不醒,聖人連早朝都罷了。」這事還是老太醫給魏姝說的,李元嬰這人橫得很,旁人說的話他總聽不進去,所以老太醫想讓魏姝勸勸他。

  李元嬰聽魏姝說起來,確實和由老太醫來說不太一樣。他哼哼唧唧地趴著,不吭聲,一想到李二陛下直接叫人杖責他,他就很委屈,也很難過。

  今天一整天李元嬰雖病得昏昏沉沉,其實還是有點知覺得,隱約感覺有人守在自己身邊,只是中間換人他就不曉得了。

  李元嬰有點捨不得魏姝:「你要回去了嗎?」

  魏姝拿帕子給他擦乾淨臉,說道:「我喂你喝點粥就得出宮了。」他們還沒成親,她在宮裡過夜不好。

  李元嬰生病就特別依賴人,聞言偎在魏姝身邊不挪動了。等人捧來素粥,魏姝喂來他就吃,很是乖巧。

  李二陛下過來時看到的就是李元嬰乖乖張嘴喝粥的畫面。別看魏姝比李元嬰年紀略小,照顧起人來卻很妥帖,兩個人相處起來和諧又融洽。

  他讓人巨細靡遺地稟報李元嬰轉醒後的事,自然曉得李元嬰對魏姝又是撒嬌又是喊疼,偏偏對上他這個兄長卻梗著脖子說「你叫人打死我算了」!

  想到李元嬰病中都念著「姝妹妹」,李二陛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好好兒養大的小子,長大就成別人的了,心心念念全是別家的女兒。

  這小子是個沒良心的!

  李二陛下免了魏姝的禮,耐心等魏姝喂完粥才讓人把魏姝送回魏家。見李元嬰吃飽了就趴在那裡裝死,李二陛下撩袍坐下,也並不開口,只叫人把沒批完的摺子送來就著燈火看了起來。

  李元嬰沉不住氣了,昂起腦袋問:「你做什麼在這裡批摺子!」

  李二陛下擱下手裡的摺子,抬手去探他腦袋。

  李元嬰愣愣地讓他按著腦門。他恍惚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了,父皇也來看他,也這樣伸手摸他腦門看看燙不燙。他的眼眶頓時紅了,扯著李二陛下的袍角開始掉眼淚:「皇兄,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天家多無情啊,聽人說父皇也曾經很疼愛皇兄,就像皇兄疼愛四侄子一樣,但是後來他們都變了,父不父子不子,誰都沒法高高興興過日子。

  他在長安的時候,就時常覺得難受,所以他想去封地;等去了封地,他又想要見識更廣闊的天地。

  若是終了一生都只能囿於一隅,該是多麼無趣。

  李元嬰哭著說:「我好疼。」

  李二陛下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一件事就是把李元嬰接到身邊養大。就這麼個糟心的小子,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了,誰能治得了他?聽李元嬰喊疼,他也覺得疼了,但還是板著臉訓斥:「你看看你做的事,有哪樣是值得人喜歡的?」

  李元嬰繼續攥著李二陛下的衣袍:「我疼。」

  李二陛下罵道:「不疼你能長教訓?!」

  李元嬰被李二陛下罵了幾句,人就精神了。他去拉李二陛下的手,嗓兒還帶著點哭腔:「我做得不對,皇兄你只管罵我,不要不理我。皇兄你不理我,我就覺得你不要我這個弟弟了。」

  李二陛下冷笑道:「該先給你機會讓你巧舌如簧地給自己開罪?」

  李元嬰不吭聲了。

  他聽明白了,皇兄就是怕見了他下不了令,才讓人先打了他,不是厭惡他到不想再見他。姝妹妹說了,這段時間不僅皇兄沒睡好,她們也沒睡好,柳寶林更是從知道他出海那天起一直吃齋抄經為他祈禱。

  他一個人快快活活地出去玩,卻讓所有人都擔驚受怕,這事是他做得不對,他考慮得太不周全。

  李元嬰乖乖認錯:「皇兄,我錯了。」他巴巴地望著李二陛下,「您別生我的氣了,今晚好好睡覺。要是你還是氣我,等我好了你再讓人打我三十杖。」

  李二陛下道:「隻這一次。」他注視著李元嬰,「再有下次,我不會再罰你,隻把你身邊所有人都流放嶺南,留你自己在滕州。」

  李元嬰嚇了一跳,委屈地說:「皇兄你不能這樣……」

  李二陛下道:「我可以這樣。」

  他就是這樣對李泰這個最寵愛的兒子的,剪去李泰所有羽翼,派最嚴格的長史去盯著李泰,讓李泰再也沒法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李元嬰對上李二陛下銳利的目光,心頭一跳。他知道這是李二陛下給他劃下的界限,在這個界限之內他想做什麼都可以,但是這次的事絕對不能再有下次。

  這是李二陛下作為一個皇帝能給他的最大的寬容了。

  李元嬰乖乖點頭:「我再也不會私自出海。」

  李元嬰又是病又是哭,把李二陛下原本定下的進一步懲罰都打散了,只當著李元嬰的面叫人去杖責李德謇和杜荷兩個幫兇。

  不管一開始他們知不知道李元嬰在船上,知道以後沒立刻把人送回來就是大過錯!

  李元嬰想幫李德謇他們求情,看到李二陛下差到極點的臉色又閉了嘴。他終於意識到,李二陛下捨不得罰他,不等於捨不得罰他身邊的人。他從小橫著走,沒人治得了他,跟著他的人也極少受罰。但是他看過其他皇子的伴讀和內侍挨打,全都是正主沒做好,伺候的人遭殃。

  李二陛下一向說到做到,哪怕他們才華高能力強,朝廷也不缺這麼幾個人才。

  狄仁傑他們都是信任他才跟他去滕州的,要是因為他而被流放嶺南,一定會後悔認識他這個朋友。

  李元嬰再次認錯:「是我的錯,皇兄你不要怪他們。」

  李二陛下見他認錯態度良好,顯然已經深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神色稍霽。他問李元嬰去倭國有什麼收穫,可別只是過去玩了一遭,白白挨這一頓打!

  李元嬰一提起倭國之行就勁頭十足,趴在那兒目光熠熠地給李二陛下說起倭國眼下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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