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70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8
第 200 章

  李元嬰蹦躂了半年, 能琢磨的都琢磨了, 現在可比剛定下婚期時消停得多, 琢磨的也就迎親穿的喜服了。他天生長得俊, 一身紅袍子穿在身上更顯精神, 瞧著就是天底下最神氣最得意的新郎。

  因著是李元嬰的大喜事, 駱賓王等人都猛誇他一通, 說是這身喜服再合身不過了。李元嬰穿著去給每個人擺顯了一番,提前過了把新郎癮, 要不是狄仁傑攔著, 他怕是還要跑去魏家那邊給魏姝看。

  狄仁傑和武媚感慨「都要成親了, 還跟個孩子似的。」照理說李元嬰年紀也不算很小了,今年已經能算十八九歲,看晉王李治就知道了, 擱別人這年紀都都是幾個孩子的爹。可他們著實很難想像李元嬰當爹的光景, 這小子怕不是要比他兒子還像小孩兒。

  武媚道「殿下這樣挺好。」

  若是可以的話,誰不想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她們也許永遠無法放縱肆意過自己的人生, 但她們可以護著他快活一世。她相信滕州會變得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她相信李元嬰會鬧騰出個不一樣的未來, 將來青史之上也會濃墨重彩地記她們一筆。

  即便一切才剛開始, 她也有這樣的信心。

  仲春伊始,李二陛下的御駕便從長安出發前往泰山封禪。坐鎮長安的仍是李承乾, 他傷已經好全了,雖有點後遺症, 卻不甚嚴重,並不影響他的太子之位。

  不能去看李元嬰成親,李承乾難免有些遺憾,不過他把李象塞進了隨行隊伍之中,讓李象代他去祝賀李元嬰大婚。當然,隨行的還有長長的送禮隊伍,他們麼叔成親怎麼能少了賀禮

  李二陛下看李承乾一副要把東宮搬空的模樣,暗道自己生了個敗家兒子,妹妹出嫁都沒看他把自己的家底掏空。這小子要是把東宮掏空了,還不得從他這邊支錢

  兒子都這麼大方了,李二陛下也不甘落後,又讓人往禮單上添了一串,不管加點什麼,總得比東宮的箱籠要多才行。

  雖說李二陛下開的是自己的私庫,可別人又不是眼瞎的,數數他們都搬出了多少東西就曉得這對父子倆手筆有多大。

  李二陛下這麼一較勁,很快把魏征驚動了。這小老頭兒自從上回病了一次,精神瞧著越發好,噴起人來一口氣能噴一個時辰。

  即便這些東西是要給自己孫女婿的,魏征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李二陛下噴得狗血淋頭,要他按照早前擬定的禮單給李元嬰賞賜,不能在這方面搞特殊。開了這個頭,往後再有別的藩王成親該怎麼搞你的庫藏有多少可以搬行行好給太子留點家底吧

  魏征噴完李二陛下又去噴太子,這件事他噴起來最有資格,畢竟婚後這些禮物指不定都歸他孫女管,他來攔著不讓送再適合不過了。

  魏征噴起人來威力巨大,李二陛下父子倆都被噴萎了,隨了魏征的意思把賀禮減了一半。減一半是他們最後的底線了,再減他們覺得拿不出手

  遠在滕州的李元嬰聽說了這事,唉聲歎氣地和魏姝說「你祖父可真敗家,那都是皇兄和大侄子送我們的,他非擋著不讓送。」

  魏姝道「再多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不是早把聖人私庫裡感興趣的東西都要走了嗎」李元嬰撒潑打滾功夫一流,想要什麼早討走了,尋常寶貝再多他也看不上眼。

  李元嬰聽魏姝這麼說覺得也對,當下也不再遺憾,繼續每天興致勃勃地看看自己的婚禮準備進程。

  最近他又琢磨了一個東西喜糖。

  糖這東西是稀罕物,百姓很少能吃上,吃的大多是飴糖或者蜜糖,有點粘牙。去年天竺有個叫摩揭陀的小國前來朝貢,給李二陛下獻了一種叫石蜜的糖,說是從甘蔗熬出來的,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非常好吃。

  李二陛下看著冷酷無情,實際上挺好甜食,他吃著覺得好,叫人送了一批給李元嬰嘗鮮不說,還遣王玄策等三十人為使者去天竺帶幾個石蜜匠回來教教大唐百姓熬糖之法。

  別的不提,在吃這方面李元嬰和李二陛下一樣執著。

  李二陛下送來的石蜜不多,天竺又隔得老遠,李元嬰覺得等天竺的石蜜匠回來著實太慢了,索性直接和系統兌換熬糖之法叫人去那邊找甘蔗熬糖。

  李元嬰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大家認識這麼多年了,現在他馬上要成親,系統不得表示表示

  系統覺著既然是這個時代已經有的技術,也沒藏著掖著,大方地給李元嬰兌換了在這個時代適用的熬糖法。李元嬰便讓人去南邊摸索著制糖,知曉是李元嬰成親時要用的,領命的人乾勁十足,年前便熬了一批糖出來。

  若不是大夥還不曉得甘蔗可以變成雪白漂亮的砂糖、今年能收到的甘蔗並不多,他們帶回來的可能就不是幾船糖了。

  有了一堆糖可以揮霍,李元嬰大手一揮,叫人試做了許多糖餅和喜糖什麼的,到時給來祝賀他成親的人都送一小袋子拿回去嘗鮮,順便和李二陛下擺顯擺顯。要知道李二陛下派去的使者可還沒回來,而他的人已經會制糖了

  李元嬰每天興致高昂地把自己的新婚準備檢點一遍,跟數寶貝一樣開心。要不了多久,就有人來傳李二陛下口諭說讓他立刻去和大隊伍會合,一起去泰山看封禪大典。

  李元嬰對封禪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李二陛下都下令了,他還是乖乖出發。見到李二陛下後,李元嬰還和李二陛下抱怨「封禪又和我沒什麼關係,做什麼要叫我來,我最近可忙了。」

  左右聽了李元嬰這話都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聽見。

  李二陛下也覺得自己不該叫這小子過來,瞧瞧他這一開口就氣死人的嘴,多見他兩回一準減壽幾年。李二陛下道「讓你來你就來,你還有意見不成」

  李二陛下都這麼說了,李元嬰只能蔫蔫地回答「沒意見。」不過他也沒蔫多久,被李二陛下趕出去後馬上又生龍活虎地給兕子她們發糖果去。

  甜甜的東西永遠是女孩子們的最愛,李元嬰十分偏心地給侄女侄孫女們一一分完,壓根沒想起侄子侄孫們。到李象來到跟前了,他才想起自己還有一批還是小屁孩的侄子侄孫呢,又大方地讓李象拿了一份去分給男孩子們。

  有糖果餅乾吸引,小孩子們又積極地聚攏到李元嬰身邊,讓李元嬰迅速恢復了當年的孩子王威風。

  李二陛下見此情景,感覺李元嬰瞧著一點都沒有馬上要成親的樣子,整一個小孩兒。不過對於李元嬰有甜點光拿來哄那堆小孩、壓根沒想過給他送點這件事,李二陛下還是很不高興的,覺得這小子是個小白眼狼,他得了糖還叫人送去滕州給他嘗嘗鮮,這小子有好東西都沒想起他這個皇兄

  李元嬰可不知道李二陛下饞甜的了,只覺得每天李二陛下見了他臉色都臭臭的。他有些莫名其妙,到泰山腳下住下時忍不住去和魏征討教,不太明白自己幹了什麼事讓李二陛下生這麼久的氣。

  魏征委婉地問他有沒有給李二陛下送糖。

  李元嬰拿糖果餅乾俘虜了一批小孩子的心這件事幹得不怎麼低調,隨行的人基本都知道。李元嬰被魏征這麼一提點就明白了,原來李二陛下想吃糖了

  人老了就是好面子,想吃也不直接說,非得擺臭臉。李元嬰在心裡嘀咕了幾句,還是很上道地叫人現做了一批香噴噴甜滋滋的糖果餅乾拿去送給李二陛下。

  其實給李二陛下送吃的著實不方便,得經過重重檢驗不說,真吃出事可是謀逆大罪。而哪怕食物本身沒問題,也可能會因為個人體質吃出毛病來。這也是李元嬰不愛給李二陛下送的原因,太麻煩了

  可既然知道李二陛下想吃,當然是麻煩也得送。

  李元嬰親自捧著糖果餅乾拿去送給李二陛下,李二陛下睨了他一眼,叫他放下就好。李元嬰見李二陛下臉色沒那麼臭了,覺得這皇兄真不實誠,想吃又不直說

  看在自己馬上要大婚的份上,李元嬰決定不和李二陛下計較,拉著李象一左一右地待在李二陛下身邊獻殷勤。

  長孫無忌等人過來彙報封禪準備時,看到的就是兩個小馬屁精陪在李二陛下身邊,長得倒是都挺俊的,可一臉如出一轍的狗腿樣兒著實讓人覺得這一家子沒救了

  許是因為運氣好,這幾天泰山一帶風和日麗,天氣好地不得了,連點雨花兒都沒瞧見。

  封禪大典當日,李元嬰仍和李象一左一右地跟在李二陛下身邊登山,旁觀了完完整整的封禪之禮。李元嬰不知道老天有沒有聽到他們念的祝文,只覺得整個封禪大典堅持下來自己腿又酸又麻,真不知道老房他們這年紀是怎麼撐下來的

  下山回行宮時,李元嬰自是免不了和李二陛下抱怨一通。李二陛下也覺得累,聽他這麼說卻還是忍不住橫他一眼,要是泰山當真是通天之地,老天聽到李元嬰這麼埋怨怕是要給他吃點苦頭

  李元嬰被李二陛下一個眼神橫過來,馬上閉了嘴,乖乖跟著下山。晚上御駕歇在行宮,第二日才轉道滕州。

  李二陛下了卻了一樁心願,精神很不錯,晚上開了宮宴與百官同樂,宮宴散去後叫人來給自己和李元嬰捏捏腿,便享受宮人的伺候邊問被自己留下來的李元嬰「聽人說你身邊還沒有過伺候的人,這都要成婚了,怕是連怎麼洞房都不曉得,今晚我派兩個人去教教你。」

  宮裡有專門養來給皇子啟蒙的宮娥,李二陛下這次特地叫人挑了兩個美貌溫順的隨行,好給李元嬰開開葷,免得他洞房時鬧笑話。

  李元嬰一聽,忙不迭地搖頭「不行,我不要,」他一臉義正辭嚴,「要是我不清白了,怎麼好娶姝妹妹」

  李二陛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28
第 201 章

  李元嬰不害臊, 還和李二陛下侃侃而談自己的看法。他認為他姝妹妹還太小啦, 不好洞房的, 洞房就得生孩子, 他還捨不得姝妹妹生孩子。雖然喝藥也可以避子, 可藥都會傷身, 還是不喝的好, 索性等姝妹妹再大一些才圓房。

  反正有別人的孩子可以逗,他不著急

  李二陛下聽得一陣無語,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聽這糟心弟弟說這種事。他說道「既是這樣, 你著急成親做什麼」三天兩頭寫信給他說要成親, 結果他說成親不圓房,那他成親有什麼用

  李元嬰很有原則「成親前不能親親抱抱成親後可以」

  李二陛下聽了覺得多虧自己早早給這小子指了婚,要不然靠這小子自己肯定是娶不著王妃的, 人都跟他到滕州那麼久了, 他竟連親親抱抱都沒討著。

  身為一國之君兼兄長,李二陛下自然不好批評李元嬰這種不開竅的傻子行徑。他擺擺手讓李元嬰滾去歇著, 長這麼大了連拱白菜都不會, 看著就來氣。

  真要人人都等到十八九歲才生孩子, 人丁哪能興旺起來他和房玄齡他們都恨不得男女都十三歲成親, 成完親馬上給生孩子, 家家生個個,一直生到二十歲, 男的就可以出門去服役和打仗了這小子不以身作則就算了,竟還說成親後為了先不生孩子所以暫時不圓房

  李元嬰對於李二陛下增加人口的渴望不甚瞭解, 見李二陛下臉越來越黑,不敢再多留,麻溜地滾回去休息。到了滕州就該是他成親的日子了,他得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娶姝妹妹過門

  御駕轉至滕州,一行人入住在臨湖的別宮裡。李元嬰這膽大包天的傢伙跑到御前要求李二陛下別出門,到時直接來觀禮就好,他出門了大夥不敢鬧。

  李二陛下氣得踹了李元嬰一腳,讓李元嬰滾回王府去。人被趕走了,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忌感慨「你說我怎麼養出這麼個糟心玩意。」

  長孫無忌在心裡腹誹,叫你慣著他擱別人那不都得兢兢業業、忙前忙後地招呼李二陛下就李元嬰膽子大,不僅不想來招呼人,還要求李二陛下別出去影響他熱熱鬧鬧迎親

  腹誹歸腹誹,長孫無忌還是不會明說的。他笑呵呵地說道「滕王殿下這也是太高興了才會這樣。」

  李二陛下很有些感傷「當年我迎娶觀音婢時也這麼高興。」

  長孫無忌沒接這話,沉默地站在李二陛下身側,陪著李二陛下回憶往昔。

  李二陛下卻沒追憶太久,很快有了新主意御駕出行確實太招眼了,他索性微服在滕州內外隨意走走,好好看看李元嬰把滕州折騰成什麼樣了。

  長孫無忌想攔著,但沒攔住,歎著氣去換了身衣服陪駕。

  這次隨駕禁衛由李君羨統領,這李君羨勇武無雙,還帶著幾分書卷氣。

  李二陛下要出行,李君羨自是隨駕左右,並派人暗中跟隨,這麼一出門動靜還是不算小。

  好在因為李元嬰婚期在即,各地勳貴富戶每日往來不絕,都等著喝李元嬰喜酒,李二陛下這群一看就非富即貴的人走在外頭倒也不顯突兀。

  滕州沒讓人失望。

  相比長安,它的城牆不夠高,道路不夠寬敞,高樓不夠多,但是它看起來十分熱鬧,往來的百姓臉上都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哪怕是帶著這挑剔心理的長孫無忌,也挑不出太多讓他不滿意的地方。

  李二陛下正要去齊民要術的編輯部看看,就挺有人喊「送嫁妝了」他領著長孫無忌等人退到一旁,看著長長的嫁妝隊伍往滕王府行去。

  長孫無忌調侃道「玄成不窮啊,這嫁妝隊伍瞧著挺豐厚的。」玄成是魏征的字,既然是微服在外,交流自也隨意些,不像在朝中那樣敬來敬去。

  李二陛下道「他就是有錢不肯用,哪裡會真窮。」

  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忌這倒是錯怪魏征了,魏征對所有女兒孫女是一視同仁的,即便特別疼愛魏姝,嫁妝也是按著正常的來準備。

  這嫁妝隊伍之所以這麼長其實是因為添妝的人多,別人添妝都是一樣兩樣,高陽她們不一樣,她們是一箱箱一車車地添,還有海對面的金勝曼給送了半船來。

  李二陛下想不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不到,其他人都覺得王妃果然是二品大員的孫女,這嫁妝隊伍長得簡直看不到尾巴,還有人忍不住感歎「皇帝嫁女兒怕也沒這麼多嫁妝吧」

  這話好死不死落到了李二陛下一行人耳裡。

  長孫無忌忍不住看向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這場婚禮本來他是當禮部去準備的,但是李元嬰堅決不同意,非得自己來籌備,既然李元嬰要給朝廷省錢,他自然不會再堅持,由著李元嬰自己折騰去。

  李元嬰自己搗鼓的結果就是,婚禮還沒開始嫁妝就開始越制了。

  馬上是李元嬰大喜的日子,眼下自然沒有人跳出來說掃興的話,回頭可就不一定了。一想到這次可能換魏征被噴,李二陛下心情很不錯,壓根沒有讓人去提醒的意思。

  事實上不用李二陛下提醒,魏征也發現這嫁妝多得過火,滕州城並不大,嫁妝隊伍前頭的到了滕王府,後頭的還沒出門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多了,作為一個噴人老手,魏征覺得這次自己可能要晚節不保,被人在朝會上輪番痛斥

  這都是什麼事啊,果然不該把孫女許給李元嬰

  魏征看著嫁妝隊伍出了門,逮著兒子孫子一頓臭駡,說他們書都白讀了,也不攔著點,不知道前些年李二陛下還特地下旨要求百姓和朝臣不能要太多彩禮和嫁妝、都得按品階來嗎

  魏父和魏膺只能老實挨訓。不是他們不想攔,而是滕州這地方他們實在做不了主,一個兩個都不按常理出牌

  這時嫁妝隊伍已經入了滕王府,擺嫁妝的擺嫁妝,鋪床的鋪床。按照習俗,成親之前女方家眷要過來佈置新房,把被褥之類的全換一遍,展示一下女方豐厚的陪嫁。

  李元嬰一想到明天就要把人娶進門,激動得不得了,設宴款待魏家人時都是飄的,恨不得馬上就等到明天

  到晚上,李元嬰更睡不著了。

  睡不著的結果是第二天他頂著兩黑眼圈起來。

  李元嬰一照鏡子,覺得不行,要人給他遮遮黑眼圈,這太影響他的英俊形象了還是柳寶林親自來勸他補一覺,他才堪堪躺回去歇到中午,把黑眼圈睡沒了。

  用過午膳,李元嬰立馬生龍活虎了,拉著要陪他去迎親的駱賓王和狄仁傑等人嘀咕「吉時怎麼還沒到啊」

  李元嬰問太多回了,狄仁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道「婚禮婚禮,都是昏時才舉行的,現在太陽還高高地掛在那,你急什麼啊」

  李元嬰紮狄仁傑心「又不是你娶親,你是不會懂的了。」

  狄仁傑不想再和他說話。

  李元嬰在王府裡煩小夥伴煩到李二陛下來了,他改為跑去煩李二陛下「幹嘛非要到晚上才成親,我看白天挺好的。我一大早就醒來了,結果得等到傍晚才能去接姝妹妹,可急死我了」

  李二陛下道「就你這一天都等不了的急性子,別人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你」

  李元嬰哼哼道「我不信就我急,你頭一次娶妻時肯定也急。」他煩了李二陛下好一會兒,聽人喊他出門迎親了,他才蹦起來往外跑,帶著隻肥肥的雁去魏家。

  尋常人家逮不著雁,在行六禮時一般都用鵝來代替,李元嬰不一樣,他要多少隻雁都能逮到,這隻就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最肥的雁。肥點好,肥點有福氣

  李元嬰得兒得兒地騎著馬兒、領著婚車往魏家而去,一路上引得不少百姓夾道圍觀。他興衝衝地朝沿途百姓們打招呼,得意洋洋地宣佈「我要去接王妃啦」

  百姓們叫喊「知道」「快去」「等著呢」

  喲,都知道他是去迎親李元嬰最喜歡熱鬧,高高興興地在百姓的呼聲裡直奔魏家。

  到魏家看見滿臉正經的老魏一家子,李元嬰也正兒八經地把肥雁送上去走奠雁程式。

  結果這一步出了點岔子。

  主要是,一般來說奠雁結束後會把雁放生了,沒想到這雁被養得太肥,撲棱了幾下翅膀努力了好一會,還是飛不起來肥雁生無可戀地趴在那兒,希望所有人當沒看到它

  這點小事隻博得眾人一笑,沒影響接下來的催妝。

  李元嬰自覺文采斐然,一點都不畏懼催妝環節,張口就是一首把魏姝誇得天花亂墜的催妝詩。

  李元嬰這催妝詩不能說不好,就是太直白太熱情了,偏他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還叫隨行的百來號人一起吼出來幫他催妝。

  所以說有時候人不要臉就是佔便宜,眾女眷聽著聽著都面紅耳赤,著實不想再攔著不讓李元嬰接人。她們真怕李元嬰等會讓人吼出「妹妹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我真的想你想得睡不著」之類的話來,這樣魏姝是真的不用做人了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不要臉,他認為是自己真摯的催妝詩感動了他姝妹妹和姝妹妹的一干姐妹,立刻得意洋洋地入內抱起坐在床沿的魏姝就跑。

  這可不合規矩啊

  哪有新郎抱著新娘子就跑的

  李元嬰亂來一氣,可把隨行的禮官給急壞了,連忙追上去兜底,好說歹說勸著李元嬰按程式走。

  李元嬰興奮勁上來,早前記下的程式全忘啦,難得乖巧聽話一次,禮官怎麼說他就怎麼做,總算沒讓候在外頭的百姓看了笑話。

  哪怕李元嬰看著很不靠譜,魏姝還是被他迎到了婚車上。婚車又大又寬敞,除了火紅的布幔之外還綴著李元嬰親自挑選的鮮花,全都開得正盛,隔著老遠都能聞見香噴噴的花香。

  李元嬰按照禮官指示繞婚車行了三圈,才騎著馬兒、載著新娘回王府去。

  不必人設障攔車,李元嬰已經叫人一路分撒早早備好的紅封和喜糖,紅封有大有小,圖個喜慶;喜糖全都是新做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沿途百姓原就熱鬧,一看陣陣紅雨朝自己撒來,自都歡聲爭搶,好沾沾滕王娶親的喜氣。

  虧得府衙知道滕王娶親圍觀的人肯定多,幾乎把所有人都調配到這條街上維護秩序,要不然這麼多人哄搶起來一準出亂子

  李元嬰高高興興地一路撒錢撒糖撒回王府,下馬牽魏姝下婚車。

  魏姝已經在滕王府往來過無數次,這一次看到「滕王府」三個字時的感受卻全然不同。她把手交給李元嬰,兩個人雙手交握,一同從正門進了王府。

  走進正門不遠處,便能看到舉行婚禮用的青廬,青廬上結的是百子帳,百開百合,意謂多子多福。

  李二陛下等人都已候在青廬之下等著迎親隊伍歸來。

  看到兩人一身喜服向他們走來,李二陛下等人心裡都既是欣慰又是惆悵這長不大的小子終歸還是長大了,要不了多久都該當爹了

  在禮官的提示下,李元嬰領著魏姝行拜禮。

  先上拜,後對拜。

  夫妻對拜之後兩人分坐桌案兩側,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一起為銅鏡鏡紐系上一個同心結,再各自剪下一縷青絲綁在一起,意味著他們從這一刻起正式成為結髮夫婦。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29
第 202 章

  李元嬰一整天都處於亢奮狀態, 新娘子被送入新房後他也想跟著去, 結果被盧照鄰等人拖去招呼客人。李元嬰很不樂意, 嘟囔道「我成親又不是你們成親, 你們怎麼還不散啊。」

  盧照鄰一陣無言。

  狄仁傑說「你急什麼啊, 人都娶回來了, 往後你們有的是時間朝夕相處。人家都是來給你道喜的, 你臉都不露一下算什麼事」

  李元嬰繼續紮狄仁傑心「你沒媳婦兒,你不會懂的。」

  狄仁傑很想撂擔子不幹。知道你有王妃了, 知道你很了不起, 你也不用句句戳人肺管子吧沒媳婦怎麼了沒媳婦招你惹你了他要是想娶, 家裡自會給他張羅,是他說還不想娶,才一直沒娶的

  由於小夥伴們極力阻攔, 李元嬰還是沒能晾著一群賓客去新房。李二陛下此行去泰山把心腹要臣都帶來了, 滿堂都是朝中重臣,李元嬰過去給他們敬了一輪酒, 才坐到李二陛下身邊讓人點亮門前的火樹讓大夥來賞玩一番。

  這火樹造工精巧, 亮起來時絢爛奪目。李二陛下當年也曾看過幾回, 如今再見只覺有些恍然, 轉頭問李元嬰「這是當年父皇送你的」他也記得太上皇把火樹送李元嬰的事, 李元嬰仗著年紀小坐享一切寶物,有時連他這個當皇帝兼當兄長的都有點妒忌。

  李元嬰道「不是, 我叫人仿造的,隻仿造了兩棵。」他和李二陛下說起自己讓人仿造時的想法, 又明晃晃地拍了李二陛下一通馬屁,說他要是想讓人造早就讓人造了,只是體恤百姓才不造這些玩意。

  李二陛下被李元嬰誇得很滿足。

  趁著人都在場,李元嬰在眾人用過飯食後詢問李二陛下「皇兄覺得這飯食可還合胃口」

  李元嬰這邊的廚子是豐泰樓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在李元嬰大婚這種節骨眼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整治這頓宴席。這樣的宴席對李二陛下這種吃遍了天下山珍海味的人來說都能得個「不錯」的評價,對上李元嬰滿是殷切的眼睛,李二陛下難得誇了句「還挺好。」

  李元嬰高興了,和李二陛下講起今晚這米的來歷「這米並不是尋常的米,而是從占婆運回來的。」見眾人之中有些面露疑惑,李元嬰又給他們解釋了一番占婆在什麼位置,占婆是漢時的象林邑,在交州以南,山林多,大象多,氣候炎熱。那邊的稻穀據說種上兩個月就能收成,一年能種三輪,產量還很高,稻種耐乾旱,不挑地,隨隨便便都能種成。李元嬰把占婆這塊地方吹了一通,成功將話題繞回今晚的米飯上,「前年我派人去了占婆一趟,帶回了幾船稻種,大半已經種下了。若這稻穀到了大唐依然高產耐旱,我們明年可以讓一些缺水地區的百姓改種這種占婆稻種」

  別人對這話題反應不算太大,房玄齡激動得職業病都犯了,當場拉著李元嬰探討高產是怎麼個高產法、耐旱是怎麼個耐旱法,一畝地可以多產多少糧食缺水的地方是不是真的可以種

  李元嬰被房玄齡追問了半天,很快後悔自己挑這個節骨眼把占婆稻種的事說出來。失算了啊李元嬰面帶苦色地把老房搞定,又讓人灌了幾杯酒才終於得以脫身,跑去新房尋他姝妹妹。

  魏姝一點都意外自己等來個小醉鬼。

  李元嬰喝得半醉,還挺委屈,見了魏姝後立刻抱了上去,把自己辛辛苦苦娶回家的寶貝媳婦摟在懷裡抱怨起來「老房太氣人了,我們大喜的日子他非拉著我討論占婆稻種,害我這麼晚才回來。」他又摟緊魏姝問她餓不餓,有沒有吃點東西。

  魏姝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自然吃過了,由著李元嬰把她圈在懷裡說話。過去他們只是定了親,李元嬰從來沒有逾越的舉動,連親她額頭都是飛快親了就跑,現在他們做什麼都名正言順,不怕任何人笑話。她心裡泛著甜,口裡也柔柔地說「房司空也是聽說有高產稻種才這般激動。」

  大唐剛建立三十年,前十年都在權位更迭之中度過,動亂頻發,百姓很難休養生息。後二十年李二陛下登基了,朝廷還是窮,不管從人口還是從財政來看,眼下的大唐都還遠不及隋朝,房玄齡能不愁嗎他做夢都想讓國庫富起來,讓人口多起來,只有有錢有人,才能談盛世

  李元嬰想到房玄齡那張都已經辛苦出一堆褶子的老臉,勉強聽了魏姝的勸,不再抱怨房玄齡拉著他不讓他走的事。

  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懷裡的魏姝身上,他覺著自己已經抱得很順手了,忍不住湊過去親親魏姝的臉頰,再親親魏姝軟軟的唇。

  魏姝臉有些紅,但還是很勇敢地回親李元嬰。

  成親之前,她母親和已經出嫁的姑姑姐姐都和她說了許多關於洞房的事。在外面雖然要矜持,但是關起房門來只有夫妻兩個就不要太矜持太害羞了,矜持害羞是生不出孩子來的。

  魏姝也不是矜持害羞的人,她本來就比很多女孩子都要大膽,甚至還想好了李元嬰要是不會的話她可以拿出母親給的避火圖和李元嬰一起研究。

  結果兩個人親了半天,親得仿佛呼吸都要連在了一起,李元嬰卻突然停了下來。李元嬰很嚴肅地說「不行,我們還不能圓房。」成親之前不好說這種話題,他這才把自己那通「圓房就要生孩子」的理論給魏姝說了。

  魏姝是想要孩子的,倒不是為了什麼傳宗接代觀念,而是單純地期待自己和李元嬰的孩子。聽李元嬰這麼一說,魏姝有點難過「你不想要孩子嗎」

  李元嬰見魏姝情緒有些低落,頓時慌了手腳,忙給魏姝解釋起來「我當然想要孩子,雉奴總和我擺顯他的孩子,老氣人了。可我捨不得你那麼早生孩子,孫師說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腳踩在鬼門關裡生的,兇險得很,我覺得得等你再大些才要的好。生孩子奶孩子多辛苦啊,我們先不生好不好」

  李元嬰的話句句都在為她著想,魏姝聽了哪還有什麼不高興。說實話,她其實也沒做好迎接一個新生命的準備,聽李元嬰這麼一說更是覺得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她點頭說「那我們先不生。」

  小夫妻倆達成共識,李元嬰叫人備了熱水,拉著魏姝去洗個鴛鴦浴。魏姝把臉上的脂粉洗得乾乾淨淨,親起來感覺更棒了,李元嬰沒羞沒臊地賴著魏姝把除了圓房之外能做的事都做了個遍,才美滋滋地摟著魏姝進入夢鄉。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帶著魏姝去認親,事實上根本沒什麼好認的,人魏姝早認遍了,不過認親可以收長輩們送的禮,李元嬰還是興致勃勃地拉著魏姝一個個認過去,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我有媳婦啦」的得瑟勁。

  到外人都散去後,柳寶林才單獨留下魏姝問昨晚洞房的情況如何。柳寶林也想讓人去教導李元嬰的,可李元嬰堅決不要,柳寶林拿他沒辦法,只能私底下問魏姝有沒有出岔子。

  魏姝沒有隱瞞,把兩個人商量的事和柳寶林說了。

  柳寶林雖有些失望,但既然是兒子和兒媳的決定,她也沒多干涉。她還拍拍魏姝的手背,溫言說道「不著急,我也覺得你倆都還像小孩,過個幾年再要孩子也好。」

  到回門那日,祖母裴氏和魏母自然又是一番詢問。魏姝已挽起發做出嫁女的打扮,因為已經和柳寶林通過氣,所以對自己母親和祖母說起來也沒害臊,大大方方地把暫時不要孩子的事和她們說了。

  至於李元嬰懂不懂圓房怎麼圓,魏姝覺得這事最好不要提,提了只會讓人臉紅。沒圓房李元嬰都能折騰出那麼多花樣,真要圓房了李元嬰得野上天去

  李元嬰這要是個不懂的,世上怕沒人懂了。

  裴氏兩人見魏姝說起話來眼底始終含著笑,心中都有了底。

  雖說李元嬰的打算聽起來確實荒唐了些,但聽著連她們都覺得感動,而且生在皇家還不拈花惹草,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這樣的夫婿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回門之後,這次熱熱鬧鬧的婚禮總算是告一段落。

  李二陛下在滕州已經停留數日,算算日子也該擺駕歸京。這幾天李二陛下帶著長孫無忌幾人在滕州隨意地溜達了一圈,把滕州的變化都看在眼裡。

  不能說滕州短短幾年就變得多繁榮,只能說它變得和他們印象中的滕州不一樣了。這小小的滕州煥發著令人想像不到的活力,城中遊人如織,城外幾乎看不到半片荒地,到處都有農人辛勤勞作的身影。

  若是再給李元嬰幾年,李元嬰確實可以做到舉州無貧戶、遍地讀書人。不過要再打造另一個滕州不容易,畢竟李元嬰要走了一堆人才、投入了無數錢帛才讓滕州有了眼前的變化。換成別的藩王,他們請得動這麼多人、投得起這麼多錢嗎

  滕州這樣的,還是只能有這一個啊。

  御駕回京前,李元嬰和李二陛下在別宮裡喝了幾杯小酒。

  李元嬰把戴亭在占婆遇到的事和李二陛下說了,堅定地表示戴亭這次真沒準備搞事的,完全是事情自己找上門,那占婆女王非要讓占婆當大唐的育種基地,他們要是堅持不答應多不好意思

  那地方條件真的很好,稻穀一年三熟,別的地方要搞三年雜交育種才能選育出好品種,那邊一年可以搞定,大大縮短育種週期而且,人家一介弱女子求上門了,他們這些堂堂男子漢怎麼能不幫都說「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他們真的是迫不得已才動的手。

  李二陛下睨了他一眼,由著他在那說個不停。

  這些話要是讓占婆人聽了,怕是想打死這小子。李元嬰跑來說這些的心思,李二陛下怎麼會不懂無非是和他說戴亭此行有功,大唐不能委屈功臣,這事不是他們主動動的手,不能怪他們又對占婆下手。他們真的很安分守己

  李元嬰說了半天,不見李二陛下一直發話,訕訕地閉了嘴。

  李二陛下道「不說了」

  李元嬰不理他了。

  李二陛下道「既然這戴亭於國有功,那讓他回京任職怎麼樣」

  李元嬰一愣,沒想到李二陛下給出這樣的回應。

  戴亭要是能出仕,代表朝廷出使各方,似乎也沒什麼不好。有個正經出身的話,也算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兒只是戴亭要是入了朝廷,怕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行事了,他不知道戴亭想不想要這樣的恩賜。

  李元嬰想了想,說道「我得先問問他。」

  李二陛下目光銳利地看向李元嬰,不甚贊同地說「他是你的近侍,去留自然由你來決定,你還要聽他的不成」他語氣淡淡,「朕要給他授職,他難道敢拒而不受」

  李元嬰不高興了,沒再吭聲,坐在那兒生悶氣。

  早知道他就不讓戴亭回來了。

  李二陛下讓人去把戴亭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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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3 章

  這一年是貞觀二十二年, 也是李二陛下繼位二十二年, 朝中老臣越來越少, 敢對他說實話的人越來越少, 敢對他生氣的人更是幾近於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他不過是朝李元嬰要個近侍而已, 李元嬰居然還敢生他的氣

  擱在別人身上,李二陛下會覺得對方獲得不耐煩了, 不過擱在李元嬰身上李二陛下覺得還挺正常。這小子從小被慣得無法無天, 覺得人是他的, 不想讓給朝廷也很正常。

  李二陛下也不是真想討走戴亭。

  他只是要看看他許給戴亭足夠多的好處、足夠高的職位,這戴亭還願不願意留在李元嬰身邊當個內侍。

  要是戴亭還願意留在李元嬰身邊,那說明他對李元嬰算是有幾分忠心, 容他留在李元嬰身邊也無妨;若是戴亭選擇功名利祿就不必留著了, 畢竟他既沒有家人牽絆,也談不上忠誠, 完全是無根之人, 一旦讓他身居高位根本無人能掌控。

  留著這樣的人實在太危險。

  高昌那邊不提, 高麗、倭國、占婆這些地方發生的事充分證明他要是有心, 足以挑起一地動亂。

  朝廷需要人才, 但不需要無法為朝廷所用的人才。

  李元嬰不說話,李二陛下也不惱, 端起面前的酒飲了兩口,等著戴亭過來。

  戴亭是跟著李元嬰一起到別宮來的, 聽了李二陛下的宣召便趕去覲見。一入內,戴亭立刻察覺李二陛下與李元嬰之間的氣氛不太對,李元嬰氣鼓鼓地坐在那,一臉「我再不要和你說話」的生氣表情。他收起目光,恭敬地向李二陛下行禮。

  李二陛下坐在上首,神色淡淡地說出為什麼召他過來。朝廷需要經略西域,去年王玄策出使天竺學制糖之法,使團被天竺人襲擊,這是對大唐的挑釁。所以今年拿下龜茲之後,朝廷會考慮對天竺採取各種制約手段。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很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李元嬰原本在生悶氣,聽李二陛下說出這樣的原委,氣頓時消了大半。他又湊到李二陛下身邊說起話來「皇兄你不早說,早說我肯定讓戴亭去了。那天竺人居然對大唐使團不敬,真是太過分了,一定要給他們點教訓才行」

  李二陛下橫他一眼。

  李元嬰乖乖閉嘴。

  李二陛下看向戴亭,說了個官職,許他便宜行事,問他願不願意為朝廷經略天竺。

  戴亭始終恭謹地聽著,直至聽到李二陛下詢問他願不願意,他才毫不猶豫地說「小的不願意。」

  李二陛下神色沒什麼變化,李元嬰倒替他急了起來「這事多適合你去幹啊,我覺得你該去」

  李二陛下看了李元嬰一眼,接著問戴亭「元嬰命令你去,你也不去」

  戴亭認真地說「殿下若是命令小的去,小的會去。」

  但是他並不想以朝廷的名義去做什麼。

  一旦踏入朝廷,事情就會變得複雜,他不希望捲入任何權勢紛爭之中。

  他的家人拋棄了他,把他賣入宮中當一輩子的閹奴,他對他們沒有任何印象,更沒有半分感情,他不需要肩負起光宗耀祖這種責任。功名利祿、權勢富貴,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這一生只要效忠於李元嬰就可以了。

  如果李元嬰想讓他去為朝廷效力,他自然會去。

  李二陛下看向李元嬰,現在可以讓他做決定了。

  李元嬰剛才確實挺想讓戴亭去經略西域的,可戴亭剛才已經說了不願意,他不能不顧戴亭的意願。

  李元嬰拉著李二陛下的手說「皇兄,戴亭還是留在滕州吧。他又沒去過西域,說不定會誤了朝廷的大事。而且人家王玄策不是幹得挺好,戴亭這時候去摘人家果子不太好。」他對西域那邊的情況不甚瞭解,但剛才李二陛下提到王玄策借吐蕃、泥婆羅的兵在西域贏了幾場漂亮的仗,說明這位使者也很有能耐。

  天下能人那麼多,戴亭不想去何必勉強。

  李二陛下習慣了李元嬰什麼話都敢說,聽了李元嬰的答案也沒生氣。他看了眼始終恭敬地伏跪在地的戴亭,擺擺手說「行,帶著你的人回去吧,省得你以後天天說我連你的近侍都搶。」

  李元嬰帶著戴亭麻溜地跑了。

  走出別宮後,李元嬰才和戴亭嘀咕「皇兄他是什麼意思啊真是想不明白。」要是他皇兄真想許給戴亭高官厚祿、讓戴亭為朝廷效力,怎麼問了他們幾句又把他們打發走了當皇帝的人想法真難捉摸

  戴亭搖頭。

  他猜不出來,也不想猜。

  無論帝王心思如何,和他都沒有太大的關係。

  李元嬰琢磨了一會,也覺得沒什麼好想的,反正他皇兄沒再對戴亭動殺心就好。不管是他還是戴亭,都沒想過造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有那種閒工夫還不如想想有什麼好玩的

  左右沒人,李元嬰對戴亭說「當皇帝太累人了,給我當我也不當。」他的思維開始發散,「大侄子和象兒以後肯定很辛苦,回頭我得邀他們過來玩玩。照我說,多培養培養朝臣,把事情全扔給他們去幹,日子才更舒坦」

  戴亭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這麼想的。」嘗過權勢滋味的人很少願意放手。李元嬰也是因為從小有人寵著護著,沒受過什麼拘束,所以才對那個位置沒什麼念想。

  李元嬰不吭聲了,踩著月光往回走。

  離開別宮,滕州城的喧囂再次撲面而來,即便已經入夜,滕州也依然熱鬧繁榮,路上往來的百姓不少,叫賣的商販也不少。這些人大多認得李元嬰,瞧見李元嬰之後都熱情地朝他打招呼,問他要不要吃點喝點。

  李元嬰一下子把剛才的愁緒拋出腦後,高高興興地回應「飽啦飽啦,不渴不渴。」這樣一路熱鬧回滕王府,李元嬰讓戴亭不用跟著了,逕自去尋魏姝要親親要抱抱。

  李元嬰抱著自己王妃膩夠了,才和她說起李二陛下討要戴亭的事。有時候底下的人太有能耐也愁人。其實對戴亭、對武媚、對狄仁傑這些人,他都是有過心理準備的,要是朝廷需要他們、朝廷要給他們更好的出路,他不會強留。但前提是他們自己也願意去,要是他們自己不願意,他不可能逼他們去。

  李元嬰道「皇兄越來越難捉摸了,我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生氣。」要是朝廷真的需要戴亭,而他非留著戴亭不給戴亭去為朝廷效力,這確實是他不對。換成他是李二陛下,他肯定也會生氣。

  兩個人成了親,李元嬰也沒藏著掖著,把自己察覺李二陛下曾對戴亭有殺心的事和魏姝說了。

  李元嬰不願意猜測李二陛下的,但他現在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他要保護身邊的人就得把事情想清楚弄明白,不能總糊裡糊塗。上回他讓戴亭出海避禍,李二陛下應該已經看出他的心思。這次李二陛下歸京前突然提出要讓戴亭入朝,他覺得李二陛下並不是真心要人,而是在試探。

  至於李二陛下試探什麼,他想不明白。

  他也想不明白他和戴亭給的答案有沒有讓李二陛下滿意。

  這些事以前李元嬰沒和魏姝說起過,魏姝也不知道戴亭早前去占婆是避禍去的。

  平時看李元嬰在李二陛下面前放縱得很,書信往來時也很肆意,魏姝一直覺得李元嬰膽大包天、沒心沒肺。現在聽李元嬰說起這些潛藏的暗湧,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了,有些疼,又有點難過。

  哪怕是像李元嬰這麼快活的人,生在皇家也免不了要有這樣的思慮。

  魏姝攥著李元嬰的手說「我們沒有異心,不怕試探。」

  李元嬰把自己藏在心裡的事全和魏姝說了,心情又明朗起來。他抱著魏姝親了親她的臉頰,說道「皇兄對我還是很好的,要不然也不會特意來滕州看我們成親。只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要考慮的東西很多,總之我們只要別讓皇兄覺得我們對那個位置感興趣或者對那個位置有威脅就是了。」李元嬰哼哼兩聲,「要是皇兄真容不下我們了,我們就坐船出海去,有多遠走多遠,再不回來了」

  小夫妻倆說了一會話,漸漸就不怎麼擔心了。擔心也沒用,李二陛下真要有了猜疑,他們最好的應對也不過是揚帆出海一走了之,總不能真去造反。那麼辛苦的事,誰愛幹誰幹去

  既然沒什麼應對之法,不想也罷

  第二日李元嬰去給李二陛下送行,騎著馬一路送出老遠,一直送到快走出滕州境外了,他才殷殷地和李二陛下話別「皇兄您回京後一定要多回我的信啊,別我寫十封您才回一封,每次我收不到您的回信都可傷心了」

  李二陛下罵道「你寫的信有什麼可回的真當誰都和你一樣閒」

  李元嬰又換了個思路殷殷叮囑李二陛下保重身體,不要太忙,他看老房老魏他們身體還算英朗,多讓他們操勞操勞;實在不行,褚遂良、岑文本、馬周這一批也長勢喜人,可以把事情給他們去做。他看朝中人才濟濟,一個兩個都是國之棟樑

  李二陛下總覺得李元嬰提到人才是兩眼放光,瞧著想再問他討一批人。他毫不猶豫地趕李元嬰回去,讓李元嬰別再跟著煩人了。

  不過李元嬰都殷勤地送出這麼遠了,李二陛下也沒讓他一點好處都撈不著,點了李君羨的名讓他暫且留在滕州幫李元嬰練練兵。

  李二陛下讓李元嬰多招兩千人是讓李元嬰保護自己的,結果他讓這兩千人分散在滕州境內搞治安工作,手底下還是沒幾個像樣的兵,李德謇和杜荷他們也都被安排去了水師那邊,李二陛下實在看不過眼,留下李君羨讓他把王府親兵操練出來。

  要是將來他自己老糊塗得容不下這麼個弟弟了,他還是希望能有人護著李元嬰出逃。這樣等他氣消了也能把人找回來,而不是只能對著冰涼的墳塋後悔。

  李元嬰沒想到李二陛下會讓李君羨留下。這次李君羨能護衛李二陛下到泰山封禪,可見李二陛下對李君羨非常信任,現在李二陛下卻讓李君羨留在滕州幫他訓練王府衛兵。他紅了眼睛,下馬拉著李二陛下的手喊「皇兄。」

  李二陛下道「想做什麼就好好做,讓我看看你能搗騰出多不一樣的滕州。」他看著李元嬰紅通通的眼睛,一臉的不贊同,「都是成了親的人了還動不動掉眼淚,也不嫌丟人,趕緊回去。」

  李元嬰乖乖回到馬上目送隨駕車馬往前行去。

  很快地,兩隊人馬在官道上分道揚鑣,一隊人得得往東,一隊人轆轆往西,各歸其位,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29
第 204 章

  李君羨年紀比李二陛下還年長幾歲, 今年已經五十有六了, 可是因為已經有李靖在前, 李元嬰不好再喊他「老李」, 琢磨了一會便又仗著輩分喊人家「君羨」。

  一路喊回滕州, 李元嬰自覺已經和李君羨很熟悉了, 邊引李君羨入王府邊親親熱熱地喊「君羨啊, 你就把王府當自己家。比起長安,滕州是小了點, 我也不曉得皇兄會把你留下來, 你可別在意管的人變少了, 住的地方興許也沒長安舒坦。」

  李君羨道「某本行伍之人,不會計較這些。」

  李君羨一看就是好說話的人,李元嬰試探著和他東拉西扯了半天, 李君羨也沒有半點不耐煩。本來李元嬰還擔心李君羨不知壓不壓得住自己手底下那群看著不怎麼樣、其實個個都差不多見過血的兵, 結果李君羨一上馬立刻跟變了個人似的,單挑十輪都不顯疲態, 勇武得令人不敢置信, 很難想像他都是快六十歲的人了

  李元嬰兩眼放光, 看向李君羨的眼神像看著天上掉下來的大寶貝, 當晚又拉著李君羨在軍中設宴與一眾將士同樂。

  李君羨對李元嬰花錢不眨眼的作派也有了幾分瞭解, 明明有酒就行了,他還要給所有將士喝好酒;明明有菜就行了, 他還要給所有將士上好菜。照他這樣養兵法,朝廷怕是養個一年就要把國庫掏空

  後勤這塊不歸李君羨管, 李君羨也沒多提意見,隻決定好好幫李元嬰操練這群將士。好酒好菜你享用了,自然得拿出點能匹配這一切的實力來

  李元嬰見李君羨迅速進入狀態,一看就是個練兵狂魔,在心裡給自己的衛兵們默哀片刻,麻溜跑了,省得李君羨嫌棄他小胳膊小腿,把他也一塊拉去操練。

  安置好李君羨,滕州這邊的一切重回正軌。

  這一夜對滕州來說十分安寧,對長安而言卻不甚平靜。李二陛下還未歸京,長安由太子李承乾留守,這夜陳國公侯君集藉故入東宮求見太子,李承乾念及侯君集是李二陛下的故交、身邊親衛的岳父,不好不見,便讓人設宴款待侯君集。

  自鄖國公張亮受戮,侯君集每日都無法安眠,先是設法送了兩個兒子去外地任職、方便便宜行事,然後又託病沒有隨李二陛下去泰山封禪。沒有李二陛下的皇城,看起來沒有半分令人畏懼的威嚴,自御駕出發之後侯君集就一直在暗中謀劃,準備先制住東宮占了皇城,再圍了御駕格殺李二陛下。

  太子都是個跛子了,好拿捏得很

  李二陛下已經老了,將來這天下要聽他的

  若是太子不聽話,東宮裡不是還有個繈褓中的皇孫嗎

  侯君集眼裡滿是瘋狂。

  尋機入東宮之後,侯君集身上雖未帶刀劍,卻也輕而易舉地制住了武藝並不高強的李承乾,把他與太子妃等人軟禁在殿內。

  李承乾沒想到侯君集竟會這麼膽大包天,等他驚覺連這天當值的東宮禁衛也有不少被侯君集掌控之後才知道這事不可能善了了。無奈侯君集下手又快又狠,他反應過來時已經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好言勸慰太子妃、安撫年幼的幼子,不讓她們過於驚慌。

  一夕之間,長安城裡悄無聲息地變了天,侯君集奪了李承乾的印信,把坐鎮皇城的禁衛撤換成自己的人。

  一切順利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侯君集的幕僚有些猶豫,覺得其中怕是有詐,侯君集卻十分開懷。這麼多年了,他忍著被冷落在一邊看著人家榮華加身、步步高升,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想上戰場不讓上,到了朝會也沒他說話的份,實在憋屈

  現在,一切馬上不一樣了。哪怕那個位置暫時還輪不到他來坐,他也要讓李二陛下嘗嘗失去手中權力的痛苦想當年他也忠心耿耿為李二陛下衝鋒陷陣,最後得來的是什麼把他的畫像送入淩煙閣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把他擁有的一切都奪走了一個靠戰功立足的人被奪走了所有兵將,再不讓他出去征戰四方建功立業,和殺了他有什麼區別

  他可不是李靖、李道宗那種忍氣吞聲的人

  侯君集摒退了所有人,一個人把自己關在主持朝會的正殿內。殿內燈火通明,御座被燭火照得亮堂堂的,仿佛在發光。上面雕刻著盤虯的龍紋,既威武又大氣,看起來沒一處不好。他一步一步邁向御座,感覺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普天之下,誰不愛權勢,誰不愛美人,誰不愛功名利祿榮華富貴。

  憑什麼這一切,就該由姓李的獨享

  像太子李承乾,在他手下根本撐不下兩回合,還被兩匹馬踩成了跛子,憑什麼生來就是太子、憑什麼由他繼承這偌大的江山侯君集一步步走到御座前,伸手摩挲著那威嚴的龍紋扶手,輕輕撫弄許久,他終於忍不住坐到了御座之上,多年來的不甘和怨憤全都化作了暢快。

  侯君集哈哈大笑。

  難怪李二陛下殺了兄弟、逼走親爹也要坐上這個位置,這麼好的位置,誰不想坐誰不想居高臨下、坐擁大唐天下。

  太子和皇孫都在他手上,只要李二陛下死了,這天下就是他的了

  第二日一早,很快有人發現皇城的不對勁,那些要入東宮向李承乾奏事的官員都被擋在外面,宮裡隻遞出消息說太子病了,誰都不見。

  好端端的,太子怎麼會病

  而且總感覺鎮守皇城的禁衛透著幾分古怪。

  相比城中眾人的敏銳,李靖的住處遠離喧囂,瞧著要安寧許多。放棄參與朝中那些爭權奪勢,他也算得以安度晚年。

  一早起來,李靖去喂鳥,很快便發現鳥架子上多了隻不起眼的小白鳥。

  這是李靖送給李元嬰的,李元嬰好像又送給了皇孫,這鳥兒聲音好聽,又能送信,也算是少有兼顧觀賞價值和實用價值的類群。

  李靖心頭一跳,往鳥足上一摸,果然摸到個小竹筒。打開竹筒,李靖在裡頭倒出張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東宮有變,侯君集反,速報父皇。

  上面蓋有李承乾的私印,看字跡也是出自李承乾之手。

  李靖悚然一驚。

  為了養家裡的奇禽異獸,他的宅邸遠離皇城,得了這樣的消息也很難入城查探。

  侯君集若是制住了東宮,必定會對御駕下手,若是侯君集借東宮名義調動諸人圍殺李二陛下,後果不堪設想

  李靖不再猶豫,命人嚴守府門,自己親自騎上快馬沿小道疾馳而出。

  這時李二陛下還在半道上,並不知道長安發生的變故,不過他心裡莫名有些不安寧,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許是因為泰山封禪之願已了,李二陛下這些天心情都頗為暢快,沿途走走停停,與房玄齡他們聊著各地民生民情。又行了兩日,沿途的密林中忽然鑽出一人一騎來,眾人如臨大敵。不想定睛一看,那人卻是衛國公李靖。

  李靖年邁體衰,這次日夜兼程身體有些撐不住,不過還是強撐著把太子設法送出來的密信呈到李二陛下面前。東宮在侯君集手裡,皇城也落入侯君集的掌控之中,侯君集的下一步怕是要對御駕下手

  李二陛下拿到密信,臉上烏雲密佈。

  最近他過得太舒心,再加上處置了張亮以後侯君集非常安分,他也就放鬆了對侯君集的關注。沒想到這次侯君集留在長安居然能制住太子

  李靖快馬加鞭趕來報信,李二陛下心中感動,忙叫隨行太醫來給李靖診治,不能讓李靖因這場奔波而倒下。

  既然提前知悉長安的變故,李二陛下自有應對之法。何況張亮告發過侯君集有反心,他不可能毫無準備,只是他一直不想走到那一步而已。

  這天李二陛下調兵遣將,見了一撥又一撥的人。

  李二陛下把一切安排下去,心情並沒有好轉。

  對太子輕易受制於侯君集這件事,李二陛下有些不滿意,他在李承乾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能獨當一面,為大唐在外攻城掠地。相比之下,李承乾這個太子的表現著實不行。

  這些事得等解了東宮之困再說。

  李二陛下面色晦明不定。

  侯君集自控制住東宮,每日都在於幕僚商量如何圍殺李二陛下。這種事拖得越久越容易生變,他必須要在有人發現端倪、向李二陛下通風報信之前設好殺局。

  李承乾每日困坐東宮,坐立難安,既擔心李二陛下的安危,又安心太子妃和幼子受難,心中極為煎熬。

  隨著御駕臨近驪山一帶,這兩日在朝臣面前裝作為太子病情憂心忡忡的侯君集天還沒亮就悄然出了城,領著親信調動兵馬在御駕必經之道上設伏。

  這天一早林間霧氣氤氳,侯君集莫名想起了當初發生玄武門之變的那個清晨。那時他們捨命幫李二陛下衝殺出去,殺了隱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

  他們手上曾為李二陛下染過李家人的血。

  是李二陛下辜負了他們。

  侯君集握緊手中的刀。

  既然已經殺過李家人,那再殺一次也沒什麼要緊

  晨光初現,一隊車馬由遠而近,從旗幟和規制可以看出那是御駕歸京了。侯君集感覺渾身血液都在翻騰,不僅不覺緊張,還異常興奮。只差這一步,殺了李二陛下,殺了這些煩人的老臣,天下就是他的了

  在確定御駕進入了包圍之後,侯君集朝埋伏在四周的親信舉刀示意

  殺!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30
第 205 章

  御駕確實是御駕, 車上卻沒有他們想像中的人。在利箭破開御駕的一刹那, 侯君集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這些天的美夢該醒了。李二陛下從十幾歲開始就跨馬揚鞭征戰天下,既然有信心東行封禪, 自然不會在防衛方面留下那麼大的破綻。

  最大的可能是, 李二陛下在請君入甕。

  他是入甕的人。

  侯君集腦海中閃過過去的種種。他本是坊間浪蕩兒, 每日最大的煩惱不過是自己的衣袍沒同窗好, 自己喝不上想喝的好酒。李二陛下和他也差不多, 他們遛狗鬥雞,快活自在。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玄武門之變前夕, 李二陛下猶念著兄弟情義, 是他們一力勸李二陛下先下手為強,也是他們衝殺在前為李二陛下殺出一條登基血路。他們陪李二陛下走過最艱難的時光,為什麼卻不能在李二陛下登基後享無邊富貴?

  不是他的錯, 這不是他的錯!

  是李世民的錯!

  是他不公,是他對功臣不公!錯的不是侯君集,錯的是李世民!

  侯君集提著刀上前, 往那空無一人的御駕上狠狠地砍了一刀, 那日撫過的御座在他腦海中掠過。可能是老天可憐他, 讓他在上面坐了一遭,哪怕沒有人向他俯首,對他而言也算是一場美夢。

  李二陛下思慮深遠、成算在心又如何,他的兒子是廢物,他的兒子能輕而易舉地被人控制奪權。

  有這麼一遭, 李二陛下能放心合眼嗎?

  侯君集仰天大笑起來,笑聲帶上了幾分癲狂:「就算我死了,大唐又能好到什麼時候?這天下,本來就是有能者居之!」

  逆賊被盡數拿下,侯君集也被關押。李二陛下已派人重新控制皇城,這幾天被侯君集掌控在手裡的東宮雖然由李二陛下的心腹禁衛解了圍,卻沒有人外出。

  直至李二陛下率百官歸京,太子李承乾走出東宮,伏跪在地向李二陛下認錯。這一次是他大意輕信侯君集,讓侯君集輕易掌控他的印信控制東宮、調動隸屬於東宮的人馬。

  不管李二陛下是不是能輕易擺平,他不能應對這場突變卻是不爭的事實。身為東宮太子,他這次的表現著實說不上好。

  李二陛下神色淡淡,由著李承乾自陳過失。

  他對李承乾一向要求嚴格,自從李承乾受傷後卻命人放鬆了對李承乾的管束。

  李承乾是李二陛下和長孫皇后的長子,哪怕上次李承乾被驚馬傷了腿,李二陛下也沒想過要換個人來當太子,其他皇子也被他早早打發去就藩,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動搖太子的地位。

  現在看來,身為太子卻沒受過什麼磨礪,對大唐、對朝廷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侯君集被羈押前的話回蕩在李二陛下腦海裡。

  這天下,本來就是有能者居之。

  有時候太護著孩子,不讓他經受風雨,反而是害了他。

  李二陛下說道:「你既然知道自己錯在哪了,就回去好好反省。」

  李承乾從李二陛下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只能依言退下,獨自回了東宮。

  李二陛下坐在御座之上,半合著眼思索這些天發生的事。他是想把侯君集他們都留下的,只是已經膨脹的野心根本無法再壓下,他們當年描繪的宏偉藍圖終歸沒能一起去實現。是因為他不夠信任他們嗎?是因為他沒能當個真正的明君,放手讓他們各展其能?

  當年與他策馬並肩的人,現在還有幾個?

  李二陛下抓住御座的扶手,無聲地歎了口氣。

  也許坐到這個位置上,注定是孤家寡人吧。

  第二日朝會上,李二陛下下旨讓吳王李恪、魏王李泰、晉王李治以及諸皇子一併回朝,以他們在封地已經歷練數年為由讓他們入六部任職。李家兒郎不能是廢物,能領兵的領兵,能當差的當差,都要與朝臣一起上朝聽政。

  這一決定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若說去年太子受傷,眾人只是私底下議論一下的話,李二陛下這道旨意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李二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覺得太子這次太過無能,所以有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雖說立嫡立長是慣例,可是李二陛下自己就不是按長幼繼位的,誰也不知道李二陛下到底是什麼心思。有些心思多點的,已經開始琢磨起來:如果李二陛下有意改立太子,那這批回京的皇子之中有哪些是適合當太子的?

  一時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東宮這邊免不了也聽到點閒言碎語。李承乾面色沉沉,要是讓他選,他其實也不是很想當太子。

  可是這事是沒法選的,他已經是太子了。

  他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太子,不管換誰上位都不可能容忍一個當過十幾年太子的兄弟活著。要是更狠心些的,他的太子妃、他的兒子女兒也都活不了。

  在當不當太子這件事上,他別無選擇。現在李二陛下突然下這麼一道旨意,無疑是對他被侯君集控制的事非常失望。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沒什麼可辯駁的,確實是他的過錯,是他太過無能。

  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處。

  李承乾只能接受李二陛下的安排,等待兄弟們歸京。

  李治和李泰等人還不知曉長安經歷過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接到旨意時有些莫名。

  李泰聽說李二陛下要召他們回京,給他們授實職,心裡竟沒有多少歡喜,他感覺自己被權萬紀打擊多了,已經對長安沒什麼念想。

  最近他時不時收到李元嬰的信,看李元嬰在信裡鼓吹什麼吃喝玩樂最快樂、海外天地特廣闊,他感覺這傢伙簡直有毒,為了堵住李元嬰的嘴讓他別一天到晚叭叭叭,他還鬼使神差地掏錢在李元嬰那預定了幾艘海船。真是中了李元嬰的邪!

  明明他感覺長安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李二陛下突然來一道旨意讓他回京,李泰感覺自己有點委屈了:這是在耍他玩嗎?

  李泰覺得莫名其妙,李治那邊也差不多。他收到旨意時有些不理解李二陛下的用意,結果妻舅隔天登門拉著他關起門密談,他才知道東宮居然曾經被侯君集控制住。

  太原王氏乃是五大氏族之一,底蘊極深,人脈自然也很廣。王家大舅子目光中閃動著難掩的輝芒,壓低聲音對李治說:「這對殿下來說是個好機會。」

  若是往前數幾年,李治年紀還小,誰都不會動那樣的心思。但現在李治已經不小了,他已經是三個小孩的爹,這樣的年紀不正適合一爭嗎?

  太子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太子,不僅沒什麼建樹,早些年還被魏王李泰壓了一頭,這次侯君集造反又顯露了他的無能。李二陛下召諸皇子回京,還給諸皇子授實職,無疑是有意要動太子了,要是有人能把太子比下去,太子之位未必不會換人!

  對李治是好機會,對他妹妹的孩子自然也是好機會。

  李治若是能當太子,他妹妹就是太子妃。將來太子登基,王家的血脈將會是新的太子。他們王家會出一個皇后,也會出一個未來皇帝!

  想到這樣的大好前景,王家大舅子哪能不心動?世家固然以清高自詡,但有機會成為天底下最位高權重的尊貴人,誰不想試試?李治是長孫皇后弟子,在太原有治下有方、頗有賢名,還有他們太原王氏支持,在諸皇子之中有著天然的優勢。

  即便還有一個嫡出皇子李泰,那也不足為慮,一來李泰已經出局過一次,二來李泰的妻族也比不過他們王家。

  不管怎麼看,李治都是最有希望取太子而代之的人!

  一道旨意炸動了不少人的心,別說李治和李泰了,哪怕是有前朝血脈的吳王李恪,看了李二陛下派人下達的詔令也覺得恍惚如夢。

  這些消息過了一些時日才傳到滕州。

  李元嬰聽到戴亭探聽回來的詳盡消息,一顆心突突直跳。侯君集造反其實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李二陛下和李承乾都平安無事是好消息,可是李二陛下的這道旨意讓他心裡很不安。

  難道皇兄對承乾徹底失望了嗎?

  李元嬰覺得這件事不能全怪他大侄子,畢竟他大侄子留守長安代理政務,總不能把整個皇城都把控在自己手裡,真那樣做的話未免會讓有心人說他想做點什麼。既然不能全面掌控,難免就會有空子給人鑽,侯君集又是跟了李二陛下那麼多年的人,對長安的情況瞭若指掌、對禁衛的情況也瞭若指掌,手裡更不缺能為他賣命的兵。

  這種情況下,被他得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二陛下在這節骨眼上把李泰和李治他們都召回長安,李元嬰心裡很不踏實。大侄子小侄子全是他侄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誰出事誰受傷他都難過。可是他只是個占著麼叔名義的藩王,李二陛下才是他們的耶耶,才是有權利決定他們命運的人,他就算難過也改變不了什麼。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31
第 206 章

  李元嬰少有地沒睡好覺, 第二天一早, 他帶著人去了海港那邊, 看著絡繹歸港的海船出神。這件事不管對誰來說都算不得什麼好事,他一個人悶坐在臨近海邊的大石頭上想了半晌, 還是沒想出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別看他總說帶著人出海去、再也不回來了, 實際上他心裡還是捨不下長安的。他生在長安、長在長安, 實在不想長安變成他再也不想回去的傷心地。說到底, 都是權勢富貴動人心!

  李元嬰吹了半天冷風, 回去後才發現自己染了風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急得所有人團團轉。平時李元嬰身體好得很, 突然病這一場著實讓人擔心,好在孫思邈說他只是夜裡沒休息好又凍著了,喝點驅寒湯就好。

  魏姝坐在塌邊悉心照料。

  到下半夜, 李元嬰醒了。他睜著眼看看頭頂的紗帳,又看看熟睡在自己身側的魏姝,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大夢, 卻記不清夢裡都發生了什麼。

  這世上終歸沒有十全十美、對誰都好的事, 承乾他們都不是笨人, 只是少了點應變經驗而已,經些磨練也是好事,畢竟今天他能讓東宮落入他人之手,來年就可能丟了整個大唐。

  李元嬰睡不著了,躡手躡腳坐起來, 想悄悄下床不驚動魏姝,結果魏姝還是醒了。見李元嬰恢復了一貫的精神奕奕,魏姝放下心來,起身和李元嬰相對坐著,問道:「睡不著了?」

  李元嬰點頭,抓著她的手說:「吵醒你了嗎?」

  魏姝搖搖頭,表示不要緊,問他要做什麼。

  李元嬰說:「寫信。」他起身下了床,外間守夜的黃鸝也聽到動靜撩起簾子進來,取來衣裳給李元嬰穿上,又去幫李元嬰把燈點著。

  魏姝坐到李元嬰對側,也鋪開紙要跟李元嬰一起寫信。李元嬰頗覺稀奇,問道:「你也寫信?你寫信給誰?」

  魏姝道:「給祖父他們,還有其他朋友。」她知道李元嬰口裡說得決絕,實際上肯定放不下,所以李元嬰要做什麼,她都會站在李元嬰這一邊。

  李二陛下沒下這道旨意之前,李元嬰已經旗幟鮮明地站在太子一方,海師也是交由太子的心腹去訓練,滕王府和太子是緊緊連在一起的。

  現在的變故是李元嬰沒有預料到的,如果其他皇子真的起了什麼心思,那李元嬰無疑和他們站到了對立面。在這些事上,她能做的很少,更不可能理智地勸李元嬰不要摻和,只能緊跟著李元嬰的腳步幫他做他想做的。

  這些話魏姝沒有掛在嘴上,李元嬰卻懂了。有這樣的王妃是天大的運氣,他心情好了許多,下筆也輕鬆自如。他先給李承乾寫了封信,說眾人訂購的海船都造好了,今年秋天要出發,希望李承乾過來看看,李德謇和杜荷等著他過來檢閱成果。

  李元嬰這個提議去年就提過,不過那時李承乾剛受了傷,腿還沒好全,李二陛下不曾應允。現在李元嬰覺得是時候了,畢竟李二陛下把這麼多兒子都召回京,長安不缺李承乾一個,不如放李承乾出來走走,路上若是有人敢生事正好可以練練手。

  李二陛下不是嫌棄太子沒經什麼歷練嗎?就該放太子出來走走。滕州雖小,但滕州是站在太子一邊的,這個態度永遠不會變。太子不夠好,好好學就是了,反正李二陛下滿打滿算才五十出頭,多活個三四十年不是事兒,有的是時間讓太子學。

  李元嬰寫完遊說太子的信,又給李象補了一封,讓李象團結友愛,平時多帶小夥伴們一起玩。同齡的堂兄弟挺多,多邀他們到東宮玩耍,李家子弟要團結友愛,不能受大人的影響。當然,要是誰不聽話,揍到他們聽話!李元嬰洋洋灑灑地給李象教授了一通孩子王秘訣,內容十分詳盡,甚至還舉例說明自己當年怎麼使壞、怎麼坑害別人,若是不考慮受害人的感受,寫得還挺妙趣橫生的。

  李元嬰把信都寫完了,才終於提筆給李二陛下寫信。他考慮了一下是以弟弟的名義寫還是以滕王的名義寫,最後他決定才不管什麼大局、才不管什麼時勢,先把李二陛下臭駡一通再說。

  李元嬰頗有些義憤填膺,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要是自己兒子被人欺負了,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要先把對方大卸八塊出口惡氣,然後再好好安慰安慰自己兒子,多派些人手保護他、多教他點本事讓他以後可以應對這些危險。怎麼可以什麼都不教、什麼都不給,直接拉出其他兒子對被人害了的兒子說:「既然你不頂用,我來看看你兄弟行不行!」這也太傷人心了,覺得他做得不好不會好好教嗎!

  既然你不疼兒子,那讓他來滕州散散心,我這個當麼叔的疼侄子!

  李元嬰痛痛快快地寫了一通,罵得非常爽,等到要封起來時又有點猶豫。他怕他皇兄派人來打他一頓,猶豫來猶豫去,李元嬰還是把信封好了。

  要是連他都不敢和他皇兄說真心話,這世上怕也沒幾個人敢說了,想想他皇兄也不容易!

  這時天邊已經亮了起來,李元嬰叫人把信送去長安,精神抖擻地出了門。年輕人哪怕小病一場,睡個一覺也好得差不多了,武媚等人見李元嬰沒什麼大礙,頓時放下心來。

  既然有心邀太子過來玩,李元嬰自然要做足準備,年初為了迎接御駕他們已經忙過一場,一回生二回熟,大夥聽說太子可能要來都不怎麼驚慌。

  有的人聽說了長安那邊的變故,知道李元嬰邀太子出行就過來相勸,認為這節骨眼上他們不該蹚渾水。勸李元嬰的人都不是一路跟李元嬰道滕州的人,武媚她們就沒勸,她們都很清楚李元嬰的性格,既然早前已經表過態要站在太子一邊,李元嬰怎麼都不可能因為太子地位有可能動搖就改變立場。

  那不是李元嬰會做的事。

  李元嬰的信很快送到長安。

  李泰等人也回到了長安。

  李泰的車駕在城門與李治的車駕碰到了一起,兩個人都沒下車,自然沒碰面。李小圓球好奇地撩起車簾往外看,想瞧瞧長安有沒有什麼變化,沒想到正好對上對面一個小豆丁同樣好奇的目光。

  李小圓球一看對方的衣著,覺得大家可能是一家人,立刻朝對方露出個笑容。對方一看李小圓球朝他笑,馬上也回了個笑臉,兩個小孩還沒招呼完對方,那邊的車簾就被人拉下了,把車裡的情況擋得嚴嚴實實。

  李小圓球覺得沒趣,也放下車簾逗弟弟玩去。

  李泰沉著一張臉坐在那,覺得回長安一點意思都沒有,還不如一直在相州。他甚至有點想念一路奔波去高麗的日子,那時候天高地闊,沿途的風光雖不怎麼好,卻也比每日悶在一隅之地要強。

  閻氏見李泰情緒不高,不由伸手握住李泰的手。

  李泰看了看閻氏,歎了口氣,輕輕回握閻氏的手。若是以前,他肯定很高興回長安,但是他既已知曉李二陛下從來沒有讓他一爭太子之位的意思,現在被召回京也沒什麼可高興的。

  現在在很多人眼裡,李治這個人選比他好多了,同樣是母后的兒子,還娶了太原王氏的女兒,條件天生就比其他皇子要優越幾分,也更容易獲得各大世家的支持。在這方面,連太子都不如李治,畢竟太子和李元嬰關係好,李元嬰整天胡搞瞎搞,卻好巧不巧地搞到了世家頭上:李元嬰降低了紙價,在各地建圖書館供讀書人免費借閱,在滕州興辦新式書院讓滕州所有適齡小孩都有書可讀。

  這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嗎?這對百姓來說是好事。可是這對世家來說不是好事,世家之所以以自己的家世為傲,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以詩書傳家。這一切本來隻屬於他們,連收寒門弟子入門下教導都是他們的慷慨施恩。

  結果李元嬰橫空出世,硬生生把紙價變得低廉無比,把讀書變成尋常百姓都能享受的普通福利。哪怕沒有人敢明說,暗中對李元嬰恨得牙癢的人絕對不少,至少曾經有人來接觸過李泰,問李泰要不要一起摁死李元嬰。

  平心而論,擱在幾年李泰最想弄死的人就是李元嬰,他也確實下手了。可現在不一樣了,李泰的心態和過去幾年完全不同,他現在不想李元嬰死,他就想看看李元嬰還能怎麼蹦躂,能不能蹦躂到把那些踩高捧低的人氣死!

  所以,李泰雖然不會特意去壞某些人的好事,但也不會摻和進去,平白讓自己惹上一身腥!這是李泰這麼多年來總結出來的經驗:但凡想要對李元嬰下手的,最終全都會死得很慘!

  李泰對閻氏說:「回到長安了,你想走動的就去走動,實在不想走動的也不勉強,我們在府裡讀讀書習習字,日子過著也挺舒坦的。」

  閻氏點頭。要說誰最高興李泰的轉變,那肯定是閻氏無疑。

  以前李泰要爭,她總日夜憂心,很怕一覺醒來天就變了。這次李二陛下下旨召他們歸京,她也只有擔憂沒有欣喜。現在李泰說出這樣一番話,不管是真心的還是有意安撫她,她都安心了不少。

  相比李泰這邊的平和,晉王府就熱鬧多了。晉王一家入府之後,管事們忙碌地把帶回來的箱籠一一放好,迅速接手府中事務。作為晉王妃,王氏並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叫乳娘哄好三個孩子之後便對鏡梳妝。

  銅鏡中的女子年紀還不到二十,她相貌出眾,身材窈窕,根本看不出已經生過三個孩子。相比出嫁時的羞澀,她現在已經能落落大方地展現自己由世家悉心培養出來的一切,她美麗又端莊,而且有著尋常女子難以企及的聰慧和眼界。

  銅鏡之中,她的雙目熠熠發亮。

  李治逗三個孩子玩了一會,走到銅鏡後看王氏梳頭,驀然對上了王氏那明亮的眼睛。自從知道他們要回京,王氏的眼睛總是帶著這樣的亮光,讓李治有些心慌。

  王家大舅哥給他分析的那些事,李治也覺得李二陛下可能是那個意思,但是李治心態轉不過來,因為從小到大李元嬰都和他說,那些皇位之爭和他們沒關係,沒了大哥還有三哥四哥,哪裡輪得到他頭上?

  李治覺得自己沒什麼希望之餘,還因為王氏和王家大舅哥的態度有些不舒坦。他什麼都還沒說,他們已經幫他做好所有的規劃,連拉攏什麼人、在父皇面前怎麼表現都幫他想得非常周全。

  他真要去爭,是他自己爭來的,還是他們幫他爭來的?要是他們幫他爭來了那個位置,他以後又該怎麼對待王家?

  李治心裡百轉千回,卻沒好和王氏說出這些想法。畢竟他都還沒想好要不要爭,真要爭也不一定能成,這就考慮這些未免太早了點!

  兩邊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早早入宮去覲見。自從兒子們去就藩,李二陛下很少看到幾個成年的兒子湊得這麼齊,他打量了幾個兒子一眼,對他們勉勵了一番,父子之間雖然不算冷淡,但也說不上親近。

  李承乾作為兄長,即便知道李二陛下召回他們的用意,也必須拿出兄友弟恭的胸襟來,在東宮設宴款待久別的兄弟們。都是成年人了,場面話大家都會說兩句,一頓酒吃下來倒也算是賓主盡歡。

  送走一干兄弟,李承乾坐在屋裡吃茶醒酒,便聽有人來報說有李元嬰的信。他還沒讓人呈上,一旁乖乖跟著喝茶的李象已經跳了起來,高興地問:「有沒有我的信?麼麼有沒有寫給我?」

  李象這幾天也挺鬱悶,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就算李承乾他們沒在他面前說什麼,他也能從夫子們的言談間感覺到東宮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

  李象不喜歡這種感覺。

  聽人說李元嬰來信了,他自然高興不已,他最愛看李元嬰的信了。

  送信的人看平時穩重老成的小殿下難得露出小孩子心性的一面,不由莞爾,抽出比較厚的那封遞給李象:「這是滕王殿下給您的。」

  李象一看,這麼厚,更高興了,捧著跑到一邊拆信。李承乾見兒子樂成個小傻子,心情也好轉了不少,拿過李元嬰的信拆開看了起來。

  李元嬰提議他去看看他們的海港和海師。

  這段時間朝中人心浮動,大多在觀望著看看哪邊勝算大才往哪邊下注。李元嬰不是朝中重臣,他只是個已經就藩的藩王,這趟渾水他本來可以不摻和的。李元嬰卻沒有置身事外,還主動邀他去滕州,主動提起李德謇和杜荷是他的人、他們所率領的海師也是他的。

  就算這世上沒人看好他這個太子,李元嬰還是會站在他這邊。

  李承乾感覺這段時間堵在胸口的悶氣驀然散去。

  現在他還是太子。

  既然他當了這個太子就該好好當,要不然會辜負很多人的期望。弟弟們回來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他這個當哥哥的應該表現出兄長的氣度來。要是有人挑動弟弟們一爭太子之位,他就好好看看這些人能對他這個太子做什麼!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輕易受困於人。

  李承乾心情明朗起來,轉頭看兒子還在看信,有點好奇李元嬰給兒子寫了什麼,怎麼看起來比給他的信還要厚上幾分!李承乾耐心地等李象讀完信才問:「你麼麼給你寫了什麼?」

  李象也沒瞞著,把李元嬰在信裡寫的東西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給李承乾講了。他興致勃勃地說:「麼麼在滕州辦了個書院,我也要在東宮辦個書院,讓大家都來弘文館讀書。我們皇家子弟不能輸給別人,等我們學好了,全都要像麼麼那樣考個進士!誰考不上誰丟人!」李象把自己的打算說完了,拉著李承乾的手央著他同意這件事。

  李承乾道:「這個你得和你皇祖父商量。」

  李象表示沒問題,他一會寫個計畫書去徵求皇祖父的意見。李象說幹就幹,信心十足地抱著信去自己的小書房,捋起袖子按照李元嬰在信裡給的框架寫計畫。

  李承乾看著兒子風風火火的背影,感覺李元嬰在自家兒子心裡的地位比他還高,李元嬰隔著老遠都能慫恿他幹著幹那。兒子都這麼有幹勁,李承乾自然不能落下,他想了想,也準備寫封摺子給李二陛下,表示自己想出去看看民生民情。

  重點是想看看河南道的民生民情。

  以後可以再去去別的地方。現在朝中有這麼多兄弟在,不缺他一個,他正好可以脫身出來好好看看大唐的大好河山,總不至於一輩子生在宮中長在宮中,根本不知道百姓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不知道百姓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君王。

  至於他離京後會不會遇到什麼意外,朝中會不會有什麼變故,李承乾也耍了次賴,表示有父皇和這麼多弟弟在他很放心,他相信父皇和弟弟們。

  有些說不出口的話,李承乾也趁機寫在了這封摺子裡。這都是受李元嬰的啟發,有些事當面說可能難以啟齒,但是寫出來就簡單多了,只要你足夠不要臉,很多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這時李二陛下還不曉得兒子孫子都被李元嬰慫恿著來給他找事。他聽人說李元嬰的信到了,沒搭理,平靜無波地把面前的摺子都批完了,再吃了碗茶,確定實在沒事可做了才叫人把李元嬰的信拿來。

  李二陛下倚在憑幾上讀信,只看了一段臉色就黑了。誰給這小子的膽子讓他敢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

  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如果是我兒子」,他兒子生了嗎?他現在兒子影都沒有,而且照他說的「王妃還小還不能生孩子」,估計接下來幾年他都沒兒女可以得瑟!就這麼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還敢一口一句「你不疼大侄子我來疼」,他的太子用得著這混帳東西來疼嗎?

  李二陛下看完李元嬰的信,臉色黑如鍋底。他下了旨意那麼久,也只有李元嬰敢跑來和他說這些話,連長孫無忌他們都只是隱晦地讓他要三思,他真下了令也沒人阻攔。

  大家的意見都很一致,太子確實需要磨練磨練。

  沒誰覺得真的要動太子,他們都想看看有哪些人是想把太子拉下去的,有哪些人有意換一個能由他們掌控的君王。事實證明張口吞下這香餌的人並不少,很多潛藏在背後的傢伙慢慢也會顯現出來。

  這麼多人裡頭只有李元嬰直接寫信罵他對太子不好、不疼愛太子。

  太子是用來疼愛的嗎?

  李二陛下把李元嬰的信扔到案上,覺得這小子簡直無法無天,居然敢指著他鼻子罵!

  李二陛下正氣悶著,又有人來報說魏徵求見。李二陛下一聽,覺得就是魏征把李元嬰教成這樣的,好教不教,居然把罵人的愛好教給李元嬰,這算什麼事!

  氣歸氣,李二陛下還是讓人把魏征宣進來,聽魏征噴了一通最近的問題。等魏征噴夠了,李二陛下才幽幽地看著他,說道:「魏卿,你這孫女婿寫起信來和你一脈相承,這天底下敢這麼罵朕的人怕是只有你們倆了。」

  魏征聽了,認為李二陛下說得不對,他和李元嬰罵起人來還是有區別的。主要體現在他比較客觀,李元嬰肯定偏主觀,兩者相差忒遠了,怎麼能混為一談?魏征認真地糾正李二陛下的錯誤觀點,堅決不承認李元嬰是他教的,他有時都被李元嬰鬧得頭疼,這鍋他不背!

  李二陛下被魏征繞了半天,深深後悔自己拿這事找魏征茬,論講道理他從來沒贏過魏征。下次還是別為難自己了!

  李二陛下客客氣氣地應付完魏征,更氣了,馬上給李元嬰回了封信,還李元嬰一頓臭駡。

  罵完人,李二陛下這些天鬱結在心頭的悶氣也散了大半。

  這法子不錯,下次可以早點用。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31
第 207 章

  李二陛下寫好信讓人送去滕州, 就聽人說李象來求見。對這個皇孫, 李二陛下還是很喜愛的, 聰明可愛的孩子誰不喜歡。他讓人把李象放進來,沒一會就看到一顆小腦袋小心地往裡探, 鬼頭鬼腦的模樣讓李二陛下想起了李元嬰。

  李二陛下免不了斥道:「進來就進來, 探頭探腦做什麼?」

  李象被李二陛下一訓斥, 心裡暗暗嘀咕:麼麼害我!說什麼搞事情要先查探查探皇祖父心情好不好, 害他還沒開口就挨駡!

  嘀咕歸嘀咕, 李象也不害怕,屁顛屁顛地跑李二陛下身邊坐下。

  李二陛下一發問, 他立刻把自己的宏偉計畫洋洋灑灑地給李二陛下講了, 宗室子弟之中年紀適合的都不能放鬆,全送到弘文館來讀書。大家既然是來讀書的,就不能拘著身份高低, 全都一視同仁,誰都不許搞特殊,日後不管想要任文職還是武職, 都得和其他人一起過考核。堂堂李氏兒孫, 從小有最好的讀書場地、有最好的授學夫子, 若是連尋常人家的孩子都比不過,那就別嫌棄食邑少,乖乖混吃等死去。

  李二陛下耐心地聽李象說完,接過了李象巴巴地地上前的計畫書,看了眼李象, 說道:「要是你比不過你的兄弟們,你該怎麼辦?」

  李象一點都不煩惱:「比不過就加把勁追上他們啊。要是實在追不上,我承認他們比我厲害就是,有厲害的兄弟幫襯著多好!」他兩眼放光,對兄弟們期待很高,「要是他們都很厲害我可就舒坦了,把事情全扔給他們幹,愛去哪玩去哪玩。」

  李二陛下:「……」

  橫看豎看,都覺得這小子很欠揍,看來還是要少讓他和李元嬰通信才行。用腳趾頭想李二陛下都知道,這種「叫大家到東宮一起玩」的主意肯定是李元嬰給出的。

  李二陛下說道:「你且回去,我看看你的計畫寫得如何。」

  李象有這句話就夠了,沒說不行說明有門!活潑可愛李小象又屁顛屁顛跑了。

  李二陛下沒直接罵回去,自然是同意了李象的想法,弘文館那麼大,圈一塊來讓皇子公主、宗室子弟們讀書也還行,小一輩多湊在一起玩玩不是壞事。至於他們能不能學到什麼真本領,那得看他們自己想不想學了。

  李二陛下還沒看完李象遞上來的計畫,又有人把太子的摺子遞了上來。這父子倆一前一後地給他找事,李二陛下一琢磨,覺得八成又是李元嬰在搗鬼。他擱下李象的計畫,叫人把太子的摺子拿過來。

  李承乾這摺子寫得很誠摯,認真檢討了自己的過失,認為自己少了些歷練,在很多方面都需要好好提升。接著他又開始寫自己當上太子後的心路歷程,表示自己以前確實有些消極怠工,沒有積極思考該怎麼當個好太子,現在他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既然這麼多兄弟回京了,有人在父皇跟前盡孝,他這個太子大可以趁著機會出去走走,走到百姓中去,瞭解百姓的所思所求,爭取成為一個能讓百姓愛戴、百官支持的儲君。

  李二陛下把這摺子看完了,臉皮抽了抽。一看李承乾的目的地,他自然知道這又是李元嬰在慫恿,去年李元嬰就曾試圖讓李承乾去滕州玩,這會兒他覺得李承乾受委屈了,立刻又舊話重提。太子沒當好,是出去玩一趟能解決的嗎?

  李二陛下完全沒法認同李元嬰的腦回路,連帶對李承乾也有了幾分不滿。他確實沒想過動太子,召回幾個兒子只是想看看還有多少人想對太子下手,一則磨練磨練太子,二則趁著自己還在提前把隱患拔除。

  沒想到李承乾自己竟也毫不擔心,還想著去找李元嬰。李元嬰到底給他們父子倆灌了什麼迷/藥?李二陛下一陣惱火,索性給李承乾批了個「可」字,看看李承乾去滕州一趟又能有什麼用處!

  李承乾父子倆都得到了想要的批復,全然沒了原本風雨欲來的沉重,各自為接下來的安排做準備去。朝中原本有些凝滯的氣氛被李承乾和李象天馬行空的決定打破了,眾人開始私底下討論起來:這父子倆這麼做是有什麼用意?

  李象把宗室子弟全部召到東宮弘文館讀書,連三歲小孩都沒放過,說什麼把自己的園子貢獻出來當「幼稚園」,到底是想做什麼?是真的想演一齣兄友弟恭的戲碼,還是想趁機把諸王子弟都捏在手裡?這也太狠了吧,現在兩國相互牽制都不興抓別人子女當質子了!李象這個皇家嫡長孫在許多人心裡被貼了個「人小心狠」的標籤。

  當然,更多人認為這是太子的主意,覺得太子看起來寬厚仁慈,心腸其實也挺狠。

  可接下來傳出消息說李承乾要去巡視滕州,眾人都懵了:這節骨眼往外跑,太子莫不是傻了?

  李承乾不覺得自己傻了,他不僅要去滕州,他還要挑選長安願意去滕州搞建設的人一起出發,去滕州換一批歷練了幾年的人才回來差遣。這也是李元嬰在信裡和他說的,官員三年或五年一任,他那邊有很多任期已滿的人可以讓他挑回去用,但是人當然不能白給,他得帶批新人才來換。

  這樣以一換一,其實還是滕州吃虧!李元嬰可不會白白吃虧的人,他在信裡洋洋灑灑地表述自己有多捨不得、有多虧本,又詳細地介紹每一個人的本事和政績,要李承乾不能虧待這些國之棟樑。

  李承乾覺得他麼叔連給自己邀功都這麼可愛。東宮不缺人才,但是這種在底下歷練過,擱到哪兒都能獨當一面、管治一方的人才卻是哪裡都需要的。

  這樣的人才以一換一的話算起來確實是李元嬰吃虧,李承乾挑起人來也格外認真,選了足足一個月才終於敲定東巡名單,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離開長安。

  李承乾的一番動作自然沒瞞過其他人的眼睛,有的人知道這些人是要拿去滕州「交換」的,都覺得李承乾和李元嬰兩個人膽子都大,一個敢把自己的人塞到東宮,一個還真敢把人照單全收。就算他們不怕對方坑自己,難道不怕李二陛下猜疑?

  李二陛下自也知道李承乾挑人去「換人」,還是李承乾直接告訴他的。李元嬰確實卷走了一大批人才,現在李承乾要去把人換回來,李二陛下也不反對。

  至於將來東宮會不會全是李元嬰的人、李承乾會不會和李元嬰勾連在一起造/反,李二陛下暫時沒這種擔心,就李元嬰那狗脾氣,造/反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他絕對不會幹。

  狗脾氣的李元嬰得知大侄子要過來玩,馬上忘記被李二陛下臭駡一頓的氣憤,勉勉強強把李二陛下重新劃入好皇兄行列。他召集手底下的人開了個動員大會,表示任期滿了的人可以跟李承乾回京,他也沒隱瞞京中的局勢,把這時候站太子的風險給眾人分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每個人家裡都有老有小,有妻有女,他們跟著來滕州或許是因為想歷練歷練或許是因為同窗之誼,李元嬰不能因為他們信任自己過來滕州搞建設,就強迫他們帶著身家性命跟著自己站隊。對於走仕途的人來說,站錯隊無疑會帶來滅頂之災!

  李元嬰開完動員會,許多人都已經做出選擇。

  唐觀和唐璿他們就準備跟著太子回京,在太子最需要用人的時候堅定不移地支持太子。

  武媚和狄仁傑他們還是決定繼續留在滕州,武媚是因為身份關係,覺得還是在滕州能發揮她的最大用處;狄仁傑則是不想回京面對家人的催婚,他認為自己還小,還可以再奮鬥幾年再思考成家的事!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和李元嬰說了自己的決定。

  不管是決定回京還是決定留下,李元嬰都一一拉他們促膝長談,讓他們接下來繼續好好幹,不管在哪兒都要全心全力為大唐發光發熱。

  忙活了好一陣子,李元嬰才終於清閒下來。已經是五月中,天氣很不錯,李元嬰拉著魏姝去遊湖玩耍,乘著畫舫在徐徐午風裡偷閒。

  船駛到湖心,李元嬰捧著茶歎氣,對魏姝說:「我這麼做不知會不會害了他們。」他們本來不用這麼早做選擇的,都是因為他決定全力支持太子才會在這時候面臨抉擇。

  魏姝道:「覆巢之下無完卵。」既然李元嬰已經早早站到太子一邊,他們這些一開始就跟著李元嬰的人除了支持太子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即便他們想選擇別人,別人也不一定會相信他們。

  李元嬰一向不會煩惱太久,和魏姝聊了會就不再糾結,興致勃勃地叫人拿把琵琶過來,他要給魏姝唱小曲。

  沒一會,魏姝就被他鬧得想堵住他的嘴巴。

  李元嬰一點都不害臊,什麼讓人面紅耳赤的詞兒都敢往外唱,唱到魏姝要打他了,他才笑嘻嘻地扔開琵琶撲上去親親抱抱哄媳婦。

  伺候的人默契地退得遠遠的,都相視偷笑。

  小王爺還是該快快活活的才好。

  李元嬰逍遙半天,回到王府就聽戴亭來報說太子的車駕明日應該能到滕州境內了。李元嬰當晚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一早親自騎馬去迎接他大侄子,順便看看沿途的莊稼長得如何。

  李承乾入了滕州境內便不再乘車,改為騎馬前行,也好好地看了一路風光。

  官道兩旁依稀能看見不少民居,路上時常有馬車牛車經過,看到他們這浩浩蕩蕩的一行人都主動閃避。好在官道足夠寬敞,即便兩支車隊遇上了也不顯狹窄,一路上都暢通無阻。

  兩邊很快遇上了。

  李元嬰一看見李承乾,馬上一夾馬腹上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說道:「去年聽說你受傷了,我可擔心了!」

  李承乾下馬走了兩步、轉了個圈給李元嬰看,表示自己沒事了。他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同樣下馬來的李元嬰,笑道:「麼叔長高了。」

  李元嬰一臉自得:「那是自然,我年年都長高的。」他拉著李承乾的手說了好一會話,才想起還有這麼多人一起過來,意猶未盡地招呼李承乾上馬回城。

  眾人過來前就知道李元嬰和李承乾叔侄倆感情好,親眼看到他們頂著烈日執手敘話還是覺得他們好得有點過分了。生在皇室,也能有這樣的叔侄情誼嗎?這次來滕州的人很多其實並不是很想投奔李元嬰,都衝著太子的面子才過來,見到太子和李元嬰這樣親厚總算放下心來。

  都是要外放歷練的,到哪兒不是歷練?來滕州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32
第 208 章

  李元嬰接到李承乾, 心情很好, 叫人在豐泰樓擺宴給李承乾接風。豐泰樓平時承包著各種宴席, 經驗豐富,太子駕臨也絲毫不顯忙亂。

  李承乾入席後, 李元嬰先讓人上了輪開胃菜, 才一輪一輪地換菜, 一直換了十三輪, 才把當季的菜品上給李承乾嘗遍。

  李承乾雖然每樣隻吃了幾口, 卻也吃得很飽,宴會散去後和李元嬰在王府裡散步消食, 對豐泰樓豐富而極有層次的菜色讚不絕口。

  李元嬰說道:「豐泰樓的掌廚都是一輩子浸淫廚藝的人, 自然能琢磨出許多吃法。」

  豐泰樓發展至今,已經不是普通的吃飯的地方了,豐泰樓會按照需求指導百姓見縫插針地種植什麼蔬果、養殖什麼禽畜, 告訴他們哪些食材已經有人供給、哪些食材需求很大,把城郊的農牧業安排得明明白白。

  豐泰樓因為菜色豐富,幾乎每個月都會有應季的新品推出, 平時除了開農業講座指導百姓選種選育之外還時不時開個烹飪講座, 讓人來學學一些便宜的家常菜做法。這類菜色不是豐泰樓的消費範圍, 教會所有人都無妨,所以掌廚們都按照李元嬰的意思毫不藏私地開課。

  這些事決定了豐泰樓不會是一般的酒樓。這些來學廚藝的人有男也有女,起初女眷們還不好意思來,後來看來的女孩兒多了才大著膽子結伴過來。

  人不可能一輩子窮困,不少人從豐泰樓得了指引或者學了廚藝, 對豐泰樓便有了點不一樣的感情,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以「吃一頓豐泰樓」為目標。哪怕他們一杯子都沒什麼出息,等他們兒子、孫子發跡了,總有機會實現這個小心願。

  當初李元嬰盤下豐泰樓為國子監免費供應三餐也被人當做傻子,但這些事長期來看其實回報頗豐。

  現在的豐泰樓不管是在普通百姓心裡還是在讀書人心裡,都有著與其他酒樓食肆截然不同的地位。

  李元嬰邊陪李承乾在滕王府的行廊裡遛彎,邊和李承乾說起這些安排的用意。《荀子》裡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不是傻子,誰對他們好誰對他們不好,他們心裡都有數的,不是你叫喝兩聲他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你想他們需要什麼,想怎麼做才能真正讓他們過得更好更快活。

  今年滕州大半田地都自願種下占婆稻種,眼下雖然還沒看到產量,但看起來今年會是豐收的一年,有些地方缺水也沒有影響占婆稻種的生長,瞧著確實是抗旱的。

  要是沒有平時的指引和組織,百姓們不可能拿自己接下來一年的口糧來試種新稻種,哪怕李元嬰承諾給他們保本他們也會不甘不願。

  李承乾聽著李元嬰把滕州這邊的規劃娓娓道來,發現即使只是很小的一步,那也是和整個規劃息息相關、融為一體的。

  所以做規劃時得走一步謀百步,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這種周密的安排不可能是李元嬰想的,李元嬰一向最天馬行空,從來沒有腳踏實地過。

  李承乾誇道:「麼叔你手底下真是人才濟濟。」

  李元嬰一臉驕傲:「那是自然,不管是姝妹妹還是媚娘,狄仁傑還是唐璿,他們都可厲害了。」吃吃喝喝的聊完了,李元嬰感覺消食得差不多了,放李承乾休息去。

  太子車駕在滕州停了幾日,隨李元嬰到處走走停停,決定要回京的唐觀和唐璿等人也一路陪同,向李承乾展示他們在滕州的實踐成果。

  初到滕州時李承乾只覺得滕州比別處熱鬧,跟著李元嬰走了幾日,看過試點縣的變化,李承乾才知道這份熱鬧到底從何而來、付出了多少人的心血。想讓整個大唐都變得生機勃勃很不容易!

  一路上,叔侄倆還針對漢景帝的一番話進行討論。漢景帝發佈一道詔書,上面有段話是「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意思是你追求精美的雕文刻鏤,會耽誤農戶們幹農活;你追求錦繡纂組,會妨礙婦人們織布縫衣,所以不能貪圖享受、愛好奢華。

  這番話是有一定的道理的,要是人手不夠、糧食不足,上位者還窮奢極欲,對百姓來說是無窮無盡的傷害。所以想要追求吃好喝好玩好、追求華服美衣珍玩奇寶,得在百姓都「有餘力」的基礎上。

  要做到「有餘力」,最基礎的一點就是要有人有糧。

  高產糧種、高效農具以及畜力代替人力,都是為這一切準備的。

  李元嬰大致給李承乾規劃了一下往後的發展方向——

  第一要多鼓勵大夥成親生孩子,出些讚美愛情、讚美家庭的好詞好曲讓人傳唱,甚至還能編排些愛情故事俗講,上元燈會那樣的聯誼活動多搞點,讓大夥積極組建家庭。

  第二要多養些牛羊騾馬,最好做到家家戶戶一頭牛,節省人力資源。這個大夥一直都在努力,襄城宮那邊的選育工作不能放鬆,務必要選出好養活又能幹活的良種耕牛。

  第三就是滕州現在一直在做的,多開發高效新農具、多尋找優良稻種,這其實並不是容易的事,世上谷類作物有上百種,最終挑出來最適合食用的只有「五谷」,所以選種育種是個漫長的過程。即便找到高產作物,也不一定適合食用,比如麥子從前吃的就少,一來是做著不好吃、二來是吃了不好消化容易得病,好在《齊民要術》裡就有記載有幾個發酵之法,可以讓小麥吃著好消化,這個李元嬰也讓豐泰樓琢磨著開發了不少新做法,希望讓百姓們早些習慣吃麵食,畢竟有些地方比較適合種麥子。

  李元嬰提供的這些思路都很務實,可操作性很強,李承乾帶著這批滕州歷練過的人才班子回去馬上能開幹。李承乾聽了一路,對回京之後要做什麼也有了數。

  正事聊完了,李元嬰又想著玩兒了。他琢磨這些事其實都是為了好好玩兒,有人陪他玩、有人給他想好吃的做法、有人給他做好玩的玩意兒,日子才能過得有滋有味啊!

  李元嬰拉著李承乾往海邊跑。

  到海港之後,李承乾看到了烏壓壓的一碼頭海船。兩個人帶著侍衛登高遠望,李承乾往下數了數,這些海船的數量十分驚人,具體數目比他預估的還多。

  李元嬰給李承乾解釋:「這都是各家預定的船,還沒出過來,等我們看完演練休息一日就讓海師護送他們出海,帶他們出海找寶貝。」

  李承乾知道李元嬰從海路上找到過不少好東西,沒質疑出海能不能找到寶貝。他問李元嬰:「我們就在這裡看演練嗎?」

  李元嬰說:「還是再走一段路吧,這邊有那麼多商船,砸壞了心疼,船工造船可不容易。」

  李承乾有些驚訝。居然還會砸壞?

  李元嬰領著李承乾繞了個彎,走到視野更空闊的海岸邊,令人揮旗為號讓演練開始。不一會,李承乾就看見數艘比剛才那些商船更有氣勢的海船出現在遠處的海面上。

  海上波濤洶湧,可由於海面實在太廣闊,遠遠看去仿佛平靜無波。李承乾到海邊的機會不多,這會兒臨海眺望,感覺自己身上每一個毛孔都隨著迎面而來的海風盡情舒張,舒服得不得了。

  直至海船徹底進入視野,李承乾才發現那十幾艘海船後頭居然還追著一隻他從未見過的生物。那生物只露出個尖角在水面,可只要看清它周圍帶起的水浪就能看出它的體格絕對不小!

  李承乾驚疑不定:「那是什麼?」那東西看起來可能和海船差不多大!

  李元嬰道:「這些大傢伙有的叫鮫鯊,生性兇狠,遇上會很危險;有的俗稱大魚,性情比較溫順,但體格也很巨大,要是惹怒了它們同樣不好相與。可能是因為近海食物少,這些大傢伙在近海一帶比較少見。戴亭在倭國時看到倭國人捕殺這種生物,從臨海而居的倭國人那裡瞭解了不少制住這些龐然大物的方法,小李他們出海時經常拿它們練手,已經壞了幾批船。」說到這個李元嬰就有點肉疼,「他們真是太敗家了!」

  這次李元嬰讓李德謇他們隨便誘個大傢伙回來給李承乾見識見識,李德謇領命出海去了,看起來也不辱使命,成功招來了一個兇狠的大傢伙。

  為了應對那龐然大物,海上的海船聚散有序,牢牢地牽制著那戰鬥力驚人的鮫鯊,隨著一群勇武的士兵訓練有素地輪番出擊,鮮血很快染紅一整片海水。

  李承乾看得入了迷。

  當初他就是能帶著李元嬰一起去看象馬大戰的人,這種激烈的海上搏殺自然讓他挪不開眼。這也太刺激了!那大傢伙完全顯露在眼前後,李承乾可以確定它至少得許多人才能合抱!

  比大象還大!

  海裡居然藏著這麼多兇狠的大傢伙嗎?

  李承乾問李元嬰:「那出海豈不是很危險?」

  李元嬰道:「對啊,可危險了,不過我上次出去時很幸運,一路都沒遇到什麼兇險。」

  李承乾想到李元嬰挨的那頓打,心裡的炙熱消失了。連李元嬰都不能隨便出海,更別提他這個太子了。能站在這裡過過眼癮,李承乾已經很滿足了。眼看海上的搏鬥已經結束,李德謇帶著人把傷痕累累的鮫鯊往岸上拖,李元嬰拉著李承乾下去近距離看看它的真面目。

  走近一看,李元嬰和李承乾都發現這大傢伙的牙齒就十分巨大,李元嬰向來不怕死,還伸手去摸摸碰碰。摸完了覺得手上濕漉漉的,還沾了點腥臭味,趕緊叫人打了水來淨手。

  叔侄倆繞著鮫鯊走了一圈,嘖嘖稱奇,都覺得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杜荷還叫人抬來幾個水缸,說抓到一批鮫鯊崽崽,還很小,牙齒已經長出來了,看著奶凶奶凶,可以帶回去給皇孫賞玩賞玩。只不過運輸路上要注意,一來它們是吃肉的,二來不能換淡水,取不到海水的話往水裡倒些海水曬出來的鹽也能充數,不過得按著比例加。

  這種養鮫鯊崽崽的方法是書院那群學什麼化學的人搞出來的。

  說到這裡,杜荷還看了眼李元嬰。這些無聊的人才就是李元嬰砸錢培養出來的,真不知道李元嬰怎麼還沒把自己作成窮光蛋!

  李元嬰道:「對,帶回去給象兒他們看看。」他問李承乾幼稚園開起來沒,開起來了他讓人多備些海洋生物標本或者好養活的活物回去讓他們看看海底世界有多奇妙。對海洋的好奇心,要從娃娃抓起!

  李承乾道:「我出發時已經著手準備了,帶回去應該正好。」

  接著李承乾開始暗示李元嬰帶他去看看那什麼標本。其實作為一個沒有到過海邊的宅京太子,他也很想開開眼界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6-3 17:32
第 209 章

  李元嬰自也是樂意帶李承乾去看的, 不過那個環節擺在後頭, 眼下來說他沒答應, 先邀李承乾和士卒們一起分吃大鯊。鯊魚肉其實不怎麼好吃,不過挑揀適合的部位烤一烤, 撒上適合的調料, 味道還是不錯的。

  傍晚眾人在沙灘上燃起篝火, 陪著太子一起烤魚烤蝦, 激動地給太子表演武藝和才藝。

  一群人護衛著李承乾熱熱鬧鬧到海上月出, 李元嬰陪著李承乾登上海船參觀,叔侄倆在海船上轉悠一圈後坐到甲板上一起看天上又大又圓的月亮。

  李承乾忍不住對李元嬰說心裡話:「到麼叔你這邊玩過以後, 我真不太想當太子了。」

  李元嬰可不答應了:「不行, 你得當太子,還得當個好太子。」他一臉認真,「將來還得當個好皇帝, 讓大唐越來越繁榮、越來越富強,只要大唐旗幟一亮出來,到哪裡都能受到熱情款待。這樣一來, 我可以一輩子當無法無天的大唐親王!我也知道肯定很辛苦, 要是讓我當我肯定不願意, 可你不是當著了麼,不好換的,換了不僅你沒得玩,我也沒得玩!你還是先接著當吧,大不了等象兒大了你直接讓他上。」

  李承乾覺得有道理, 兒子看著聰明得很,和李二陛下也挺親近。回頭讓他跟著李二陛下多學學,到時指不定讓李二陛下直接傳位給他都行。李承乾點頭說:「是這個理。」

  李元嬰挺想帶李承乾出海看看,可惜他自己都不能去,和李承乾感受了一下撲面而來的海風就下船了,跟李承乾在海港旁的別苑裡下榻。

  第二日一早,李元嬰才帶著李承乾去看書院學生做的海洋生物標本。這些生物千奇百怪,有的是直接風乾,有的是按著實物做的模型,不管哪種都讓李承乾大開眼界,既覺得大海神秘莫測處處兇險,又覺得大千世界開闊美麗。他問李元嬰:「我能把這些都帶回去嗎?」

  李元嬰道:「這麼多運送起來可能有點麻煩,不過多徵集點人也不是不行。」他給李承乾說出自己的構想,「我準備在這裡建個博覽館,讓準備出海的人都先瞭解一下海上的風險、海上的情況,知道遇上危險該怎麼運動,不要自己擅自行動害死自己。這展館也不僅介紹海洋,我準備派人去新羅、倭國、占婆這些地方出使,讓他們帶著自己的特產、礦產和其他拿得出手的所有東西過來展覽,也好讓大家知道這些地方到底值不值得去。反正人都來了,東西帶一份是帶,帶兩份也是帶,不如滕州這邊開一次、長安那邊也開一次,兩邊一起開個『萬國博覽會』!」

  李承乾也來了興致:「這個好!」

  李元嬰摩拳擦掌:「那你得給我蓋幾個戳,我拿著你蓋過戳的文書去邀請人才夠正式。我負責從海上這邊請,你回長安後馬上去邀請西域和吐蕃那些地方,一定要多請些人,好好熱鬧熱鬧!」

  李承乾和李元嬰商量了大半天,又把武媚她們叫過來一起商討具體細節,把整個展會方案確定下來了。有了這麼個大計畫,李承乾在滕州呆住不住了,接下來幾天讓人收拾好李元嬰給他準備的大包小包大車小車就準備回京。

  臨去前,李承乾大方地幫李元嬰往一堆空白文書蓋上了太子印鑒,讓李元嬰自己看著寫,顯然對李元嬰十分放心。反正李承乾覺得要是自己日子過得有李元嬰這麼快活,他是怎麼都不會對太子之位有興趣的!

  李元嬰依依不捨地給李承乾送行,拉著他的手殷殷叮囑他一定要把能邀請的大國小國都邀請了,不能墮了「萬國博覽會」的名頭,邀請不到一萬個國家,少說也得一百個!

  隔了好些年,又能和李元嬰一起搞事,李承乾也是有「一定要把事情搞成」的決心的。

  前些天他已經叫人先回去準備展館,要把這些活標本死標本先陳列出來帶李象他們來賞玩。一起送回京的還有他們吃剩的鮫鯊魚骨,回京路途不算短,連著肉一起運回去肯定會發臭,只能讓他們看看骨頭了,聊勝於無!

  李承乾和李元嬰保證回京後馬上派人出發,絕對要弄得又盛大又熱鬧。

  相比來時的心事重重,李承乾踏上回程時整個人都輕快多了,他回頭看了眼牽著馬站在那裡目送他們離開的李元嬰,心中雖有不捨,更多的卻是迫不及待。為了將來的快活生活,他得當好這個太子!

  至於未來,未來就靠他兒子了。

  可憐李象還不知道李元嬰這人隨時倒戈,過去和他說要帶他到處玩耍,見了他爹又慫恿他爹早早把江山社稷扔給他。他正興奮地落實著李元嬰給他提的計畫,把小夥伴們都接到東宮一起讀書玩耍。

  諸王各有心思,有的覺得這樣挺好,有的覺得這可能是東宮想要拿孩子牽制他們,討論來討論去,卻沒人敢留著孩子不送過去。畢竟這事是李二陛下開的口,他們不管有沒有那個心思都不好違背李二陛下的話。

  李象很有嫡長孫的樣子,連哄帶騙地把一群熊孩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弘文館的學士們看李象這般表現,對李象很是滿意。即便太子有時有些不盡如人意,有這樣的嫡長孫也讓他們覺得往後的日子很有盼頭。

  衝突也不是沒有,課餘時李象帶著一群堂兄弟堂姐妹在校場玩耍,小孩子摔摔打打難免會受傷,吳王李恪的兒子就不小心摔傷了胳膊。好在隨時有太醫在旁候命,很快把傷處處理好。

  小孩子受不得半點委屈,在兄弟面前不好意思哭,回去後才哭哭啼啼地向吳王妃哭訴說自己胳膊疼。吳王妃很心疼地抱著孩子又是看傷口又是哄,等李恪當差回來後免不了和他抱怨起李象來。

  李恪最近很疲憊,朝中有人暗中向他靠攏,可是人太子當得好好的,瞧著著實沒他什麼事。還有人和他提什麼前朝,李恪簡直覺得他們是想害死他,大唐已立國三十年,還有前朝什麼事?

  就算前朝有什麼,也和他沒關係,他母妃不過是前朝一個不怎麼受寵的公主。哪怕有人要復辟前朝,有他一個公主之子什麼事?

  當然,其實也是有點關係的,比如有這重身份在,不管他表現如何李二陛下都不會選他為儲君。

  聽了自家王妃抱怨,李恪搖頭說:「小孩子打打鬧鬧,摔著碰著都很正常。不說遠的,就說我們家這幾個,難道他們玩鬧時沒受過傷?」

  人貴有自知之明,李恪覺得不管李二陛下到底為什麼把他們召回來,他都只會是陪跑的。既然如此,他可不會傻到當出頭鳥,讓有心人把他當槍使!

  吳王妃聽李恪這麼說也就不再多言。

  小孩子委屈時是真委屈,不過哭完就完事,第二天又一大早起來吵著要去弘文館,埋怨別人沒早叫醒他讓他要遲到啦。

  到了弘文館之後又高高興興地湊一起玩耍。

  李象一直和小夥伴們玩耍到李承乾即將回到長安。他已經聽人說李承乾回來後要建個海洋展館,天天盼著李承乾回京。這下終於盼到了,他和夫子們提出要告假去迎接李承乾。

  皇孫這麼要孝心,夫子們自然是大方批假,讓李象早早出宮去。

  李象興奮地出城接李承乾,見到人後表現得很正經,沒嚷嚷著要看麼麼給他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而是爬到李承乾車上和李承乾說話,先問李承乾一路辛不辛苦,再說自己最近都做了什麼。

  父子倆同乘入城,有的大傢伙已經放到臨時展館那邊去了,剩下的都是適合帶回東宮給皇家幼稚園展示的。

  李象聽說李承乾看到了有恐龍那麼大的鮫鯊,羡慕得不得了,滿心期待地盼著回宮看鮫鯊崽崽。

  隨行人員裡頭有專門研究海洋生物的,及時給鮫鯊崽崽更換海水投餵食物看,把鮫鯊崽崽養得很精神。

  李象回到東宮後趴在欄邊眼也不眨地看著,很難想像這麼一條奶凶奶凶的鮫鯊崽崽能長到恐龍那麼大。若不是看到鮫鯊崽崽鋒利的牙齒和一口吞肥魚的兇殘畫面,李象真心把它抓起來好好研究!

  大海真的好大啊,陸地上都看不到恐龍那種大傢伙了,大海裡還藏著那麼多!

  李象覺得自己上回去滕州去虧啦,怎麼就沒央著麼麼帶他去海邊。要是知道海港那邊那麼好玩,他肯定要叫麼麼帶他去的!可惜上回是麼麼大婚,麼麼只想著自己娶王妃,壓根沒空閒帶他們去看圍捕鮫鯊什麼的。

  想到麼麼前兩年說要帶他出去玩遍大唐,李象才再一次高興起來。唉,現在先讓他耶耶好好玩玩吧,將來他跟著麼麼和皇祖父出去玩,江山社稷的重擔可就要落到他耶耶頭上了!

  李象想通了這一點,馬上興致勃勃地回去找小夥伴們說起鮫鯊和鮫鯊崽崽的事。雖然他沒親眼看到,但小孩子誰不會編故事啊,李象張嘴就來,把圍捕鮫鯊的畫面說得惟妙惟肖,說那鮫鯊有恐龍那麼大。

  對於沒怎麼回過長安、不知道恐龍是什麼的可憐娃兒,李象還帶他們去看自己的恐龍模型,不管是經典款還是典藏款,他的藏品裡都應有盡有,並且全都一式多份,一份用來觀賞、一份用來玩,剩下的用來送人。這次他就大方地給沒買到模型的小夥伴都送了一份,讓他們動手感受一下恐龍文化。

  小屁孩們明白恐龍有多大後都驚歎不已,呼啦啦地跑去圍著欄杆看養在大缸裡的鮫鯊崽崽,試圖從它們身上想像出超大型鮫鯊的英姿。

  這時候李承乾已經休整完畢、換了身衣裳去見李二陛下。

  作者有話要說:

  大侄子:以後我把江山社稷交給兒子,和麼叔出去玩

  大侄孫:以後江山社稷交給耶耶,我和麼麼出去玩

  李二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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