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7941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58
第 190 章

  洛陽的事陸陸續續傳回長安, 事情果然就如李元嬰保證的那樣, 他們果然只是嚇嚇勳國公, 只是嚇的範圍太廣泛,不是把花盆摔碎在別人面前就是讓人掉茅坑, 聽起來有點過分。

  偏偏被禍害的勳國公鄖國公一點動靜都沒有, 好像自己沒有被人恐嚇, 自己的生意也沒受到打壓, 洛陽表面上看起來還是一片風平浪靜。

  但是, 這風平浪靜到底只是假像。

  鄖國公這人並不是豪氣幹雲的性格,自己對著術士留下的那張秘圖高興了半晌, 酒醒了就覺得自己不該把幾個術士放走。他馬上叫來幾個可靠的人, 讓他們悄無聲息地去把幾個術士哢嚓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那幾個術士也酒醒了,意識到自己都聽到了什麼, 渾身一機靈,都覺得大禍臨頭。他們平時不過是說些好聽話捧著鄖國公,鄖國公真要造反誰要跟著摻和?

  其中有個術士大感不妙, 私底下寫了封密信留給好友, 把所知的鄖國公幹的陰私事都寫在信上, 藏在平日裡相互留信的暗格里。他那好友是個遊俠兒,自己又是到處游走的方士,有時可能碰不上面,就約定用這個方法在家中給對方留下消息。

  要是沒事大家都好,要是有事他一準要鄖國公陪葬!

  留完信, 術士就連夜出逃了。

  不想這術士沒走出多遠,便被鄖國公派出的人了結了性命。可憐他只是貪圖鄖國公給的好酒好菜金銀財寶,違心說幾句好聽話混混日子,竟就葬送在鄖國公暗藏的野心之中!

  這場無聲無息的殺戮很快被戴亭探知,戴亭敏銳地察覺洛陽不宜久留,悄然從洛陽退離。

  哪怕當初沒往深裡查,戴亭也確定鄖國公廣收義子絕不是想過把當爹的癮,連相交甚篤的術士都能一次殺個乾淨,說明鄖國公在掩蓋著某件不可告人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鄖國公不甘心只當國公,想要更進一步!

  李元嬰再三警告過絕對不能摻和進這種事裡面,戴亭也就不多插手了,無聲無息地退離洛陽,日夜不停地飛馳回滕州。

  滕州對過去的他們而言,本來只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但是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滕州卻是他們的家。戴亭踏入滕州境內便慢了下來,甚至鄰近的縣城裡歇了一天才回滕州城。

  滕州城外平靜安詳,有不少農人或在樹下歇腳,或在田間忙碌;入了滕州城,到處都是喧囂的叫賣聲,繁榮又熱鬧。

  大唐並不鼓勵百姓投身商賈之列,畢竟土地才是根本,只有種出足夠多的糧食才能供養更多人,而商人做的事無益於糧食生產,僅是圖利而已。李元嬰的想法卻不一樣,李元嬰覺得商賈也是很有用的,可以帶動南北往來、東西交通,有他們在,滕州城才能坐擁大江南北的物產,所以滕州書院並不禁止商賈子弟入學,甚至還允諾若是商賈子弟足夠優秀,他可以給他們一個前程。

  至於糧食,只要有錢,滕州不愁沒有糧食。滕州城的糧倉永遠是堆滿的,還時常出陳糧換新糧,這方面李元嬰從來沒有放鬆過。

  戴亭帶著幕籬行走在滕州城中,雖不認識迎面而來、擦肩而過的任何一個人,心裡卻還是感覺自己到家了。這滕州城是他們的家,他們會讓它變得越來越繁榮、越來越熱鬧,任何人都嚮往和羡慕這個地方,任何人都不敢看輕從這裡走出去的人!

  走到王府前,戴亭出示自己的權杖,暢通無阻地入了王府,徑直去尋李元嬰。

  李元嬰正斜倚在那兒看文書,整個人瞧著懶懶散散,沒個正形。聽人說戴亭回來了,他才坐起來叫人煮茶送上,招呼戴亭在近前坐下。

  戴亭摘了幕籬,露出那張美玉般無瑕的臉龐。

  他依言在李元嬰旁邊坐下。

  一別數月,李元嬰也不覺生疏,拉著戴亭問洛陽那邊怎麼樣。聽說戴亭是怎麼嚇唬鄖國公的,李元嬰樂得不行,高興完了才問:「除了這些之外你沒做什麼吧?」

  戴亭道:「沒有。」他應完了,又提及鄖國公暗殺術士之事。都鬧到殺人的地步,鄖國公恐怕所圖非小。看他一直忍著就知道了,任誰被各方面打壓恐嚇都會忍不住發作,鄖國公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忍人所不能忍,必有大圖謀!

  李元嬰聽了神色嚴肅起來,點頭道:「你回來得對。」他想了想,又對戴亭說,「最近我接見了幾個從占婆那邊來的商人,他們提及占婆那兒有種稻穀高產得很,比我們現在種的稻種能多產幾倍谷子,不如你帶人去看看。」

  這是要戴亭出海避避風頭了。

  戴亭點頭應下。

  出海對戴亭而言已是稀鬆平常,休整兩日,戴亭便點齊人手往占婆一帶出發。此去有些遠,李元嬰親自去送戴亭他們出出了海,才回王府給李二陛下寫信,把戴亭查到的東西報知李二陛下,同時告訴李二陛下自己已經派戴亭去找占婆稻種。

  李元嬰還在信裡寫自己已經讓戴亭立下軍令狀,找不到就不許他回來了!

  李元嬰寫完信,馬上叫人快馬送去翠微宮儘快交給李二陛下。

  這鄖國公做事也太不仔細了,要造反怎麼每次都讓戴亭發現他的動作?他自己要作死就作死,還連累別人也遭殃!

  好在事情也是巧了,他正好聽說占婆那邊的高產稻種。

  要是戴亭找不到這稻種,他就推說戴亭沒回來,皇兄想處置戴亭也找不著人;要是找到稻種,那就是於國於民的大好事,戴亭算是立了大功。對於這種對大唐社稷有功的功臣,皇兄應該不會再動殺心吧?

  李元嬰叫人送完密信,立在窗前站了半天,覺得不太得勁,又坐回桌案前揮毫疾書,給李二陛下補寫了一封信,在信裡對李二陛下安慰了一通,說皇帝真不是人乾的活,好好的小夥伴一沾上權勢就什麼都變了。當皇帝還不如當王爺好,當王爺自在又逍遙,上頭有哥哥頂著,下面有侄子撐著。

  感慨完皇帝不好當,他又給李二陛下描繪一下遠景,說將來找到高產稻種,一畝地能養活以前好幾畝地才能養活的人,大唐肯定能越來越強盛,將來千秋萬世的人提起他這個皇帝,都會誇他一句當之無愧的明君。

  李元嬰寫完這封安慰信,歎了口氣,封好叫人追著送上去。

  追不上也沒關係,反正送到就行了。

  戴亭他是要護好的,可他也不想傷他皇兄的心,但,世上本就沒有對誰都好的事,他既然已經做下了讓戴亭出海避禍的決定,一封信能改變的並不多。

  李元嬰在書房裡轉悠了兩圈,終歸沒把戴亭帶回來的消息告訴其他人。不管李二陛下如何處置頻頻搞小動作的鄖國公,他都希望身邊的人能不摻和就不摻和,不要再捲進這種事情裡面,最好連知情都別知情。

  李元嬰打定了主意,當下讓武媚做好準備,滕州要開始票選第一批「滕州幣」的歸屬了,選出來後只等秋收結束便能開始修路造橋、興修水利,集滕州上下之力把這三個縣基礎建設搞好。

  開春他們就開始輪流入駐到選出來的三個縣,親自坐鎮其中看看當地縣令是不是可造之材,能不能推上一把,讓他們有機會更進一步;要是著實是個不頂用的,自然是換自己人頂上。

  可以想像,接下來他們都該忙碌起來。

  盛夏來臨之際,盧照鄰出發回京準備迎娶高陽。李元嬰一直沒收到李二陛下的回信,感覺李二陛下可能真的生他的氣了,可那老張要造反真和他沒關係,也真不是戴亭挑動的,他只是怕李二陛下遷怒戴亭才讓戴亭出海。

  畢竟,鄖國公是早早追隨李二陛下的人之一,有那麼多年的情分在。不管戴亭的一系列動作和鄖國公的反心是不是有關係,他們都不該摻和進這事裡面,更不該由他們來挑明。

  盧照鄰臨行前,李元嬰拉著他的手說:「你幫我看看皇兄吃得好不好,人瘦了沒有。皇兄馬上是你岳父了,你總有機會見到的,到時你偷偷地看幾眼就好了,別讓他知道,」他唉聲歎氣,「皇兄不給我回信,怕是不想理我了。」

  盧照鄰自然一口應下。

  李元嬰也隻低落了那麼一小會,又殷殷叮囑盧照鄰一定要好好對高陽,趕緊把高陽接來滕州。他已經把高陽的公主府建好了,到時他們小夫妻倆可以住進公主府裡繼續為滕州做牛做馬,哦不,繼續為滕州貢獻一份力量!

  盧照鄰還是喜歡看李元嬰神采飛揚的模樣,又是爽快地答應,躍馬離開滕州回長安去。他的父母已經到了長安,婚禮也有人準備好了,他只需要出個人就好,成親之後他們把該走的程式走完就能一起回滕州!

  李元嬰送走盧照鄰,酸溜溜地和魏姝嘀咕:「皇兄和你祖父什麼時候才讓我們成親啊,他們一個兩個都成親了,就我還獨守空房。」他也很想抱著媳婦兒睡覺,感覺一定很舒服!

  魏姝聽了他的「獨守空房」四個字,忍不住用力捏他手心。有他這麼說自己的嗎?堂堂男子漢,說這種話也不害臊!

  李元嬰才不害臊。

  對自己媳婦兒要什麼臉!

  ……

  此時的李二陛下心情並不好,除了因為夏天天氣太悶熱之外,還因為李元嬰那封密信。

  李元嬰兩封信一前一後抵達長安,李二陛下先看了前面那封,看完自然勃然大怒。

  李二陛下既生張亮的氣,也生李元嬰的氣。

  張亮又是養義子又是迷信術士,他早在李元嬰當初報給他時就讓人盯著,但張亮一直沒什麼動作,他也始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次張亮突然對向來信重的術士痛下下手,顯見是這些術士知曉了什麼——這也表明,張亮確實有了異心。

  至於為什麼生李元嬰的氣,也很簡單,李元嬰一知曉這事就讓戴亭出海躲避,顯然是不相信他能容下發現張亮異動的戴亭。

  雖說他確實對戴亭生出過殺心,但李元嬰這麼想就是不對!

  李二陛下怒不可遏地把信扔開沒多久,又收到了李元嬰的第二封信。

  這封信上寫的就全是廢話了,哪怕隔著信紙,李二陛下也能想出李元嬰是怎麼抓耳撓腮才寫出這封安慰他的信來的。可偏就是李元嬰這封全是廢話的信,成功澆熄了李二陛下的滿腔怒火。

  這小子還是有點良心的,可以暫時不料理他。

  李二陛下考慮了兩天,讓馬周去洛陽一趟徹查李元嬰在信上提到的事。

  不想馬周還沒到洛陽,就有人上京告發鄖國公有意造反!

  李承乾聽到這種消息,第一時間前往翠微宮向李二陛下稟報。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6
第 191 章

  告發鄖國公的是個遊俠兒, 帶著術士的絕筆信而來, 雖沒什麼實質證據, 卻為馬周的調查指了幾個方向。李二陛下讓人帶著絕筆信快馬去追馬周, 接下來一連幾天陰沉著臉, 自是沒心思給李元嬰寫回信。

  盧照鄰回到長安時, 調查結果也出來了, 鄖國公張亮被押送回京城。遇到這樣的事,李二陛下自是沒心情給高陽主持婚禮, 直接把婚期延後了一個月。

  盧照鄰在京中與父母相見, 父母也無法得知朝中消息, 只能安心候著。

  這就是和皇家結親的壞處,什麼時候成親、往那裡安家,全都得看李二陛下的意思, 要不是盧照鄰實在喜歡, 又有房玄齡保媒,盧家父母也不太希望盧照鄰尚主。

  盧照鄰這邊乾等著, 高陽那邊也很不高興, 高陽和兕子她們痛駡起鄖國公來, 覺得他早不造反晚不造反, 偏挑在這節骨眼上造反, 簡直是故意和她過不去

  高陽道「照我說,父皇應該把鄖國公一家全砍了」

  兕子道「你馬上要成親了, 哪能說這種話」她也不怕血光衝撞了她的婚事。

  高陽哼哼兩聲,她才不懂什麼家國天下, 也不懂什麼謀逆大罪,只對自己又要再等一個月才能見到盧照鄰這件事很不滿意。對於罪魁禍首鄖國公,她自然要痛駡幾句

  不同於高陽只為自己的婚事延後不滿,朝中上下都對鄖國公生出反心這件事很震驚。鄖國公早早追隨李二陛下,又坐鎮洛陽這個長安門戶、軍事重鎮,怎麼會這麼糊塗

  偏偏馬周此去洛陽搜羅了不少罪證,樣樣都在印證那個遊俠兒告發的罪狀。

  鄖國公私養五百義子,包庇妻族禍亂一方,這都其實不算大事,畢竟誰家都有個把為非作歹的親族,必要時候來個「大義滅親」就是了鄖國公也是這樣做的。而要命的是他迷信術士妖言,自認為天下該姓張,開始私蓄兵甲武器

  馬周還幸運地找到了一個躲過一劫的術士活口,從對方口裡得知當晚他們的密談張亮確實想取李唐而代之

  李二陛下震怒不已,讓人將鄖國公拿回長安下獄。

  鄖國公入獄期間一直求見李二陛下,想豁出老臉再向李二陛下求饒一次,這次李二陛下卻鐵了心要處置他,始終拒絕再見他一面。

  遇到這樣的事,李二陛下也無心避暑了,擺駕回宮,和房玄齡等人商量如何處置張亮。

  蓄謀造反,不管擱在哪個時期都是死罪,可李二陛下清晰地感受到當初陪著自己一路走來的人越來越少。

  事已至此,房玄齡等人認為張亮哪怕還沒造反,那也是准造反苗子,當按謀逆論處。雖然朝中武將不少都被指控過造反,但張亮這次不一樣,他是人證物證俱在,狡賴不得。哪怕最後沒敢動手,也該按律斬首,以儆效尤

  李二陛下按下此事數日,才讓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到獄中與張亮訣別。

  目送長孫無忌兩人應聲離開,李二陛下靠在憑幾上合上眼。

  張亮未必真的會反,很可能只是被人在旁邊就腦子一熱做了些準備。可江山社稷存不得半點僥倖,李家想要穩坐龍椅,就得掐滅一切可能帶來動盪的可能性。

  他或許真的沒有自認的容忍大度,終歸還是成了他過去最瞧不上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人。

  張亮的謀逆罪名定了下來,接下來該殺的殺、該抄的抄,萬貫家財入了國庫,英雄美人都成了枯骨。

  從李二陛下下令到諸事瞭解,前後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朝中再也沒有張亮這一號人。

  李靖下朝回到家,拄著杖站在馴獸場前許久,歎了口氣。他早早以腿疾為由推了不少事,屢次要告老還鄉,李二陛下都再三挽留,他只能在朝中掛個名字,能不去上朝就不去上朝。

  人啊,也許想要的東西少一些,厄運就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謀逆案了了,李二陛下才騰出空來過問高陽的婚事。想到自己還沒怎麼見過盧照鄰這個准女婿,李二陛下挑了個時間叫人把盧照鄰挑進宮見一面。

  盧照鄰好歹出身世家,要面聖兼見岳父雖然緊張,應對卻還挺得體。李二陛下見他相貌出眾、容止有度,對女兒和麼弟的眼光稍稍滿意了一些,給盧照鄰賜了座,來個翁婿閒談。

  盧照鄰一直繃著一顆心應答,到最後才想起李元嬰叮囑的話,悄然多看了李二陛下幾眼。他只見過李二陛下一面,當時席位離李二陛下還挺遠,記不得李二陛下當初的身量,看不出李二陛下是不是瘦了,只是看著覺得李二陛下鬢邊染了點白霜,竟多了不少白髮。

  李二陛下何等敏銳,一下子捕捉到盧照鄰有些呆愣的目光。他沒計較盧照鄰的失禮,很和氣地問盧照鄰怎麼了。

  盧照鄰趕緊從失神中回過神來,緊張得都有點結巴了「沒,沒什麼。」

  李二陛下一看就知道他藏著話,也沒怪罪,仍是寬和地說「你是高陽的夫婿,將來私下裡也能跟著高陽叫我一聲耶耶,不必這麼緊張,有話只管說。」

  一國天子對自己像是普通岳父一樣和氣,盧照鄰感動不已,腦子一熱把臨行時李元嬰叮囑他的話都告訴了李二陛下,連李元嬰嘀咕的那句「皇兄可能真的生我的氣了,都不給我回信」都說了出來。

  李二陛下聽了盧照鄰轉述的話,也想起自己一直晾著李元嬰沒給回隻言片語。這小子倒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做的事是會惹人生氣的

  李二陛下心情稍霽,打發走盧照鄰,叫人呈上筆墨給李元嬰寫了封信,讓他在滕州好生待著,不要整天想這想那,只要不幹那些危及大唐江山社稷的混帳事,朝中之事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在信裡訓示了李元嬰一通,李二陛下心裡舒坦了。

  不過是個內侍而已,也值得李元嬰這樣小心翼翼地護著,明知道會惹他生氣還搞出讓人海避禍這種誰都瞞不住的小動作

  這混帳小子合該好好罵上一頓。

  既然這混帳小子願意相信身邊的人,那就讓他看看他們能做成什麼事。

  他還沒老,真要有人想作亂也得衡量衡量。

  李二陛下把信封起來叫人送去滕州。

  滕州不大,哪怕一鄉一里地走,一個月也可以走個遍;縣城也不多,哪怕輪換著修橋鋪路,用個年也能讓平坦的道路鋪遍全州。

  李元嬰去年挨了頓杖責,做事踏實了許多,沒再把事情都扔給別人去做。

  高陽在京城大婚時,滕州也選出了三個試點縣,整個州的人力物力資源都往這三個縣傾斜,準備一力將它們打造成滕州示範縣

  試點縣敲定,有人歡喜有人愁。李元嬰沒讓參與票選的豪強富戶把錢送到府衙,而是讓他們就地調動物資和人手,秋收結束後第一時間開始搞本縣的基礎建設。

  李元嬰雖重視商業,卻也知道農業是如今的根本,入秋後糧食漸漸熟了,趁著天氣晴朗,他帶著書院的人到下面的鄉縣去幫忙搶收稻穀和麥子。

  李元嬰在宮裡連谷子怎麼長出來都沒見過,還是出宮後到底下的鄉縣走了走才多了幾分瞭解,不過還是無緣看到稻穀結實。

  這回到了田裡看著沉甸甸的稻穗覺得挺新奇,叫田間老農給他解說解說這邊的水稻產量有多少、要種多久才結實,麥子產量又有多少、得種多久,什麼田地適合種什麼稻種。

  李元嬰倒不會親自去耕作,只是聽個新鮮罷了,他親自走了趟三個試點縣、親手割了幾把飽滿的稻穗,正式拉起了滕州秋收的序幕。

  李二陛下的信使抵達滕州時才知曉李元嬰跑底下的試點縣去了,又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到了地方上,只見李元嬰被一群身穿布衣的老農圍在中間,農人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什麼,講到興起時還手舞足蹈、唾沫橫飛。

  李元嬰這個嬌生慣養的小王爺也不覺這些農戶粗鄙,興致勃勃地聽著他們說話,隨後還跟著他們走到田裡親自抄起鐮刀擱下一把稻穀,臉上有著難掩的得意,不用走近都知道他在炫耀自己已經會熟練地割稻了

  信使愣了一下,才在李元嬰身邊近衛的通傳下上前給李元嬰送信。

  李元嬰在秋日豔陽下和當地農戶聊了半天,臉上曬得紅撲撲,他收下心,和氣地和農戶們告別,騎上馬得兒得兒地回城,力邀信使在滕州多住兩天,回頭他看完信說不定要寫個回信。

  信使沒拒絕,在滕州住下了。

  李元嬰多招了兩千人搞治安,整個滕州井然有序,哪怕夜裡不宵禁,治安事件也很少發生巡邏和站崗的人比賊還多,幹點壞事隨時可能被人逮著,誰要冒那個風險啊

  更何況,李元嬰還按照衛兵的規格給這批巡邏和站崗的「安防人員」配上統一制服、統一武器,每天早上城門初開始還會繞著城拉練一圈,那整齊劃一的步伐、威風凜凜的氣勢讓有歹心的人看得寒毛直豎

  信使一路走來,發現滕州確實很不一樣。

  這大概是因為李元嬰沒把人和錢全用在自己身上,而是砸在了滕州城的建設上。有哪個藩王能真正做到這一點更多的是把封地當成自己的所有物,無窮無盡地索求,以滿足自己的私欲。

  李元嬰回到王府把李二陛下的信一拆,裡頭又是一通臭駡。他哼哼著把信看完了,和魏姝嘀咕「這皇兄,不是整天不回我的信,就是一天到晚寫信罵我。」

  抱怨完李二陛下,他還和魏姝抱怨魏征,說魏征也是一個德性,整天寫信罵他。他最近這麼乖巧聽話,也沒見他們誇他一句

  李元嬰抱怨完了,又和魏姝商量怎麼教育兒女「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可不能這樣,我們要多誇誇他,誇著長大的孩子以後不管有沒有成就,日子總是過得快活些的。」說完他兩眼亮晶晶地看向魏姝,又做了另一個決定,「如果非要罵他們的話,就由你來罵好了」

  魏姝氣結「為什麼我來罵」

  李元嬰理所當然地說「你比較凶,我凶不起來。」

  魏姝不想理他了。敢情他想當個慈愛好耶耶,她就得當個凶阿娘

  魏姝不理李元嬰小半天,李元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惹魏姝生氣了,趕緊去和武媚討教一下怎麼才能讓他姝妹妹消氣。

  得知兩個人為什麼鬧彆扭,武媚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夫妻倆親都沒成呢,居然因為管教兒女的問題起了矛盾

  武媚對這種小吵小鬧可沒經驗,只能無奈地說道「姝妹妹不是小氣的人,你和她好好說,她不會不理你的。」

  李元嬰一想也對,沒再找人求教,仗著臉皮厚跑去追著魏姝哄,拍著胸脯打包票說以後別說罵孩子了,打孩子也由他來,兒子要是頑皮,他一準打得他們屁股開花

  女兒就算了,女兒不禁打的,教育幾句就成。

  魏姝聽李元嬰信誓旦旦,也覺得鬧這樣的彆扭有些好笑,哪還能生李元嬰的氣。

  兩個人重歸於好,李元嬰才和魏姝商量起正事來,他準備從李二陛下手裡再騙點人來,哦不,再討點人過來。

  有了便宜紙墨,印刷書籍方便了許多,有朝廷的支持,圖書館已做到遍地開花,成為各個州府的標配建築。

  眼下孫師的千金方馬上要下印了,印完這批人手就有了空檔,李元嬰準備讓各地圖書館徵集農具、糧種、果蔬和經濟作物介紹,收集到足夠多的資料之後叫董小乙在圈起來的實驗基地裡搞搞試驗,挑選出最省力、最高效的農具,品質最好、最高產的品種,靠著各地圖書館的影響力進行宣講和普及。

  說到底,現在土地還是百姓的根本,他們要是能讓百姓更省時省力地種出更多糧食,百姓肯定願意聽。

  李元嬰準備在齊民要術的基礎上,印一本及時更新、淺白易懂的農書,推行各種新農具和新糧種。

  有些工具哪怕只是一個想法、一個雛形,他也願意叫人去嘗試一下。畢竟試出來了,對百姓對朝廷都大有益處

  所以這麼重要的一件事,李二陛下不得給他分撥點人手

  這些人手裡面最好有懂農桑的,懂天文地理的,會搞文學創作的,會興修水利的。反正,只要朝廷有、只要朝廷願意給,滕州這邊都需要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6
第 192 章

  李元嬰這人是典型的得寸進尺, 最會順著杆子往上爬。他估摸著李二陛下不生他氣了, 就開始搞事情。這批人他不是直接要了不還, 而是借調過來用用, 一切他投錢投人研究出來的工具和技術都會向整個大唐推廣, 所以, 他覺得開著口一點都不害臊。

  李元嬰寫完信, 親自把它交給信使,拉著人家的手殷殷叮囑對方一定要快些把信送到李二陛下手上。

  都說一寸光陰一寸金, 寸金難買寸光陰, 他心裡可是很急切的, 多來點人手,他跟滕州一干豪強富戶吹下的牛逼才能實現啊。最好就是在年前把人撥過來,年後他就可以帶著人到試點縣去擺顯跟著滕王, 什麼都有

  李元嬰美滋滋地送走信使。

  秋收之後百姓都清閒下來, 除卻要修橋鋪路搞基建的三個試點縣,大夥都有點養膘躲冬的想法, 開始窩在家裡不動。

  李元嬰一心撲在齊民要術季刊的籌備上, 到處跑來跑去延請本州、鄰州有名的名宿大儒出山, 做好李二陛下不給人的兩手準備。

  魏姝和武媚等人也沒閒著, 商量著帶人到下面的鄉縣去宣講。

  滕州書院早在一開始就開設了女子學堂, 這兩年來上學的女學生卻少之又少,魏姝幾人都覺得再動員動員, 給女孩子們講講學點本領的好處。

  要宣講也不能毫無準備,尤其是不管魏姝還是武媚、城陽, 都不是普通百姓出身。

  她們要嘛出身官宦之家,要嘛家中家底豐厚,城陽更是生在皇室之中,生來衣食不愁,一般女孩子的煩惱她們很少會碰上。

  魏姝覺得她們要是貿然去宣講,怕是起不到好效果,還是先瞭解一下她們為什麼不來念書比較好。

  魏姝叫人尋來一批城中商婦,不是安坐家中享富貴的那種,而是隨丈夫到處跑動、甚至自己販賣些小玩意的。

  這些商婦乍然聽說准王妃要接見自己,覺得既驚又喜,紛紛找出自己最體面的衣裳前往書院。到了書院外頭,她們簡直認不出這是過去幾年那片荒涼的野地,滕王殿下給滕州帶來的改變實在太多了,她們自覺自己是商戶出身,也沒敢多往書院這邊跑,怕擾了讀書人的清靜。

  讀書,在普通人看來一直是非常清貴的事兒。

  到了書院會客堂,眾商婦魚貫入內,很快見到候在堂中的准王妃魏姝。

  一直以來在許多人眼裡魏姝都是以「准王妃」身份出現的,而後才有部分人想起她是魏征的孫女、是大唐年紀最小的女進士。

  這次有機會被魏姝接見,這批商婦第一眼就對魏姝有了很深的印象。

  她與滕王殿下站在一起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是一對金童玉女,很是般配。可她單獨出現在人前,她身上那種獨特的氣質便顯現出來了。

  她看起來和大多女孩子都不一樣,她從容又自信,哪怕還不曾嫁入皇家、哪怕沒有滕王妃這一重身份,現在這些事她也是能做好的。怪不得滕王殿下那麼喜歡這位准王妃

  眾商婦都在心裡讚歎著,齊齊上前要行大禮。

  魏姝還不是王妃,自不會受她們的禮,起身招呼她們入席分坐,叫人送上茶水瓜果,客氣得讓眾商婦受寵若驚。

  人到齊了,魏姝便把女子學堂遇到的招生問題簡單地說了說,希望她們能在跟著丈夫外出賣貨時瞭解一下女孩子不來就讀的原因,她們好對症下藥找出解決辦法。

  入冬後到處走動的也只有商販了,聽說是這麼簡單的要求,眾商婦都一口應下,還給魏姝說了說自己知曉的事實

  城裡的小娘子自不必說,七八歲就開始考慮找婆家,接下來幾年都在為嫁人做準備,開蒙有家中延請的女夫子或者自己母親親自教,還得學習女紅、學習操持家務,自是不會外出求學。

  至於農戶家中的小娘子,那更是從六七歲起就得忙裡忙外,地裡的活幹不了,割草喂豬,趕鴨喂雞放牛,還得到廚上幫忙或者做點縫縫補補的活。

  這些事看著零碎,實際上費時得很,足夠讓人忙裡忙外忙上一整天。再長大一些,也要相看人家,早早嫁人生子。

  要知道男子二十歲為丁,要出去服勞役或者服兵役了,離家後也不知會不會遇上什麼意外,所以百姓普遍在二十歲前就該成親並生下兒子傳宗接代,要不然面臨的可能就是香火斷絕

  所以,讀書什麼的,費時費錢,女孩子何必去要是非得讓家裡的孩子去讀書,那肯定把家裡的活都交給女娃子幹,讓男娃子去讀,男娃子書讀好了可以光宗耀祖。

  女娃子而已,書讀得再好也是別人家的,幫別人家生兒育女,和自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魏姝聽了這些話,並不覺得意外,若不是祖父疼她、若不是和她訂下婚約的是李元嬰,她也沒法像現在這樣輕鬆自在地活著。

  她問了商婦們許多想知道的事,才鄭重地拜託她們到各個鄉縣再好好瞭解瞭解情況。

  要是可以的話,最好能幫忙宣講一下入讀女子學堂能有的優渥待遇和大好前景。

  這件事由經常走街串巷的商婦們去做才容易得到真實的回饋,她們親自去問反而只能得到戰戰兢兢的、不甚真心的回應。有些話,也只有商婦們才適合勸出口。

  魏姝懇切相托,眾商婦自是更加受寵若驚,一口應下魏姝的請求。她們有些人也是農戶出身,因為家裡過不下去才早早嫁入商戶之家,跟著丈夫到處奔波賺些辛苦錢。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要是她們處在魏姝幾人的位置上,她們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享受奴僕環繞的富貴日子,每日只需要煩惱挑什麼衣服戴什麼簪子、邀誰來一起賞花,哪會費心費力地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眾商婦出了書院,都準備回去挑個適齡的女兒送進女子學堂讀書,剛才魏姝和她們說了,書院這邊從不拒收商戶子弟,商戶家的女兒也是可以來入讀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她們當然得積極表態當然,她們心裡都存著一點希冀,希望女兒能學到魏姝萬分之一的好處,將來能擇個有滕王殿下萬分之一好的夫婿

  秋收過後,各家或多或少都得添置過冬什物,貨郎和商婦們也踏著凜凜秋風前往各鄉各裡叫賣。

  貨郎和商婦們最是善談,和誰都能聊上幾句,稀奇的是,這次他們的話題很一致,都是問各家有幾個女兒,可有去讀書的

  聽說各家都沒有送去,他們就開始吹噓了,說滕州書院裡的女子學堂,不僅管吃管喝,學得好還能往家裡拿錢,家裡有聰明的女孩子可得送去,比一年到頭地裡刨食賺得都多聽說,書院還管衣服,那料子可都是上好的,保管大夥一輩子都沒摸過那麼好的衣料

  都說貨郎的嘴,騙人的鬼,可他們說得繪聲繪色,他們婆娘還在旁邊幫腔說來年開春女子招生時也準備趕早把自家女兒送去,許多人都動了心。

  只要沒有動亂、不影響他們吃飯,農戶們都是很老實的,他們踏踏實實幹活,一年到頭都在伺弄自家莊稼。有些事他們平時哪怕聽說了,也覺得離自己很遠,從不往自己身上套。

  聽貨郎們這麼一說,好像送個女娃子去念書也不虧要是送自家最聰明的去,指不定還能往回送錢。而且聽說滕州城和鄰州最出色的子弟都在滕州書院念書,要是自家女兒拾掇拾掇,入了好人家子弟的眼,豈不是能高嫁

  一時間各家都在關起門商量要不要送個女兒去女子學堂,家裡離不開人,不能全送去,但女兒多的話送一兩個也無妨,要是送去讀個幾年,學成歸來正好嫁人,還省了養她們的錢,穩賺不賠

  對於魏姝親自接見一批商婦的事,眾人私底下還是議論過的。

  士農工商之中商排最末,入了商籍身份便低了幾分,哪怕賺了點錢也不能穿好料子、不能乘大馬車,魏姝可是准滕王妃,怎麼能自降身份與那些商婦說話不過李元嬰抬舉商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眾人心裡雖然犯嘀咕,卻也沒人會當面說些什麼,只覺得滕王夫婦真是一點都不講究

  李元嬰還真不是講究的人,既然普通的宣傳法子行不通,讓人以最通俗、最直接的方法去說動百姓還真是條路子。他問魏姝「要是來的人多了,你們忙得過來嗎」

  武媚管著整個書院,魏姝和城陽管的範圍小一點,主管女子學堂這邊。明年想要擴大招生,李元嬰怕出亂子。

  魏姝道「有前兩年的經驗在,多來幾倍人也不成問題。」

  李元嬰主要是怕魏姝她們累著,見魏姝精神奕奕、信心滿滿,自也不會阻攔,拍著胸脯表示要人要錢只管開口,只要他手上有的絕對管夠。

  兩邊要趕在開春做好準備,所以明明是最清閒的冬日,小夫妻倆卻都忙得腳不沾地,只在碰頭時膩在一起敘敘話。

  李元嬰這邊忙得連軸轉,他給李二陛下的信也送回了長安。

  李二陛下處置了個舊部,又嫁了個女兒,每日板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

  長孫無忌等人都覺得這日子有些不好過,主要是不知道李二陛下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認可還是不認可。

  比起這樣的李二陛下,他們還是寧願捏著鼻子看李二陛下時不時樂呵呵地自誇「我真是太牛逼了,有時連將相的活都能包辦」,那會兒李二陛下雖然有點得瑟過頭,但好歹心情暢快,不至於讓人捉摸不透。

  好在這時候,給李元嬰送信的信使回來了。

  幫李二陛下送信,速度自然不能慢,信使可是一路快馬加鞭趕過去又快馬加鞭趕回長安的。結果他還沒坐下歇歇腳,就被人催著去覲見李二陛下。

  這待遇讓信使震驚,忐忑不已地帶著信入了宮。

  李二陛下聽人說滕州來信了,叫人把信使宣進來,沒立刻看信,而是問問滕州那邊的情況。李元嬰能叫盧照鄰瞧瞧他瘦沒瘦,他這個當兄長也得盡盡義務,瞧瞧他把滕州搗鼓成什麼樣了。

  信使把一路的見聞細細道來,從一開始沒見到李元嬰到在田裡看到李元嬰割了幾把稻穗,從滕州良好的治安到熱鬧的夜市,全都毫無遺漏地說了出來。

  哪怕旁聽的有長孫無忌這個專業懷疑李元嬰一百年的人,大夥都覺得李元嬰懂事了不少,做的事情挺像樣。

  李二陛下也聽得直點頭,叫人把李元嬰的信呈上來,打發走信使倚在憑幾上拆開看。

  長孫無忌等人開始專注地看起手上的公文,不去窺探李二陛下看信的反應,怕自己頭一個被李二陛下點名分享他寶貝弟弟的來信。

  雖然總要被分享的,但是先看看別人的樂子感覺會開心點

  李二陛下剛才聽信使說到滕州的情況時還挺欣慰,覺得自家麼弟終於長大了,不再胡鬧了,遲早會變成造福一方的大唐好親王。等他看完李元嬰的信,臉色瞬間黑了,這小子一看他沒生氣,又開始得寸進尺提要求

  瞧瞧這說的是什麼話不管搞天文地理的、搞農田水利的,還是有別的什麼才能的人,全都給他來一打,給多少他要多少

  李二陛下氣得不輕。

  李元嬰離京那年把他那一屆科舉選的人才直接掃蕩了大半,還往弘文館那邊挖了一批人。

  就滕州那麼一小塊地兒,他也好意思繼續張口要人

  他想搞好教化、想搞好地方發展,別的地方難道就不想他把人才全要走了,自己封地裡每鄉每縣都弄得名宿大儒下去,那肯定蒸蒸日上、好得不得了

  這麼多人才,擱哪兒能不好

  李二陛下拍案罵道「這混帳小子」

  長孫無忌等人馬上問李二陛下到底怎麼了。

  李二陛下看了他們一眼,把李元嬰提的要求說了一遍他要人才,什麼人才都要。要是朝廷有什麼不需要的人才,只管分撥給滕州,不管是脾氣臭的還是人緣差的,只要有能力,只管讓他們到滕州來

  長孫無忌臉皮直抽。

  長孫無忌的想法和李二陛下很一致李元嬰帶走的人已經夠多了,居然還不滿足,真是太不要臉了

  幾個人一討論,都覺得不能縱容李元嬰這種混帳,要不然下次他得肯定能生出把整個朝廷搬過去的想法。

  李二陛下又寫信把李元嬰臭駡了一通,不過傍晚在禁苑裡散步,想到李元嬰在長安時時常陪自己溜達的事兒,他又覺得一點人都不給也不太好,畢竟李元嬰這也是想做點於民生有益處的好處,還是得支持支持的。

  由於剛在魏征他們面前罵完李元嬰混帳,李二陛下不好這麼快反悔,他還是要面子的。於是他叫來李淳風叫他列個名單,挑一批符合李元嬰要求的人去滕州,李淳風和李元嬰交好,肯定能挑到適合的人。

  李二陛下繃著臉吩咐李淳風「不用挑那麼多,就一百以內吧,讓他們月底跟著高陽她們去滕州。」

  李淳風得了令,免不了在心裡嘀咕朝廷每回科舉也就選拔那麼點人,一次性從朝廷這邊挑走一百個還少嗎等長孫無忌他們知道了,一準要炸

  皇命在上,李淳風沒有多言,痛痛快快地給李二陛下擬出份名單,把李元嬰要求的各方面人才都挑了一批。

  李二陛下看完後很滿意,覺得不錯,沒幾個品階高的,不算太出格。

  李二陛下鎮定自若地這批人加入送行名單之中。

  房玄齡還不曉得李二陛下搞的動作,直至李二陛下讓人擬的那份名單送到他面前要他蓋個戳、簽個名,他才發現李二陛下暗中幫李元嬰挖朝廷牆角。

  饒是房玄齡脾氣好,還是氣得吹鬍子瞪眼,馬上拿著名單去找長孫無忌和魏征,讓他倆看看李二陛下又在鬧什麼麼蛾子

  朝廷招攬人才容易嗎

  科舉選拔人才容易嗎

  李二陛下大筆一揮就是一百個送去給李元嬰,缺不缺德有他這麼敗朝廷家的嗎敢情選拔培養的活不是他來幹,他就一點都不心疼了是吧

  滕州就那麼大一點地方,用得著給他送個小朝廷嗎

  當初房玄齡主持朝廷大洗牌,人數最少的時候整個長安不過六百多官員,現在李二陛下要給李元嬰塞一百個有正經出身的人過去

  這兄弟倆真是絕了,一個敢張口要,一個還真敢給

  三個老頭兒氣勢洶洶地去求見李二陛下,要李二陛下給個說法,要不然他們就坐在議事堂裡不走了

  李二陛下看到這仗勢,有點頭疼,訕訕然地把人選劃掉一半,勉勉強強刪減成五十人。刪減完了他還在那歎氣「元嬰去封地這麼久從不跟朕討要什麼,難得他開一次口,難道朕連他這點要求都不滿足嗎當初父皇臨終前沒什麼不放心的,隻放心不下這個麼兒,拉著朕的手把他託付給朕,要朕好好待他」

  長孫無忌三人對視一眼,決定咬牙認了。

  要是不認,李二陛下肯定還得繼續歎著氣說什麼他們父皇母后早早沒了,剩他們這批兄弟在,特別可憐,特別孤苦無依。

  這招李元嬰在長安時使過一次,聽完那套可憐無助小白菜的說辭後他們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有你們這種坐享天下富貴的小白菜嗎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6
第 193 章

  照著李元嬰早些年的德性, 冬天打死不會再出門。今年不一樣, 今年他感覺渾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勁, 到冬天都不覺得冷, 一天到晚在外頭蹦躂, 隨著天氣漸冷, 外頭逐漸少了很多買不起厚實冬衣的百姓。

  入冬後李元嬰親自點名見了各家炭行的當家人, 要求他們精炭可著勁漲價沒關係,普通炭不許抬價, 得讓百姓用得起。平衡完炭價, 確定沒人故意哄抬價格, 李元嬰又照著前兩年的慣例叫人把鰥寡孤獨、將士家小的名冊送過來,組織人手挨家挨戶送碳送冬衣,不能叫他們過不了冬。別的地方他不曉得, 他只知道滕州境內不許有凍死的人。

  不想今年送出去的東西竟被還回來一批。

  負責落實此事的是唐璿, 他第一時間去和李元嬰說明怎麼回事「炭他們收下了,冬衣沒要。他們說去年和前年都送了, 冬衣還新著呢, 可以繼續穿, 今年的新冬衣他們不要了, 送給更需要的人。」

  百姓家的冬衣都是一年接一年地穿, 哪怕破了、漏絮了,縫縫補補也能繼續穿下去, 甚至還會兄傳弟、父傳子,一件冬衣好幾個人輪流穿過才算穿夠本

  要是東西是別人送去的, 很多人肯定想著「白給的東西不要白不要」,絕不會退還回來。但東西是李元嬰讓人送去的,這兩年多來李元嬰叫人把每個政令都掰碎了講給百姓聽,百姓聽了都覺得他們的滕王殿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他們好,而且,他們的日子確實也越過越好。

  人不能當白眼狼,李元嬰為了讓他們不受凍才讓人送碳送冬衣過來,他們怎麼能昧著良心接著收誰家要是偷偷昧下來,是要被別人瞧不起的

  所以,許多人都把冬衣退了回來,只有家裡添了丁的人才留下新送去的冬衣。

  李元嬰從小長在富貴窩裡,不太懂這些事,聽唐璿說完就明白了,看來冬衣確實不用年年都送。

  做好的冬衣總不會沒用處,別的不說,他們滕州的將士那麼多,更多的冬衣都不夠。

  李元嬰叫人把被還回來的冬衣送去軍中。

  唐璿自是帶人一番宣揚,先是說李元嬰給將士家小送衣送炭,在滕州當兵後顧無憂、闔家安康,又說李元嬰教化有方,封地的百姓也都是有良心、知感恩的,不然一件冬衣拿去賣了能換許多米糧,誰會主動還回來呢

  李元嬰做這些事不是為了拉攏民心、穩固軍心,但他既然都做了,唐璿覺得還是得讓人知道才行。他又是誇李元嬰仁善又是誇將士家小有良心知感恩,將士們分到冬衣穿在身上覺得暖烘烘的,感覺這滕州軍營像家一樣溫暖,自都熱血翻騰,齊聲表示一定會盡忠盡責守衛滕州。

  唐璿一個年不及弱冠的白面書生在軍前講話毫不顯弱勢,李德謇看在眼裡有些驚奇,一問才知道唐璿祖上也曾出過大將軍,很有些家學淵源,只不過到他們這幾代都是以詩書傳家,並沒有再出將才。

  李德謇覺得李元嬰運氣果然不凡,連這個看起來文弱溫和的唐璿真正做起事來都很不一般,三兩句話就幫李元嬰把軍心栓得牢牢的。

  又過了小半月,董小乙來報說秋收後人力充足,各地統一騰出役夫來修路,通往長安的直道馬上要全面連通。

  這條路所涉州縣甚多,並非全靠豐泰樓一力修成,沿途的裡碑上都記有參與出資修路的人名。李元嬰早叫人把沿途州縣全記下來,帶著閻立德設計了一套慶祝直道落成的郵票,以長安為、六驛為單位設定郵票價目,每增加六驛則增加一文錢。

  長安距離泰山約有一千八百里,正常驛站送信一日走六驛,每驛相隔三十里,也就是每日走一百八十里。所以正常來說,只要花個十文錢,十天就可以將信送到直道盡頭,把信從泰山送往長安

  李元嬰是主要出資人,當然暗搓搓讓直道拐了個彎修到滕州家門口再轉向泰山。

  眼下沿途驛站外的郵筒都設置好了,專門培訓出來的郵差和良馬也整裝待發。要是書信多的話,他們還可以讓專人來收、用馬車來拉每個郵箱旁邊都守著個老役夫,他們不需要做重活,只需要給寄信人解釋一下如何操作和定時開鎖讓郵差取走每天的信件即可。

  李元嬰騎著馬兒往寬敞平坦的直道上溜達了一圈,心情好得不得了,又回去叫上自家小夥伴一起在凜凜朔風裡打馬前行,一直到快跑出滕州境外才停下來,每個人身上竟都出了一身熱汗,一點都不覺得冷。

  李元嬰調轉馬頭,看向眼前平直寬敞、能容好幾輛馬車並行的官道,心裡有種奇妙的感覺。他曾在萬界圖書館裡見過一些未來的畫面,那時的路比眼前這一條還要寬敞、還要平坦,那時路上跑的車不再是馬車,那時人不僅可以在地上走、水上行,還可以飛到天上去,甚至還能探索浩瀚無垠的宇宙,登上每夜照亮夜空的月亮親眼看看它黯淡而凹凸不平的表面。

  那一切離大唐還很遙遠,李元嬰也不曾和任何人說起那些堪稱光怪陸離的景象。但是當他的馬蹄踏在這條簇新簇新的平直官道上時,他感覺自己離那一切稍稍近了一些。只要大唐的兒女後代都能堅定不移地朝著那個方向走去,總有一天他們會走到那個未來去的,而且是遙遙領先地抵達。

  李元嬰轉頭招呼小夥伴們「我們回去吧。」他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地暢快馳行。

  其他人見李元嬰心情極好,也都笑著打馬前行,齊齊追上李元嬰。

  沿途也有不少百姓特意過來走走新擴修的官道,見李元嬰一行人騎馬而過,都停下來目送他們遠去才繼續走。

  就在李元嬰回城不久,高陽和盧照鄰一行人又出現在官道上,他們不僅帶的人多,帶的東西也多,一隊長長的人馬整齊而有序地馳向滕州城。

  李元嬰本來想去跟進郵票預印進度來著,聽人說高陽她們到了,馬上調轉馬頭去相迎。這對新婚燕爾的小夫妻容光煥發,每根頭髮絲都散發著甜蜜的氣息,李元嬰雖然酸得直冒泡,但還是高高興興地叫人擺宴慶賀兩個小夥伴回歸。

  得知李二陛下大方地給他分撥了五十人,李元嬰十分高興,也不去看名單、不去看這五十人的品階和出身,熱絡地招呼他們先吃個接風宴再說。

  這五十個借調來的人也不是全都心甘情願過來的,可伸手不打笑臉人,李元嬰對他們這麼熱情,他們也不好擺冷臉。

  李元嬰一一認了過去,發現其中竟還有一部分熟人,包括魏姝她哥魏膺和昔日同窗張柬之。他們年紀雖然比他要大一些,卻沒和他一起應試,考取出身比較晚,今年剛謀得個不怎麼重要的差使,結果手上的活還沒幹熱乎竟還是被打包到滕州來了

  李元嬰遇到陌生人都能自來熟,遇上魏膺當然更不見外,殷殷地拉著魏膺的手說「大舅哥你可算來了,平時可得讓嫂子多來和姝妹妹說說話。」魏膺年紀比魏姝大幾歲,年前成親了,不過他們在滕州沒能回去吃酒。

  魏膺早說服自己不要和李元嬰較勁了,聽李元嬰張口就是大舅哥和嫂子,臉皮雖然抽了抽,還是應了下來。

  李元嬰也習慣魏膺的臭脾氣,轉身繼續招呼張柬之,熱絡地問了張柬之許多話,什麼老孔痔瘺有沒有再犯啦早讓他多走動走動別整天坐著啦。張柬之覺得孔穎達要是知道李元嬰這麼惦記他的,不知會感動還是氣得想追過來打他一頓,再說下去,大夥都知道孔祭酒犯過痔瘺了

  一頓接風宴吃下來,久別的生疏沒了,初識的陌生也全沒了,所有人都對李元嬰有了很不錯的印象。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至少李元嬰對他們都很熱情,還給他們描繪了美好的遠景,拍著胸脯說只要他們好好幹將來一定親自給他們寫保薦信。

  像他們這樣的官場新丁,不怕事兒多,就怕沒事做,沒事可做就沒功可立、沒政績可以證明自己的才華,既然李二陛下親自點他們過來,李元嬰又把未來規劃都給他們說得清清楚楚,他們沒什麼可猶豫的了,擼起袖子只管幹就是

  李元嬰看著一張張年輕無比又充滿銳氣的臉龐,心中激動不已,席上連連給這批借調人才敬了許多酒,把自己喝得暈陶陶的。

  魏姝在另一邊款待女眷,順便看看她們之中有沒有願意出來做點事的好苗子,到快散席才聽人說李元嬰喝醉了,送走女眷們便趕緊去看李元嬰。

  李元嬰其實不太能喝,但他自己心裡一點數都沒有,每回高興起來就忍不住跟著起哄。

  有的人醉後會發酒瘋,李元嬰不一樣,他喝醉後乖巧得很,倒頭就睡,只能從紅通通的臉看出他是醉了。

  魏姝拿熱毛巾替他擦了臉,坐在塌邊伸出指頭戳戳他紅撲撲的臉蛋。

  兩個人還沒成親,她不該進李元嬰房裡、不該坐李元嬰榻上,更不該對李元嬰動手動腳,但他們在滕州是自由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魏姝把李元嬰另一邊臉也戳了戳,戳得李元嬰把腦袋在枕頭上蹭來蹭去,一臉的不高興。她收回手哄道「睡吧,好好睡一覺,要不明天會頭疼。」

  喝醉的李元嬰顯然好哄得很,馬上乖乖不動了,沒一會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元嬰醒來,頭果然有點疼,吃了碗茶才好些。想到他皇兄那麼大方地給他撥了人,李元嬰馬上叫人磨墨鋪紙,他要給李二陛下寫信,這次他要誇個一萬字,一句都不重樣的那種這可不是在拍馬屁,信送回去時應該是他皇兄的生辰了,當弟弟的說點好聽的給哥哥祝壽有什麼不對

  今年的壽禮他也準備好了,一套嵌著金絲的特製郵票,閻立德作畫、褚遂良題字,收藏價值極高,你要是想用來寄信,當然也可以,不過得防著別人把它摳下來順走。雖然他讓人做了一千套,但,這是往外送的第一套,皇兄是第一個拿到的人,誠意十足要是大夥看了想買,可以去買一套紀念紀念;要是覺得太貴,普通郵票也可以來一套,雖然沒金絲,但也是閻立德作畫、褚遂良題字,畫兒好看,字又漂亮,還能拿來寄信

  當然,金絲郵票並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路修好了

  李元嬰創作靈感很足,閉門創作一整天,竟真讓他把一萬字長信寫出來了。他興致勃勃地讓魏姝給他檢查檢查有沒有錯字,只許改錯字,裡頭一個字都不許動,要不然體現不了他真摯的情感

  魏姝還記得李元嬰送錯信的事兒,自是不會拒絕幫忙,可等她看了一千字,就開始後悔了。

  李元嬰現在的文采越來越好了,可內容核心一點都沒變,依然緊緊圍繞著「皇兄啊你真是英明神武宛如天上神仙下凡來」「皇兄啊有你這樣的天可汗是天下百姓百世修來的幸運」這一主題來展開。

  魏姝艱難地看到三千字,終於敗下陣來,幽幽地對李元嬰說「我看得有些累了,不如明天叫媚娘看看。」

  李元嬰知道魏姝最近很忙,點點頭表示沒問題,自己明天再找武媚讓她幫忙挑錯字。

  武媚的接受能力比魏姝強很多,第二天拿到信後面不改色地把它全看完了,表示沒什麼錯字,可以直接送去長安。

  李元嬰滿意了,興衝衝地封好叫人連著那套金絲郵票送去長安。

  滕州培訓出來的第一批郵差得知自己送出的第一封信是送去皇宮的,都激動不已。那可是皇宮啊,他們見都沒見過,現在卻可以把信送到皇宮去,往後讓他們來回跑多少趟都值了

  郵差們身穿統一服飾、騎著配有同樣馬鞍的馬,列好長隊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長安出發。不明真相的百姓見了還以為他們是要去出征的士兵,駐足一看才發現他們不是,再一打聽才曉得往後他們可以花幾文錢把信送到長安去了

  滕州人大多已經知曉郵票郵差都是什麼意思,摩拳擦掌準備體驗一番,反正郵票又不貴,少吃一口肉能寄個好幾回了。

  這可是滕州弄出來的新鮮事物,他們得寫信去給親朋好友擺顯擺顯

  還有些人則遺憾書信隻通了長安方向,要知道這年頭交通不便,家中兄弟子侄要是出了遠門,可能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都很難再見,若是整個大唐都有這麼方便的路、這麼方便又便宜的送信方式,哪怕見不到人,他們也可以時常通信一慰久別之情

  臨近年關,大夥都攢了一年的錢,隨著郵票開始對外發售,家境貧寒些的隻買張面值一文的湊湊熱鬧,家境富裕的自是一套一套地買。若不是李元嬰還沒把金絲郵票往外賣,他們肯定選金絲的,畢竟全套普通郵票加起來也不過是五十五文錢,花起來有什麼意思

  比起家書往來,郵票的另一個目標人群自然是讀書人,他們有什麼作品都愛和友人們分享,有這個投遞管道簡直大大方便了他們。隨著文人們口口相傳,一干書生哪怕是去抄書換錢也要買一套郵票備著,要不然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等可以寄信了,他們得第一時間給朋友寄一首自己的新作

  於是各地郵局還沒正式開啟投遞業務,郵票竟已躍居滕州熱銷商品榜首。

  滕州這邊熱熱鬧鬧地迎接新春,等著大年初一這個正式通郵之日到來,長安那邊也迎來了李元嬰派出的那隊特殊信使。

  負責送李元嬰那封信的郵差激動地把信送抵皇城郵局,激動的心情還沒平復下來。

  這種來回奔波的苦差事以前很多人不願意幹,但現在道路暢通,郵差待遇又十分優厚,他們媳婦兒還能接受培訓到郵局工作,坐在櫃檯後面賣賣郵票、指導指導想寄信的人,既體面又賺錢等他們幹完這幾年肯定能夠攢下一大筆錢給兒子娶媳婦、給女兒添嫁妝,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光是想著那樣的未來,他們心裡就滾燙滾燙的,連每天來回趕路都不覺辛苦,甚至覺得沿途風景美得不得了。

  信準時到達,第二天趕巧就是李二陛下壽辰。

  皇城郵局負責人作為滕州使者入宮祝壽,一早起來緊張地把自己的衣著檢查了好幾遍才忐忑地出門。

  到了宮宴地點外頭,滕州使者被一視同仁地安排在其他藩王使者堆裡,相比其他人身後堆著的壽禮,他帶著的東西著實寒酸一封厚厚的信、一套薄薄的金絲郵票、一張標注有沿途六十個驛站所在位置的長安直道輿圖。

  所謂上行下效還是有道理的,李泰和李元嬰不太對付,李泰的使者也看李元嬰那個忐忑不安的使者不太順眼,開口譏諷「聽說這麼多藩王裡數滕王殿下最富裕,怎麼只給陛下獻這麼點東西幾張薄薄的紙就拿來當壽禮,把陛下當什麼了」

  滕王使者有些富態,瞧著是個脾氣很好的胖子,聞言也沒生氣,只一臉篤定地表達對李元嬰的信任「殿下選這樣的壽禮想必有殿下的道理。」他們對李元嬰的信任是近乎盲目的,不僅因為李元嬰是大唐親王,更因為李元嬰是李元嬰是哪怕胡鬧也總能胡鬧出好結果的李元嬰。

  一想到這裡,滕王使者的忐忑和緊張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挺直的腰杆和滿臉的驕傲。

  這時終於輪到他們這些獻禮的使者入內。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6
第 194 章

  獻壽禮這種事年年都有一次, 雖然李二陛下口上說不需要, 但宮宴一開, 該獻禮的還是要獻, 人不能到的便派使者趕回來。

  好在李二陛下一般不怎麼展露自己的喜好, 只要送到就點頭收下, 因此這麼多年來基本沒出現攀比壽禮的情況。

  這種情況在李元嬰有資格當眾獻禮之後隱隱有改變的趨勢。

  要論誰最愛在壽禮這件事上最愛鬧麼蛾子, 那肯定非李元嬰莫屬,他往往不是鬧出點大動靜來, 就是送上點與眾不同的東西, 引得全場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過去。

  然後, 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們的錢就不是自己的了,不是被忽悠著買茶葉, 就是被忽悠著出錢修路鋪橋。

  去年更絕, 振振有詞地說什麼整個大唐都是李二陛下的,壽禮得從海外找才有誠意, 直接忽悠他們去買海船。他們離海十萬八千里, 也不知怎麼就預定了一艘海船到現在他們錢已經給了, 船還沒影

  這傢伙實在太邪門了。

  今年大家都打定主意, 堅決不受李元嬰影響。

  去年他說了那番話又怎麼樣, 今年大夥不還是和往年獻禮,沒誰真聽了李元嬰忽悠往海外去找所以, 只要自己意志足夠堅定,不管這次李元嬰的使者送上什麼玩意, 他們都絕對不可能上當的

  不少人無聲無息地和相熟的同伴交換一個眼神,都看出了對方的決心。

  這時藩王使者陸陸續續上前獻禮,瞧著都沒什麼新意,坐在角落的人已經開始悄悄打哈欠。直到有人報出一句「滕王使者獻禮」,所有人才瞬間變得精神抖擻,齊齊看向那個身形微胖的滕王使者。

  這微胖的滕王使者為了入宮獻禮專門學習過禮儀,可被這麼多人盯著,一開始的緊張還是冒頭了他在心裡暗暗默念「不能丟殿下的臉」「不能丟殿下的臉」「不能丟殿下的臉」,反復念了三遍才終於鎮定了下來。

  他邁步上前,把李元嬰的三樣禮物介紹給李二陛下。

  第一樣是李元嬰的信,沒什麼好說的,塞得鼓鼓囊囊,看著很厚實,唯一特別的是信封上貼著張面值為十文的金絲郵票和他親自蓋上的紅戳。蓋了這個戳,就等於郵票已經使用過,下回不能再用。

  第二樣是一整套的金絲郵票,雖然上頭嵌有金絲,看起來十分精美,對比起其他藩王價值連城的壽禮還是太寒酸了。

  哪怕你用金子雕出來也比這貴重吧嵌點比頭髮絲小那麼多的金絲算什麼事兒虧你拿得出手

  一時間宮宴上不少人都覺得李元嬰這次太敷衍了。

  滕王使者是皇城郵局負責人,早把郵局運作模式背得滾瓜爛熟,郵票可是和他的飯碗相關的,所以他給眾人講解了一番這郵票的用處。

  這是可以讓百姓花極少的錢往外送信的法子,六驛之內隔天肯定到、六驛之外時間按距離遞增,一準能讓每個人的信準備抵達對應的郵局

  滕王使者說到酣暢處,全然忘了緊張,把最後的底牌掀了出來。他展開標注著驛站的直道輿圖「殿下就藩三年一日都不曾懈怠,籌集各方物資、組織各方人手擴修直道,今冬這條從長安通往泰山的直道已全線連通,全程寬闊平坦,可供數輛馬車並駕齊驅,沿途的六十座郵局和郵筒也都配備在驛站旁。滕王殿下的封信,就是走直道送回京城的」滕王使者一臉驕傲地挺直腰杆,恭恭敬敬地側身向李二陛下展現輿圖的空白處,「請陛下為這條直道賜名」

  這話一出,眾人都明白今年的獻禮又是李元嬰拔得頭籌,剛才出言擠兌的魏王使者更是恨不得假裝自己不存在。

  敢情人家不是隻送幾張紙,而是送一條通往泰山的直道

  這手筆可就大了,今天所有奇珍異寶加起來都未必能修成,誰還能和他比

  一如眾人所預料的那樣,李二陛下果然龍心大悅。

  若說李二陛下有什麼願望,那無疑是去泰山走一趟。他登上帝位的過程有那麼一點小瑕疵,他雖沒想過徹底把它掩蓋住,但也很想證明自己登上帝位是順天而為,而不是篡奪而來。

  哪怕魏征他們總說只要他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後世評議時總會誇他一句「千古明君」,可屢次提出去泰山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阻止,李二陛下心裡還是挺不高興的。難道老天真的那麼不想承認他

  在壽辰這天聽說李元嬰當真把直道修成了,李二陛下精神一振,顧不得什麼喜不露於形色,當場撫掌大笑「好」他起身邁步走出御座,叫人取筆墨來。

  李元嬰命人經營豐泰樓來支撐修路之資,李二陛下稍一思索,便在留白處寫下「豐泰」二字。

  豐表豐收,泰表安泰。

  百姓遇豐年則安,百姓安則江山泰定,這二字本就寓意極好,不必改

  李元嬰是一干兄弟之中年紀最小的,本就排在最末,李二陛下賜完名獻禮環節算是結束了。

  李二陛下心情顯然極好,朗笑著拍拍手掌讓人奏樂,群臣應聲而起,陪李二陛下隨著樂聲歡暢地起舞。

  一場宮宴下來君臣都盡興無比,李二陛下喝得半醉,沒去任何一個妃嬪那兒,而是回到寢宮靜坐在到寬大的龍床上。

  他摒退左右坐了半晌,看著空蕩蕩的寢宮心想,當初觀音婢你說元嬰這孩子不一樣,我還不太信,現在看看,還是你會看人,這孩子確實是不同的。好聽的話很多人都會說,真正去做的人卻很少。這小孩卻總是說到做到,讓人既怕他總長不大,又怕他太快長大。

  過去種種在腦海中翻騰湧動,過了許久,李二陛下歎了口氣。他向著滿屋明亮的燭火說道「觀音婢啊,你這一去就是這麼多年,怎麼都不曾到我夢裡來。」

  屋內依然是一片寂靜,只有燭焰輕輕隨夜風搖動。

  李二陛下不再多言,借著酒意歇下。

  一夜安睡,無人入夢。

  李元嬰讓人在李二陛下的壽宴上獻金絲郵票,眾人看著覺得挺好看,回去一打聽,這金絲郵票出了一千套,李元嬰自己用了一套、獻給李二陛下一套,剩下九百九十八套這九百九十八套金絲郵票因為是嵌了金絲的,所以價格比普通郵票翻了一番一番再一番再一番數不清了,反正翻了很多番就是了,總的來說就是一百貫錢可以帶走一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限購一套,恕不砍價,僅此九百九十八套,往後再不會複刻了,要買請儘早下手。

  要是覺得太貴,可以買普通郵票回去,普通郵票兼具收藏價值和使用價值,只要五十五文錢,價格非常公道,買個十套八套也不費什麼錢

  比起買船修路建樓,一百貫確實很少,還可以立刻把李二陛下同款金絲郵票帶回家這錢掏了好像也不算上當眾人這麼一想,都決定去入手一套,心裡甚至還有點莫名其妙的小失落今年李元嬰居然只想從他們手裡坑這點錢

  長安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一聽說是獻給李二陛下當壽禮、很得李二陛下喜愛的東西,第二天郵局一開門馬上去預定。

  還沒到中午,皇城郵局已經把金絲郵票全賣完了,還賣出了不少普通郵票。負責人笑得眼睛都眯沒了,一開張就賺了將近十萬貫,誰能有這本領

  當然,郵局存在的目的其實不是賺錢。

  當初他們在書院參加培訓時李元嬰對他們說,他們存在的目的是將來有一天能把信送到大唐的每一個角落,只要有大唐旗幟飄揚的地方,他們就能按時把信送過去。他們要告訴每一個地方的人,他們是大唐的一部分,不管他們是住在高山之上還是住在草原深處,只要他們願意學習大唐的官話、願意走進鄰近的城鎮,他們就可以與大唐任何一個地方的親朋好友傳遞消息。

  將來,他們可能還要往西域送信、還要往海外送信還要往所有他們已經發現的或者還沒發現的地方送信。

  這條路非常漫長,他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但是他們是負責拉開序幕的人。

  雖然現在他們只是在做別人看起來吃力不討好、沒多少賺頭的事,可要是他們把這件事做好了,以後一定會有人記得他們

  這些話李元嬰沒讓他當眾講出來,但每一個聽過的人都牢牢地記在心裡。再普通、再平凡的人,也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刻,也會有想要做出一番大事、在青史上留下自己姓名的時刻。這個郵局以後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他哪怕直接住在郵局裡,也要把它好好地運作起來

  同樣的想法幾乎是同時出現在各地郵局負責人的心裡。

  別家都在忙著過年,只有他們紮根在小小的郵局裡忙得連軸轉,籌備新春第一天的正式開張。

  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元嬰調動完別人的積極性就想偷懶了。他認為能者合該多勞,眼瞅著武媚幹什麼都很輕鬆,麻利地把郵局的統籌規劃工作也交給她去負責,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

  若不是親耳聽過李元嬰那番「讓大唐旗幟飄揚之處都能收到信」的慷慨發言,武媚都覺得他純粹是一時興起才搗鼓的這個郵局。可既然已經聽過李元嬰那番話,武媚就不能把它當兒戲,更不可能讓李元嬰躲懶成功。

  武媚和狄仁傑他們商討了不少關於全面鋪設郵局的構想,過了幾天便整理出一個十分龐大的計畫拿去和李元嬰商量。

  李元嬰有些呆滯。

  他只是吹吹牛逼,有時吹到興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們聽得這麼認真、效率這麼高的嗎

  有時候小夥伴太能幹也是一種煩惱啊

  武媚看李元嬰一臉糾結,也不催促,隻讓李元嬰先看看計畫。她還柔聲勸解李元嬰說「反正只是規劃階段,不急著實行,慢慢來就是。要鋪開到全國,那就不是我們滕州能做的了,我們大可以把計畫送到朝廷那邊去,讓他們組織人手去做。」真要是他們一手包圓了,長安那邊說不定有人要睡不著覺

  李元嬰沒想那麼多,一聽武媚這話頓時放心了,對啊,又不用他自己去幹,扔給他皇兄讓他皇兄去煩惱就好。李元嬰馬上生龍活虎地直點頭「沒問題,我這就看。」

  武媚這個計畫寫得挺周全了,先把李元嬰那番話潤色潤色,大談特談設立郵局的戰略意義,什麼有助於百姓歸化啦有助於加強各地聯繫啦,總之,李元嬰看了都覺得很有道理。是的,沒錯,他是這樣想的,郵局就是這麼重要,就是這麼有意義

  剩下的就是三年通哪裡五年通哪裡之類的的具體規劃了,他們手上沒有太詳細的輿圖,只能大致地擬個方案。

  李元嬰看完覺得該詳細的地方詳細、該含糊的地方含糊,既確立了中心思想,又留有朝廷那邊發揮的餘地,瞧著沒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他很滿意地叫武媚她們署上名字,回頭他讓人送回長安。

  至於李二陛下去不去做,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反正他們隻負責出個主意,剩下的讓皇兄和老房他們去煩惱

  李元嬰給李二陛下送完「大唐全境通郵計畫」,私底下和魏姝嘀咕「媚娘也太可怕了,我不就想偷個懶,她居然想借機塞給我更多事幹。」想想要是要他來搞定這個全國郵政系統,他不僅要累死,還會窮死,世上怎麼會有媚娘這種一點就通、舉一反三的傢伙

  魏姝道「你是滕州的主心骨,怎麼能總想著偷懶」

  李元嬰道「什麼主心骨不主心骨的,我覺得滕州不需要主心骨。」他說出自己的看法,「我想要一個哪怕沒有我們,也能蓬勃發展下去的滕州。你想想看,狄仁傑他們有更好的去處肯定會離開滕州,哪怕他們不想去,我也趕他們去;而且我們是人,我們總會老的,老了就會死,要是滕州有我們在才能變好,到時候怎麼辦所以,我想要的是哪怕離了我們也能繼續越變越好的滕州。」

  魏姝覺得李元嬰這人渾身上下最厲害的就是他的嘴巴。

  這世上除了李元嬰,還有誰能為了偷懶掰扯出這麼一通道理最重要的是,明知道他是在瞎掰胡扯,你還得承認他的話很在理靠一個人或者某幾個人經營起來的繁榮終歸很難長久,想要滕州長治久安並不容易。

  魏姝道「這太難了。」

  李二陛下登基後就曾問過百官守天下難不難,她祖父當時的答案是「非常難」。

  李元嬰這個想法和李二陛下問的「守天下」也差不多了,區別只在於他只需要考慮滕州一地,李二陛下卻得考慮整個大唐。

  李元嬰確實是隨口扯個淡,見魏姝還真認真思索起來,立刻也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慢慢試、慢慢想,總能想出法子來的。」

  要是實在想不出來,他就不想了,多簡單的事兒

  李元嬰樂滋滋。

  李元嬰這邊派了人送那份厚厚的全國通郵計畫去長安,他那封隨著壽禮送回京的萬字長信正巧被拆封。李二陛下倚著憑幾津津有味地讀完,覺得李元嬰誇得好誇得妙誇得他渾身舒泰,這麼好的信他當然要和別人分享。

  首當其衝的是隨侍在側給他寫起居注的起居郎了,李二陛下大方地把信分享給起居郎看,讓他把這信謄抄進起居注裡。起居注要的就是詳盡具體、真實可靠,他們兄弟倆的信件往來,怎麼能不詳實記錄

  起居郎「」

  起居郎想乞骸骨,告老還鄉。

  雖然他還年輕,堪堪四十,正當壯年,但自從李元嬰開始給李二陛下寫信,他的頭髮都快白了大半,愁啊

  起居郎和人換班時跑去找老上司褚遂良哭訴。

  足足一萬字的馬屁信,自然不可能當著李二陛下的面謄抄完,他得帶出來加班。一看到褚遂良,起居郎的眼淚差點要掉下來,李元嬰這傢伙到底怎麼想出那麼多不重樣的花式馬屁來的

  這種玩意,他真的要謄抄進起居注裡嗎

  李元嬰的信在朝臣之中算是半公開的存在,褚遂良拿過去一看,也一陣沉默。看完大半頁,褚遂良只能客觀地評價「不錯,滕王殿下的字有長進。」

  至於內容不說也罷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7
第 195 章

  有李二陛下這個不要臉的兄長在, 李元嬰這封長信自然把有機會在李二陛下面前露臉的朝臣都荼毒了一遍。以前長孫無忌等人就覺得李元嬰無恥, 這次對李元嬰的無恥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長孫無忌遇到孔穎達時, 忍不住刺了一句「滕王殿下去國子監念了幾年書, 學到的可真多。」擱在以前李元嬰可不會寫這種文縐縐的東西, 肯定是跑國子監和孔穎達這些個老學究待久了學來的臭毛病。

  孔穎達也「有幸」看過李元嬰那封信, 他同樣覺得李元嬰和李二陛下臭不要臉, 可長孫無忌都來當面諷刺人了,他當然不能承認這一點。孔穎達捋須道「下官倒認為滕王殿下文采大有進益, 行文流暢自然, 而且處處透著對陛下的敬愛之意與孺慕之情, 相當真摯動人,可見是情之所至、由衷而發。」

  長孫無忌又被孔穎達噁心了一把。

  這文人的嘴真是了得,黑的都能說成是白的他敢肯定, 李元嬰要不是當過國子監的學生, 這老孔怕是第一個跳出來痛駡他阿諛媚上惹不起這麼個搞文化理論研究的,長孫無忌找了個由頭和孔穎達分開走, 拒絕聽孔穎達繼續誇李元嬰那封信寫得多自然流暢。

  其實細細品品, 李元嬰拍的那一通馬屁他們其實偶爾也會蹦出幾句, 可很少有人會這麼沒臉沒皮地吹成長文, 畢竟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寫個賀表拍拍馬屁、寫首酸詩誇誇龍威就差不多了。

  可他們要臉,李元嬰不要啊, 李元嬰但凡得了好處就寫信回來狂誇一通,壓根不管別人看了會是什麼感受。更可氣的是, 李二陛下偏就這麼吃這一套

  就在長孫無忌和房玄齡等人剛剛從李元嬰那封馬屁信的陰影走出來、堪堪養好自己的胃口時,又有一封來自滕州的信送至長安。

  這次一看到那封鼓鼓囊囊的信,長孫無忌當機立斷地對房玄齡說「我突然想起我有事要去找李尚書商議,這信就由你來查驗一下送去給陛下吧。」說完長孫無忌毫不猶豫地起身往外走,那渾圓的腰肚看起來都十分輕捷,三兩下已經沒了人影。

  房玄齡「」

  這信沒走李二陛下私人信件的管道,而是先呈到他們這邊來,內容應該不會像上一封那麼一言難盡才是。

  房玄齡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打開這封與其說是信函、不如說是一份計畫書的信看了起來。

  看了看上頭漂亮中隱隱透著幾分鋒芒的字跡,房玄齡放下心來,這明顯不是李元嬰寫的。等房玄齡看完第一段,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

  說實話,李元嬰花大力氣弄出個郵局來,他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李元嬰可能是一時興起才弄了這麼個玩意。這東西看起來根本不可能賺錢,因為送一封信可能才一文錢,最多也不過十文,而郵局運作需要的人手可不少,得有賣票的、分揀的、送信的等等都得配備一批人。寫信的人能有多少值得費這樣的功夫嗎

  這個計畫開頭卻詳盡的闡述了郵政體系的意義郵政體系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整個大唐資訊通暢,讓住在邊遠偏僻地區的地方也能感受到朝廷的恩威、認可自己是一個大唐人。

  當初高昌降於大唐,朝廷在這處絲路咽喉上設立了安西都護府,可朝廷對那一帶的管控又能有多強可以說安西都護府若不是通商要道,朝廷這邊甚至有很多人都不想管它,誰要是把他們派去鎮守安西都護府那無疑是要他們的命

  說到底,那離長安太遠了。

  太遠了,朝廷不好管;太遠了,民心不易得。

  當然,指望一個郵政體系就能讓人心歸附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往這樣的地方立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郵筒,給百姓們一個把信送往長安、把信送到大唐各地的管道,代表的是長安沒有把他們遺忘,代表的是長安是所有人的長安只要你生在大唐的疆土之上,就能享有任何一個大唐人能享有的一切。

  長孫無忌從外頭回來,看見的是房玄齡還在那看信,一邊看信一邊在計算著什麼,時而面色激動、時而面色為難。他看那信不像是往常的廢話,便上前問房玄齡是不是有什麼要事。

  房玄齡道「你回來得正好。」他邀長孫無忌一起坐下,讓長孫無忌陪他一起算算鋪開這個郵政系統到底要多少錢、要多少人。

  長孫無忌一頭霧水,拿過信看了,和房玄齡相顧無言。這李元嬰給他們弄了個大難題,沒有想到這些關節就算了,既然已經有人提了出來,他們怎麼可能不想把這事做成

  自從李二陛下登基,他們君臣幾人每天討論最多的就是怎麼把大唐江山治理好、怎麼讓大唐社稷長治久安。現在有人提出了值得一試的方法、值得一做的計畫,他們怎麼可能視而不見

  可是,這太難了啊,得花太多的錢,得投入更多人力,難道讓百姓全不種地了,天天跑來跑去往各地送信哪有那麼多人可用,哪有那麼多信可送。

  房玄齡是管內政的,最清楚朝廷有多少錢、有多少人,想到要投入那麼多人力物力一下子愁白了頭,他拉著長孫無忌算來算去,最終結果是李元嬰在信裡說的分段計畫比較靠譜,想一次去全面鋪開郵政系統完全是白日做夢。

  可以說李元嬰讓人送來的這個計畫把大方向捏得極准,沒一處他們是他們能改動的,倒是具體的施行方案裡頭沒提,選什麼時間開始、選什麼地方試行、選什麼人去負責,李元嬰一個字都沒插嘴,全由朝廷自己規劃。

  長孫無忌看了眼最末的署名,上頭的第一個名字當然是李元嬰,再看第二個名字,上頭赫然寫著武媚二字

  看這字跡,整個計畫顯然是武媚寫的。

  這武媚原是李二陛下的才人,李二陛下大手一揮把她賜給了李元嬰,後來沒聽說李元嬰和她有什麼不該有的關係,倒是讓她混進進士科考了個榜頭。長孫無忌摸不清李二陛下對這曾經的才人是怎麼個想法,對武媚有關的事一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這麼一份計畫竟是由她操刀寫成

  這是個人才啊

  要是生為男兒,有這樣的能力,又有進士頭名這樣的出身,不知有多少人想把她拉攏到自己手底下。只可惜,她是個女的,還曾是李二陛下的才人這樣的身份和這樣的脾氣,用沒人敢用、娶沒人敢娶,也只有李元嬰這混不吝的傢伙才敢在明晃晃地把她的名字呈到御前。

  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對視一眼,尋來房玄齡和褚遂良一起看了這份郵政計畫,再齊齊去見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最近沒什麼煩心事,路修好了,李元嬰還大包大攬地說費用全包,歡迎他去泰山走一趟順便去滕州看看弟弟,泰山封禪之行總算有了點眉目。不過此事朝廷還要討論挺久,哪怕討論出結果了,要商量出良辰吉日和做好封禪準備也很費時間,所以今年可能動不了身,得明年開春才能出發。

  事情十拿九穩了,李二陛下現在不著急。聽人說長孫無忌幾人連袂來求見,李二陛下自是第一時間把人請進來坐下,問道「諸卿一起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長孫無忌把一封看起來很眼熟的信呈上,那鼓鼓囊囊的模樣看著很像李元嬰上次給他寫的長信。

  聽長孫無忌說是李元嬰讓人送來的,李二陛下精神一振,拿起信讀了起來。

  一看字跡,李二陛下立刻發現這不是李元嬰寫的,好在讀了一段他就知道這肯定是李元嬰的主意,只是有人幫忙潤色一下而已。

  李二陛下把整個郵政計畫讀完又看了看房玄齡帶來的預算,凝神思索片刻,拍板定案「這件事我們要做,而且要做好」李元嬰守一州之地都能想方設法為百姓做事,他坐擁大唐江山總不能因為一時缺錢缺人就這也不做那也不做。仔細想想李元嬰的一連串動作,郵政系統未必不能自負盈虧,朝廷只需要時常補貼些錢財即可。所以,他們只要開個好頭,郵政系統就能慢慢運轉下去。

  李二陛下有了決斷,房玄齡幾人自都紛紛提出自己的意見,進一步完善這個全國通郵計畫。

  相比長安的煩惱和忙碌,正月裡的滕州就顯得歡快多了。最近豐泰樓開始演起了新編的故事和曲目,不是什麼「一封家書」就是什麼「千里姻緣一信牽」,情節既符合春節的氣氛,又暗搓搓地鼓動大夥多多寫信和親朋好友交流感情。要知道有時候說不定薄薄的一封信能決定你的前程、你的姻緣,甚至決定你未來幾十年的命運。所以,大家都多多寫信啊,感情是需要經營的,你不說出口,我不說出口,誰知道你的濃濃情意

  哪怕沒這樣鼓動,正月初一一大早已有許多人在郵筒面前排隊投信。

  這可是郵局正式開放投遞業務的第一天,他們要是能趕早把信投進去就是第一批把信通過郵局寄出去的人不管什麼時候「第一」這種事都比較容易讓人激動,更何況正值新春佳節,給外地的親友們送個祝福也很不錯。

  接下來一連幾天,郵局前排隊的人群也沒少多少,讓人懷疑是不是整個滕州的百姓都跑來寄信。郵差們沒放假過年,每天到點就兢兢業業地上崗取信,十分敬業地把信分揀歸類送出去。

  郵局的員工有男有女,都經過統一培訓、穿著統一衣著,看起來非常專業,連大字不識、渾身莽氣的漢子走進去都不由自主地收斂嗓門,老老實實聽指引找代寫書信的人幫忙寫信。

  大半個正月忙碌下來,所有人都已經適應了這樣的工作強度,瞧著過了正月冷清了不少的門庭還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李元嬰親自到郵局視察過幾次,還被幾個滕州的紈絝子弟逮著一通埋怨,說有金絲郵票為什麼不在滕州賣隻賣給京城人害他們被長安那邊的友人擺顯了一臉,特別沒面子你可是滕王,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把好東西賣給別人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們

  李元嬰聽了只覺得這世上真不缺有錢人,缺的是會給他們創造花錢機會的人。哪怕有他皇兄撥人過來支援,人才還是不夠用啊李元嬰當即熱情無比地向紈絝們表態「放心,滕州肯定會有很多外面買不到的好東西,而且滕州的郵票年年換新圖樣,年年都有金絲票。」

  不管其他地方的郵局有沒有建起來,豐泰直道沿途的郵局都順順當當地運營起來,河南道的文章也總能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各地。

  這時長安那邊卻驚傳噩耗高士廉病故了。

  高士廉乃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的舅舅,李二陛下和李承乾與他都很親厚,雖然他今年已經七十多歲,算不得年輕,驟然病故還是讓李二陛下非常傷心,若不是長孫無忌拼命攔著,他差點要親自送高士廉的靈柩歸葬。

  李二陛下自己雖沒去,卻讓太子李承乾去了。

  李承乾自也傷心,哪怕李二陛下不下令他也是想去送葬的,得了命令便隨著高家人一起扶靈出城。這一去就是好些天,因為高士廉臨終前留下遺言說不要厚葬,所以送葬隊伍都衣食住行也頗為素簡,李承乾沒有絲毫怨言,老老實實地跟著走了一路。

  去的路上沒什麼問題,回來路上卻出了事兒去年江夏王李道宗奉命出征薛延陀,斬首五千、俘虜數萬,直接把人給滅了。薛延陀雖滅亡,人卻不曾死絕。有批薛延陀餘黨聽說太子車駕經過,刻意在途中設伏行刺,要讓「天可汗」也嘗嘗喪子之痛。

  李承乾這次出宮送葬輕裝簡行,帶的人並不多,竟真的讓他們衝到了近前。偏李承乾不愛坐馬車,能自己騎馬就自己騎馬,人雖然沒被傷到,馬卻受了驚,他直接被驚馬甩下馬背。後面的馬也受了驚,慌亂之下狠狠在他右腿小腿處踩了一記。

  李承乾雖好縱馬行獵,卻也不是吃過苦頭的人,驟然挨了這樣重的一踩,整個人當場昏厥過去。所有隨行禁衛都被嚇得六神無主,一邊護著昏迷的李承乾遠離驚馬、一邊顧不得留活口立地格殺那些薛延陀餘黨。

  李二陛下得知李承乾出事的消息後勃然大怒,當場叫人去徹查此事,別的政務也不管了,逕自去東宮看李承乾。

  李承乾被送回東宮後已經轉醒,太醫們正緊張地給他的傷腿會診。

  李象緊張地在一旁抓著李承乾的手問「耶耶疼不疼耶耶你疼就哭,沒有人會笑你,我們陪著你。」

  李承乾本來還驚魂未定,被李象這麼一安慰,原本揪著的心反而安定下來。他說「當時挺疼,現在不疼了。」這當然是寬慰兒子的話,事實上他現在意識清醒得很,感覺腿上更疼了。不過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在兒子面前喊疼

  李象蹬蹬蹬地跑去換熱毛巾給李承乾擦汗,親力親為地照顧自家受傷的耶耶。他麼麼對他說過,家人生病的時候最好是親自陪伴,哪怕底下的人能無微不至地把人照顧好,也比不過有個真正親近的人守在身邊。李象哼哧哼哧地忙活完了,又繼續拉著李承乾的手積極地問「耶耶你餓不餓,你餓我叫人送粥來」

  李二陛下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父慈子孝的一幕。他斂起臉上的怒容,讓李承乾和李象都不必拘禮,親自坐到塌邊看了李承乾腿上的傷處,又召太醫上前詢問傷勢如何。高士廉剛去,李承乾又出事,著實讓他心疼得很。

  太醫支支吾吾地說出會診的結果這腿能接好,也不影響行走,只是走起路來可能有點小問題。簡單來說,就是有點瘸,不是特別嚴重的那種,要是走得慢根本看不出來。

  李承乾聽了太醫的話,面色沒有什麼變化。他看向李二陛下,想看出李二陛下的想法,卻只看到李二陛下難看的臉色。

  哪怕再怎麼看不出來也是個缺陷,自古以來就沒有過瘸腿的太子,更沒有過瘸腿的皇帝。

  李二陛下沒想到去年李元嬰才遭人襲擊,今年又輪到太子頭上,挑別人去送葬時下手,這些人當真是可恨至極

  李二陛下讓李承乾躺著養傷,當場作出保證「我已經叫人徹查此事,要是查出誰牽涉其中,我一定要誅他們全族」人看過了,真相還未查明,李二陛下叮囑太子妃和李象好生照看李承乾便走了,他要親自跟進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

  派出去徹查此事的人還沒回來,江夏王李道宗已入宮來請罪。

  李道宗乃是太上皇的堂侄,李二陛下的堂弟,比李二陛下小上幾歲,去年滅了薛延陀立下大功,卻以身體不適為由自請調任閒職。

  最近李道宗心裡莫名不安寧,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不久之前果然遇到一場行刺,是薛延陀餘黨找上門來報仇。他於薛延陀而言是破家滅國的仇人,對方找上門來也很正常,他又沒受傷,所以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上報,只叫人暗中追查這批薛延陀餘黨的蹤跡。畢竟他和李二陛下也算不上特別親的兄弟,不能遇到點小事就去找李二陛下。

  沒想到這些人伏擊他不成,竟膽大包天地對太子下手,而且還真讓太子出了事

  雖然不知道太子傷勢如何,但太子受傷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李道宗不敢再耽擱,第一時間入宮求見李二陛下陳明自己正在追擊薛延陀餘黨之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7
第 196 章

  李道宗平薛延陀有功, 正月裡頭草原各部還紛紛來歸附, 懇請朝廷在他們的地盤上設府建驛, 派通曉政務的文官過去治理。

  當時李二陛下還挺高興, 要給李道宗加封, 但李道宗反而以自己身體不好為由自請退居閒職。李道宗有功不求賞, 李二陛下已經覺得有點虧待他了, 現在遇到這種破事怎麼能怪他

  有賊人潛入大唐境內,那不是李道宗的錯。總不能因為這些人殺不著李道宗轉而對太子下手, 他就遷怒於李道宗這個功臣吧

  李二陛下只能安撫了李道宗幾句, 打發他回去好好養身體。

  有李道宗的線索, 追查起來就方便多了,底下的人很快證實這次確實是薛延陀餘黨下的手。他們因為刺殺李道宗失敗,發現直接對人下手可能連近身都很難, 所以利用草原人對馬匹的瞭解暗中對馬動了手腳, 好趁著混亂殺李承乾個措手不及。

  整個薛延陀都被人給滅了,他們手上只有從薛延陀那邊得來的三萬俘虜, 總不能把已經投降的人全殺了賠命。

  那會讓往後的人不敢再向他們投降。

  李二陛下本來打算讓這三萬俘虜勞作幾年、改造改造再找個地方安置, 現在也不這麼想了, 直接打發他們負責往嶺南修路, 比照著李元嬰那個標準修, 一直修到交州去,什麼時候把交通南北的直道修通了再談安置吧

  李二陛下餘怒未消, 又把牽涉其中一干人等殺的殺、罰的罰,處置得乾乾淨淨才滿意。這幾年太子越發有長進, 不管是他還是長孫無忌他們都很滿意

  太子受傷的消息像是往朝野內外砸了塊巨石,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什麼心思的人都有。

  有的人關心太子的傷勢,有的人想法開始活絡,有的人則開始討論朝廷大肆征伐是不是不對、看看人家報仇都報到家門口來了。

  對李二陛下而言,不打仗是不可能不打的,有機會要打,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打。只是太子遇襲的事給他提了個醒,外面要打,裡面也要加強管理,要是在打著別人的時候自己後院著火。

  當然,但凡文官們要展開激烈討論,李二陛下還是會意思意思地旁聽一下,聽聽他們能發現些什麼問題,要是有參考價值的話可以提前做些準備。

  對於李二陛下在開疆拓土這件事上的堅持,大夥都沒轍,探討了幾輪也就屈服了愛打打去,反正一打他們就哭窮,煩也煩死他們。

  朝廷這邊針對戰與不戰的問題討論得熱火朝天,李元嬰那邊也收到了長安來的信。信是李象寫的,太子的傷勢太醫們都不敢外泄,能授意李象往外說的自然只有李承乾本人。

  消息總會傳到滕州去的,滕州山長路遠,不便第一時間得到準確消息,李承乾怕李元嬰聽了亂七八糟的傳言會擔心,特地讓李象如實把傷勢寫到信裡送去滕州,說是等滕州收到信時說不定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太子受傷後是被人抬著送回宮的,動靜鬧得挺大,想瞞根本瞞不住。

  當時有人得知這個消息就日夜兼程地往滕州說了此事,李元嬰第一想法是拋下手裡的事回長安一趟,後來被武媚她們攔下了,怕他擅自回京又挨一頓杖責。

  李元嬰想到自己上次出海的事,只能打消回京的念頭。

  由於不知道李承乾是怎麼個情況,他拜託孫思邈挑揀出滕州最好的大夫一併回京給李承乾看診。

  既然是摔下馬受的傷,很有可能是傷筋動骨之類的。巧的是,最近幾年孫思邈正巧在搞這方面的研究,他琢磨了半輩子的內科,但兒科、婦科、外科也沒落下。自從開始教李元嬰一部分醫術,孫思邈很快發現李元嬰對骨骼和肌肉的理解很特別,後來得了李元嬰畫的幾幅解剖圖,他更覺在經脈之學外還應該瞭解一下人體內部的基本構造。

  為了進一步印證解剖圖無誤,孫思邈甚至跟著仵作解剖過一些死囚,與屍體打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交道。為此,有段時間許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既敬畏又害怕,覺得他莫不是老了以後越變越古怪

  古時有庖丁解牛之說,意思是牛殺多了便對牛的每一個構造了然於心,輕輕鬆鬆可以把牛切分得漂漂亮亮。孫思邈對人體內部構造的瞭解也是,第一次解剖可能有點陌生,後來解剖的次數多了,閉上眼睛也能回憶起人體的骨骼、肌肉、血管和內臟在體內到底是怎麼排布的。

  有了理論基礎,孫思邈就開始琢磨提升自己的外科水準。正骨接骨這些自不必說,對骨骼了若指掌的話隨隨便便都能做好,就是比較費力氣。

  孫思邈研究的主要是斷肢再植這一類技術,多年接觸傷處的經驗告訴他,人體是有一定自愈能力的。只要他們能把染病的可能性降低,給斷口創造一個良好的癒合環境,哪怕手臂斷了也有可能讓它重新長在一起。

  孫思邈帶著主動來求學的本州大夫和醫學院的學生開始天夭折騰豬蹄,在上頭練習清理創口和縫合。

  滕州這座年輕的醫學院算起來才剛滿三歲不久,但這年頭的學徒最了不起的就是非常聽師父的話、永遠都卯足勁在學,所以也已經有一批拿得出手的醫學生。他們年輕活躍,想法大膽,提出了很多奇思妙想,其中雖然有些被證實是異想天開,有些卻挺實用。

  孫思邈很喜歡聽這些年輕弟子們提出各種靈感,這讓他感覺自己也年輕了許多歲。

  就在去年年初,他們的臨床試驗已經從牲畜轉移到活人身上。有孫思邈坐鎮,願意相信他們這門新技術的人也多。隨著成功的範例傳開,不僅滕州的人受傷會第一時間送過來,連鄰州的人也會來滕州求醫。

  要不是手術環境苛刻、費用昂貴,各種藥物和輔助器材還需要進一步摸索和改良,李元嬰早把這門斷肢再植技術奏報朝廷了。

  這次李元嬰聽說李承乾摔下馬受了傷,第一時間去求孫思邈帶著擅長此道的人幫他跑一趟。也許年輕一輩裡有比孫思邈更適合來回奔波的人,但是沒有孫思邈在他怎麼都放心不下。

  要擱在往常,孫思邈肯定不想去趟太子受傷這趟渾水,可這次李元嬰親自相求,孫思邈猶豫片刻還是同意了。

  那到底是大唐的太子,若是他們能治好,他們肯定是要全力去治的。

  孫思邈雖年事已高,身體卻硬朗得很,離了滕州便沿著平坦的豐泰直道直奔長安。

  李象的信也在前後腳來到滕州,李元嬰打開信看了,很慶倖自己第一時間拜託孫思邈回京。

  太醫都說只可能有些瘸,可見腿沒斷,不久前他旁觀過孫思邈給人接腿,那腿都快直接斷成了兩截了,孫思邈還是把它接好了據說雖然不可能和以前一樣好使,但腿好歹還是自己腿,比空掉一大截要好多了。

  既然腿斷了都能接,腿沒斷問題應該不大才是。

  可惜這種傷筋動骨的傷最好是第一時間救治,哪怕只是晚一個時辰,恢復效果也會截然不同。

  李元嬰擱下信,有些焦慮地在書房裡轉悠了兩圈,最後在心裡歎了口氣。沒離開長安時,他總想著就藩,總想著外面天高海闊,自在得不得了;現在離開長安了,才覺得長安還有許多牽掛,比如他皇兄、他侄子侄女們。

  實在治不了留下點小毛病,那也不是大事,培養一個太子不容易,他皇兄應該不會生出換人的想法才是。畢竟,皇嫂臨終前惦記著的就這麼幾個孩子,承乾要是不能順順利利登基,皇嫂知道了該多傷心。

  李元嬰心神不寧,忍不住找最近一直很安靜的系統聊天兒「你說承乾會好起來嗎」

  系統聽完李元嬰的問題一陣沉默,它只是個系統而已,有搜索和分析的功能,可以根據分析出來的東西做出選擇,但是感情和思考這種事它一直不太能理解。對於這個和它兌換了點可樂瓜子就把整個大唐攪得天翻地覆的宿主,系統覺得他的存在已經超出它的分析範圍。

  系統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我不知道。」它現在非常謹慎,怕自己多回答幾個字又著了李元嬰的道。可一看到李元嬰一臉的失望和黯然,系統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一切已經不一樣了,所以我不知道。」

  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太子李承乾在這時候早就不存在了,整個大唐會想起他的人怕是都不會多。

  系統的回答雖然簡略,李元嬰聽了還是兩眼一亮。是啊,一切已經不一樣了,另一個「大唐」發生的事根本不能作為參考。只要肯去努力,沒什麼是不能改變的,哪怕承乾的腿真的落下一點小毛病也不是大問題,有皇兄在、有老魏他們在、有他在,絕不會讓任何人動搖承乾的太子之位。

  李元嬰豁然開朗,不再糾結。

  由於是自己讓孫思邈把醫術最好的一批大夫帶走了,李元嬰怕醫學院出亂子,捋起袖子親自上陣給今年新入學的醫學生們上幾節理論課。別看他沒治過幾個人,他的基礎知識還是挺扎實。

  見李元嬰表現如常,大夥才放下心來,也堅守崗位各自忙碌。到三月初,李元嬰收到孫思邈讓人送回來的信,說李承乾恢復得挺好,雖然要恢復到受傷之前那樣可能有點難,但平時走得不急根本看不出問題來。

  而堂堂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其實根本沒什麼事需要他急切奔走的。

  李元嬰得了這信,懸了一個月的心終於放回原處。他就知道承乾不會有事李元嬰一高興,又在豐泰樓擺流水宴款待百姓和各方來客,讓大夥敞開肚子吃,今天吃的都算他的

  董小乙等人聽得一陣肉疼,不過千金難買李元嬰開心,誰都沒提出異議,得了口令馬上派人去張羅。

  這一天裡頭滕州的豐泰樓裡客人來了去、去了來,酒菜上了沒、沒了上,一整天都沒有空著的時候。

  往來客商都驚異得很,問東家到底有什麼喜事,居然這麼大手筆,這可全都是好酒好菜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滕王殿下在慶賀太子傷勢痊癒來著。

  聽了此事的人都覺得滕王與太子感情真好,也有人暗暗給李元嬰打了個「」的標籤。這位殿下這麼明目張膽地站在太子那邊,李二陛下就一點都不怕自己的太子和自己的麼弟聯合起來幹點什麼嗎

  別人在琢磨的事,李元嬰一點都不關心。他一早就表明過自己支持承乾,帶來的李德謇和杜荷都是東宮的人,他皇兄要是會疑心他和承乾的話早就疑心了,怎麼會放心地把水師交給李德謇他們,連李德謇他們縱容他出海都沒換人。

  得知李承乾沒事,李元嬰高興了好些天,很快便履行諾言去今年出資最高的「試點縣」搞試點工作。從選出試點縣開始,三個縣已經開始修路鋪橋,前前後後忙活半年,爭相邀請李元嬰過去驗收。

  至於李元嬰帶人入駐三個月的事,他們沒敢催。太子受傷的事傳開後,他們都怕有什麼變故,哪裡會不識趣地在這時候要李元嬰履行諾言。

  沒想到李元嬰還是按時來了

  縣令既驚又喜,帶著一干鄉長裡正列得整整齊齊迎接李元嬰到來。這件大好事發生在他任期內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政績,可不得把他樂壞了

  李元嬰只是暫住,也沒特意修宅子,盤下個現成的宅院湊合著住。

  上回李元嬰向李二陛下討了一批人就許多是地方上的小家族終其一生都無法拜入門下的,這次李元嬰帶了一批過來讓他們要嘛在縣學裡開班授課,要嘛直接露天搞科普教育,總之誰都不能閒著。

  魏膺這個大舅哥也跟來了,起初魏膺覺得自己在李元嬰手底下做事怪彆扭的,李元嬰沒說讓他做什麼,他也沒主動說要做事。

  可等其他人都忙活起來,他還是沒什麼事可幹,李元嬰也沒有給他安排工作的意思,魏膺頓時傻眼了。別人都幹得熱火朝天,他一個人乾坐著這算什麼事啊

  魏膺坐不住了,趕緊去尋李元嬰。

  李元嬰知道魏膺一向看自己不太順眼,這次也是有意晾著魏膺看看他是什麼反應。他還記得魏膺當初惹哭過他姝妹妹,大舅哥又怎麼樣,他可是很記仇的

  見魏膺急了,李元嬰才不繼續逗他,熱情地拉著魏膺問他想做什麼。

  魏膺甕聲甕氣地道「不管做什麼,有事做就好。」他是不屑於走後門的,不想因為自己是李元嬰的大舅哥就受到優待。

  事實證明魏膺想多了,李元嬰壓根不會給他優待。他把統籌畜力的活兒交給了魏膺,這事看著簡單,實際上煩人得很,不僅得瞭解縣裡有多少馬騾驢牛,還得統計這些畜生都用在哪裡,能不能及時調配讓每個需要的地方都用上。

  等魏膺勉強上手,李元嬰又給他加活,讓他給這裡修個水車、那裡修個水渠,再推廣一些新農具,遊說農戶嘗試用新農具開墾耕地。

  齊民要術季刊的創刊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坐鎮編輯部的主編乃是齊民要術著作者賈思勰的後代。

  賈思勰乃是北魏人士,正巧也是河南道的人,家鄉就在壽光縣一帶。他的後代聽說李元嬰想借齊民要術的名頭編著一本即時更新的農書,十分感動,被李元嬰一邀請便來滕州當齊民要術的主編。

  李元嬰準備把賈思勰在序言中寫的「智如禹湯,不如常耕」印在封皮上,也把這話貼在宣傳欄裡,鼓勵眾人往齊民要術分享自家摸索出來的經驗。

  最愛參與投稿的不是別人,而是滕州書院的學生,他們彙聚了河南道各州的年輕人,其中既有世家子弟、也有寒門學子,寒門學子聽說過稿有錢拿,紛紛捋起袖子把自己家傳的種田經驗都給寫出來。

  世家子弟一看,這事沒自己發揮的地方啊眼看風頭要被那些個出身寒門的傢伙搶了去,他們不甘落後地告假回家找家中佃戶好好瞭解了一番,把佃戶們口述的東西轉化成文字拿去投稿。

  如此一來,其他地方的耕作經驗不好說,河南道這邊的各種或家傳或眾所周知的農具和種植養殖技巧全都被送到了齊民要術編輯部。

  這些經驗正好也是最適合在河南道推廣的。

  李元嬰挑了幾樣覺得有推廣價值的讓人在各鄉縣試驗一番。

  推廣試驗這種苦活兒可鍛煉人了,既得會總結和分析,又得會交流和溝通

  李元嬰秉承著鍛煉鍛煉大舅哥的想法全塞給魏膺去忙活。

  於是,魏姝休沐日過來找李元嬰時壓根沒見到她哥的影子,一問才曉得她哥忙成狗了,每天跑來跑去沒歇過李元嬰還興致勃勃地拉著她說「唉,大舅哥別的都好,就是脾氣倔了點,性格要強了點,我勸他歇著他都不肯,非要把事幹完。既然你來了,我們一起去慰問慰問大舅哥。」

  魏姝可以說是最瞭解李元嬰的人了,聽完他一通鬼扯後問「你是怎麼勸他的」

  李元嬰說「就是普普通通地勸啊,比如跟他說你要是幹不了就別幹了,你可是我大舅哥,哪怕吃白飯也沒人敢說你什麼的。本來好幾次他都累得要撂擔子了,結果每次我一勸他馬上又生龍活虎地下鄉去。」他唉聲歎氣,「我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魏姝「」

  希望她哥別在滕州累死了,要不然她沒法和爹娘交待。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7
第 197 章

  李元嬰帶到試點縣的雖不能說是整個滕州的人才, 但把一個縣規劃好、把整個縣盤活已經綽綽有餘。

  魏膺最近很辛苦, 辛苦之餘又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再屬於自己, 可他心裡卻充實無比。每天看著荒地被開墾出來、耕牛騾馬各歸其位, 他就覺得自己這一天沒白過。

  這種滿足是他坐在家裡讀書寫文章感受不到的。

  魏膺不得不承認, 李元嬰簡直是他人生中的剋星, 只要遇到李元嬰他永遠都占不到上風。這天魏膺照常忙碌,一早起來去巡視馬場, 忙活完了才回去用早飯, 結果還沒走到用飯的地方, 竟有人跑來說小王爺和王妃到了。

  呸,他妹妹還沒嫁呢,怎麼就王妃了

  不過魏膺不得不承認, 魏姝嫁給李元嬰是最自在的, 她可以自由地做所有她想做的事,永遠不會被夫家嫌棄她抛頭露面。

  聽人說妹妹來了, 魏膺加快腳步走過去, 遠遠便看見李元嬰和魏姝坐在廊下吃他的早飯, 還親親密密地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魏膺三步並兩步地走過去, 拿起個饅頭咬了一口, 才和李元嬰兩個人聊起馬場這邊的情況。滕州沒多少養馬的地方,要用馬的地方倒不少, 所以馬場這邊每天都忙碌得很。

  人果然是要逼一逼才能成長,魏膺剛來時還有點官宦子弟的清高, 現在張口閉口都是手裡的事務。魏姝聽了覺得李元嬰故意刺激魏膺也不是壞事,沒有多勸,隻讓魏膺注意休息。

  既然魏膺精神不錯,李元嬰認為他們已經看完大舅哥了,麻溜地拉著他姝妹妹的小手去看看周圍有什麼好玩的。

  見周圍有片竹林,李元嬰溜達過去看這邊的竹子長得好不好,大好的春天有沒有長筍。

  李元嬰運氣不錯,遇到個老叟在水邊釣魚,老叟熱情地給他指路哪一片最近長筍了,還大方地讓他看上哪根挖哪根,這一片都是他的,只管隨便帶走。

  李元嬰沒有不拿百姓一針一線的想法,有人給他送東西他就高高興興地手下,一聽老叟這麼說便歡快地拉著魏姝去找筍。當初在葵園那邊時他也親手挖過筍,新長的竹筍味最鮮,又爽口又清甜,想想還真有點小懷念。

  兩個小情侶往竹林裡溜達一圈,很快找到長筍的地方。李元嬰興致勃勃地說「我聽說江淮有種做法叫傍竹鮮,他們那邊竹子多,不用調料不用肉,直接在竹林裡把竹葉掃成堆在竹邊把筍燒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不如我們來試試」

  李元嬰來了興致,魏姝自然不會反對,兩個人就地取材做起了李元嬰說的「傍竹鮮」。

  兩個人分工合作忙活半天,李元嬰嫌累,一屁股坐到竹葉堆上看火呼呼地燒。

  魏姝陪著坐到他身邊,拿跟竹枝時不時翻動一下,免得火熄了。李元嬰總結經驗「下回還是多叫點人一起玩,這樣我們就不用動手了。」

  魏姝樂了「哪有每次都什麼事不幹只等著吃的道理」

  李元嬰理直氣壯「我從小到大都是什麼事不幹只等著吃。」

  這是大實話,從小到大誰會要他動手啊

  魏姝聽他這麼說也沒再多勸,等筍燒熟了便弄出來和李元嬰分著吃。這種吃法確實鮮,就是沒什麼滋味,李元嬰還是比較喜歡別人做好的不過兩個人難得溜出來玩,李元嬰也不覺掃興,歇了一會又拉著魏姝去別處玩,有人請他吃瓜他就吃瓜,有人請他嘗糕點他就嘗糕點,一點都不怕有人對他下毒或者吃壞肚子。

  回去的時候,李元嬰還抱著一堆百姓送的小玩意、小零嘴,得意洋洋地去和魏膺擺顯「你看看,你去玩的時候沒這個待遇吧這都是大夥白送我的。」

  魏膺知道李元嬰一路吃過去,嚇出一身冷汗,不贊同地對魏姝說「你也由著他亂吃上回都有人埋伏在山谷裡要殺你們了,還敢這樣」

  李元嬰道「才不怕,我舌頭最挑了,鼻子也很靈,誰要是在吃的裡面動手腳我准能發現。」他朝魏膺哼哼,「我看你就是妒忌」

  魏膺氣結。

  他再管李元嬰的事他就是傻子

  李元嬰帶著魏姝在縣裡轉悠了一整天,心滿意足得很,晚上回去後文興大發,給李二陛下寫了篇遊記,重點講述他和他姝妹妹玩得多開心、百姓對他們多麼熱情,到哪都有人給他們領路,到哪都有人給他們送吃送喝。

  李元嬰還在信末大言不慚地表示,滕州百姓最愛戴的人一準是我這個滕王,哪怕是皇兄你過來了,也沒有我受歡迎

  李二陛下準備明年仲春去泰山封禪,李元嬰對此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皇帝要出去玩,太子肯定是要留守的,到時剩承乾沒有來泰山玩耍,太可憐了。等過一兩個月承乾傷養好了,不如讓他先過來登個泰山去去晦氣,也算是先給明年的封禪大典踩踩點。

  在李元嬰看來,封禪就是附帶的,去泰山的主要目的當然是玩

  李承乾遇到那樣的意外,大夥勸的都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讓李承乾少往外跑。

  李元嬰的想法不一樣,李元嬰覺得不能因為遇到這麼一場意外就不出門了,弄得好像他們怕了那些躲在暗中的傢伙一樣。他認為李承乾不僅不能一天到晚悶在東宮,還要多往外走走,絕不能叫那些傢伙得意

  而且,永遠隻坐在東宮裡的太子,將來怎麼能治理好大唐皇帝和太子固然可以從朝臣們口裡知悉天下諸事,但有些東西還是要親眼去看看才行。

  李元嬰積極慫恿李二陛下把李承乾放出來溜溜,也好讓他看看他大侄子是不是真的沒事。他不能擅自回長安,不能親眼看到大侄子沒事,心裡其實還是不穩。

  相比李元嬰真心實意的關切,各地藩王得知太子出事時心情各異。

  李二陛下的兄弟們沒人敢吱聲,反正不管太子如何都和他們沒關係,還不如抱著美人好好樂一樂。李承乾的兄弟們就活絡多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實意,他們都第一時間往長安寫了慰問信、送了當地的名貴藥物,表達自己對兄長兼太子的關心。

  李泰本來不想寫的,他覺得自己寫這信太虛偽了,他一點都不盼著李承乾好。當然,李承乾就算不好,也沒他什麼事,還不如多喝兩盞酒。

  可惜李小圓球一早起來就巴巴地跟著他,問他什麼時候給長安送信,他想給李象寫信。他和李象有著一起跟在麼麼屁股後面跑的革命友誼,感情好得很,李象也寫信來給他報了個平安,說了說自己照顧傷號耶耶的經驗,把麼麼的話分享給李小圓球讓他也要關心爹娘。

  李象能往外寫信,李小圓球想給李象寫信卻比較麻煩,還是得夾帶在李泰的信裡。所以李小圓球昨晚寫完信,一早起來就追著李泰瞎轉,想磨李泰寫封信把他的信捎上。

  李泰拿自己兒子沒辦法,只能恨恨地提筆給李承乾寫了封慰問信,表達一下弟弟對兄長的關心。不得不說,李泰在文學方面還是很有追求的,哪怕寫得不甘不願,這封信的文采也非常好,橫讀豎讀都是篇錦繡佳作。

  李小圓球挨在一邊看李泰寫信,李泰寫一句他念一句,念完全篇後唉聲歎氣「耶耶寫得不好,麼麼說信不是這樣寫的。」他和李元嬰也通信,而且通得比較自由,有點大事小事他都寫信和李元嬰說。一開始他寫信也按著李泰教的那樣一板一眼、追求文采和修飾,後來李元嬰對他好一頓教育,親自給他示範了怎麼給親人寫信。

  李小圓球醍醐灌頂,從此改了寫法,別人怎麼看他不知道,反正他和李象每次看完信心情都非常好,覺得自己棒棒的大家也都棒棒的,偶爾有什麼問題、有什麼想法也都不繞彎子,直接就寫給對方,對方收到信一讀就知道該怎麼回。

  李泰聽李小圓球言之鑿鑿,一時沒意識到前面是個坑,一腳踩進去問「那該怎麼寫」

  李小圓球頓時來勁了,翻出李元嬰的教學信給李泰念。

  李泰臉色越聽越黑、越聽越黑,最後黑成鍋底。

  李元嬰那傢伙哪怕離得遠了,還不忘把魔爪伸向他兒子,看把他兒子教成什麼樣了這是信嗎這種玩意他也好意思寫成文送出去給別人看照他們這麼寫信不僅感受不到半點文辭之美,別人看了怕是連隔夜飯都會吐出來

  李泰氣得不輕,把給李承乾的慰問信封號之後打發走李小圓球,刷刷刷地給李元嬰寫了封信,中心思想是痛駡李元嬰一頓,讓李元嬰不要帶歪他兒子

  真是豈有此理,你一個當馬屁精就算了,別把我兒子也教成小馬屁精

  相比李泰的不甘不願,李治寫的信比較真心,這麼多皇子之中只有他們兄弟三個是真正的一母同胞,李承乾出事他當然擔心。

  李治第一時間寫信到長安表達了自己的關心,沒過多久便收到李承乾親自回的信,說是已經沒事了,再養養就好。

  李治放心下來,又開始寫信給李元嬰。自從就藩之後他沒遇到過什麼煩惱的事,專心和王妃王氏生了三個小孩,兩男一女,個個都長得玉雪可愛,是他寫信和李元嬰他們擺顯的三個寶貝兒。比起李元嬰天天東搞西搞,他過的生活才是標準的藩王生活,不像李元嬰,明明都要帶王妃去封地了,還沒把人娶回家

  難得有自己領先李元嬰一大截的事兒,李治當然不會放過氣李元嬰的機會,時常寫信給李元嬰說兒女趣事不說,還特地去學了一手丹青給兒女畫畫像,隨信寄給李元嬰

  李元嬰正兢兢業業地搞著基層建設,收到李治的信後很氣憤。

  小王爺生氣了,小王爺有小情緒了

  李元嬰寫信給李二陛下告狀,說李治不思進取,三年抱兩不說,這都生三個了,顯見是沉迷和王妃生孩子,太懈怠了,太懶惰了,這事你這個當爹的可得管管太原礦產那麼多,不該把路好好修修嗎讓李治修太原是經略北方的重要地區,不得優先把郵政系統搞起來讓李治搞堂堂大唐親王、您和皇嫂的親兒子,一定得有點建樹才行

  李元嬰告完狀,又撒潑打滾地提出自己想成親的想法再不成親,他都要拖到弱冠之年啦,哪怕是農戶家的兒子,二十歲不娶都是大齡未婚青年了,朝廷得給他們組織相親會,讓他們儘快找到對象。他好歹是大唐小王爺,怎麼能拖成大齡未婚青年

  李元嬰把信寫完,也不管自己上一封信還沒發出去多久,一刻不耽擱地叫人送去長安。事關終身大事,不能害臊,更不能拖延

  這會兒李二陛下才收到李元嬰上回寫的信。

  看到李元嬰寫他怎麼玩、怎麼被百姓熱情招待,李二陛下覺得這小子簡直是在找打,要不怎麼跑來擺顯他和他家准王妃的玩樂過程

  再看到李元嬰還敢和他比誰受百姓愛戴,大言不慚地說滕州百姓比愛戴皇帝都要愛戴他,李二陛下覺得他不是在找打,而是在找死了。

  也不知誰給他的膽子,讓他把這種話寫成信。哪個當皇帝的看了這種話不想把他弄死

  李二陛下覺得他這麼弟有時挺聰明,有時又傻得讓人擔心他哪天把自己給作死了。到後面看李元嬰洋洋灑灑地論證說讓李承乾出去玩才能顯出大唐威震四海、不怕宵小之輩,李二陛下面上已經徹底沒了表情。

  這種荒唐提議李二陛下當然不會同意,不過看完信後他又親自去了東宮一趟,看望一下正在養傷的大兒子。

  李承乾正在和孫思邈說著話,聽人通傳說李二陛下到了,馬上要起身相迎。

  李二陛下讓他別動,走近坐下一看,才發現李承乾右腿小腿上裹著一圈白色的東西,把他整個小腿嚴嚴實實地護在裡面。他的坐具也很特別,像一輛小型車子,嵌有兩個車輪,只消看上一眼便能看出它是做什麼用的哪怕是沒有腿的人,坐在上面也能隨意活動。

  李承乾給李二陛下介紹「這是麼叔讓人給我做的,書房這裡也換了高腳桌和高腳椅,這樣可以垂腿坐著,不會牽動到傷處。」

  李二陛下看了看屋裡比平時高了一截的陳設,點了點頭。李元嬰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貼心這點無人能比。高腳椅這種東西不是沒有,不過一般是佛寺裡才用,尋常人家不用,李元嬰把桌案的四條腿也拔高了一截,這樣桌椅就配套了。

  李二陛下上前試了試,發現垂腿坐著確實比較舒坦,平時不管怎麼坐,時間久了腿腳也不舒服,這樣垂腿坐不僅對李承乾這個傷患友好,對他們這些年紀稍大些的也很不錯

  李二陛下道「不錯,可以多做幾套。」

  李承乾也有同感。不過桌椅還是其次,李承乾給李二陛下稟報了更重要的事他這傷不算重,卻讓李元嬰掏出了另一樣更有用的東西斷肢再植技術

  遠的不說,去年李道宗打薛延陀,傷重不治或者斷手斷腳的人就有不少。

  李二陛下想經略西域、穩固草原、征伐高麗,順便還想把吐蕃也教化教化,反正哪兒都想動所以,往後大唐動武的時候不會少,要是能有更多人掌握這種可以把傷處接合起來的醫技,大唐可以減少許多損耗

  哪怕不打仗了,能給普通百姓治傷也很不錯,畢竟一個男丁都是家裡的頂樑柱,能救一個就等於救了一個家庭

  李承乾還讓人喊進個剛被孫思邈縫合過傷口的禁衛來。這禁衛是演練時不小心受的傷,當時傷口都見骨了,非常駭人,孫思邈給他縫合過後好得很快,看著沒有了當時的模樣。

  看到傷口處的縫合痕跡,李二陛下大致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技術。他覺得李元嬰這小子藏著的好東西挺多,時不時就給他們一個驚喜,當即邀孫思邈坐下詳細說說。

  得知手術的各種要求和高昂成本,李二陛下便知道李元嬰不是有意藏私,而是覺得還得改進改進再推而廣之至少得把成本降下來。他對孫思邈說道「長安這邊難免會有需要這種醫技的時候,朕希望孫老你能教會太醫院的人再回滕州。」

  孫思邈自然一口答應。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7
第 198 章

  和其他人說完話後, 李二陛下又和李承乾單獨聊了聊, 聊天內容主要和李元嬰有關。

  李元嬰這人手裡寶貝多, 奇思妙想也多, 簡直跟個捧著百寶箱的孩童似的。偏他自己根本不知道很多東西的用處, 時不時打開寶箱閃瞎別人的眼, 著實讓人放心不下。

  李二陛下主要是要李承乾安心養傷, 這麼多兒子之中除了雉奴就數他和李元嬰最要好,將來他這個當哥哥的不在了, 還得他這個當侄子的看著點。

  有些事當皇帝的做不了、當太子的做不了, 護著李元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去做還是可以的, 每天瞧著他活蹦亂跳、搞東搞西也挺解乏的。

  李承乾聽著也不知該不該妒忌李元嬰,哪怕是他們這些親兒子,怕也沒讓李二陛下這麼費心過。瞧瞧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們一堆兄弟裡就數你和你麼叔最好, 你得好好坐穩太子之位, 將來登基幫我護著你麼叔

  要是早幾年聽李二陛下說這種話,李承乾怕是要造反了到現在再聽李二陛下這麼說, 李承乾已經不想計較了, 計較太多會氣死自己。沒看到青雀就是這麼被氣出長安的嗎

  好歹他父皇是在保證不管他腿恢復得如何, 太子之位都不會被人動搖

  李承乾道「麼叔心裡有數的。」別看李元嬰大大咧咧, 好像什麼都沒遮沒攔地往外掏, 實際上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他心裡門兒清。

  李二陛下冷哼道「他真要那麼有數, 就不會那麼鬧騰了。」

  在李二陛下看來,李元嬰渾身上下只一樣是對的, 那就是生成了他的麼弟。但凡李元嬰早出生幾年或者母族再強盛些,他都不可能這麼縱容李元嬰,現在都把人慣成這樣了,他除了繼續縱著護著還有什麼辦法

  李元嬰還不知道自己被李二陛下蓋章為「捧著百寶箱」,他給李二陛下寫完第二封信,很快有看到李泰的來信。李泰被他一氣,信都寫得不那麼文縐縐的,李元嬰隔著信紙都能看到李大圓球坐在案前怒筆直揮、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模樣。

  李元嬰十分欣慰,麻溜地給李泰寫了封回信,說自己第一次收到四侄子的信,倍覺感動。他接著又在信裡回憶往昔,說當初他每每去魏王府做客,四侄子總會親自來相陪,那樣的日子真是讓人懷念,不知道四侄子現在身量如何,有沒有多多鍛煉,萬事都沒有身體安康重要,身體養得好,日子才能過得好

  李元嬰洋洋灑灑寫了一通,叫人送去相州。

  李泰收到那鼓鼓囊囊的一封信,臉是黑的,等看完後臉更了黑了。誰懷念那樣的日子當時他是擔心李元嬰把人挖走好嗎結果李元嬰還真給挖走了

  想起過去的事李泰就氣得不輕,晚上都少吃了一碗,暗恨自己怎麼那麼想不開,居然給李元嬰寫信李元嬰那是能被罵退的嗎李元嬰根本聽不懂人話

  李泰正生著悶氣,第二天騎馬出去散心,回府的路上卻不小心崴了腳,氣得他悶在家裡默默養起傷來。

  李小圓球可算逮著機會現學現賣了,每天帶著弟弟妹妹按著李象的教導開始陪護傷患,李泰被自己的小孩圍著團團轉,擺弄來擺弄去,心裡有苦難言,只能由著他們去了

  這麼鬧鬧騰騰地到了四月初,李元嬰的第二封信終於送到李二陛下面前。

  李二陛下看李治把李元嬰氣得跳腳,直接寫信來告狀,不僅沒覺得李治做得不對,還覺得李治幹得好。這兩個小子從小湊一塊玩,現在自家兒子兒女都有三個了,李元嬰還連親都沒成,瞧著確實挺可憐。

  李二陛下琢磨片刻,叫來李淳風給挑個適合成親的好日子,得在明年仲春之後又不能晚太多的。

  李淳風一聽就懂,李二陛下是要給李元嬰定婚期了。明年仲春御駕要往泰山去,李二陛下顯然是準備拐個彎去滕州親自給李元嬰主持婚禮。

  照理說藩王離開長安前就該把親給成了,只有李元嬰自己作死在魏征面前吹了那麼一通。

  現在他媳婦兒確實可以獨當一面了,可哪怕沒成親,她出去時還是很多人已經把她當准王妃看。所以眼下他們成不成親其實根本沒區別,唯一的阻礙是他經常惹火李二陛下,導致自己的婚期都拖到侄子侄女後面了

  難得李二陛下終於肯鬆口,李元嬰知道了不知得多高興。

  李淳風領命而去。

  李二陛下吩咐完李淳風,卻沒給李元嬰准話,隻回信訓斥李元嬰別想七想八,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話了嗎自己說的大話再後悔也得撐著,要不然你好意思見老魏嗎

  豐泰直道修好之後,長安往滕州送信也不慢,沒過幾天李元嬰就收到了李二陛下的回信。

  看到李二陛下又把自己一通臭駡,還一副以雉奴為傲的口氣,李元嬰著實氣得要命,跑去找魏姝痛駡李二陛下。

  魏姝這才知道李元嬰又寫信去求李二陛下。說實話,看高陽和盧照鄰成了親,她也不是不想和李元嬰早些成親的,只是李二陛下那邊一直沒動靜,她也不好說什麼。

  魏姝拿過李二陛下的信看完,見李元嬰還是氣鼓鼓的,主動拉著李元嬰說「要是明年陛下再不提,我們可以直接請娘和祖父做主。」

  李元嬰雖然是李二陛下的麼弟,但柳寶林還在呢,她祖父和父母也在,婚約還是一早定下的,並不是沒有李二陛下的旨意他們就不能成婚。李二陛下要是非得攔著他們成親,他們就不帶李二陛下玩,直接把親成了

  李元嬰一聽這個提議,覺得非常棒,甚至還想直接寫信和魏征商量,好在魏姝把他攔下了。

  魏姝給李元嬰分析,李二陛下大概會在明年年初讓他們成親,因為李二陛下到時候會去泰山封禪,很可能會轉道長安幫他們主持婚事。平心而論,李二陛下這個哥哥對李元嬰還是很不錯的,信裡那些訓話根本是在故意讓李元嬰急。

  李元嬰聽了覺得很有道理,轉頭又去給李二陛下寫信,把魏姝給他分析的話全寫了進去,賣媳婦兒賣得一點都不猶豫。他在信裡得意洋洋地擺顯自己有個聰明媳婦兒,已經把李二陛下的小把戲全看穿了

  寫完信氣李二陛下,李元嬰開始琢磨自己大婚要怎麼弄才熱鬧,他一輩子才成一次親,才不要李二陛下直接吩咐人安排。

  婚期沒定不要緊,東西可以先準備起來

  李元嬰開始上躥下跳,整個人洋溢著一種藏不住的歡快。武媚等人還留在城裡,沒有跟著一起到試點縣去,所以不曉得李元嬰又開始作妖。最近終於稍微不那麼忙的魏膺倒是發現了,私下問魏姝李元嬰遇上什麼好事了。

  魏姝沒想到自己的分析會讓李元嬰高興成這樣,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還算鎮定地把自己推斷出來的事和魏膺說了。

  這下魏膺成了鮮明的對照組,李元嬰蹦噠得多歡,魏膺就多萎蔫。好好的妹妹,明年可能就要被李元嬰拱了去

  李元嬰一刻都沒閒著,清點庫藏的事有底下的人去做,他也不急,叫人去把庫房裡的火樹搬出來研究。這火樹是隋時制的,上頭有許多精巧機關,只要往裡頭灌些特製的火藥就能噴出亮白的火焰,這就是所謂的「火樹銀花」。

  李元嬰繞著火樹來來回回研究,琢磨著能不能仿照著多做一批,倒是後入夜一放,豈不熱鬧至極只是這火樹製作精巧,連火焰燃起時的大小和方向都控制得極好,要仿造並不容易,他也只有這麼一棵,著實捨不得讓人拆了琢磨。

  李元嬰和系統商量著把這棵火樹掃描進萬界圖書館,直接拿圖紙去做。這只是仿製已有的東西,不算什麼大問題,系統痛快地讓李元嬰兌換了圖紙。

  李元嬰拿到圖紙才發現這麼個東西竟有近三千個細小部件。他拉了個蒲團一屁股坐在上頭,看著那棵火樹開始陷入沉思。

  魏姝尋過來時,看到的就是白天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光禿禿的「鐵樹」。

  魏姝坐到李元嬰身邊,問李元嬰在想什麼。

  李元嬰說「這是父皇送我的。」當時太上皇疼他,什麼好東西都願意給他。有年他生辰,太上皇叫人把這棵鐵樹搬到他們院子裡,命人把火藥放進機關裡點燃,一時間光焰照亮的庭院,那火樹又高又大,葉子全是亮得能照亮夜空的焰火,像是天上才有的神樹。

  當時李元嬰還小,只覺得這樹好玩又漂亮,抱著太上皇的腿討要。太上皇哈哈一笑,說道「都讓人搬來了,怎麼會不給你。」只是第二年太上皇就病故了,他也沒再讓人點亮過這棵火樹。

  李元嬰把火樹的來歷給魏姝娓娓道來。

  魏姝握住李元嬰的手。

  不管太上皇是個什麼樣的帝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對李元嬰來說都是個好耶耶。

  李元嬰道「我本來想叫人仿製幾棵這樣的火樹,到時候擺到王府前熱鬧熱鬧,可仔細看了看,這火樹造起來真不容易。現在滕州耕地修路都要人,哪能耗費那麼多人力去做這種只是圖個熱鬧的東西。」他回握住魏姝的手,「皇兄他們活得比許多世家勳貴要節儉,和隋朝更是比不了,我想可能就是這個原因。」

  因為都想把人和錢用到更有用的地方,這些極盡奢華、裝點門面的東西能不要就不要。

  魏姝道「聖人是個聖明的君王。」

  李元嬰點頭。他糾結了一會,和魏姝商量「我不做很多,就做兩棵。做得好的話很久都不會壞,你看這棵是隨時造的,到現在幾十年都沒壞。所以我們做了在我們成親時可以點,逢年過節也可以點,將來我們兒女成親時都還能點,算下來也不算虧對吧」

  魏姝道「你想做的話,沒有人會反對的。」這火樹對李元嬰來說不僅僅是讓他們成婚那天更熱鬧的擺設,還是對太上皇的追思,她不想李元嬰留有遺憾。

  得到魏姝的支持,李元嬰終於不猶豫了,興衝衝地取了圖紙讓董小乙找批手巧的工匠造火樹。

  李元嬰這邊張羅得不亦樂乎,李二陛下那邊也收到了李元嬰擺顯他媳婦的信。看魏姝把他們的婚期猜得挺准,李二陛下覺得李元嬰這王妃確實挺聰明,也不知以後李元嬰會不會吃虧。

  不過李元嬰那一天到晚想胡搞瞎搞的性子,還是有個聰明點的王妃拴著比較好,免得他躥上天去。

  既然魏姝都猜出來了,李二陛下也沒再壓著不提,把這事給魏征說了,還問魏征身體吃不吃得消,明年能不能一起去泰山。

  魏征一向是阻止李二陛下去泰山封禪的領頭人,自是能從李二陛下的問話裡聽出幾分促狹。魏征面不改色地道「微臣還能吃下兩大碗飯。」

  意思是他身體硬朗得很。

  魏征一直不太信神鬼天命之說,認為泰山封禪只是面子工程,勞師動眾從長安東行著實是勞民傷財之舉。而且起了這個頭,後來者難免也會想效仿,到時還整出個勞民傷財的定例來,苦的始終是百姓。

  當年秦朝一統天下,秦始皇東巡十數次,靡費甚巨,導致百姓怨聲載道。民怨迭起是天下紛亂的根源,魏征不希望李二陛下起著個壞頭。

  可現在李二陛下都已經決定好要去泰山了,還有李元嬰這個傻子給修了條平坦的直道,魏征也沒理由再阻攔。

  要是有人能在不用朝廷費錢、不讓百姓苦累的情況下修出這樣的路來,別說是想去泰山了,就算李二陛下想去崖州交州都沒問題

  所以哪怕李二陛下故意擠兌,魏征也當沒聽出來。自己最疼愛的孫女要成親,他怎麼能不跟去他也厚著臉皮去登一回泰山

  李二陛下沒多為難魏征,陸陸續續敲定隨行名單。魏征知道了李元嬰的婚期,長孫無忌等人自也知道了。

  房玄齡回家後和盧氏提了一嘴,盧氏又開始生悶氣。

  去年盧照鄰娶了高陽,兩個人和和美美地成了親,竟沒傳出什麼不好的傳聞。

  偏她相中的兩個侄女都許了人家,房俊和她們沒緣分而且前些時候她一下子沒看住兒子,又讓外頭的狐媚子把房俊勾了去,可把她氣得不輕。怎麼這些傢伙一個兩個都成親了,就她寶貝兒子沒著落

  盧氏又埋怨了房玄齡一通,怨他給盧照鄰保媒,現在好了,高陽嫁了,他們兒子沒娶,出去總被人笑話

  房玄齡拿盧氏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聽著。

  比起長安這邊的各有心思,滕州那邊的反應就比較一致了,聽說婚期已經定下都很高興,積極地為李元嬰和魏姝的婚事做準備。

  哪怕李二陛下會派禮官過來籌備,他們還是不打算坐著等。長安那邊的準備是長安的事,滕州這邊自己準備的哪能一樣

  一時間整個滕州都變得熱鬧起來。

  魏膺受父母之命在城裡置辦了一處不大的宅子,把魏姝從王府接了出來。沒定下婚期就算了,定下婚期還直接住在王府著實不像樣,到出嫁日難道直接從王府出嫁哪怕魏家再怎麼不顯赫,也不能丟那樣的臉。

  到三個月期滿李元嬰從試點縣回城,很快跑去魏家兄妹倆落腳的宅院溜達了一圈。他對這宅子的大小很不滿意,和魏姝嘀咕「這麼小,你怎麼住得習慣我們還有半年才成親呢。」

  魏姝道「我們在長安的宅子也是這麼小的。」長安寸土寸金,許多人終其一生也置辦不了屋宅,他們能買下來還是靠著魏征的面子。

  李元嬰回憶了一下,魏家的住處一直都這麼寒酸。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魏征是清官、是錚錚諫臣他要是自己不能做到持身清正、勤儉節約,勸說起李二陛下來就沒那麼有效了,說不定還會被人逮住把柄把他拉下馬

  李元嬰道「我要是當官,一定得當個大貪官,才不當你祖父這也的。」

  魏姝只能當聽不到。她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理直氣壯地說要當貪官的。

  多虧李元嬰錢多到花不完,而且哪怕沒錢也有法子空手套白狼,要不然魏姝真得擔心他會去幹那些大肆斂財的勾當

  李元嬰把魏家小宅院裡裡外外批評了一遍,知道自己沒法把魏姝捎帶回去,只能勉勉強強接受這個現實,拉著魏姝說了好一會話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有圖紙在手,火樹的仿造還挺順利,一批工匠忙活了幾個月,竟在中秋前弄出來了。

  李元嬰拜託剛從長安回來不久的孫思邈幫忙配備點火藥出來,先把火樹擺在王府的小湖邊試燃。

  要用火藥的東西到底有危險,李元嬰被侍衛們請到不遠處的臨湖小亭上候著,由他們負責點燃火樹。

  夜色很快籠罩整個滕王府,李元嬰特地讓人滅了不少燈,拉著魏姝坐在亭中等著看火樹被點亮。侍衛把周圍清場完畢,一聲令下,兩棵火樹旁站著的點火人便同時把引線點燃。

  兩棵火樹倏然迸發出一樹亮光,細長的焰火把它們原本光禿禿的枝條裝點得美不勝收。

  臨湖小亭和火樹隔著一段距離,反倒更能看清火樹的全貌。李元嬰拉著魏姝的手走到亭邊,看著那一直只存在於回憶中的美麗焰火。

  父皇疼他寵他,是因為他是麼兒,也是因為對他不必有什麼期待。他出生時父皇正好搬到大安宮,正式遠離權力中心,只當一個每日只需要抱著美人盡情享樂的太上皇。所以他降生得很是時候,哪怕所有兄弟都有可能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只有他是不會的,因為他根本沒見過父皇大權在握時的樣子。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天底下再普通不過的父子。

  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一開始只是時不時讓人抱到跟前逗著解悶,相處久了還是會生出真感情。

  那會兒他們父皇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幾乎每天都會跟他玩一會。

  他最頑皮時甚至可以坐到父皇脖子上把父皇當馬騎。

  隨著年紀漸長,李元嬰也漸漸知曉自己不過是父皇二十二個兒子裡的一個,更知曉自己僅僅是皇兄眾多兄弟之一,他其實不怎麼特別,不怎麼出眾,也不怎麼有能耐。

  若不是因為陰差陽錯得了機緣,他可能就老老實實待在宮裡長大,到了年紀就接母親去封地,當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藩王。

  李元嬰牽緊魏姝的手說「我們要成親了,父皇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魏姝不曾見過太上皇,聽了李元嬰的話後點點頭,安安靜靜地站在李元嬰身邊看焰火。

  一棵火樹不可能填裝太多火藥,再好看也總會燒完的,待機關內的火藥燃盡,燦亮的焰火便漸漸熄滅了,借著夜色看去又只剩一棵光禿禿的鐵樹立在那。

  李元嬰叫人收拾停妥,等他們成親時再放在王府門前點給百姓們看看,也算是不枉那麼多工匠日夜趕工。

  李元嬰這邊正為婚事時而歡喜時而惆悵,遠在占婆的戴亭一行人也收到了李元嬰報喜的信。對於從小跟著自己的小夥伴,李元嬰自然不想他在成婚那天缺席,所以特意讓人第一時間往占婆送信,免得戴亭趕不及回滕州。

  戴亭到占婆後就在打聽稻種的消息。占婆並不大,他很快找到自己想要的稻種,不過市面上能收到的稻種不多,大夥都有當年留種的習慣,所以要拿到大批稻種只有等秋收再說。

  秋收之後也不能立刻走,還得再等稻種曬乾才好往回運,所以戴亭暫且在占婆找了個地方住下,每日守著那豐碩的稻穀成熟。

  這次他碰著亂子也不多管了,除非招惹到他們頭上或者要毀傷他們的稻種,否則他什麼都不會插手,畢竟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把占婆的高產稻種帶回滕州。

  這邊氣候炎熱,過了中秋還像夏天一樣,許多人在晾曬稻種時都是赤膊上陣的。

  戴亭坐在茅亭裡看完李元嬰的信,起身對左右說「儘快把稻種收齊,月底我們就動身回滕州。」海面風雲變幻,行船並不安全,哪怕從占婆回滕州可以沿著海岸一直走,也得防著路上遇到什麼意外。

  他們必須帶著稻種趕回去,絕不能錯過李元嬰成婚。
  
BabOdin 發表於 2019-5-29 17:17
第 199 章

  戴亭叫人收縮在占婆的安排, 準備在稻種全都入倉後開始返航, 只在這邊留幾個人當釘子, 要是這批稻種試種不成功來年還得過來。

  這次戴亭不找事, 事情卻還是找上門來。

  最近占婆也並不安穩, 前年占婆國王被殺, 國人擁立國王之子繼位, 卻與掌控權利的大臣意見衝突。大臣毫不猶豫地廢了國王之子,擁立國王之女為王。

  女王並沒能讓局勢安穩下來, 自國王頭黎去世後占婆就亂成一團。由於到處都亂, 戴亭這個外來者圈了塊地居然安心種田, 很難不被人注意上。

  別人都沒安生日子過,憑什麼你該吃吃該喝喝,晚上還睡得挺香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明裡暗裡過來找麻煩的人並不少, 全給戴亭輕而易舉地擋回去了, 一點都沒影響他認真地記錄占婆稻種的生長週期、品種特點、預計產量。

  在戴亭在做撤離準備的時候,一批特別的訪客趁著夜幕的遮掩悄然到來。這批訪客是全是女子, 看起來一點威脅都沒有, 事實上其中大半都是訓練有素的女子侍衛, 身手並不差。

  戴亭本來不想節外生枝, 不過為首的人讓人送了個印鑒進來, 表達出了十足的誠意。

  那是占婆國王的印鑒。

  戴亭想著稻種大半已經入倉,真有什麼事也不會對他們此行的目的有太大影響, 便將這批客人迎入內。為首的女子戴著全黑的幕籬,連身體都被遮擋在幕籬之下, 戴亭對她們的長相並不好奇,邀她們相對坐下,平靜地詢問她們的來意。

  戴亭這次遠行占婆沒再戴面具,他一邊臉白璧無瑕、昳麗動人,一邊臉卻有個清晰可見的豔紅胎記,但這胎記並沒有影響他的美,反倒像老天對他格外愛重,還給他白玉般的面孔添了朵豔麗的花。

  來人沒想到這群人裡可以做主的竟是這麼一個人。他太年輕了,長得也太美了,美得不像人間該有的,或許佛子臨世、幻化為人,才會有這樣一張臉吧短暫失神過後,為首的女子取下幕籬,懇切地朝戴亭一拜「請幫幫我。」

  戴亭看向伏拜在地的女子。

  不必多問,他也猜出這女子的身份。這次他們來的船對於商隊來說不算少,帶來的人也有一批精銳,所以才能圈出一塊安樂之地。在如今到處都動盪不安的占婆,他們確實太顯眼了,所以一批批的人對他們下手無果之後,一批批無家可歸、無法可想的民眾也朝他們靠攏,乞求他們的庇護。

  這些事並不稀奇,而且是戴亭再熟悉不過的,他在高昌看過,在吐蕃看過,在高麗看過,在倭國也看過。

  只要有戰爭、只要有鬥爭,先遭殃的總是百姓,能在不影響要做的事的前提下,能幫一把的他們也會幫一把。畢竟聚攏一些人對他們並沒有壞處,還會讓有心找他們麻煩的人望而卻步。

  沒想到占婆女王竟會親自找過來。

  看來占婆大臣們找到了更適合的傀儡、更能穩固民心新國王,這位女王馬上要失去利用價值了。

  君與臣、君與民的關係看似牢固,實際上在茫茫歷史長河之中王位總是不斷更迭、王權總是不斷流轉,昨天天下可能還姓楊,今天天下可能就姓了李。在生死面前,尊嚴似乎就不那麼重要了,伏地向一個外來者求援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畢竟這可是上國的來客。

  戴亭面色平靜,沒有絲毫動容。

  這世上的人是美是醜,是身份高貴還是身份低賤,和他都沒什麼關係,他沒有多餘的同情和憐憫施與陌生人。要是她們能拿出足夠的利益,他也許願意聽聽她們需要什麼樣的説明。

  在簡短的交談之後,占婆女王也明白了這一點。眼前這個人不缺錢財,不想在占婆封侯拜爵,人家當真是來這兒圈塊地種個一年田就走,是那些人非要找他們麻煩他們才反擊的。

  至於美色,不是占婆女王不夠自信,而是戴亭往那裡一坐,在場的所有人都得自慚形穢。這樣的人會對美色動心嗎想想就覺得不可能,真要給他送美人,怕是有占他便宜的嫌疑

  占婆女王按照戴亭的需求提出自己的報答方向要是他們能幫她坐穩王位,她會動員所有能動員的人好好耕種,幫大唐選種育種,有好的稻種第一時間獻給大唐。她們占婆氣候好,物產豐富,稻穀甚至可以一年三熟她們不僅可以獻上占婆的作物品種,還可以幫大唐試種周圍諸國的品種。

  戴亭聽了終於有些意動。

  他頓了頓,開口糾正占婆女王的報答對象「獻給滕王殿下。」

  給李元嬰和給大唐是不同的。

  這一切必須先獻給李元嬰。不管李元嬰想不想要,他們都會給李元嬰爭取儘量多的東西,他都要讓天下百姓都知道為他們尋來這些稻種的是李元嬰,處處為他們著想為他們考慮的也是李元嬰。

  李元嬰只想快快活活地當藩王,從沒想過其他,可他日子過得瀟灑肆意,難免會有人眼紅。

  戴亭想要的是讓李元嬰成為連皇帝都不敢輕易動他的存在。

  哪怕很多東西李元嬰同樣會全數獻給朝廷,可經了李元嬰手和沒經李元嬰手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他不效忠於朝廷,不效忠於皇帝,他隻效忠於李元嬰。

  對於占婆女王來說,把東西獻給大唐朝廷和獻給大唐的滕王殿下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暗驚於那位滕王的能耐。什麼樣的人能讓戴亭這樣的存在對他如此忠誠以戴亭的本領,甚至可以帶著人直接佔領占婆、劃地為王

  當年占婆就曾是漢朝的縣城,後來當地人殺了縣令自立為王。如今占婆一片混亂,若是有個能平息動亂的人出來,被擁立為新的占婆國王並不稀奇。但是眼前這個男人對此沒有任何興趣,只想按計劃帶著占婆稻種回去。

  好奇歸好奇,占婆女王並沒有多問,怕問多了會生變。

  她與戴亭立下約定後便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

  戴亭不想錯過李元嬰成親,採取的是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動作又快又狠,直接把不服占婆女王的勢力都給端了。

  很多人到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盤踞在這裡的不是什麼溫和的、愛啃草的小綿羊,而是一條要命的毒蛇偏這條毒蛇還挺得人心,那群給他種地的流民一個兩個都扔下鋤頭、抄起刀槍說要奪回自己的家園

  這些卑賤的賤民,什麼時候居然敢反抗了

  占婆的達官貴人們都憤怒了,派出士兵要將這些膽敢反抗的賤民殺個乾淨。同伴的鮮血染紅了「賤民」們的眼睛,他們安安分分地種地、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憑什麼要被奪走一切、憑什麼連命都要被奪去,這些人對他們連對豬狗都不如

  隨著民眾突如其來的血性暴動,貴族和官員幾乎在數日之內被殺了大半,原本富麗堂皇的宅邸一夜之間被鮮血染紅了。

  所有的榮華富貴、權勢利益,都隨著死亡而化為一陣煙雲。

  這時女王一身紅衣親自登上城樓,向百姓下詔表示要效仿大唐實行均田制,給每一個百姓分土地,讓每一個百姓都能有土地可耕作、有家園可以休養生息。

  剩下的官員和貴族全都是女王的支持者,見那些有異心的人都死於非命,心中難免對女王多了幾分敬畏,自都全力配合女王的安排,積極宣揚女王的仁德。

  至於分土地,死了那麼多達官貴人,把他們的土地全分了就好,又不用分到他們頭上,沒必要猶豫,眼下還是先穩住局勢最要緊

  這些事戴亭都沒有再摻和,隻多留了一部分人在占婆這邊守著莊園,自己載著稻種北歸。

  初登船時,天氣還炎熱,一路往北駛去,海上的天氣便漸漸糟糕起來。入冬後還偶有風雪阻道,路上還有艘船觸礁損毀,好在他們船多,及時把人和糧種都搶救到其他船上,勉強也算得上是平安無事。

  沿著茫茫大海行了數月,走了停、停了走,出海的船隊終於平安歸來。港口處船來船往、碼頭上人也不少,聽聞是滕王府的船隊歸來後大夥都很期待,想看看這次他們是不是又滿載著金銀珠寶。

  令他們失望的是,這次船上扛下來的是一個個平平無奇的麻布袋,瞧著就是平時裝糧食的。看那形狀和重量,似乎確實是糧食而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稀世珍寶。

  到最後一船,才勉強有點看頭,最先下來的是兩隻花花綠綠的鸚鵡,它倆長得一模一樣,一下船就張口聒噪起來「大」「真大」「好大啊」前來搬運貨物的伙夫又是稀奇又是驕傲,他們這個海港當然大,聽人說南邊的海港全沒他們氣派

  除了這雙會說話的鳥兒,餘下的都是一個個檀木箱子裝著的寶物,具體是什麼沒人知道,但是光看箱子就知道裡頭的東西價值不菲。

  這次戴亭沒說歸期,李元嬰沒到港口接人,戴亭自己組織人手把東西往滕州運。一路上,他們帶回來的一車車的糧種引來了無數好奇的目光滕州竟都開始從海上囤糧了難道海上運來的米更好吃

  直至戴亭快回到滕州了,李元嬰才曉得船隊已經回來。這會兒還沒出正月,天氣有點冷,趕巧這天不用出門拜年,李元嬰正窩在火爐邊聽人講故事,得了消息故事也不聽了,領著人去接戴亭一行人。

  兩邊一見面,自是少不了溫酒說話。戴亭給李元嬰講了占婆那邊的變化,這次他是真的低調行事,沒準備搞什麼大動作,不過既然占婆女王說願意給他們當育種基地,他們好像沒理由不答應。

  李元嬰沒去過那麼遠的地方,不曉得占婆那邊的氣候如何。聽到戴亭說占婆那邊稻穀有時可以一年三熟,有些稻種還十分耐旱,對水土的要求很低,他覺得戴亭做得太對了,這可不就是理想的育種基地嗎

  既然那占婆女王願意動員百姓幫他們搞育種工作,還肯幫他們搜集周邊各國的作物品種,麻煩一些也值得

  李元嬰說道「當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誰能想像一年可以種三輪稻穀」他現在對種植也有了點經驗,「就是地力可能跟不上,還得多想些肥田之法。」

  戴亭點頭。

  不管怎麼樣,找到好糧種都是好事。李元嬰叫黃鶯吩咐下去,讓人今晚就給每個人蒸一碗這種占婆帶回來的米,要是吃著還算能入口,他們今年就全力試種這些占婆稻種。正事談完了,李元嬰才興致勃勃地說「正好我的喜服做好了要試穿,一會你也和駱賓王他們一起幫我看看合不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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