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8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2
第 120 章

  比李元嬰還早到的是李二陛下和李承乾, 李二陛下聽人說魏征病重, 太醫還說只能聽天由命, 自然要親自來一趟。眼下魏征是太子太師,李承乾這個太子也必須得來, 所以他們父子倆早早就來魏征家探病了。

  不想一進門, 李二陛下就看到魏征好好地坐在那兒喝粥, 精神頭瞧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難道太醫謊報病情了?

  李二陛下納悶得很, 坐下一問, 才知曉李元嬰昨天來了一趟,又找孫思邈過來幫忙診病, 傍晚喝了點藥, 晚上就能下床了。今天一早,魏征就不願意在榻上躺著,早早下了塌走動, 走夠了才坐下來喝粥。

  既然魏征好了,李二陛下滿肚子寬慰的話自然都收了回去,關切了魏征幾句, 才道:「那小子來得倒是快, 都搶在我前頭了。」

  提到這個魏征臉色就不太好, 還在病榻前氣他說「你再不醒來就帶走你孫女」。聽魏膺說,他孫女哭了,那小子竟還抱著他孫女哄!哪怕兩個小孩都還小,這樣也是不合禮數的。

  魏征儘量面色平靜地把李元嬰昨天那番話轉告給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聽了覺得沒什麼不妥,還替他麼弟辯解:「元嬰他也是擔心, 故意說來氣你的,魏卿莫要和他計較。」

  魏征能說什麼,魏征只能不吭聲。

  雖然魏征眼下沒什麼大礙,李二陛下還是把昨天晚上的決定和魏征說了:「魏卿你且安心養病,不用操心太多。等你病好了,朕把朕的衡山公主許給你兒子。」

  魏征一聽,愣住了。

  在一旁乖乖坐著旁聽的魏膺一下子沒忍住,急急開了口:「那妹妹怎麼辦?!」

  雖然吧,魏膺是看不慣李元嬰,覺得他樣樣都不好。但是這是基於「這小子要拐帶我妹妹」的前提去挑剔的,實際上他心裡也覺得李元嬰比一般人要好,對他妹妹也很不錯。要不然,昨天他早抄起掃帚把李元嬰趕出門了!

  現在,李二陛下說要把衡山公主許過來,那不是亂套了嗎?

  不管衡山公主許給誰,妹妹和李元嬰不都成不了了?

  魏征轉頭橫向急得失言的魏膺。

  魏膺訕訕然閉上嘴,但還是一臉的焦慮。

  李二陛下若還看不出古怪來,就枉為人君了。李二陛下與李承乾對視一眼,驀地想到剛才魏征特意提起李元嬰昨天來了一趟,還說要帶走別人孫女。

  李二陛下神色微沉。

  大唐民風挺開放,民間男女婚前相互有那麼點意思也算不得大事,到底是要處一輩子的,兩眼一抹黑地嫁娶也不大好。但是他膝下兒女的婚嫁都是他欽定的,斷沒有他們自己看上眼就許婚的道理。

  李元嬰雖不是他兒子,但從小養在他身邊,又是太上皇親自託付給他的,婚事自然該由他做主。現在倒好,他自己跑去招惹人家孫女,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全做了、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全說了,人家全家都覺得他們該成了!

  魏征的孫女配李元嬰不是不行,但不該由他們自己來做決定。

  氣氛陷入難言的沉默。

  就在這時候,李元嬰命人扛著溫補藥材過來了。

  李元嬰一進屋就呆住了,他皇兄和他大侄子怎麼在這?而且,氣氛看起來怪怪的!

  上回轉頭就走,被魏征冷了好多天,李元嬰這回學乖了,沒再溜走,跑過去拖了個鋪墊在李二陛下身邊坐下。他說道:「皇兄你和承乾一大早就來看老魏啊!」說完了,李元嬰又去看魏征,發現魏征精神很好,沒了昨天那病懨懨的模樣,頓時十分歡喜,「老魏你好了!我剛才去翻了翻庫房,找出好些藥材,你照著孫師的方子好好熬來調養調養。」

  李二陛下聽李元嬰張口就叫人「老魏」,臉色稍緩,這混帳小子瞧著一點都沒有拐帶了人家孫女的自覺。

  李二陛下看向魏膺。

  魏膺背脊已經濕透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御前失言可能讓妹妹在李二陛下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李元嬰這小子操蛋歸操蛋,但是李二陛下對他是真的很縱容,要是李二陛下覺得自己弟弟樣樣都好,是他妹妹蓄意攀附李元嬰,那就完了。

  李元嬰不知道這古怪的氣氛和自己有關,見魏膺臉色泛白,他還挺關心地說:「魏兄你臉怎麼這麼白啊?難道你也病了?等會孫師過來時,我叫孫師給你看看!」

  魏膺見李元嬰還這麼沒心沒肺,臉都漲紅了。他辯駁道:「我沒病!」

  李元嬰道:「那你臉色怎麼這麼怪?屋裡又不冷!」他轉頭看向李二陛下和李承乾,發現他們都齊齊看向他。李元嬰納悶不已,大膽猜測起來,「難道你們剛才在說我壞話?背後說人小話,你們也太壞了!」

  李二陛下淡淡道:「我準備把衡山許給魏卿的兒子,你覺得怎麼樣?」

  李元嬰一聽,不樂意了,立刻反對:「不行!」

  所有人齊刷刷看向他。

  李二陛下神色莫測地注視著李元嬰。

  李元嬰道:「您把衡山許給老魏哪個都不對,衡山才九歲!姝妹妹的叔父們都這麼大了,哪適合啊?皇兄你怎麼能這樣亂點鴛鴦!」他又看了眼旁邊的魏膺,想了想,還是搖搖頭說,「許給魏兄也不適合,他一點都不會照顧人,惹人傷心了都不曉得!」

  魏征臉都黑了。有你這麼嫌棄人家兒孫的嗎?還敢說堂堂一國之君亂點鴛鴦譜,換成別人准得安你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李二陛下沒有叫人砍了他糟心弟弟的打算,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道:「就這樣?」

  李元嬰眨巴一下眼,奇怪地回望李二陛下:「不然呢?」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一雙眼睛滿滿的都是無辜和不解,淡淡說道:「行,我不把衡山許過來了。」

  李元嬰還反過來指責李二陛下:「皇兄您這樣哪行啊,還沒定的事您怎麼能跑來和老魏說,老魏病還沒好全呢!這話要是傳出去了,對老魏他們和對衡山都不好!」

  魏征眼觀鼻鼻觀心,決定把自己當聾子,不摻和他們兄弟倆的對話。

  李二陛下被李元嬰氣樂了。

  他以為是因為誰才沒定下來?

  李二陛下道:「魏卿於社稷有功,不將衡山許過來,那就你娶你姝妹妹如何?」

  李元嬰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事兒還能落到自己頭上來。

  於社稷有功就要嫁娶的嗎?李元嬰回想了一下,李二陛下確實給老房、老杜、唐儉、長孫無忌等等都許了公主,各家女兒也有許多嫁給宗室的。

  看來李二陛下真覺得有功就該結個姻緣當親戚。

  李元嬰一直覺得自己還小,雖然兒子怎麼使喚都計畫好了,但還真沒想過自己會娶什麼樣的王妃。年前他還覺得李治閉著眼就娶王氏女挺沒勁,現在輪到自己頭上了,他一時竟有些懵。

  李二陛下看他聽待了,問道:「怎麼?你還不願意了?」

  李元嬰聞言總算回過神來,歡喜地道:「我當然是願意的,就是不知道姝妹妹願不願意?要是姝妹妹願意給我當王妃,我真可以帶她去吐蕃玩了!」人都娶進門了,就不用怕老魏他們了,他愛帶去哪就帶去哪!李元嬰興致勃勃地問李二陛下,「那您什麼時候讓我和姝妹妹完婚?」

  魏征臉都青了。

  這兄弟倆能要點臉嗎?!

  李二陛下怕李元嬰把剛病好的魏征再一次氣病,板起臉訓道:「閉嘴,婚姻之事,豈能兒戲?你若是只為了玩,誰放心把孫女嫁給你?」

  李元嬰乖乖閉嘴,心情卻很是雀躍,他要有王妃了哎,他娘知道了不知得多高興!李元嬰坐不住了,左看右看,沒看見魏姝,轉頭對李二陛下說:「那我去找姝妹妹問問她願不願意!」說完不等李二陛下發話,他就熟門熟路地往魏征書房跑去。

  魏姝跟裴氏她們向李二陛下見完禮就退下了,魏姝一直待在書房裡聽外頭的對話。

  聽到魏膺說「妹妹怎麼辦」,魏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還小,不太懂什麼「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什麼「悠哉悠哉,輾轉反側」,但她知道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越是生在皇家、生在官宦之家,講究就越多,任誰都不能越過君父去。

  她與李元嬰都自認是坦蕩相交,每次相見都光明磊落,沒做過什麼私相授受之事,但誰知道李二陛下會怎麼想?

  等聽了李元嬰進門的動靜,魏姝更擔心了,她怕李元嬰被李二陛下發作,怕她往後再也不能和李元嬰往來。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捨不得這段自由的時光。

  一想到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就難受到鼻子發酸,連外面正在進行的對話都聽不清了。

  所以李元嬰歡歡喜喜掀開門簾跑進書房時,魏姝正背對著門口、向著書架那邊沒聲沒息地掉眼淚。這兩天她實在有太多讓人難過的事了,好像想讓她在這短短兩天裡把一輩子的淚都哭光。

  李元嬰見魏姝肩膀微微聳動,頓時急了,跑過去坐到魏姝旁邊問:「姝妹妹你怎麼又哭啦?別哭啊!老——哦不,你祖父病都好了,別哭了。」一想到這是自己王妃,自己媳婦兒來著,李元嬰心都要被哭碎了,趕緊拍著魏姝的背哄了起來,「不哭了啊,皇兄說你要是願意,就把你許給我當王妃,我真的可以帶你去吐蕃玩了!」

  魏姝愣了愣,抬眼看向李元嬰。

  李元嬰見魏姝收了淚,高興地拉著魏姝的手問:「皇兄金口玉言說的,不騙你!怎麼樣?你願意的吧?你當我王妃好不好?」

  魏姝覺得這件事完全不符合她的認知。她問道:「聖人他們還在外頭,你就直接進來問我了?」

  李元嬰理所當然地道:「當然得直接來問啊,要不然什麼時候問。」李元嬰有點緊張,「我剛才已經答應下來了,姝妹妹你不願意嗎?」

  魏姝當然沒有不願意,比起被許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她與李元嬰至少早就見過了,和李元嬰在一起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只是李元嬰做事太特立獨行,總是做別人意想不到的事!

  魏姝不哭了,她也不想尋常女孩兒那樣害羞,願意就是願意,她覺得不用遮遮掩掩。她仰頭看著李元嬰,點頭說:「我也願意。」

  李元嬰見魏姝眼睛亮亮的,眼角還沾著沒擦掉的淚花,看起來閃閃發光。他歡喜得不得了,高高興興地說:「那就成了,我這就和皇兄說去,省得他又反悔。」李元嬰壓低聲音和魏姝說李二陛下的壞話,「你是不知道,皇兄這個人最反復無常了。」

  李二陛下還在外頭,魏姝可不敢和李元嬰一起批判,只叫李元嬰快出去。

  李元嬰頓時得意起來:「你也想早早嫁我對不對?我這就去!」

  不等魏姝反駁,李元嬰就這麼翹著尾巴跑出去跟李二陛下嚷嚷:「皇兄,姝妹妹她願意的!」想到自己馬上要有王妃了,李元嬰興致特別高,拉著李二陛下的手滔滔不絕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回去皇兄你就給我們指個婚吧,日子讓小李來選,小李最會擇日子了。不過也不能太急,我還要好好備聘禮,姝妹妹也得備嫁妝的。不如這樣,我們先把婚約定下來,婚期可以慢慢選!」

  李二陛下和魏征臉色都不怎麼好。

  等李元嬰把話都說完了,君臣倆交換了一個眼神,最後一致決定:隨他去吧。

  這世上還有人能管住這混帳小子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要有王妃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2
第 121 章

  李元嬰這人沒事都能鬧出動靜來, 有事他當然能躥上天, 一回到宮中, 他就和柳寶林嚷嚷自己要有王妃的事。

  柳寶林早知道李元嬰的婚事會由李二陛下來定,聽李元嬰出去一趟就定了王妃人選, 先是一愣, 然後細問是怎麼一回事。李元嬰把李二陛下要給他和他姝妹妹指婚的事跟柳寶林說了, 還說「姝妹妹你知道的, 我和你說過老多次了」。

  柳寶林當然知道, 還知道魏姝是魏征養在身邊帶大的,還跟著李元嬰一起進了國子監。這樣的女孩子聽起來與許多人都不一樣, 但是若挑個一樣的, 李元嬰肯定沒這麼歡喜。只一轉念間,柳寶林便跟著李元嬰高興起來:「那我得好好備個見面禮。」

  李元嬰說自己要準備聘禮,實際上他一個親王聘禮要給多少, 得走什麼禮儀,那都是有規定的,自有李二陛下安排人去操辦, 根本不用他們操心, 他只要出個人就好。

  柳寶林要給魏姝備見面禮, 李元嬰也不攔著,還跟柳寶林說:「姝妹妹字寫得好,你給她挑點好墨好硯臺之類的,她一準喜歡。」

  柳寶林笑駡:「哪有給人送墨送硯臺的?」她讓李元嬰忙自己的事去,別妨礙她給兒媳備禮。

  李元嬰嘟囔了一句「有了媳婦忘了兒」, 跑出去叫身邊的人取些銀錢,給所有人多發一個月的月錢,還全給裁了兩身新衣裳,慶賀他馬上要有王妃了。李元嬰不差錢,出手大方,底下的人全得了好處,出去後免不了要炫耀一番。

  轉眼間,宮中上下都曉得李元嬰要娶王妃了。李元嬰還不消停,下午就叫人裁了一堆紅封,見著侄子侄孫之類的就給他們塞一個,說是讓他們也沾沾喜氣,早點娶妻生子為咱李家開枝散葉,可以說很有當李家小皇叔的自覺了。

  連李承乾也得了一個,李元嬰還積極勸說他大侄子:「雖然你有象兒他們了,但還是要多生幾個,多子多福,人多才熱鬧!」

  李承乾道:「麼叔說的是,麼叔你也要抓緊。」他笑著擠兌李元嬰,「麼叔你知道孩子是怎麼來的嗎?」

  李元嬰好歹是宮裡長大的,還能勸李二陛下少點耕耘,自然不會被李承乾這問題難倒。雖然不太曉得具體要怎麼做,但是他和他姝妹妹都還小,操心這個做什麼?等他長大了,自然就會了!

  李元嬰哼道:「我怎麼可能不曉得,我懂著呢!」說完了他還說要給李承乾把個脈,看看他有沒有縱欲過度,孩子要多生,縱欲可不好,可傷身體了。

  李元嬰還煞有其事地說要給李承乾列了幾個滋補壯陽的方子,讓他補補精氣,鬧得李承乾落荒而逃。

  真讓人知道他堂堂太子早早去吃那些個滋補壯陽的藥,他連往哪擱?

  李元嬰是白給人擠兌的嗎?哪怕李承乾跑了,他還是叫人去搜集寫鹿鞭虎鞭牛鞭之類的,一股腦兒送到東宮去,只差沒敲鑼打鼓告訴別人自己在幫大侄子找壯陽之法!

  李承乾現在只恨自己多嘴那麼一句,這下好了,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探究和憐憫。

  關鍵是,這事人家不好上前來慰問,你也不好主動和人說「我那話兒可精神了,一點事都沒有」。能怎麼辦?李承乾只能每晚努力歇在太子妃房中,趕緊再弄個孩子出來,好證明自己雄風依舊。

  李元嬰在宮裡鬧得太熱鬧,李二陛下自然有所耳聞。聽人說李元嬰弄得宮裡宮外都在傳李承乾雄風不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當即把李元嬰叫過來臭駡一頓。知道你要有王妃了心裡高興,你也不用這麼鬧騰吧?

  李元嬰才不是乖乖挨駡的人,他理直氣壯得很:「是承乾笑我不知道孩子怎麼來的,我這不是讓他知道我曉不曉得嗎?」

  李二陛下懶得理他了,勒令他上元節一過馬上捲舖蓋回國子監念書去,別再整出事來。

  上元節這天,長安城熱鬧不已。難得晚上開宵禁,大夥可以自由地在到處溜達,街上自然人山人海。豐泰樓的音樂班子也在這時候閃亮登場,李元嬰聽稱心說豐泰樓裡的唱台搭好了,就是時間趕得急,沒能練好新曲子,所以只能先用年前排練的曲目頂上。不過外頭的人肯定都沒聽過,所以應該還是挺吸引人的,到時就可以宣佈今年豐泰樓每個月都會有演出的事。

  李元嬰對這樣的安排挺滿意,但是既然沒新鮮曲目,他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上元節後他們就要回國子監,李元嬰自是很珍惜上元節這種能在夜裡帶著魏姝出去玩耍的日子,才到傍晚就興衝衝地跑去魏家接人。

  魏家上下對李元嬰的感覺都很複雜,以前覺得他要拐帶魏姝,所有人都萬分警惕;現在魏姝真被拐了,他們更不知該不該把他趕出門好。這傢伙臉皮奇厚,沒有人懷疑要是把他擋在門外,他會翻牆進屋!

  裴氏倒是一直都挺喜歡李元嬰的,可自從兩個小的訂了婚約,裴氏打聽了不少關於李元嬰的事,一顆心總是懸著。以前吧,她只需要擔心魏征一個,現在她還得擔心李元嬰會不會有哪天把天給捅了。

  別人的複雜心情,李元嬰一概感受不到。

  李元嬰本來想單約魏姝兩個人好好玩夠本,可兕子她們巴巴地盼著他帶她們出去玩,他自然不好扔下小夥伴們自己樂,所以到魏家時他還是拖著一串小夥伴,並且準備去把狄仁傑他們也叫上,浩浩蕩蕩地賞燈看月去。

  到了魏家,李元嬰和裴氏他們打了招呼,然後找魏姝說明情況。魏姝雖沒李元嬰那麼喜歡熱鬧,但大家一向都是一起玩的,沒理由有了婚約之後就把其他人全甩開,所以魏姝對大家一塊過上元節沒什麼意見,高高興興地跟著李元嬰出門去和其他人會合。

  都是熟人,高陽她們見了魏姝後雖然打趣了幾句,但也就那麼幾句,多的沒有了,所有人都一門心思想著要怎麼玩。

  李元嬰玩起來是沒計畫的,帶著一群小夥伴從街頭跑到街尾,從東市跑到西市,走街過坊,一晚上都沒消停。期間他們還去了豐泰樓那邊看了看,聽了半首曲子,見人越聚越多就走了。

  李元嬰和魏姝介紹:「我把這事交給稱心,就是剛才彈琵琶的那個。琵琶我從小聽到大,覺得好的沒幾個,稱心就彈得挺好,我在承乾那裡聽了一次,順嘴問了個名,承乾就讓太常那邊把人分撥給我了。承乾真是個頂好頂好的好侄子!」

  魏姝還沒說話,高陽就笑了。

  高陽樂道:「哥哥這麼好,你怎麼還那麼鬧他?」雖說女孩子不該聽到那樣的風言風語,但高陽能是一般女孩嗎?她一向和其他皇子玩得好,打馬球時聽他們議論得歡,早把最近宮裡最大的樂子打聽得清清楚楚沒明明白白!

  李元嬰振振有詞:「我那是關心侄子。」

  魏姝問是怎麼個關心法。

  李元嬰也不害臊,湊到魏姝耳朵邊嘀嘀咕咕,把自己給李承乾送壯陽好物的事兒給魏姝說了。

  魏姝耳朵有點紅,不過面上還是很鎮定的。對於李元嬰的胡作非為,魏姝只能說:「你們叔侄感情真好。」換個感情不好的,早追著李元嬰打了!

  李元嬰得意洋洋:「那是當然的。」

  李元嬰湊夠了熱鬧,先把玩了個盡興的李小圓球送回魏王府,又把兕子她們送到宮門前,讓兕子她們先回宮,自己不騎馬也不乘車,步行護送魏姝回家去。

  一路上李元嬰就沒停過,興致勃勃地給魏姝做規劃,今年他可能還考不上進士,不過不要緊,李治大婚後要去太原,他們今年先去太原玩。等明年他考上了,他們就可以去吐蕃看文成了!

  等他們從吐蕃回來後,他也十四五歲了,怎麼算都得就藩了,他皇兄沒理由再留他。到時候他們在封地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大書院開起來,大船造起來,他要帶她出海玩!

  李元嬰倒不是單純去玩的。自從魏征突然病了一場,李元嬰發現系統還算有點用處,至少治病效果挺不錯,為此他得積極地攢點積分,免得親近的人突然倒下他缺什麼都做不了。

  既然掃描文獻和建築之類的都變成了「存疑」,那他就多掃描點恐龍化石好了。反正未來都有專門研究這個的人,他砸錢培養一批人專門幫他找「龍骨」有何不可?回頭指不定還能多賣幾種恐龍模型賺錢!

  所以他往後要去哪裡玩,就提前讓手底下的「龍骨專家」去打聽打聽周圍有沒有龍骨化石,有的話順道去掃描一下。這樣既不耽誤玩兒,又不耽誤攢積分,兩全其美!

  李元嬰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屁顛屁顛地把魏姝送到家門口。他還不愛悄悄來悄悄走,反而光明正大地把方才在街上買的大包小包一股腦兒送進魏家。

  這傢伙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進門後興衝衝地把沿街淘來的擺件往魏征屋裡擺,還往魏姝在魏征書房的專屬位置上擱了個窈窕仕女狀的花瓶,插上燈市上買來的花。忙活完了,他才和裴氏道了別,帶著隨行的人開開心心回宮去了。

  魏姝送走李元嬰,坐在花前看看花,又看看李元嬰親自給她掛上的燈,輕輕地笑了起來。

  夜裡,魏征免不了和裴氏罵起李元嬰來。這小子帶他孫女出去玩就算了,瞧這架勢簡直像是把半條街買了回來,他覺得要不了多久他這個本朝頭號諫官就該成為御史們彈劾的對象!

  到這會兒,魏征總算覺出了李二陛下的黑心,他以清廉方直示人,衣食住行都在展現自己的兩袖清風。結果,李二陛下給他挑了個這樣的孫女婿,他的一世清名遲早要毀得乾乾淨淨!

  論奢靡,滿朝上下誰比得過李元嬰?聽人說,他去國子監時叫人抬了一溜大箱子,衣裳穿一套扔一套!為了吃點好的他還叫人把國子監的食堂承包了,弄個什麼百家菜,做了一百天不重樣的菜,往後就天天供應他愛吃的東西。

  更別說這小子搞事能力驚人,做啥都能鬧出大動靜來。別的不說,就說這次定下親事吧,李二陛下那邊基本程式還沒走完,他已經昭告天下弄得人盡皆知,還隨手坑了太子一把!

  弄得太子都明裡暗裡讓他管管這個准孫女婿,拿出勸諫李二陛下的勁頭來別讓他天天那麼鬧騰。

  魏征覺得自己病才剛好,很快又該被氣病了!

  裴氏聽魏征罵完了,卻不應和他。雖然她也擔心李元嬰會不會闖出彌天大禍,但目前來說李元嬰不還挺好的嗎?裴氏道:「做孫女婿的,給你買點東西怎麼了?誰敢在外頭說嘴?他們家沒女婿孫婿嗎?他們家的不孝順,還不興別人家的孝順了?」

  魏征不吭聲。

  裴氏還要接著誇:「我覺得這孩子是個有福的,前些日子你那場病來得多凶啊,太醫和孫老神醫都束手無策,沒能讓你轉醒。結果這孩子來了沒多久,你就好起來了,第二天馬上能下地!」

  魏征哼道:「我那是被氣醒的。」他兒女不少,孫子孫女也有好幾個了,但是這麼多兒孫輩之中他最喜歡魏姝這個孫女,她想做什麼都由著她,希望她能快快活活地長大。那會還沒名沒分的,李元嬰就在他病榻說要帶魏姝去吐蕃,他能不被氣醒嗎?

  裴氏道:「你能聽見他氣你,怎麼聽不見我們哭?所以還是這孩子福氣大,把你給叫醒了!」

  得了,反正在裴氏眼裡那混帳小子樣樣都好!

  魏征徹底閉上嘴。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當然樣樣都好!(驕傲臉)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2
第 122 章

  上元節熱鬧完, 李元嬰又要回國子監讀書了。他回國子監那天也沒消停, 叫食堂準備了人手一份的喜餅, 讓同窗們人手一份,毫不害臊地把他和魏姝的新身份宣告天下。

  轉眼到了二月, 李治的婚事開始著手操辦起來, 李治比李元嬰年長兩歲, 今年也不過十五, 在民間還算不得「丁」, 但是比起他哥哥們算是晚婚晚育了。他萬事不愁,還是安安分分在國子監裡念書, 由著李二陛下命人替他包辦一切。

  李元嬰覺著李治這個親成得著實糊塗,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李元嬰也沒多勸。結果他們沒安心讀多久書,朝廷那邊就得了個不怎麼好的消息:齊王李祐在齊州那邊自己搞了一套班子準備造反。

  李二陛下才過了幾天舒心日子又接到這樣的消息, 頓時勃然大怒,當即命兵部尚書李績帶人去齊州把人逮了!李元嬰還是告假吃李治喜宴時才知曉這件事的,外頭都把事情壓得死死的, 暫且還沒人知曉, 還是李二陛下處置了李祐生母陰妃才在宮中傳了開去。

  這邊兒子成親, 那邊兒子造反,李元嬰覺得李二陛下這個爹當得也辛苦。李治的喜宴鬧騰完後,他悄悄去尋李二陛下說話,寬慰寬慰被兒子戳了一刀的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面上無喜無怒,也沒趕李元嬰走, 叫人煮了茶留李元嬰說話。

  李元嬰自是好生安慰了李二陛下一通,讓他別氣著自己的身體,兒子不聽話,揍幾頓就老實了,用不著和他們生氣。

  李祐這侄子李元嬰沒怎麼見過,也不知李祐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他也沒對李祐造反的舉動做出什麼評價,隻納悶地說:「朝廷兵強馬壯,他這麼做不是不自量力嗎?圖什麼呢!」

  李二陛下一直沒發話,由著李元嬰一個勁地說個不停。

  李元嬰說累了,見李二陛下還是那表情,再接再厲地勸說道:「唉,皇兄你不要太難過啊,我看承乾和雉奴他們都很孝順的,三侄子也不錯!」

  李元嬰這份殷勤讓李二陛西下頗為受用,這段時間有來和他商量如何處置牽涉到的一干人等,有人來給他送相關證據,但是像李元嬰這樣跑來滔滔不絕地安慰他的還是獨一份,聽著還真讓他生出幾分「兒子不聽話,真是傷心啊」的感覺來。

  李二陛下兒女不少,可親自過問過的就那麼幾個,他對李祐這個兒子感情著實沒多深。李泰的事就給他提了個醒,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其實不能指望什麼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這回李祐撞到槍口上來,他就要給殺雞儆猴給一些人看看,讓他們知道造反不是那麼好造的,哪怕是親兒子,有了反心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打算李二陛下沒打算和李元嬰說。

  就李元嬰這疲懶又放縱的性格,逼他造反他都不會有那個心思,沒必要單獨敲打他。

  李二陛下瞥了李元嬰一眼,說道:「行了,回去歇著吧。」

  李元嬰覺得自己白費這麼多口舌了,李二陛下瞧著比開始時沒開懷到哪裡去。李元嬰想起《韓子》裡說,君王的喜怒若是輕易被別人知道,那國家可能就要滅亡了,看來李二陛下肯定也偷讀過《韓子》,所以不管高興還是難過都不讓人知道。

  李元嬰也不多留,麻溜跑了。回去後,李元嬰也沒和柳寶林說自己去安慰李二陛下的事,而是挑揀著李治迎親和擺喜宴時的趣事給柳寶林說了。

  宮中近來有些不太平,柳寶林本來心緒不定,但李元嬰一回來她就萬事不愁了,母子二人分享完分別以來的大事小事,都懷著好心情歇下了。

  李治成親還未足月,李祐就被帶回長安。據說他拉的造反隊伍完全是草台班子,李績還沒到齊州,底下已經有人反水把李祐給逮了。李績到了那邊之後任務就輕鬆得很,該抓的抓,該抄的抄,跟著造反的捉起來,勸諫有功的挑出來上報,一場雷聲不大雨點也小的造反活動宣告結束。

  隨著李績押送李祐的造反團夥回京,齊王造反的消息也不脛而走,所有人都對此議論紛紛。好端端的,怎麼這麼想不開?看人家李恪,見天兒被訓斥也沒見反了去,你分在齊州這種富饒地方,靠山又臨海,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眾人剛看完晉王娶親,都想看看李二陛下怎麼處置這個兒子。李二陛下也沒讓人失望,涉事人員全部斬首,包括李祐的黨羽和他的舅家。

  才剛開春,長安城就染了一次血,觀者無不膽寒。

  至於齊王李祐,死得倒是體面些,在宮中被賜了杯毒酒,齊齊整整地去了。

  李二陛下殺了個親兒子,朝堂上的氣氛低沉了幾天,但李二陛下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把他無情的一面體現得淋漓盡致。一時間,成年的沒成年的皇子都得了消息,已經就藩的藩王們也都拿到了專門抄送過去的邸報,讓他們好好看看造反的後果。

  不管身上流著誰的血,敢妄想不該妄想的東西就是這個下場!

  在相州安家一年的李泰也得了份邸報,同時到達的還有閻氏生產的消息。閻氏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李二陛下派人過府看過,這是個不錯的好消息,雖然去年大半年裡他寫給李二陛下的信都如石沉大海,但至少李二陛下還沒完全忘記他這個兒子。

  李泰剛高興一些,權萬紀就拿著長安那邊送來的邸報找過來,給李泰念了一遍李二陛下對齊王李祐的處置。

  權萬紀的態度很直白:你看看這造反的後果吧,不僅自己沒好果子吃,親近的人也全都完球了。要是你有這個心思,趕緊歇了吧,別自己找死!

  李泰面色又青又白。

  這權萬紀簡直欺人太甚!

  權萬紀不覺得自己欺人太甚,他必須得進到長史的責任,好好給李泰打預防針,免得李泰想不開也給造個反。不能怪權萬紀心生警惕,因為本來李二陛下有意讓他去當齊王長史的,是李泰突然要就藩,李二陛下才改了主意!

  李泰就藩的原因,不就是想和太子相爭嗎?

  所以權萬紀一拿到邸報,馬上就過來找李泰了。他可不想當個長史還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權萬紀當面敲打了李泰一番,不顧李泰如何難看便退下了。

  李泰坐在原處看著窗外的落日,過了許久,叫人溫了酒來一杯接一杯地喝。夜色降臨時,他已喝得酩酊大醉,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消息都傳到相州了,自然也傳進了國子監。李元嬰聽得愣住了,上回他去見李二陛下時,李二陛下沒說他要殺李祐。

  李祐雖然要造反,但是兵就那麼幾個,能用的人也就那麼幾個,怎麼想都是成不了的。

  李元嬰原以為李二陛下即便生氣,應該也會饒李祐一命或者給李祐留點血脈,畢竟那可是李二陛下的親兒子。沒想到李二陛下一個都沒留下,處置得乾乾淨淨、乾脆俐落!

  這天夜裡,李元嬰有點睡不著。他知道伴君如伴虎,也知道天家無私情,但是這幾年他和李二陛下處得挺好,李二陛下也忍他縱他,他便越發地過了線。

  李元嬰翻了個身,睜著眼看向黑漆漆的屋頂。他一輩子都不會想要那個位置的,要坐那個位置,要殺兄弟,要殺兒子,連兒女的婚事也都像是籌碼一樣安排下去。

  可即便他永遠都不想,皇兄能不能永遠不疑他呢?他有阿娘,有姝妹妹,有很好很好的朋友們,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但他想不出好法子。

  哪怕是生在普通百姓家裡,也會有兄弟相爭、妯娌失和,到哪都不可能事事如意。

  李元嬰實在睡不著,一骨碌地爬起來,下地走到外頭,看著月光在前庭灑落的一地霜白。

  唐觀和唐璿都醒了,見李元嬰一直沒回來,坐起身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一左一右地行至李元嬰身邊。

  李元嬰聽到動靜,看看唐觀,又看看唐璿,眨巴一下眼睛,說道:「我吵醒你們了嗎?」

  唐觀道:「又不是頭一回,習慣了。」

  李元嬰覺得唐觀這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笑了起來,看著天上圓圓的月亮說:「今天的月亮可真圓。」

  唐觀又與唐璿對視一眼,輪到唐璿開口:「你在想齊王的事嗎?」齊王一黨被處理的事已經人盡皆知,他們都能猜出李元嬰為什麼沒睡著。

  李元嬰聽唐璿問了,想了想,說道:「是,也不是。」他收回了看月亮的目光,和唐璿兩人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是該好好想想自己以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了。」要是只有他自己,他可以一直肆無忌憚地當他的混世魔王,但是他都要娶王妃了,他不能讓他娘和他姝妹妹傷心,他要當給她們遮風擋雨的男子漢,不能再天天胡搞瞎搞叫人擔心。

  唐觀兩人聽李元嬰竟主動反省自己,覺得非常難得,自然齊齊對他進行了鼓勵。

  李元嬰得了友人的支持和誇獎,非常高興,一覺睡到天大亮。

  唐觀兩人覺得李元嬰接下來應該會消停一段時間,這天晚上也睡得挺好。結果接下來幾天李元嬰就跟魏姝她們搗騰了一個實習方案遞上去給孔穎達,建議孔穎達讓國子監的監生們到京畿各個縣衙進行實習。反正一縣之地也沒什麼要緊事,讓大夥提前去摔打摔打,將來當了官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朝廷各部處理的都是各方要務,關係重大,就不建議提供實習崗位了!

  這件事李元嬰年前就和長孫無忌他們提過,這會兒他寫方案自然是理直氣壯地把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他們的名字寫上去,說是年前已經諮詢過司徒和司空的意見,他們也覺得非常好,強烈建議孔穎達好好考慮這個建議。

  齊王造反的事孔穎達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看李元嬰在這種節骨眼上還敢冒頭,孔穎達真想掀開李元嬰的腦袋看看裡頭裝得都是什麼!這小子難道一點都不怕觸了黴頭,到底誰給他的膽子?沒看到這些天所有留京的宗室子弟都夾著尾巴做人嗎?

  孔穎達收是收了,但一直按下不表。

  李元嬰見上頭沒動靜,每天都跑去直捨尋孔穎達,殷殷叮囑他見到李二陛下一定要把方案遞上去。他還挺嫌棄孔穎達的:「以前您不是經常能見到皇兄嗎?怎麼現在見不著了?皇兄是不是不想讓你當國子祭酒了?」李元嬰積極遊說,「越是這種時候,您越要努力表現啊,您把這個摺子遞上去,說不準皇兄又對您另眼相看了!」

  孔穎達覺得自己是鬼迷心竅了,才會替李元嬰擔心,怕他撞到槍口上!

  孔穎達冷哼一聲,罵道:「行,我今兒就幫你遞上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3
第 123 章

  李元嬰自從聽到李二陛下對李祐的處置之後考慮了很多。最後考慮來考慮去, 李元嬰決定還是該幹嘛幹嘛, 他既不會造反, 也不愛攬權,根本不必擔心的, 他吃喝玩樂礙著誰了?

  哪怕皇兄真不放心他了, 只要他沒那麼個心, 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窩在封地上乖乖待著, 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現在就夾起尾巴做人和那樣有什麼不同?

  所以,還不如先玩了再說, 玩完再被圈在封地裡也不虧啊!李元嬰暗地裡把自己的想法和魏姝、武媚她們說了, 她們也覺得是這個理,人活一世,總不能做什麼都畏手畏腳, 那樣活著有什麼意思?也許李元嬰鬧一鬧,摸出更寬容的底線,她們能做的事也會更多!

  李元嬰便在武媚兩人的幫助下寫出了他交給孔穎達的那份方案。

  李元嬰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還是挺好的, 要是你當官連底下的事都沒弄清楚, 你怎麼為民做主怎麼英明處置啊?就該把這些未來的國之棟樑放到對應崗位去摔打摔打!

  等京畿這些上縣都禍害過了, 李元嬰覺得還可以挑一批跟他去太原找李治,讓李治安排些中縣下縣讓他們去歷練歷練,再寫一份分析和總結,看看下縣和上縣差在哪、有沒有提升空間、有沒有可以相互借鑒的地方經驗。

  孔穎達給了准話說要幫他把方案遞上去,李元嬰就放心了, 喜滋滋地回去和小夥伴們玩耍。

  孔穎達話一出口,雖有些後悔,但還是依言去求見李二陛下。這事畢竟得國子監牽頭,由他出面正適合。

  李二陛下最近清靜了不少,一般人沒事都不敢往他跟前湊,聽人說孔穎達求見,很快便讓孔穎達進來坐下說話。

  孔穎達沒有廢話,直說自己看了李元嬰遞上來的方案,覺得不錯,可以試行。

  李二陛下對孔穎達挺放心,畢竟孔穎達是孔家傳人,聲名在外,還是當初早早跟著他的十八學士,國子監由孔穎達負責是最佳選擇。聽他又是為李元嬰來的,李二陛下還打趣道:「自從元嬰去了國子監,孔卿你來求見朕的次數都變多了。」

  孔穎達老臉繃著,一板一眼地回道:「臣老了,心思不如滕王殿下靈活,想不出滕王殿下這些新想法。」

  李二陛下不以為忤,叫人取來方案打開看了。這方案做得挺周全,不像是李元嬰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傢伙擬出來的,看看筆跡,倒像是女子的手筆,就是不曉得是武媚還是魏姝,反正總脫不了這兩個人。

  李二陛下面色平和地看完,覺得只有這個想法本身以及最後幾句「長孫無忌房玄齡聽了都說好」是李元嬰自己動手的。他說道:「這章程擬得不錯,朕叫房玄齡他們過來商量商量,到時候你們選好時間安排下去便是。」

  孔穎達點頭應是。

  房玄齡他們還沒到,李二陛下便問起孔穎達國子監近來的情況。

  國子監最近倒沒什麼新鮮事,就是李元嬰這傢伙和女子讀書科舉這個議題杠上了,每次考試讓他寫文章,他都變著法兒往這個上面扯,每次都有不同的說法,得了末等也不惱,憋著勁要把說服所有國子博士。有人都和孔穎達抱怨過這件事,說李元嬰文章越寫越好,要是不扯上這個,那文章都是能評優等的!

  說到這個,孔穎達就覺得這事得怪李二陛下。李二陛下要不把三個女孩子送進國子監,讓李元嬰每天帶著她們跟其他士子一起談天論地,自也不會讓李元嬰生出這種離經叛道的想法來!

  現在好了,你還把魏征的孫女許給李元嬰,李元嬰自然爭取得更積極,到處跟人說他家將來一準要出大唐頭一號進士親王和進士王妃,一個都不會少!

  孔穎達聽到這些話時都氣笑了。

  人家的科舉獨木橋已經夠窄了,你們皇親國戚還來湊什麼熱鬧?

  孔穎達把這些事情挑揀著給李二陛下說了,話裡話外都在暗示李二陛下管管他這弟弟。

  李元嬰去考進士本就是李二陛下親許的,李二陛下當然不會覺得有什麼。聽李元嬰還要帶他准王妃一起考,李二陛下倒是真覺得新鮮了,房玄齡他們過來後便與他們說起這事,關於「准滕王妃要考進士」這部分是專門講給魏征聽的!

  魏征這傢伙張口不合禮制閉口不合禮制,合該讓他也聽聽李元嬰這個准孫女婿放出去的大話。

  聽李二陛下拿自己的孫女擠兌自己,魏征面色平靜地應道:「科舉相關的律法條文之中並沒有女子不得應試的說法,若是她們能通過國子監的考核,那自然也是可以應考進士科的。」魏征說完了,還看了孔穎達一眼,能不能通過國子監的考試拿到應試資格可是孔穎達該操心的事,跟他這個當祖父的反而沒什麼關係。

  魏征這麼一提醒,孔穎達也想到了這一點。

  科舉有關的律法條文只說了「不得有刑家之子、工賈殊類」,刑家之子,就是指家裡有犯罪記錄的;工賈就是指工匠和商賈,他們的戶籍上都寫明瞭匠籍或者商籍,沒資格參加科舉。

  除此之外,還真沒特意列出女子不得應試。畢竟這麼多年,也沒女子會想參加科舉!

  應考是沒什麼,可能你天賦異稟,沒到嫁娶年紀就考上了,但是考上以後呢?考上以後你跟其他士子一樣去地方上當官嗎?路上怕不怕遇到危險?到了地方怎麼讓人服眾?到了野蠻落後點的地方,他們可能會覺得派個女人來當父母官是侮辱他們,當場揭竿反了!你說照顧你是女孩兒,讓你留任京畿這些富庶開放的地方,可憑什麼呢?千千萬萬讀書人不服!

  而且,眼下朝廷缺人,還得多生孩子啊,要是全克服重重困難捋起袖子讀書當官去了,誰來生孩子?

  要是魏姝三人沒有進國子監,要從鄉縣經過重重考驗考上來,那孔穎達就不用操心了,一準沒機會。但,現在魏姝三人都被李二陛下塞進了國子監,學問還都學得挺不錯,文章也寫得很出色。難道真要他給個應試資格?

  孔穎達忙向李二陛下開口:「陛下,此事——」

  李二陛下今兒心情很不錯,見孔穎達當真苦惱起來,倚在憑幾上哈哈一笑,說道:「孔卿何必憂心,讓他們考難道他們就能考上?」

  孔穎達一聽,覺得也對,李元嬰這群小孩雖然都挺聰慧,但真要說他們是天縱之才那也說不上,都還欠些火候。反正他這邊不刻意留難,也不刻意放鬆,只管把他們當普通監生就是了。

  討論偏了會題,又回歸到李元嬰幾人擬出的方案上。

  長孫無忌已經在李二陛下面前當過壞人了,見李二陛下還把李元嬰的提議拿出來討論,他也不再提反對意見。

  房玄齡為人謹慎,鮮少自己拿主意,隻挑揀幾處有待商榷的細節出來討論,幾個人給李元嬰的方案打完補丁,一致同意推行此事。反正這事又不費錢又不費事,還能抓批壯丁去搞搞地方工作,何樂而不為?

  最需要煩惱的反而是孔穎達,畢竟監生肯不肯去還得看他怎麼動員,真以為人人都和李元嬰一樣喜歡胡搞瞎搞?許多讀書人都寧願埋首苦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

  孔穎達煩惱嗎?孔穎達一點都不煩惱,他回了國子監就叫人把李元嬰找來,說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拿著房玄齡那邊擬出來的章程叫李元嬰領著監生會的人去宣講。要是沒人去或者監生出去捅了婁子,全部讓他這個倡議人來兜著!

  李元嬰才不慫,他還安慰孔穎達:「不怕,准成的,我一定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絕對不丟您的臉!」

  孔穎達見李元嬰信心滿滿,也不多言,隨他去了。

  李元嬰回去後便呼朋喚友宣講實習方案,把願意參與的監生都按照各自的長處組好了隊,摩拳擦掌等著到外面大展拳腳。有各種考慮沒有報名參加的,李元嬰也不勉強,萬事開頭難,等他們把頭開好了,後面的人自然可以接著幹。

  李治沒趕上實習這檔事,成婚後不久就被連自己帶王妃被打包去太原。李元嬰特地告假去給李治送行,殷殷叮囑他一定要把太原好玩的地方都打聽出來,順便塞了幾個人進李治的就藩隊伍裡,說是什麼「龍骨專家」,到了太原後要幫他找恐龍化石提供設計靈感的。

  李治本來有點傷感,捨不得離開長安,但聽李元嬰沒完沒了地叮囑了一點兩點三點四點,那點兒離愁別緒早化成灰飛走了。他無奈地說:「行,你說什麼是什麼。」

  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到了分別的時候,李元嬰心裡還真有點捨不得,一個勁和李治保證下一個實習地點就定在太原,他們搞完第一輪實習馬上就去太原玩。

  李治點頭,轉身上馬,瞧著很有點當家好男人的模樣了。

  兕子和衡山雖很捨不得李治,但聽說李元嬰過幾個月就帶她們去太原玩就沒那麼傷心了,站在原處目送李治一行人走遠,乖乖跟著李元嬰回宮。李元嬰告假出來給李治送行,自然得回宮見見柳寶林,母子倆其樂融融地用了午膳,還聊了聊豐泰樓的事。

  李元嬰在國子監裡,怕柳寶林閒著無聊,就叫人每日進宮來稟報豐泰樓的情侶。柳寶林每日瞧瞧出賬入帳,看看眾人對菜色的評價,再聽聽外頭的逸聞趣事,日子過得挺充實。

  李元嬰還從柳寶林口裡得知稱心最近把音樂團隊管理得很好,往外招了不少伎人,每天都能變著法子表演新花樣。還有一事,柳寶林提到稱心招的伎人之中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雖不是樂籍,卻很願意參與寫曲編戲之事,據她說,她還與李元嬰認識,是李元嬰替她脫的籍。

  柳寶林本是不過問這些事的,但聽人說是李元嬰認得的小娘子,柳寶林就上了心,心裡暗暗揣測:自己兒子不會是隨了太上皇吧?先給自己招來個王妃,眼下又有個他給脫籍的小娘子,這才十三歲呢,往後還得了!

  因著有了這樣的猜測,柳寶林邊說邊細細觀察著李元嬰的表情。作為李元嬰的親娘,她自是不在意李元嬰風流多情的,但風流多情也得看對象,要是沒娶親就在外頭養外室,別說他未來小王妃是魏征的親孫女,就是尋常人家也要翻臉。

  李元嬰不曉得這事,外頭的事情他一概交給底下的人管理,自己是不碰的,他碰了可能還要挨駡!李元嬰想了想,很快想起幫他搞茶葉這一塊的蘇大郎,蘇大郎曾讓他幫蘇七娘脫籍,說是要接蘇七娘到家裡和自己的兒女一起住。

  李元嬰道:「我曉得是誰了,您不用操心,我回頭問問是怎麼回事。」他把蘇大郎和蘇二娘結義的事給柳寶林講了講,說那蘇七娘他見過兩回,是個聰慧的女孩子,興許是與蘇大郎的親眷沒處好,或者像媚娘她們一樣不想當個終日留守後宅的尋常女子。她既是要跟稱心一起搞這個音樂班子,那就讓她搞去,他叫人多看照她一下便是。

  見李元嬰面上沒半點心虛,也不像是對那小娘子有什麼情愫,柳寶林便放心了。她笑著說道:「我這邊讓人傳個話就好,不用你特意去經手。」

  李元嬰乖乖點頭。

  母子倆還要再聊,就聽有人來宣召,說是李二陛下要見李元嬰,讓李元嬰過去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回宮咋不來見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3
第 124 章

  李元嬰挺納悶的, 最近自己沒幹什麼壞事來著, 怎麼李二陛下特意叫人來宣召他。雖然心裡打著小鼓, 李元嬰還是對柳寶林說:「皇兄肯定是想我了,我這就去見他!」

  柳寶林正擔心著呢, 聽李元嬰這麼口沒遮攔地一說, 忙朝傳話的內侍笑了笑, 替李元嬰打理好有些淩亂的衣襟。

  李元嬰由著柳寶林把自己拾掇整齊, 跟著人去見李二陛下。

  到了李二陛下那兒李元嬰才發現有個老熟人在:閻立本。

  李元嬰乖乖巧巧地上前見禮, 接著都不用人招呼,自發地在李二陛下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李二陛下睨他一眼, 沒說什麼, 繼續和閻立本、褚遂良商量正事。原來李二陛下準備把宮裡一棟樓命名為淩煙閣,將大唐立國以來的功臣畫像陳列其中。名單他已經列出來,也和長孫無忌等人商討過了, 最終挑了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位功臣。

  現在的首要工作是,得把二十四位功臣的畫像畫出來。這個差使落到了閻立本手上,閻立本自是任勞任怨地一家接一家地跑。由於這是要名垂千古的大好事, 大夥的熱情都蠻高。

  不過現在出了點小問題, 閻立本到李靖家給李靖畫像時, 一隻小豹子突然躥出來嚇了閻立本一跳。豹子雖沒咬人,閻立本卻摔傷了手,短時間內拿不了畫筆了。因為李靖家比較偏遠,所以李靖是最後一家了,現在就差他那張畫像了!

  淩煙閣目前還沒修好, 換個時間再去畫也不是不行,但閻立本也是有氣性的,畫像期間李靖讓豹子躥出來,明顯是不想讓他來畫!畜生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嗎?那他就不畫了!

  閻立本這次過來,就是委婉地和李二陛下表達這個意思的。他還給李二陛下提了句,說李元嬰和李靖交情不錯,讓李元嬰去畫吧,李元嬰畫畫天賦挺高,他哥閻立德都誇好。

  閻立本這話其實有點賭氣,準備一次性把李元嬰和李靖都坑了,李靖是新仇,李元嬰則是舊恨。當初他隨駕去洛陽李元嬰和他哥好得只差穿同一條褲子了,沒少讓他獨自生悶氣。乾脆讓這兩傢伙湊一堆解決畫像的事去!

  結果李二陛下聽人誇他那糟心弟弟天賦好,心裡挺高興,還真命人去把李元嬰叫過來。

  李元嬰一聽是這事兒,懸著的心可算放回肚子裡了。不是發現他幹了啥壞事就好,別的都好說。李元嬰一口應下來,不過為了擺在一起不突兀,他要求去看看閻立本畫好的二十三幅畫像,到時他比照著畫。

  李二陛下見閻立本臉色不太好,打趣道:「看一眼你就能學會嗎?」

  李元嬰道:「那倒不是,肯定畫不出一樣的,但是人和人本來就不一樣,有點不同的地方也不要緊的,只要擺一起不顯得奇怪就行了。」

  李二陛下也好奇都畫成什麼樣了,同意了李元嬰的要求,兄弟倆一起去把淩煙閣二十三功臣看了個遍。上頭的人李元嬰認不全,比如萊國公杜如晦在他出生那年就沒了,他是不曾見過的。

  李元嬰仔細看了杜如晦的畫像,轉頭對李二陛下說:「這就是『房謀杜斷』裡的『杜』啊,可惜我生晚了,沒能見過。」

  李二陛下看到栩栩如生的杜如晦畫像,心裡既悵然又懷念,點頭道:「你是生晚了。」

  李元嬰把二十三功臣畫像一一看過了,很是佩服地對閻立本說:「小閻你畫人可真厲害,我畫不了這麼好。」

  閻立本心道,你才幾歲,要能畫成這樣讓別人怎麼活?當然,表面上閻立本還是挺謙虛的,捋著須說「哪裡哪裡」。

  看完畫像,李元嬰本來要走了,李二陛下又留他下來說話。李元嬰乖乖跟著李二陛下回去吃茶,吃了小半碗才偷偷覷向李二陛下,問道:「皇兄您還有事要和我說嗎?」

  李二陛下擱下茶問他:「畫像的事心裡有底了?你要不行,我再找人。」

  李元嬰道:「有點難,我得試試才知道。反正淩煙閣不是還沒修好嘛,說不定回頭小閻的手就好了,實在不行,回頭你找大閻去畫也成。」他畫人像少,但是底子不差,打小就好這一道,小時候別人追蝴蝶,他就畫蝴蝶,太上皇誇他畫得好,他高興極了,一個勁地畫,倒是誤打誤撞讓他有了不錯的功底。

  李二陛下淡淡道:「行,那就讓你試試。」

  李元嬰又問李二陛下還有沒有事。

  李二陛下挑眉道:「讓你陪我吃碗茶,你就這麼不樂意?打著我的名頭賣茶時,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李元嬰聽李二陛下這麼說,馬上順著杆子挪到李二陛下近前坐下,樂滋滋地道:「我賣茶可不光是為自己賣,不還給朝廷增加茶稅嗎?如今吐蕃和突厥各部越來越離不開茶了,大唐各地也掀起了喝茶之風,每年的茶稅可是越來越高了!」他又給李二陛下出了個主意,「我覺得應該把南邊的茶山囫圇著圍起來,直接收了茶稅再讓他們把茶葉往外運,每經允許的一概不許種茶。這樣一來可以避免有人圖茶利改良田為茶場,二來也能防止有人偷漏茶稅!」

  李二陛下道:「你想法倒是挺多。」

  李元嬰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最愛思考問題了。」他繼續給李二陛下說自己的看法,「這樣做還有第三個好處,那就是又添了許多位置可以安置當地的人才。毛遂自薦時不是說了嗎?只要給他一個麻袋,他就能顯出自己的鋒利來。所以我們要找一些能顯出人能耐的麻袋,讓各地的人才好好歷練歷練,做得好的,有本事的,就讓他們當大官。一點小事都幹不好的,那就讓他們一直做那些閉起眼睛都能做成的事。」

  李二陛下道:「就是知人善任。」

  「對對,知人善任。」李元嬰很高興,「反正,人才會越來越多的,找點事給他們幹,他們就沒心思琢磨別的了,都該想著怎麼好好表現,怎麼能讓您看到他們的才能!這是我弄了作坊和豐泰樓之後學到的,只要我找到適合的人負責領頭,事情自然能辦成。至於那些沒什麼想法的人,其實也不是沒用,只要告訴他們該幹什麼他們還是能照辦的。」

  兄弟倆就著茶場設稅關的事討論到喝完煮好的茶,李二陛下便打發李元嬰離開。

  李元嬰一走,李二陛下揉揉眉心,靠在憑幾上歇了片刻,叫褚遂良把剛才的談話抄錄一份送去給太子。

  李元嬰雖然經常冒出些天馬行空的想法,但仔細一琢磨又覺得可行性頗高,隨著茶葉的熱銷,茶稅這一塊確實水漲船高,戶部尚書唐儉現在每天都眉開眼笑,連裝病躲事兒的次數都少了。

  既然茶利甚巨,那麼在各大茶場設立稅關也該提上日程了。這麼賺錢的東西,還是牢牢把控在朝廷手裡最好,指不定過個幾年,征伐高麗的軍費就湊出來了!實在湊不夠,那就讓李元嬰再想點法子,反正他上回還說人家黨仁弘「做什麼貪那一百萬錢」,肯定不差錢也不差生錢之法。

  這時候李元嬰已經走到半路了,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奇怪地和左右說道:「今兒也不冷啊,我怎麼突然打起噴嚏了?」

  左右道:「許是王妃想殿下了。」

  李元嬰心裡挺美,面上還是很謙虛地說:「才半天不見,姝妹妹怎麼會想我?想也沒事,明兒我就回去了,不會叫她想太久的!」

  左右聽著都笑了。

  李元嬰去和柳寶林說了一聲,便又騎著馬出了宮,直奔李靖家。其實剛才聽閻立本說躥出隻小豹子,李元嬰就兩眼發亮,迫不及待想去李靖那邊擼豹子!

  不過,在他皇兄面前他還是要裝裝樣子的,免得他皇兄覺出不對來,不讓他去了,畢竟他皇兄有禁止他去李靖家騎大象的前科!

  與此同時,李靖家中,紅拂正在替李靖整理許久沒穿的禮袍,埋怨他養的豹子亂竄。李靖道:「底下的人一時沒關好籠門而已,誰知道會衝撞到閻侍郎?」

  人已經得罪了,紅拂只能歎著氣說:「他回去跟聖人一說,聖人不會不讓你的畫像入淩煙閣了吧?」

  李靖言簡意賅:「不會。」雖然他已算是半解甲歸田狀態,但自大唐立國以來也算屢立戰功,還為朝廷著了兵書,李二陛下不至於為了這麼點小事把他剔除在外。他說道,「就是不知會換誰來?」

  夫妻倆正說著話,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李元嬰來了,說是奉命來給李靖畫畫的。

  李靖與紅拂對視一眼,都有些驚訝。不過兩個人對李元嬰的到來都很歡迎,主要是李元嬰當初主動幫紅拂請來了孫思邈,把病重垂危的紅拂救了回來。後來瞭解多了,李靖覺得這位小王爺很對他脾氣,每次李元嬰上門他都很歡迎。

  李元嬰也沒和李靖見外,興衝衝地跑進來,左看右看,沒看見豹子,便問李靖:「不是說有小豹子嗎?在哪裡?我想看看!」

  李靖也不急著要畫像,起身帶李元嬰去看他剛得不久的小豹子。他說道:「這豹子的父母都沒了,被帶回來時還沒睜眼,我叫人喂羊奶喂大的,沒想到居然還挺有野性。」

  李元嬰一點都不怕那野性十足的小豹子,還躍躍欲試地提出要摸一摸。

  李靖叫餵養豹子的人把它騙出來給李元嬰過過癮。

  李元嬰順利摸到豹子,覺得手感挺不錯,可著勁蹂/躪了一會兒,非常滿足。擼了豹子,他又去看去年戴亭從吐蕃帶回來的犛牛,李靖手底下的人養東西很有一手,連離了高原可能活不了的犛牛都活了快一年了,雖然瘦了不少,但總算還能吃能跑。就是天氣馬上要轉熱了,照看犛牛的人在幫它剃毛,讓它清清爽爽地熬過酷夏。

  李元嬰對剃毛也很感興趣,衝上去逮著那頭白犛牛剪下一把一把的白毛,玩得不亦樂乎。直至被很沒安全感的白犛牛頂了一下,摔了一屁墩,李元嬰才心滿意足地去和李靖商量畫像的事。

  李靖早叫人備好筆墨了,還重新穿上了正兒八經的禮袍,看起來正式得不得了。

  李元嬰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這身裝扮不夠威風,不如穿甲胄吧!將軍還是要身穿鎧甲、手拿武器最好!我看其他人都穿得差不多,大家都一個樣太不顯眼了,我給您畫幅最顯眼的!」

  李靖道:「也好。」

  兩人商量著商量著,最後變成畫李靖身穿甲胄騎在馬背上的英勇姿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3
第 125 章

  自從對外宣稱腿部有疾, 李靖已經挺久沒上馬, 更別提穿著甲胄上馬, 但李元嬰的提議讓李靖也來了興頭,馬上叫人去拿他的甲胄來。李元嬰又說:「要拿年輕時穿的那種!」

  李靖奇道:「為什麼?」

  李元嬰道:「既然是要展現功臣的風姿, 那自然該展現您立功時的風采。」見李靖依言命人去取當年穿的甲胄, 李元嬰又興致勃勃地問李靖最得意的一仗是在哪兒打的, 當時拿的什麼武器, 騎著什麼樣的馬兒, 身邊可有什麼飛鳥幫著傳信。

  李靖的甲胄平時都是紅拂管著,聽人說李靖要穿早前的甲衣, 紅拂吃了一驚。細問之下, 紅拂才知曉李元嬰的打算。她雖然覺得這樣的畫像可能入不了淩煙閣,但是李靖難得有這樣的興致,她自是親自領著人帶上甲衣一塊過去校場那邊看看李靖久違的馬上風姿。

  李靖見紅拂親自來了, 開懷地一笑,命人伺候自己穿上甲胄,還招呼紅拂幫他把披風拿來。他年紀不算小了, 這幾年又總生病, 騎馬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他也不怕旁人笑話, 叫人把自己攙扶上馬,坐在上頭和李元嬰回憶:「當初我的馬不是這一匹,是紅色的,可精神了,跑起來鬃毛和尾巴都甩得老高。我還養了隻獵隼, 你見過沒獵隼沒?」

  李元嬰道:「見過,老凶老凶的!」

  李靖哈哈笑道:「可不是嗎?它還啄過突厥人的眼睛。突厥人自己也養鷹隼,但都不如我養得好!」李靖說到興起,又喊守在一旁的親兵,「去拿我的戟來!」

  親兵領命而去,很快替李靖將描金長戟取了過來。李靖伸手一接,覺得有些沉了,但還是抬起已經青筋畢現的手把它舉了起來,對李元嬰道:「當年,我能用這戟輕輕鬆鬆掃平一片敵人,放我出去殺個痛快,我能以一敵百!」

  李元嬰聽得心馳神往,又誇道:「您當了將軍,那就是以一敵萬!不,應該是以一敵十萬了!」

  李靖樂道:「哪有那麼誇張,還是得有好使的兵,當個光杆將軍我也沒轍。」

  一老一少兩個人聊起戰場來那都是熱血沸騰,李元嬰兩眼發亮地要李靖多說點,李靖則是滿臉都帶光地回憶往昔。

  紅拂站在一旁聽著他們聊得興致高昂,眼眶不知怎地濕潤了。

  多久了啊,自從貞觀十年的吐谷渾之戰後,她丈夫就再也沒有上過馬,也沒有這樣意氣風發過,每日不是閉門著書就是逗逗府內養著的飛禽走獸,再沒有露出過這樣一面。可她是一路隨李靖走來的,她知道李靖只有在戰場上才最快活,他這個人就是為戰而生的!

  李元嬰和李靖聊了個盡興,卻壓根沒動筆墨。李元嬰對李靖說:「我心裡有譜了,回去慢慢給您畫,畫好了讓人送來給您看看,您覺得可以再讓人送去宮裡。」

  李靖一口應下。

  送走李元嬰,李靖才發現紅拂眼眶泛紅。李靖過去握住紅拂的手,關切地問道:「怎麼了?」

  紅拂道:「好久沒看到你上馬了。」

  李靖道:「你若想看,我天天上馬給你看。」

  紅拂撲進李靖懷裡,夫妻倆緊緊相擁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年少輕狂的往日時光。

  他們能平平安安到老、能看著兒孫長大成人,總要放棄一些東西,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好了。

  李元嬰已和柳寶林道過別,便不回宮了,徑直帶著李二陛下著人準備的筆墨紙硯回了國子監,尋馬博士他們騰了個位置,說是奉旨畫功臣畫像。馬博士他們都挺納罕,李二陛下的打算他們也有所耳聞,但他們聽說的是李二陛下派閻立本畫畫像、褚遂良題字,沒聽說要讓李元嬰畫的。

  李元嬰便把閻立本被豹子驚嚇到的事跟馬博士他們說了,還著重描述豹子長什麼樣、手感如何。這下好了,大夥都知道李元嬰跑去李靖家裡擼豹子了!

  雖說都覺得讓李元嬰來畫功臣圖有點兒戲,但馬博士等人還是挺好奇李元嬰能畫成什麼樣的,把直捨內的一處靜室給了他,讓他空閒時過來這邊畫畫。

  李元嬰抱著筆墨紙硯去靜室那兒放好,連著好幾天都沒動筆,只在早課時騰出時間坐在一旁看馬,看它們的眼睛長什麼樣,看風一來它們的毛會沿著什麼方向飛動,看它們跑起來時蹄子怎麼揚起、怎麼落下。

  看得多了,李元嬰腦海裡便有了匹活靈活現的馬,那馬兒通體火紅,眼睛又黑又亮,神氣得很!接著馬上又多了個人,那人的臉龐逐漸變得年輕又英俊,瞧著正當壯年,整個人英姿勃發,瞧著就是個少有的英雄人物。

  最後,一隻兇猛的鷹隼從天上長嘯而下,落到了那蓋世英雄的肩膀上。

  如此一來,整幅畫面就完整了。

  李元嬰廢寢忘食地琢磨了數日,終於開始動筆了。他和馬博士告了假,把自己關在靜室裡一整天,在魏姝等人擔心他會餓傷身體的時候,李元嬰出來了。見魏姝等人都守在門外等他,李元嬰興衝衝地拉著他們入內看他的傑作:「你們看,我畫好啦!」

  魏姝被李元嬰拉著進屋,也不掙扎,邁步跟著李元嬰走到案前,只見案上鋪展著一張長長的畫卷,畫上的人是學著閻立本慣用的畫法來畫的,畫工興許差了些,但勝在鮮活動人。

  沒錯,只看一眼,畫上的李靖就像是走到了你眼前來一樣,也許那面容沒多相像,那身量也沒完全按著本人來畫,但是你一眼看去就曉得這人是李靖,他是一個了不起的大將軍——看久了,你甚至由衷地生出一股想要跟他一起血戰沙場的熱血來!

  魏姝誇讚道:「畫得真好。」

  武媚也說:「對,畫得好極了。」她曾遠遠見過李靖,那時李靖已經患了足疾,每次進宮都拄著杖,身形看著越發地傴僂,絲毫沒有年輕時的驍勇與英朗。看了李元嬰這畫,她便明白為什麼李靖的夫人當年不顧一切要與他結為連理,這樣的英雄人物,誰看了不會心生傾慕?

  這邊的熱鬧也將當值的馬博士幾人引了過來,聽說李元嬰把畫像畫好了,他們也都上前準備看看李元嬰畫出了什麼樣的「功臣圖」。一看之下,早些年就見過李靖的沈博士誇道:「像,真像啊!我記得當年的衛國公就是這樣的!」

  其他人也覺得李元嬰畫得著實傳神。

  李元嬰得了一通誇,高興得不得了,叫人把畫像送去李靖家中讓李靖看看滿不滿意。

  專注畫畫時李元嬰不覺得餓,畫完後李元嬰就發現自己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好在食堂就是豐泰樓包的,李元嬰哪怕去晚了也有人幫他留著不少好吃的,李元嬰做完一樁事,胃口大開,在魏姝她們的陪伴下大快朵頤。

  等李元嬰吃飽喝足,唐璿才在一旁說他:「你怎麼連飯都不吃,大家很擔心你。」

  李元嬰道:「我畫畫講究一氣呵成的,停了就很難找到感覺。」為了一幅畫像琢磨了幾天,李元嬰卻一點都不覺得累,還感覺自己邊畫邊感悟到不少技巧,畫技提升了不少。他興致勃勃地對魏姝說道,「我覺得我現在會畫人像了,就是畫起來有點累人,旁人我再不畫了!等我們成親時,我把你穿嫁衣的模樣畫下來好不好?」

  魏姝感覺其他人都齊刷刷地朝自己望過來,耳朵雖然微微泛紅,口裡卻還是很高興地應了一聲:「好。」

  李元嬰開開心心地送魏姝到她們住的小院前,逕自回去呼呼大睡,補回白天為了畫李靖畫像耗掉的精神。

  李元嬰吃飽喝足早早睡下了,李靖府上卻一整夜都燈火通明。李靖夫妻倆把畫掛了起來,兩個人坐在畫前看著畫上正當壯年的馬上將軍,那馬就像他那已經老死的愛馬一樣,又精神又驍勇;那長戟高高揚起,仿佛有破風之聲;連那鷹隼,也像是活生生地來到了眼前。

  這畫像李靖滿意嗎?李靖哪能不滿意,他怎麼都沒想到,從沒見過他當年模樣的李元嬰能夠畫出這樣一幅畫像來。要知道當時李元嬰甚至還沒出生!

  紅拂道:「能不能叫人另畫一幅送到淩煙閣去?這幅我們自己留著,留給我們的子孫後代,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先祖是怎麼樣的大英雄。」

  李靖看著畫上的自己,許久之後才回道:「當然得送去淩煙閣,子孫後代要是想看,就讓他們好好掙前程,自己去淩煙閣看!」

  紅拂聽李靖這麼說,眼底也泛起了光彩。

  對,就讓子孫後代自己上淩煙閣看去!

  李靖夫妻倆第二天一早便命人將李元嬰畫的畫像送進宮去,李靖自己也進宮了,跟李二陛下表示自己非常滿意李元嬰的畫。

  李元嬰那天去李靖家裡擼了豹子、還給犛牛剃了毛的事早傳回李二陛下耳朵裡,李二陛下本以為李元嬰就是拿畫畫像當藉口跑去李靖家裡玩的,壓根沒想著真給李靖好好畫。聽李靖由衷地誇讚著李元嬰的畫,李二陛下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等確定李靖確實非常喜愛李元嬰的畫後,李二陛下覺得自己有必要去看一看李元嬰畫成了什麼樣。正巧長孫無忌和魏征都在,李靖離開後李二陛下便叫他們一同去看看那不久之後將要懸掛到淩煙閣去的二十四功臣圖。

  很快地,所有人都看到了李元嬰的傑作。

  論風格,李元嬰畫的畫像確實不顯突兀,雖沒有閻立本的水準,但一眼看去也還算和諧,至少風格是一致的。問題就在於,李元嬰把李靖畫得太英挺太生動了,騎著馬的李靖一亮相,其他畫像都顯得有點刻板,且還有點千篇一律!

  乍一看,就像是一個將軍領著一群不起眼的隨從。

  房玄齡:「……」

  長孫無忌:「……」

  李二陛下:「……」

  君臣三人一起沉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小王爺:胡說八道!我是嚴格按照小閻畫風來畫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4
第 126 章

  李元嬰畫完畫, 才發現他們的實習計畫因為他閉關作畫延期了好些天。於是第二天一早, 李元嬰收拾收拾, 帶著小夥伴們奔赴上頭分配的實習地點。

  因為不是在國子監裡了,所以李元嬰堂而皇之地把伺候的人全帶上, 湊成個小車隊浩浩蕩蕩地前往目的地:鄠縣。

  鄠縣在長安以西, 位於澇水邊上, 是京畿一個經濟挺不錯的縣城, 山好水好, 土壤肥沃。李元嬰沒去過這地方,一路上挺興奮的, 這次跟他一道的都有國子監僅有的四個女孩子以及狄仁傑。

  沒辦法, 魏姝和武媚肯定是跟著他的,城陽當然不可能落單。由於金勝曼也報名了,所以馬博士他們把金勝曼也塞到他這個小團隊裡。本來五個人負責一個縣的實習工作已經很足夠, 但是一個人帶著四個小娘子難免顯得陰盛陽衰,所以狄仁傑也被分了過來。

  鄠縣離長安不遠,和驪山差不多, 車隊隻花了小半天便到了。早在敲定實習地點時董小乙便先派人過來盤了個院子, 離縣衙不遠, 李元嬰一行人抵達時直接把行李搬了進去。

  雖說鄠縣是畿縣,但富庶程度自然不比長安,宅子也不算大。不過這是李元嬰頭一回帶著小夥伴們在外頭獨立居住,非常興奮地拉著魏姝去挑房間。眾人都有志一同地把主屋留給李元嬰,自己按照喜好挑揀想住的方位, 一直在旁候著的僕從則麻利地幫他們把行李搬到各自選定的房間裡。

  李元嬰一行人收拾好,正要去見縣令,卻聽有人進來通傳說縣令到了。別看縣令不是什麼大官,畿縣縣令的重要性遠比下州司馬要高得多,比如如今的鄠縣令許敬宗就是前頭貶官外任後爭取回畿縣當縣令,準備活動活動回到權利中樞去的。

  作為一個很有眼力勁,又一直試圖和京城勾勾搭搭的官場老手,許敬宗消息十分靈通,知曉李元嬰不是普通的國子監監生,而是李二陛下最寵愛的弟弟。李二陛下對李元嬰的縱容簡直讓所有人都覺得稀奇,據說連魏王李泰都給比下去了!

  聽說李元嬰要到鄠縣來搞什麼實習,許敬宗自然早早叫人盯著了,掐準時間登門拜訪李元嬰。混跡官場,最不該要的就是臉面,在底下蹉跎了那麼久,許敬宗早就把臉皮置諸度外了!

  一見李元嬰,許敬宗就眯笑起眼,笑呵呵地招呼李元嬰:「殿下,怎麼不早說今兒要過來,早說我就帶著人出城相迎了!」

  許敬宗臉龐微圓,眼睛又小,笑起來憑空多了幾分奸詐味道。李元嬰自問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不過許敬宗的殷勤還是讓他心裡生出點警惕來。雖是有了提防,李元嬰還是跟著許敬宗露出笑容:「我們是來幹活的,不是來擺架子,許縣令不必這麼客氣。」

  許敬宗看著李元嬰帶來的幾個「實習生」,在心裡犯嘀咕:這不是毛頭小子就是嬌滴滴的小娘子,能做什麼?怕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吧?

  當然,許敬宗不會傻到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他笑呵呵地說道:「既是要來做事的,那接下來就是要共事了,我叫人備了接風宴,給殿下介紹介紹縣衙裡都有什麼人。」

  李元嬰道:「也好。」

  許敬宗又問李元嬰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人手夠不夠用,有什麼想要的只管說,他早早叫人送過來,免得要用時又匆匆忙忙地找。

  李元嬰道:「已叫人提前過來打點過了,沒什麼缺的。」

  既然已經打了照面,許敬宗也不再多留,識趣地把空間留給李元嬰幾人。

  李元嬰叫人煮了茶,和狄仁傑幾人圍坐在一起說話。

  狄仁傑道:「這許縣令來得可真及時,怕是早就叫人盯著這宅子了。」他看了李元嬰一眼,說出自己的評價,「我覺得這個許縣令不太值得相交。」

  武媚點頭,贊同狄仁傑的意見。

  一來,許敬宗叫人盯著他們什麼時候到,顯然是個喜歡鑽營取巧的;二來,許敬宗對李元嬰太過殷勤,全程都隻圍著李元嬰轉。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想當個好官的!

  李元嬰道:「我們又不是要與他相交,不用琢磨這些。」

  魏姝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在他手底下做事的,還是得摸清他的底子才行。」魏姝說完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都說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既然都覺得這人不宜深交,那這些話就不能傳到他耳裡,平時說話要注意些。」

  李元嬰才不在乎:「就算讓他聽到了也沒關係,難道他還敢對我們下手不成?他不敢的!」

  武媚給李元嬰分析:「想長遠一點的話,將來我們去了封地,而他回了長安,一遠一近的,誰也不知道形勢會如何變化,小心點總沒錯。」

  魏姝點頭,她就是這個意思。

  城陽道:「照他現在對麼叔的態度,我們和他起衝突的可能性應該不大。」

  金勝曼頭一次出長安,所以沒有發表什麼意見,捧著僕從送上的熱茶邊吃茶邊聽李元嬰幾人分析情況。

  幾個人商議過後,大致決定了與這個鄠縣縣令相處的基本方針:只要沒發現他有什麼作奸犯科的地方,他們就跟他和平相處,同時利用他的殷勤態度多找點事幹。

  到下午,許敬宗又親自過來了一趟,請李元嬰他們過去赴宴,見見縣衙裡的大官小吏。

  京畿的縣城編制塞得很滿,縣令掌控所有事,大小事務都要經他的手。接著還需要設置縣城、主簿、縣尉等等輔佐縣務,又有吏佐、錄事、衙役等負責各項事務,加起來林林總總差不多有近百人,全都是吃皇糧的。

  李元嬰一到,所有人都起身見禮,壓根不像是來實習的,倒像是空降下來接管鄠縣。與外頭的人接觸多了,李元嬰比其他宗室子弟多了幾分親和,一點親王架子都沒有,笑眯眯地免了所有人的禮,招呼他們落座,在許敬宗的介紹下把縣丞縣尉之類的認了個遍。

  縣丞和主簿是輔佐文書教化工作的,縣尉則負責搞治安,這些都是接下來他們可能要頻繁接觸的人,所以李元嬰很好脾氣地一一和他們互認了臉。

  由於李元嬰天生的親和力,這場接風宴很快變得熱鬧起來,全程沒有冷場。到快接風宴接近尾聲時,有人騎著快馬從京城那邊趕來,看衣著竟是宮中的禁衛。

  那禁衛是認得李元嬰的,告了聲「打擾諸位了」,便逕自尋到李元嬰,把李二陛下讓他帶來的一封信交給李元嬰。

  李元嬰聽禁衛說是李二陛下讓稍信過來,有點納悶,不知他皇兄葫蘆裡賣什麼藥。不過他皇兄遠在京城,他也不急著看信,而是招呼禁衛坐下來吃些酒。反正趕回去宮門也落鎖了,沒法回宮覆命,所以索性第二天再回去好了,順便把他的回信取了一併帶回京。

  禁衛沒有推脫,依言坐下。

  眾人看在眼裡,更覺得李元嬰受李二陛下重視,這才到鄠縣就派人急急忙忙送信來,不是擔心這個弟弟是什麼?

  李元嬰吃完接風宴,謝絕了許敬宗安排的後續「娛樂活動」,帶著李二陛下給他的信回了落腳處。別人都覺得李二陛下是記掛他才來信,李元嬰卻從豐富的經驗推斷出這封信裡面不會有什麼好話!

  果然,李元嬰讓人點了燈拆開信一看,就看到信裡全是罵他的話。

  魏姝好奇地問李元嬰:「聖人在信裡寫了什麼?」

  李元嬰哼了一聲,把信遞給魏姝,讓魏姝自己看,自己悶坐在燈前生氣。

  魏姝接過信一看,只見李二陛下在信裡把李元嬰罵得狗血淋頭。第一罵李元嬰外出也不回宮辭行,簡直無法無天,誰許他自己跑外面去的?此處省略三百字罵人的話。第二罵李元嬰給李靖畫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畫像,把人畫年輕了那麼多不說,還把馬啊獵隼啊畫進去,這樣像話嗎?正經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李靖打獵去了!明明看過另外二十三幅畫像,怎麼還畫成這樣?此處省略五百字罵人的話。

  魏姝還是看了信才知道,原來李二陛下這麼會罵人!

  魏姝替李元嬰抱不平:「聖人這樣有點過分了。」她們都覺得李元嬰畫得好,哪有李二陛下說的那麼不正經?

  李元嬰氣鼓鼓地說:「我再不理他了!」

  魏姝道:「你不是讓人明天幫你帶信回去嗎?」

  李元嬰道:「不寫了,都在罵我,有什麼好回的!」

  魏姝看向武媚,想武媚勸勸李元嬰。

  武媚會意,對李元嬰說道:「你不回,豈不是白被他罵了?」

  李元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馬上叫人筆墨伺候,他要罵回去!

  李元嬰在這邊生氣,李二陛下在長安也生氣。李二陛下帶著長孫無忌他們看完李元嬰的傑作,心裡不知該氣還是該誇,都覺得李元嬰這畫像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若是沒有前頭那二十三幅作對比,這畫像入淩煙閣也是可以的。但是,問題就在於前面已經花幾個月時間畫了二十三幅功臣圖啊!

  李二陛下琢磨了一下,叫人去國子監把李元嬰拎進宮,讓他看看他幹的好事。不是特意先看了前頭二十三幅說要畫得不顯突兀嗎?現在好了,不突兀是不突兀,就是太突出了,把其他人全比得難以入眼!結果,派去的人很快回來回稟說,李元嬰收拾東西到鄠縣去了!

  真是豈有此理!

  他許他擅離長安了嗎?就算實習的事他點頭了,但他要出發不該回宮說一聲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4
第 127 章

  李二陛下罵起人來那是繞彎子的, 李元嬰為了反駁回去, 又讀了兩遍, 越讀越氣,當場刷刷刷地寫了封回信。首先說實習的事明明早決定好了, 有什麼好辭行的, 又不是不回去!

  接著李元嬰就開始說自己的創作理念, 說既然是要表彰功臣, 畫像怎麼能不展現功臣的立功過程, 這怎麼能讓別人看一眼就心悅誠服,覺得沒有他們就沒有新大唐呢?所以, 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沒有錯, 不信皇兄你召集其他人問問是不是這樣!

  反正,人老李是很贊同的!

  李二陛下能明晃晃地罵李元嬰,李元嬰卻沒法明目張膽地罵回去, 只能含蓄地說皇兄您最近是不是沒睡好,沒睡好腦子發懵、脾氣暴躁、見天兒想罵人,建議您好好睡覺, 政務是忙不完的, 一樁忙完還有一樁, 我們要愛護身體,活到一百歲。

  當然,這個含蓄回罵是李元嬰自認的,城陽她們看過之後覺得要嘛還是直接不回信了吧。李元嬰振振有詞:「不怕,我這是在關心皇兄身體呢!他那麼罵我, 我還這麼關心他,我這叫以德報怨!」

  其他人都覺得勸不住了,也就不勸了,由著李元嬰把信交給負責捎信的禁衛。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城門初開,禁衛就馬不停蹄地趕回長安。於是李二陛下才剛下早朝,就看到了李元嬰的回信。李二陛下昨天在信裡訓斥了李元嬰一頓,心情暢快了不少,聽說李元嬰回了信,便叫人送上來看看。

  看完信,李二陛下臉都黑了。這小子是變著法說他腦子不好使!

  李二陛下不痛快,別人也別想痛快。他叫來閻立本,讓閻立本去看看昨天湊齊的二十四功臣畫像,看完以後回來說說感想。

  閻立本因公負傷,其實也不嚴重,休養幾天已經好全了。不過李二陛下既然已經叫李元嬰去畫,閻立本也樂得甩開這個差使,再不去管了。聽李二陛下說畫像齊了,臉色卻不怎麼好,閻立本心裡咯噔一跳,忙跟著人去看畫像。

  看完之後,閻立本也沉默了。

  李元嬰若是正兒八經地畫成一樣的,那畫工肯定高下立現,任誰都能一眼看出誰高誰低。但,李元嬰這畫靈氣十足,哪怕功力稍欠火候,旁人一眼看去也會被它吸引住目光。

  不得不說,書畫一道就是老天賞飯吃的,你要是有三分天分,再苦練七分也能畫出過得去的畫;你要是有九分天分,隨便學學也都能蓋過別人去!

  閻立本自認天賦不算差,否則李二陛下也不會大事小事都叫他當畫師。可李元嬰這份抓□□的本領著實叫人羡慕,不管是人是馬,他都把感覺找得很准,要不是知道李元嬰在李靖這個年紀時根本沒出生,閻立本一定會以為李元嬰親眼見過這樣的李靖!

  閻立本歎了口氣,折返去見李二陛下,開口便說:「滕王殿下□□抓得很,畫得更傳神,臣自愧不如,陛下讓滕王殿下把餘下二十三幅也重畫吧。」

  李二陛下倒想折騰折騰李元嬰,可李元嬰不是去鄠縣了嗎?李元嬰可是連宅子都置好了,顯見不是待一兩天。李淳風那邊已經算好懸掛畫像的好日子,難道還要專門推後等李元嬰畫?再說了,李元嬰又沒見過杜如晦、殷開山他們,讓李元嬰來畫是要他瞎蒙嗎?

  李二陛下道:「元嬰他到鄠縣去了,大約得兩三個月後才能回來,此事畫像的事還是得閻卿你來辦。」李二陛下雖沒說是讓閻立本重畫二十三幅,還是讓閻立本重畫李靖,但卻把李元嬰洋洋灑灑寫了一通的「創作理念」給閻立本講了,讓閻立本照著這個思路來,儘量體現他們為什麼能被選入淩煙閣。

  閻立本再傻都聽明白了,李二陛下就是要照著這個標準來畫,對現有的二十三幅畫像並不滿意。到頭來,他還得比照著李元嬰那副連隼帶馬的畫像來畫!

  閻立本要吐血了。

  要知道為了原來的二十三幅功臣圖,他可是廢了好幾個月的功夫,不僅得天天去仍活著的功臣府上對著活人畫,還得去已故的功臣府上聽他們的家眷提淚漣漣地回憶故人。要畫得讓他們滿意容易嗎?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滿意了,李元嬰畫的李靖一掛出去,大夥肯定又有想法了!至少,李二陛下就隱晦地表示昨天房玄齡和長孫無忌看了畫像,覺得得改改,不改不舒坦,不改不高興。

  好麼,大唐頂牛頂牛的頭三號人物都說得改,還能不改嗎?

  閻立本哭喪著臉退了出去。

  閻立本回去當值時遇上官復原職不久的閻立德。閻立德見閻立本臉色發苦,不由關心地問了一句:「怎麼了?聖人尋你有什麼事?」

  一提到這個,閻立本臉色就更苦了,拉著閻立德入內坐下,跟他兄長訴起苦來:本來,他只是氣不過李靖放縱豹子衝撞他,所以甩手不幹。沒想到李元嬰去給他畫了畫像之後,李二陛下和長孫無忌他們都不滿意原來那二十三幅畫像了!

  閻立本略去了自己坑李元嬰的一環,但閻立德還是敏銳地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麼聖人會讓滕王去畫?」他和李元嬰處得來,知道李元嬰畫畫挺不錯,但是別人不知道啊,在很多人眼裡李元嬰還是個愛玩愛鬧、不學無術的小王爺,沒誰曉得他於畫畫一道上挺有天賦!

  閻立本見瞞不過去,只好補充說明自己豬油蒙了心和李二陛下提議讓李元嬰去給李靖畫畫像的環節。

  閻立德聽了,一點都不同情閻立本的可憐遭遇了,還哈哈笑道:「你這不是活該嗎?」提到這個,閻立德就要提點他弟弟了,「不是我說你,這事你做得不應該。哪怕知道滕王和衛國公關係不錯,你也不能跑去聖人面前說,畢竟他們一個是藩王、一個是曾經手握重兵的武將,你說他們關係好,聖人不疑心還好,聖人若是起了疑心,麻煩就大了。」

  閻立本一時語塞,半晌後才找到詞兒反駁:「反正他們一個和你女婿不和,一個和你親家不和,他們麻煩大了不是正好?」

  閻立本說不和其實還是委婉的,李元嬰和李泰那仇大著呢,主要是李元嬰一榔頭將李泰爭奪太子之位的夢給敲碎了,李泰肯定連殺他的心都有了!閻立德的女兒、他的親侄女可是李泰的王妃,李泰的兩個孩子都是閻立德的外孫,這仇難道不大?

  至於另一邊的仇,就是李靖和唐儉了。閻立德的另一個女兒嫁給唐儉兒子,唐儉和李靖之間又有著一段不得不說的恩怨情仇,簡單來說就是李靖當年為了弄死突厥,壓根沒管正作為使者出使突厥的唐儉就是了。

  所以無論怎麼說,他坑李元嬰和李靖一把都很正常。

  閻立德默然片刻,也不提自己和李元嬰相交甚歡這麼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只說道:「可你坑著人家了嗎?」李二陛下沒見有對李元嬰起疑心,反倒是閻立本要把二十三幅畫像全部返工!閻立德道,「魏王離京時我去送行,他跟我說了一些話,當時我還不信的,現在我有點信了。」

  閻立本奇道:「什麼話?」

  閻立德道:「他說,滕王這人很邪門,但凡想要害他的不僅成不了,還會反過來害到自己。」

  李泰對此很有心得,每次他到李二陛下面前告李元嬰狀,最後都是在幫李元嬰刷存在感刷好感度。後來他想害李元嬰,沒害成就不說了,自己還狼狽地被趕去封地。

  對自己的世子和閻氏肚子裡的孩子,李泰還是很看重的,所以閻立德來送行時他說已經托人上下活動,讓閻立德官復原職,讓閻立德讓丈母娘多去看看閻氏,不要讓閻氏丈夫不在身邊又沒娘家撐腰。臨別時,李泰才把藏在心裡的話和閻立德說了,讓閻立德注意一點,李元嬰太邪門了!

  閻立本聽了兄長轉述的話,徹底沒聲了。

  看來以後真得注意點,不能再自己挖坑自己跳,這可是魏王總結出來的慘痛經驗!

  邪門的李元嬰此時正式開始了他的實習生涯。因為許敬宗的授意,所以府衙上下對他都很客氣。正是夏天,春耕已經過去,又沒到年底搞年終考核的時候,縣衙其實挺清閒的,找不出什麼活兒給他們幹。

  李元嬰閒不住,跑許敬宗跟前討事做。許敬宗既然是個官場老油條,自然是個心思靈活的,籍帳之類的他沒想著讓李元嬰碰,只一轉念間便想出一個差使:讓李元嬰帶著他幾個小夥伴去搞人口調查。

  當然,讓李元嬰幾個人瞎跑他也不放心,點了批機靈的衙役護送他們,說這是搞人口調查的慣例,主要怕底下有些地方的人蠻橫無理、不肯配合。見李元嬰認真聽著,許敬宗又煞有其事地給李元嬰介紹要記錄的事情:「首先要記錄『五九』,就是每家滿十九、四十九、五十九、七十九、八十九的人。」

  李元嬰問:「為什麼?」

  許敬宗給他介紹,十九歲就可以服役了,每年都要抽時間為縣裡搞義務勞動,要是打仗了隨時要聽徵調;到四十九歲以後體力下降,可以交點錢帛代替服役,;留在家裡養老;五十九歲之後,那就不用出去幹活了,每年年底還可以來縣裡吃酒,其他年輕的全在一邊站著伺候,以體現敬老之風;到七十九、八十九,那可都是老壽星了,老壽星越多,越體現國富民強、民風良好,所以縣裡肯定要格外優待,他們這些在縣裡當官的甚至要親自登門慰問。

  李元嬰懂了,原來有這些門道!他繼續追問許敬宗還要注意什麼,一一記下來之後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這些都交給我們,我們一準全弄清楚!」

  許敬宗道:「不急,慢慢來就好,年底才需要造冊記錄。」

  李元嬰幹勁十足,回去和狄仁傑他們說清楚討來了什麼活,馬上風風火火地做準備工作:先去看看以前的冊子是怎麼做的,再問問負責這一塊的人怎麼走、怎麼做比較適合,最後才齊心合力一起做出具體的行動方案。

  李元嬰這邊忙開了,許敬宗的主簿卻在誇許敬宗高明:「還是縣尊有辦法,這樣一來這幾位貴人可算是能玩盡興了。」

  許敬宗捋須頷首。他想出這個差事,實際上就是給李元嬰他們創造機會出去遊山玩水了,這樣既不用擔心李元嬰在縣衙裡瞎搗騰,又能讓李元嬰開開心心地來開開心心地回!

  作者有話要說:

  大唐反派:這傢伙真邪門!

  大宋諫官:那個王小雱真是個邪乎玩意!

  小王爺:啥?你們在說啥?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4
第 128 章

  李元嬰的準備工作做得挺順利, 去年李二陛下就曾下詔要括戶, 命天下浮游無籍的人今年年末之前附籍。

  因此今年陸陸續續有增戶, 雖然不多,但也不至於像往年那樣一年年地照搬上年計賬。李元嬰說是許敬宗讓他下去搞人口調查, 想討些範例看看, 底下的人便取了幾份給他看, 又給他介紹了一番, 說是鄉里有手實, 每年按情況增減即可。

  所謂的手實,就是有裡正記錄的每戶情況, 包括姓名、年齡、相貌等等。一般而言是百戶為一里, 五里為一鄉,到了底下只需要找裡正要手實核對一下即可。

  李元嬰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回去和狄仁傑他們一會合, 狄仁傑他們也打聽來不少下去搞人口調查的注意事項,城陽幾人還弄回一張手繪的路線圖,可以對著路線圖逐鄉逐鄉走過去。

  規劃好了, 李元嬰又有點納悶:「縣衙記錄得這麼細緻, 怎麼皇兄還要下詔讓人來附籍?不是都該記錄在案了嗎?」

  武媚道:「這是京畿富縣, 自然做得細緻些,到底下可能就不會這樣執行了。時間一久,可能每年隻抄錄往年的戶數上報,不會年年重做,有人鑽了空子不會發現。」

  李元嬰恍然了悟。

  這是長安周圍的畿縣, 多少眼睛盯著啊,當然得好好做事。換了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底下的人可沒有這種自覺,怎麼方便怎麼來,怎麼對自己有利怎麼來!

  李元嬰道:「原來是這樣。」他也不甚在意,第二天便叫人收拾收拾,帶著小夥伴們浩浩蕩蕩下鄉搞人口調查去。

  實習的事是李元嬰自己牽的頭,所以他很有幹勁,到了地方也沒去尋好吃好玩的地方,都先叫裡正過來問話。一里雖只有一百戶,李元嬰卻查了半天,因為他領著狄仁傑他們一戶一戶地查,幾個人刪改手實的刪改手實,詢問田地情況的詢問田地情況,李元嬰這廝還動用他學到的速寫技巧,給每個人都畫了幅簡單畫像,迅速把手實裡的相貌描寫具象化。

  許多人聽說有貴人下來搞人口調查,都好奇地出來圍觀,輪到自己家時還熱情地請李元嬰入內。李元嬰一點都不怕被人看,他最喜歡熱鬧了,樂滋滋地朝他們問好。

  查完一里,李元嬰和裡正討來的手實厚了不少,都是添進去的畫像。他手有點酸了,受裡正邀請在裡正家裡用了頓便飯,隨行人員也花他給的錢在各家用了吃食,鄉人們本來不願收錢的,後來聽李元嬰說擾民會害他被御史彈劾,眾人才喜笑顏開地手下李元嬰叫人塞來的錢。

  下午李元嬰一走,眾人也沒立刻散去,而是圍在裡正身邊討論起這位小王爺來。鄠縣雖沒長安大,但也是天子腳下,往來的貴人不算少,王爺他們也有人有幸見過,但像李元嬰這麼平易近人的王爺他們還真沒見過!

  裡正道:「行了行了,都去幹你們的活,貴人也是你們能瞎議論的嗎?」驅散了鄉人,裡正看向李元嬰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心道,這位小王爺瞧著有點天真,這麼忙活下去也不知會不會與人起衝突。

  李元嬰沒那麼多想法,他搞完一里的調查,就覺得有點累了。魏姝和城陽跟他學過點速寫,見他畫了半天,建議由她們輪流畫像,這樣效率比較高,也不累人。

  李元嬰不是愛強撐的人,累了就是累了,魏姝提出輪換他自然一口答應。他感歎道:「看來管一個縣也不容易,光是這個戶籍問題就很麻煩。」

  狄仁傑道:「這還是比較輕鬆的,換成太原那邊怕是更麻煩。」

  李元嬰好奇地問:「怎麼個麻煩法。」

  狄仁傑給李元嬰講了講地方上的情況,就像武媚說的那樣,很多縣鄉的均田制不像畿縣實行得這麼好,很多人所得的田地不過二三十畝,遠低於均田制施行時定下的數目。

  按律來說,十八歲以上的男丁可以獲得一頃地,其中二十畝是永業田,可以留給後人,八十畝是分口田,意思是只有耕種權沒有繼承權,人死了以後要還給朝廷。朝廷規定,分口田是不能賣的,但是民間買賣誰都攔不住,現在實行這麼些年了,民間的田地買賣已經越發興旺,尤其是富庶州縣周圍,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都愛一片一片地囤地。

  有的人失了地,朝廷還要他們服徭役,他們活不下去了,便逃到各地世家豪強的莊子上當佃戶或者僕役。只要地方上的官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他們不存在,他們就可以苟且著活下去了!

  但是這又引發另一個問題,每年年底官員都要進行考課,其中人口增減就是重要的參考指標。一般來說地方官員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手底下的人口減少了,所以每年都閉起眼睛把去年的戶數稍微改一改送上去,以免降低自己的考課成績。

  如此一來,出現逃戶的地方就要想辦法把稅錢和徭役的缺口不上,漸漸就有攤逃的情況——把屬於逃戶的賦稅徭役攤派到互為保人的親友鄰裡身上。

  這些問題,是狄仁傑跟著他父親在地方上幹基層工作時遇見過的,他父親曾為此煩惱,但他還小,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李元嬰曾聽蕭德言講過這方面的問題,聽狄仁傑說太原那邊漸漸有了這種苗頭,擰著眉頭說:「已經這麼嚴重了嗎?」大唐眼下怎麼看都是相當年輕的一個皇朝,居然就這樣了!

  武媚道:「有一部分沒有入籍的人應該是隋末戰亂離開家鄉的,雖然聖人與太上皇都曾經下令讓天下無籍之人前來歸附,但是還是有許多人沒有照辦。」

  武媚又給李元嬰分析,大唐立國初期忙於征戰各路反軍,李二陛下登基後又屢次征戰突厥、吐谷渾、高昌等地,還屢屢遭吐蕃騷擾。各種名目的徵調十分頻繁,有人多起來不願背上重役也可以理解。

  李元嬰聯想到張柬之所說的福手福腳,說道:「所以朝廷不能竭澤而漁,該讓百姓更信任朝廷才行。」

  狄仁傑幾人點頭表示贊同李元嬰的話。

  但贊同也沒用,他們都沒實權在手,壓根沒半點話語權。李元嬰一點都沒氣餒,幹勁十足地修正完一個鄉的手實,直接尋了戶人家借宿。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精神抖擻地醒來,帶著小夥伴們往下一個鄉出發。

  這時李元嬰認真搞人口調查的事也呈輻射狀傳到了各地。

  縣城裡的許敬宗聽說了這個消息,有些吃驚,不過想到年前才做過計帳,問題應該不大,便讓人好生跟著李元嬰,這工作真要做下來挺乏味的,李元嬰哪怕心血來潮想認真去辦,堅持個兩三天應該就會覺得索然無味!

  就在許敬宗優哉遊哉地回去睡自己的美貌小妾時,京裡來的貴人下鄉辦差的事在各鄉不脛而走。這天晚上,一家姓吳的人家亮著燈,燈下坐著個形銷骨立的書生。這書生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神色卻十分頹喪,仿佛這世上已經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這時他的母親推門而入,給他帶來一個天大的消息。

  據說,有貴人下鄉來了,是許縣令都要討好的貴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30 00:04
第 129 章

  李元嬰自是不知道他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輾轉各鄉還有許多人盯著, 消息隨著各地跑腿的、賣貨的飛速傳開, 原定的路線圖也隨著許敬宗那邊的授意流了出去, 到他往下一處走的時候人家早做好迎接準備。

  第三天早上,李元嬰帶著小夥伴們往下一個目的地出發, 半途人煙稀少, 沒看到什麼人影。不想就在他們經過一片山林時, 道旁突然躥出個人來。隨行的衙役早得了許敬宗命令, 一聽有動靜便飛快擋在李元嬰等人跟前, 警惕地喝道:「什麼人?!」

  來人是個模樣文弱的書生,瘦得不得了, 衣服上還打滿了補丁。一看這衙役相護的架勢, 他原本帶著些許希望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口裡說:「小民遇到毒蛇,跑得有點急, 唐突貴人了。」說完他便失魂落魄地要照著原路往回鑽。

  李元嬰見此人不像是歹人,便叫衙役退下,喊住書生奇怪地問道:「你不是說有毒蛇嗎?怎地還往裡鑽?林子裡的小路肯定有毒蛇野獸啊, 瞧你文文弱弱的, 正路不更好走嗎?」

  也不知是哪句話觸及了書生的傷心事, 這書生聞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傷心地嗚嗚大哭起來,毫無讀書人的斯文樣。

  李元嬰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魏姝她們,想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什麼不對。

  見魏姝她們也沒什麼頭緒, 李元嬰便直接問道:「你怎麼了?有什麼難處嗎?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興動不動就哭的!」

  書生哭道:「正路好走,可也不是人人都走得的。」

  狄仁傑和武媚對視一眼,聽出來了,這書生怕是想來告狀的,結果看到有衙役相隨,且他們這一行人不是半大少年就是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當場又打了退堂鼓。

  看這架勢,事情怕還不小,指不定是向縣裡告過狀但沒得到結果!

  狄仁傑正琢磨著要不要提醒李元嬰,前頭的李元嬰卻沒再回頭看他們,還上前大放厥詞:「哎,別哭了,你家住哪兒啊?你家那邊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給我介紹介紹。若是介紹得好,我就給你賞錢!你有了錢,什麼不能解決啊!」

  那書生雖萬念俱灰,卻不敢明著不理會李元嬰這個連許敬宗都得討好的貴人。

  要知道他家裡還有體弱多病的母親要奉養——若不是這樣,他早不活了!

  書生強打起精神,與李元嬰說起自己家周圍的山山水水,又說論好吃的,應該是甜瓜最好吃,現在去問問應該也有人家裡的甜瓜熟了,可以嘗個鮮。

  李元嬰聽著直點頭,叫書生帶路,他要帶小夥伴們吃甜瓜去。

  隨行衙役雖覺得這吳志遠哭得沒頭沒腦,卻也沒放在心上,讀書人不都這麼奇怪的嗎?

  聽李元嬰終於問人有什麼好吃好玩的,衙役們可算鬆了口氣。這兩天李元嬰幾人一直幹正事,他們自然也不好歇著,太累人了。

  雖然一路上鄉人對他們的態度有了天大的改變,但那都是李元嬰砸錢換來的,回頭他們自己下來辦差還是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還不如少幹點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跟著書生往他家的方向走去,李元嬰見書生不哭了,又和前兩天一樣跟鄉人閒話家常一樣拉著書生問東問西。

  一問之下,李元嬰知道這書生叫吳志遠,曾在縣學讀過書,是家裡的希望,上頭有個兄長,底下還有個妹妹,有個體弱多病的老母親,只是更多的李元嬰就問不出來了。書生所在的村子離剛才那片山林不遠,李元嬰拿出自己擬定的路線圖一看,發現圖上沒這個地方,便又問書生他們村叫什麼。

  書生道:「大夥都姓吳,就叫吳家村。」

  吳家村位於終南山北麓,遠遠可以看見不遠處山林蔥鬱的山峰。都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吳家村依山傍水的,生活都還算過得去。要不然,這位吳書生也不可能有機會讀書,還考進了縣學。

  李元嬰還沒到過終南山,太上皇當年命人在終南山修太和宮,還曾帶人過來避暑行獵,但太上皇沒多久就退位了,再過幾年,這太和宮也就廢了行宮的用處,裁撤了留守人員,李元嬰沒機會見識終南山的風采。他見那吳志遠還是滿面喪氣,又問吳志遠:「你們這邊能去太和宮嗎?我沒去過,想去看看。」

  吳志遠雖還是滿心悲苦,但到底是讀過書、見過世面的,知道這種身份尊貴的皇親貴胄得好生哄著,聞言只能回道:「有點遠,不過有路能去。」

  李元嬰道:「那成,吃過飯你帶我去!」

  李元嬰跟著吳志遠進了村,提議兵分兩路,自己帶著小夥伴去搞人口調查,隨行的人幫他去買些好甜瓜回來。畢竟,他們可是有公務在身的,正事要緊!

  李元嬰出手大方,抬手就是可以買幾車甜瓜的錢,眾衙役都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全村最甜的甜瓜找出來,保准讓貴人們們吃個盡興!李元嬰笑嘻嘻地對他們說:「要是真甜,我還有賞!」

  衙役們精神百倍地找甜瓜去了。

  衙役都打發出去後,李元嬰便和吳志遠去了他們家,說要先歇歇腳。進了屋,李元嬰才開門見山地問吳志遠:「說吧,你們家可是有什麼冤屈?」

  李元嬰沒當過青天大老爺,可也看出吳志遠哭得古怪、說的話更古怪,好端端的,怎麼正路就走不得了?一聽就不對勁!

  狄仁傑與武媚又對視了一眼,覺得李元嬰反應挺快,還曉得避開衙役來問。

  看到這個沒有出現在路線圖上的村子,他們也品出味兒來了:許敬宗早叮囑過底下的人好好「招待」他們,連他們要去哪裡都是許敬宗提前幫他們選好的,到了地方自也都風平浪靜、處處祥和,哪怕他們挑得再仔細,也不可能挑出什麼錯處來!

  他們本也不是來挑錯的,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便是路上發現有遺漏的村落,許敬宗也可以說是村子太小或者剛派人去過,所以底下的人沒給他們列出來。畢竟,他們也就過來三兩個月,難道真能走遍所有鄉里?當然是挑揀些適合走的給他們走!

  不管狄仁傑還是武媚可都是心氣高的人,從許敬宗的安排裡看出這人對他們的輕視,兩個人心裡都不太爽,便都沒阻止李元嬰與吳志遠的問答。

  吳志遠此時也明白李元嬰是故意支開衙役的,頓時又哭了起來。兒子的哭聲把吳母驚動了,吳母拄著杖從房裡出來,見到李元嬰一行人衣著不凡,顯然昨天貨郎口裡所說的「貴人」。

  吳母見兒子當真把貴人帶回家中了,當場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不由分說給李元嬰磕了兩個響頭。

  吳志遠見他娘磕頭,也跟著他娘跪下。

  李元嬰一看這架勢,明白自己是猜對了,忙上前扶起吳志遠母子,讓他們坐下細細說來,別讓別人看了去。吳志遠便把事情給李元嬰說了,那是去年的事了,去年他喜歡上一個女孩,那女孩卻是殷家莊子上的佃戶,而且是沒落籍的佃戶,按照大唐律令,她家算是逃戶,不能和當地人婚配,他家裡人還想把她送到殷家那兒當侍女,到時更慘,畢竟良賤更不能通婚。

  吳志遠在縣學裡聽說朝廷下詔讓沒落籍的人,慫恿人家小娘子勸家裡人尋機去入籍。不想一家人才剛關起門來商量完,消息就被人傳了出去,第二天小娘子家裡人去地裡幹活時不知怎地摔死了,家裡的頂樑柱才下葬沒幾天,她們家夜裡又遭了賊,沒丟什麼東西,就是小娘子閨房被人闖了,一時間莊子上到處都傳起了風言風語。

  沒過幾天,小娘子就被她新守寡的娘罵得投井自盡。

  她們家本就沒個兒子,老的小的都去了,當娘的也沒活多久,很快也隨著丈夫和女兒去了。

  吳志遠給出完主意就回縣學讀書,過了許久才知道這些消息,簡直晴天霹靂。聽人說這一家三口是因為想入籍死的,死前還受了侮辱,吳志遠悔不當初,再聽人說小娘子因著死得不體面,連墳都沒立,隻草席一卷扔亂葬崗去了,他發瘋一樣去亂葬崗找著被野獸啃剩骨頭的屍骨,悄悄把人下葬了,回縣學後仍是魂不守舍。

  當時正巧碰上縣令巡視縣學,吳志遠腦子一熱,便把小娘子一家三口的死跟許敬宗說了,想許敬宗給伸個冤。許敬宗當時態度很溫和,沒過幾天,他卻被縣學的夫子找了個由頭逐出縣學。等他滿心悲痛地回了家,又驚聞的父兄應縣衙徵調去造橋時被水衝走了。

  大夥都說是意外,誰都沒想到水突然漲得那麼厲害,轉眼間就把人給衝走了!縣衙那邊也是按這個來結案的,至於小娘子一家,本就是無籍逃戶,死了也不會記錄在縣衙那邊,哪個當縣令的想在考課時給自己添上個命案?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沒人會在意。

  意外年年都有,怎麼這麼巧都發生在他身邊?吳志遠一下子明白了,不僅小娘子一家三口是因他而死,連父兄也是被他拖累的。許是因為他在縣學讀書太過招眼,不好下手,才留他一條命。

  沒了父兄,沒了戀人,什麼都沒了,吳志遠每日都備受煎熬,人越發消瘦,若不是還有母親要奉養,他說不準早就活不下去了。

  李元嬰沒想到還有這等人命關天的慘事。

  那殷家莊子也不在他的行動路線上,不過提到鄠縣殷家他就想起來了,他不是才看過二十四功臣圖嗎?那二十四功臣之中就有一個姓殷的,勳國公殷開山。殷開山沒有親兒子,繼嗣的是他侄子殷元,雖沒聽說這殷元特別出眾,但只憑李二陛下數功臣還能數到他頭上,便知曉殷家還是有點聖眷的。

  吳志遠所說的殷家莊子,難道與勳國公家有關?

  想到許敬宗對自己的殷勤,李元嬰覺得哪怕勳國公家不開口,許敬宗怕也會主動把事情「處理」得乾乾淨淨妥妥帖帖。思及此,李元嬰說道:「你手裡可有證據?」

  吳志遠語塞。

  李元嬰明白了,看來是沒有。他說道:「你們母子二人與我去太和宮走一趟,我叫人在那裡候著,分別後接你們去我莊子上暫住。你說的事我會讓人去查,若是你說的是真的,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但要是查出沒那回事,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奉養好你母親,別再想這些了。」

  人在傷心時可能會把事情歸咎於無關的人,李元嬰覺得還是要查過才曉得。

  聽李元嬰這麼說,還要保他們母子平安,吳志遠眼底又燃起了希望,猶豫著說了句:「我還有個妹妹……」

  李元嬰道:「那就一道帶上。」

  吳志遠便把他妹妹也叫了出來,年紀約莫十三四歲,出落得十分水靈,就是有點怕生,出來後攥著吳母衣角怯生生地按著母親和兄長的指示向李元嬰問好。

  李元嬰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保證的話,隻與狄仁傑他們商量了幾句,一個呼哨叫來隨著他來鄠縣的白頭鳥,討來紙筆寫了幾點吩咐叫它捎去給董小乙。

  忙活完了,他沒在吳志遠家多留,帶著狄仁傑他們尋裡正要手實核實人口。

  裡正剛才已經得了衙役通知,很配合地取來手實帶李元嬰逐家逐戶地核查,還試探著問李元嬰是怎麼和吳志遠遇上的。

  李元嬰便把吳志遠遇到毒蛇的事告訴裡正,還反過來問裡正吳志遠怎地不讀書了,是不是家裡有什麼困難?這鄉里鄉村的,出個讀書人多不容易,不能因為家裡窮耽誤了!

  裡正見李元嬰什麼都不知道,便說吳志遠剛喪了母,讀書人的規矩是得守孝三年的,暫時不能再讀,還保證往後一定勸他繼續讀。

  李元嬰瞧著對吳志遠讀不讀書不甚感興趣,沒再接茬,而是和裡正提起吳志遠妹妹:「他妹妹長得真好看。」

  裡正一激靈。早前他看李元嬰帶著三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過來的,心裡就覺得這位小王爺豔福不淺,現在聽李元嬰這麼說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李元嬰可能看上吳家小娘子了!

  這吳志遠莫不是要翻身?

  裡正尋了個機會抽身,叫了個信得過的侄子耳語幾句,吩咐侄子趕緊跑一趟縣裡,把李元嬰來吳家村、且和吳志遠一家有接觸的消息告訴許縣令。真要讓吳志遠翻身,許敬宗有沒有事還另說,他們這些負責動手的人肯定第一個遭殃!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外面的世界真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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