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63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7
第 70 章

  李二陛下心情不錯, 今年他準備出去洛陽避暑, 留太子在長安監國。送完文成公主, 這事便要開始籌備起來了。

  房玄齡有事來找,李二陛下自是讓他坐下說話。等房玄齡把太子和李元嬰要幹的事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一說, 李二陛下只覺得, 李元嬰這混帳小子又偷偷搞事情, 這次連太子都拉上了!

  李二陛下問:「玄齡, 你覺得他們能做成嗎?」

  房玄齡捋著須道:「若是換成旁人可能很難辦成, 但是滕王的話,我覺得真有可能做成。」

  李元嬰這人很玄乎, 天生有著逢凶化吉的好本領, 好幾次房玄齡都覺得這小子恐怕要挨揍了,結果愣是讓他給蒙混過關,還順帶做成了很多別人想都沒想過的事。

  比如帶公主上風月之地這種事, 古往今來就沒人乾成過。李元嬰不僅幹完了,還要把這事往孝子上扯,讓他那不成器的兒子一個人惹上一身腥!

  聽房玄齡贊同李元嬰和李承乾做的事, 李二陛下心裡還挺高興。他頷首說:「既是如此, 那就讓他們去做吧。」

  李元嬰也不用幹什麼, 計畫擬出來了,他便交給戴亭去調配人手。他把事情甩出去了,又開始輕輕鬆鬆地帶著小夥伴們玩耍。

  直至宮中傳出李二陛下要去洛陽的消息,李元嬰才想起沉寂已久的系統,奇怪地這個沉默的小夥伴:「這次皇兄要去新造的襄城宮避暑, 你怎地不發任務了。」

  系統安靜了一會兒,才告訴李元嬰這兩年出的差錯。它給李元嬰傳送的實物都是按照「相近時空投遞原則」發放的,問題就出在這個「相近時空」上,一兩千年於系統而言是非常短的一段時間,對於遠古的人類而言卻是非常漫長的時光,兩者之間的差距對於大唐來說甚至可以用翻天覆地來形容!

  系統將此時遠在重洋之外、還沒培養出來的種子投遞到大唐來,等同於改變了這個時空的走向。所以,他們這個世界所採集的圖文資料、影像資料,已不能當做史料來研究了,甚至有很多人因為在九成宮虛擬影像裡發現了栽種向日葵的地方而懷疑他們是在造假。

  系統向來機械化的嗓音隱含歉意:「對不起,這是我的失誤。」

  李元嬰對別人怎麼想才不關心,反正他又不認得他們。他還反過來寬慰系統:「沒關係,反正短短幾十年對你來說短暫得很,你就當休息休息,等我死了你再去找別人綁定去。」

  系統想說「我並不需要休假」,可想了想又把這句話收了回去。

  這還是它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從前它與宿主就是普通的交易關係,他們幫忙採集資料,它滿足他們的需求,彼此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交流,也不需要太多的交流。像現在這樣的相處,於它而言是非常陌生的,它甚至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不採集資料也不發任務,隻靜靜看著這群小孩鬧騰著長大就挺好。

  「好。」系統第一次說出了不是經過資料庫分析回饋回來的答案。

  李元嬰和系統交流完了,雖然有點遺憾沒任務獎勵可領,還是蠢蠢欲動想去洛陽和襄城宮看看。

  現在李元嬰和李二陛下感情好多了,想去也不用通過兕子她們繞著彎試探,趁著李二陛下空閒時溜過去問:「皇兄,你要去洛陽嗎?」

  李二陛下睨了他一眼,不理他。

  李元嬰一屁股坐到李二陛下身邊不走了,給他添茶磨墨,忙來忙去。忙得李二陛下終於擱下筆看他,李元嬰才積極追問:「皇兄你去洛陽能不能帶上我啊?我沒去過洛陽,想去看看。」

  李二陛下淡淡地道:「你不挺忙的嗎?那有空去洛陽?」

  李元嬰一聽,李二陛下這是知道他在忙活什麼了,看著還挺不高興的。李元嬰麻溜地把自己的「茶葉貿易計畫」挑些要緊的告訴李二陛下,還神神秘秘地湊到李二陛下耳邊說悄悄話:「皇兄我跟你說,我們有個想法連承乾都沒告訴,你要是肯帶我去洛陽,我就告訴你!」

  李二陛下已從房玄齡那聽了大半,大致知道他們整個計畫是怎麼樣的,聞言往憑幾上一靠,擺擺手把湊到近前來的李元嬰揮開,痛快地答應李元嬰的央求:「行,我帶你去,你說。」

  李元嬰便把他們想把吐蕃和突厥統統收歸大唐所有的想法和李二陛下說了。李元嬰很有自己的想法:「吐蕃和突厥要是成了大唐的一部分,皇兄肯定會讓它們的百姓過上和大唐百姓一樣的好日子,它們的人才也能得到重用!到那時,我們大唐人還能一起往更西邊走,往更北邊走,把東南西北都走一遭,好好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李二陛下還是頭一次聽人把掠奪別人的國家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的。

  但是,聽著好像挺不賴。

  征戰和掠奪從來都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想要的是四海如一,想要的是大唐人天下無處不可去、天下無處不交通,只要是願意臣服的,他們都欣然接納,視他們如一體!

  可,這太難了。

  李二陛下無奈地說:「想要做到你說的事,得花多少年?」

  李元嬰道:「做不到也要起個頭,現在承乾已經有兒子了,我們早早把象兒教起來,等我們幹不了了,他還能繼續幹!我也有兒子,等我兒子長大了,我把他們全趕出去做事。」李元嬰做了個總結,「反正能做一點是一點,總不能因為覺得太難辦到就什麼都不做!」

  李二陛下道:「看來你把你的兒子們全安排妥當了。」

  李元嬰道:「那是自然,他們能幹什麼,我就讓他們幹什麼。」

  李二陛下想到自己的兒子們,出去已經派出去的幾個,養在身邊的也有好些已經到了要放出去做事的年紀。上回聽高陽說的,他們開始聊平康坊了,確實該培養培養他們獨當一面的能力。

  李二陛下在心裡盤算完讓兒子早些就藩的事,瞥著李元嬰說道:「你這話我可記下了,別到時候你捨不得放人,跑來和我哭。」

  李元嬰拍著他那還不怎麼結實的小胸脯說:「我肯定不會捨不得,到時皇兄你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只管挑!」

  李二陛下被他逗樂了,笑駡:「王妃都沒娶回來,你還慷慨上了。」

  李元嬰道:「反正總會娶的,兒子也會有的。」說完他又警惕地說,「女兒不行,你可不能打我女兒的主意,隨便把她嫁給別人!要不我就造個大船,帶著王妃和女兒遠走高飛!」

  李二陛下讓他滾,趕緊滾,別在他眼前晃悠了,煩人。

  李元嬰成功爭取到去洛陽玩的機會,自是不會再留著礙李二陛下的眼,麻溜地跑去玩兒。

  關於僧侶這方面,由於李二陛下和李承乾都不太信佛,這方面的人李元嬰不太好接觸。李元嬰讓戴亭去打聽了一通,選出了一個很適合敲開佛門的人選:歐陽詢。

  歐陽詢寫得一手好字,李元嬰記得魏姝學過他的字,李元嬰自己也臨過歐陽詢的帖子。今年歐陽詢已經八十歲了,他受養父江總的影響篤信佛法,親自寫過《心經》、《仲尼夢奠帖》等等,又因為高夀的原因與長安城中眾多佛門高僧往來密切。

  李元嬰沒怎麼接觸過歐陽詢,不過為了茶葉大計,他拎著上好的千金茶跑去歐陽詢府上拜訪。

  歐陽詢家位置很好,出了朱雀門直走,走到前頭的通化坊繞個彎兒就能找著。

  李元嬰規規矩矩地叫人進去遞個信。

  歐陽詢雖然不知曉李元嬰找自己做什麼,不過他已活到八十歲,心胸開闊得很,也不覺得李元嬰來找自己一定是壞事,大方地讓人把李元嬰請進來。

  李元嬰跟著歐陽詢府上的人往裡走,看著府中的景致,覺得這歐陽詢的府邸大是不算大,瞧著卻著實清幽又雅致。再往裡走一段路,李元嬰遠遠便見屋中一個清瘦的老者抄寫著什麼,屋裡飄著清淡宜人的墨汁香氣。

  這顯然就是歐陽詢了。

  少年人的耐心向來不多,李元嬰不耐煩和僕從一起慢慢走了,直接跑了過去。

  歐陽詢沒有停筆。

  李元嬰腳步一頓,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到一邊看歐陽詢穩穩地運筆。

  歐陽詢年輕時就瘦,老了更是瘦得叫人憂心,手瞧著跟枯竹枝似的,不見一絲血色,只有歲月帶來的蒼老與有力。

  這一看就是常年握筆的手。

  李元嬰乖乖坐在一旁,眼睛偷偷瞄向歐陽詢在抄寫的東西。

  那是《心經》。

  歐陽詢把整份《心經》寫完了,擱下筆看向李元嬰,問道:「殿下為何事而來?」

  李元嬰道:「我有事想請您幫忙。」

  歐陽詢道:「願聞其詳。」

  李元嬰親自給歐陽詢煮了一碗茶,自己也倒了一碗,和歐陽詢相對而坐,說道:「這是南邊來的茶,您嘗嘗?」

  歐陽詢也聽聞過千金茶被重金搶購的事,對這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茶湯也很好奇,聞言端起來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茶,水也是上好的水,入口後先苦後甘,喝起來感覺很特別。

  李元嬰趁機把茶葉的用處給歐陽詢說了一遍,才道:「文成遠嫁吐蕃,我心中掛念。吐蕃不比長安,物產少得很,茶葉在那邊就種不活。她在長安時愛喝茶,我怕她到了吐蕃喝不到,所以想把每年把新出的茶葉送到她們居住的邏些城去。可是邏些城離長安太遠,誰願意長途跋涉到那邊去?」

  歐陽詢道:「老朽年事已高,能幫到殿下什麼?」

  李元嬰便把想結識高僧,遊說僧侶前往吐蕃傳教和傳播茶葉的意圖。

  這茶入口苦,餘味甘,頗合禪道;吐蕃雖也有佛教,但教義駁雜、真經不傳,跋涉千里,傳播佛道,正是僧侶該完成的苦修。歐陽詢稍一思量,便應下了李元嬰的話,答應幫李元嬰牽線。

  李元嬰大喜過望,回去後又叫底下的人連夜編了許多與佛經有關的故事,挑揀出聽著有理有據的留著備用。

  這種編故事的行為於大唐僧侶而言是不陌生的,通稱「俗講」,就是把佛家經義通過通俗化的故事表現出來,好叫百姓能夠輕鬆聽懂。哪家佛寺的「俗講」講得好,香火錢都會多些呢!當然,真正的高僧不是為了香火錢而編,而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夠理解和領會佛家經義。

  李元嬰揣著一肚子現編的故事在歐陽詢的牽線下與長安城中的高僧們見了一面。

  這時候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講故事口才終於派上用場,李元嬰把集思廣益編出來、又經他整理加工的茶葉傳說搬出來一講,眾僧覺得手裡捧著的茶湯變得神秘而又美好。再聽李元嬰講起文成公主帶著御賜佛像前往吐蕃、締結兩國之好的事,眾僧慨然淚下,紛紛表示向這些未開化之地傳播佛家經義不能光靠一個弱女子,他們才是該去的人!

  歐陽詢認識的都是頗有名望的高僧,底下有著一批忠實又狂熱的徒兒和信眾。他們回去將李元嬰講的那些俗講故事給徒兒和信眾們一講,長安城各大佛寺的僧侶都爭相回應。

  茶葉的對外貿易還未開始,在佛家信眾之中倒是先掀起了一股禪茶之風,人人都想嘗一嘗高僧口中提到的「先苦後甘,人生之味」到底是什麼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大師!

  眾高僧:?

  小王爺:幫我賣茶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7
第 71 章

  御駕前往洛陽那天, 李元嬰揣著幾封書信去的, 準備去拜會一下洛陽的高僧們, 開個禪茶俗講小講座。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一天到晚往寺裡裡跑,一度擔心這麼弟想剃度出家, 後來看李元嬰啃肘子啃得很歡才放下心來。再聽人說千金堂的千金茶已經被佛家信眾預定完了, 李二陛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敢情這小子從小愛聽故事還真有點用處, 講起故事來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茶葉能不能賣到吐蕃那邊去還看不出來, 反正長安城裡的飲茶之風是越來越盛了。要知道佛家信眾不乏像歐陽詢這樣的朝中老臣, 他們有門生、有故交,算下來就是個無比龐大的關係網, 他們一旦以茶待客, 帶起的風潮不亞於去年宮中賜茶!

  房玄齡也知道這些事,騎馬跟在李二陛下身後時忍不住感慨:「滕王這本領可真是了不得。」好好一醫館被他拿來賣茶不說,人孫老神醫還不惱, 仍是每日坐鎮千金堂,弄得學醫的、看病的都變得愛喝茶。現在他禍害完醫館,又去禍害人家寺廟, 還真是有能耐得很!

  李二陛下道:「他就是歪腦筋動得快。」

  長孫無忌道:「要是臣兒子有這樣的歪腦筋, 臣不知該多高興。」

  房玄齡等人都附議。

  李二陛下哈哈一笑, 心中高興又得意,口裡卻還要說:「你們也就說說罷了,他真要成了你們兒子,肯定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而且這話要讓他聽見了,他一準說你們占他便宜!」

  房玄齡想到李元嬰一口一個老房老孔的, 臉皮抽了抽,有些羡慕魏征有個好孫女。有那麼個孫女在,李元嬰平時對魏征可尊敬了!

  李元嬰不曉得外頭的人在編排他,他正坐在改良後的馬車上舒舒服服地給兕子她們講故事。

  自從上回和系統討論過任務的事後,李元嬰陸續從系統那裡聽說有人申述要求從他們這裡退錢的事,他大手一揮表示想要退的都給退回去,一點都沒猶豫。

  李元嬰這爽快的回應和系統對自己失誤的致歉往外一掛,倒是讓不少人被圈粉了,李元嬰個人圖書館的關注量又陸陸續續回漲,群眾紛紛表示畫風如此清奇的系統和宿主在萬界圖書館裡簡直獨此一家。

  現在有人再跑來噴造假已經有粉絲幫著懟回去,說歉也道了,錢也能退,不想來的可以不來,沒必要追著人家十來歲小孩和傻子保姆系統噴。

  傻子保姆系統:「……」

  想當初,它也是蟬聯萬界圖書館貢獻榜冠軍足足十輪的優秀系統!

  李元嬰對此不甚關心,確定兕子她們要一起去洛陽後,他興致勃勃地叫系統幫忙設計個新馬車,要抗震的,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在車上能吃能喝能玩的。以前李元嬰不怎麼關心這個,但他已經知道兕子身體不太好,當然想讓幾個小蘿莉在路上坐得舒坦一些。

  李元嬰去和他皇兄討了最好的匠人,在系統的説明下改造了幾輛馬車。新式馬車架構精巧,行駛平穩,損耗也小,而且明明大小和原來差不多,裡頭卻跟個小房子似的,每個人都能夠輕鬆找到需要的東西。

  李元嬰對這樣的改進很滿意,給了系統一個大大地好評。自從系統不給他發任務了,幫他設計起東西來反而更放得開,上次就把葵園的寨子弄得讓他充滿期待!

  李元嬰高興不已,拿著新式馬車去和李二陛下獻寶。

  結局很明顯,李二陛下大手一揮,讓人把這趟洛陽之行用上的馬車全改造了一遍。

  這日御駕行到驪山腳下,需要稍作休整,李二陛下便帶著人到溫湯那邊跑湯泉去。

  想到上次李元嬰給皇子們講鬼故事的惡劣行徑,李二陛下勒令李元嬰和他們一起泡。

  李元嬰對此沒什麼意見,光著屁股搶先往湯泉裡一坐,跟隨後下水的李二陛下等人說道:「皇兄,你們要聽故事嗎?」

  李二陛下堅決不給他作妖的機會:「閉嘴。」

  李元嬰嘩啦嘩啦地游到李二陛下身邊坐下,不樂意地說道:「一聲不吭地泡湯泉有什麼意思?上回我給雉奴他們講故事,他們就肯聽。和你們一起泡太無聊了,連話都不許說,哪有這樣的?古語有雲,『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意思是,你防著別人說話,就跟把江河堵起來一樣,江河堵起來了,水越漲越多,最後會鬧大水災!所以,河水要及時疏導,別人想說話你也要讓別人說,要不然後果會比把江河堵起來更嚴重!」

  李二陛下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他說一句閉嘴,這小子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長孫無忌聽得直樂,說道:「陛下最近睡不好,殿下可莫要給他講鬼故事。」

  李元嬰立刻關心地說:「皇兄你睡不好嗎?要不要讓孫師來給你看看?」孫思邈挺久沒有外出了,早在長安悶得骨頭都僵了,這次李元嬰要去洛陽來他也隨駕而來。

  李二陛下道:「天氣濕熱,泡個湯泉就好。」

  李元嬰仔細觀察一番,覺得李二陛下面色挺好,沒什麼病兆,稍稍放下心來。孫思邈和他說,心情也會影響身體,要是每天都保持好心情,身體上的病痛都會少一些。

  既然李二陛下沒大問題,李元嬰玩心又起,見鬼故事講不成,他決定埋汰埋汰李二陛下挑過來一起泡湯泉的幾個重臣:「我發現這一池子人挺對稱的。」

  李二陛下橫他一眼,總算沒叫他閉嘴,問道:「怎麼個對稱法?」

  李元嬰指指魏征,又指指長孫無忌:「瘦對胖!」

  魏征:「……」

  長孫無忌樂呵呵地道:「老魏是瘦了點。」至於自己被說胖,長孫無忌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李元嬰道:「對的!我看比他瘦的人,只有歐陽老學士了。」說完他又指指尉遲恭和孔穎達,「黑對白!」

  孔穎達擰斷了自己一根長須。

  尉遲恭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李元嬰說他黑。行伍之人黑點好,鎮得住人!

  李元嬰一一點評過去,最後剩下李二陛下和他自己了,他也評議了一番:「大對小!」

  李二陛下頷首,表示還挺有道理。

  李元嬰想了想又換了個主意,改口說:「不行,應該是老奸巨猾對老實孩子才對!」他年紀小,個頭小,人又老實,絕對是老實孩子無疑了!至於他皇兄,怎麼看都老奸巨猾!

  眾人靜了一下。

  接著便看到老實孩子李元嬰在李二陛下抄起傢伙要揍他前光著屁股撒腿就跑,沒一會兒已不見人影。

  長孫無忌等人忍笑勸道:「陛下息怒。」

  李二陛下不息怒能怎麼辦,難道還能學他麼弟那麼不要臉,褲子都不穿直接跑?

  這夜李二陛下泡完湯泉,很快有了睡意,和長孫無忌他們分頭回去安歇了。不想李二陛下還未睡熟,忽聽外面有利箭破空之聲。他猛地坐起來,外面已經響起紛雜的腳步聲。

  李二陛下批衣起身,屋裡伺候的人已疾步出去查問情況。不一會,便有禁衛隨內侍入內稟報,說是有兩個隨行的士兵覺得行役清苦,不願隨駕前往洛陽,故意朝內庭射箭驚擾他們。

  聽著這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李二陛下神色晦暗不明。

  禁衛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身家清白是頭一個要確定的,不堪行役辛苦故意往內庭射箭這個理由未免有些牽強。行宮守備森嚴,他們難道認為自己不會被發現?李二陛下叫人把犯禁之人帶下去盤問,並下令加強行宮守備,徹查行宮中是否有餘黨。

  這時李元嬰正坐在燈下幫孫思邈校對寫了一半的《千金方》。這書寫得比外面流傳的醫書好多了,李元嬰看得有些入迷,時不時還問問系統一些自己不太明白的地方。在系統的查詢和指引之下,李元嬰還真找出了幾個需要稍作調整的地方。他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準備明天去和孫思邈探討探討。

  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守在外間的戴亭馬上警惕地起身。在帶人前往高昌的路上,他養成了軍人般警醒的習性,幾乎是一有動靜就能捕捉到。

  戴亭與李元嬰說了一聲,到外面去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得知是李二陛下下令戒嚴,戴亭入內如實向李元嬰回稟。

  李元嬰擱下書聽著,莫名想到上回去九成宮也遇到了這樣的事。每次李元嬰都忍不住感慨當皇帝可真不容易,衣食住行都得分外警惕,出個門總被人盯著。這種時候李元嬰不會去討嫌,他把《千金方》收了起來,由戴亭伺候著脫了外面的衣裳爬到榻上安歇。

  第二日一早,李元嬰早早洗漱完畢,跑去李二陛下那邊蹭早膳。李治他們也過來了,一群小蘿蔔頭都沒注意到昨晚的動靜,睡得老香甜。

  李二陛下顯見沒睡太好,眼底帶著隱約的青影。飯後再出發時,李二陛下沒騎馬,而是坐上改良後的寬敞馬車前往洛陽。李元嬰沒馬上回到兕子她們那邊上,而是跑去李二陛下那邊蹭車,順便問問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李二陛下沒把李元嬰趕下車,路途遙遠,幹坐著也無聊,有個人過來解解悶挺好。聽李元嬰問起昨晚之事,李二陛下瞅了他一眼,說道:「你倒是挺警覺。」

  李元嬰道:「我可沒發現,我當時正在給孫師校對《千金方》,是守在外間的戴亭發現的。」提到了戴亭,他自然又要誇耀一番戴亭帶人千里迢迢遠赴高昌的事兒,把戴亭說得比軍中的將軍還厲害。

  李二陛下斜睨著他,也沒隱瞞,把昨夜發生的事與他說了。

  李元嬰聽到這麼奇葩的理由,著實吃了一驚。因為不想跟著去洛陽,就幹這種等同於謀逆的事?

  李元嬰道:「這兩個人可真厲害啊,比我還敢想!」

  李二陛下還是頭一回聽人主動用謀逆之人和自己對比的。他淡淡地說:「是嗎?我看你也挺敢想的。」

  李元嬰堅決否認:「才沒有,我頂多也只想過夫子老讓我看書,太煩人,想偷偷把藏書的地方燒了。當時我連火摺子都找好了,可惜還沒學會怎麼用娘就發現了,她也不罵我,隻坐著抹眼淚,我就再也不敢想啦。」

  李二陛下沒想到宮中的藏書還遇到過這樣的危機,淡道:「那我可得替天下讀書人好好賞賜你娘。」

  李元嬰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曾經想幹的壞事,趕緊拉著李二陛下的手央求說:「不行,您就當沒聽過吧!您要是再提這件事,我娘又該哭了!」

  李二陛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就得看你一路上的表現了。」

  很快地,所有人都發現滕王一夕之間變成了絕世好弟弟,每天亦步亦趨地跟在李二陛下左右,有好東西先送給李二陛下吃,有好酒好茶先倒給李二陛下喝,兄弟倆看起來兄友弟恭得很。

  眾人暗自納罕:這位混世小魔王怎地突然轉性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魏征:阿諛媚上,無恥之徒!

  孔穎達:阿諛媚上,無恥之徒!

  長孫無忌:阿諛媚上,無恥之徒!

  小王爺: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這是迫不得已!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7
第 72 章

  李元嬰悔恨得很, 好奇心害死人哪, 他怎麼就在他皇兄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前湊!這下好了, 他上趕著將把柄往他手上送,只能由著他皇兄揉圓搓扁!

  雖說賞賜是好事, 可那賞賜理由真能把他娘嚇死, 何況他現在不在他娘身邊, 李二陛下真要讓人快馬加鞭回去用這種理由賞賜他娘, 他娘怕是接下來再也睡不了半天好覺!

  李元嬰在心裡把李二陛下罵了又罵, 事到臨頭還是要跑去李二陛下面前獻殷勤。李治都有些納悶了,悄悄把他拉到一邊問:「你這些天怎麼對父皇那麼殷勤?」

  李元嬰正氣凜然:「什麼叫殷勤?我這個當弟弟的, 當然得處處想著皇兄。」他越說越義正辭嚴, 嚴肅地批判起李治來,「相比之下,你這個當兒子的就不太行了, 你知道我們在驪山行宮那邊歇的那晚有人行刺皇兄嗎?」

  李治那天挺累的,早就歇下了,哪裡曾察覺那晚的動靜?他吃了一驚, 忍不住追問:「真的嗎?」

  李元嬰語重心長地說:「當然是真的, 我騙你作甚?你啊, 就是粗心大意,什麼都不關心。我這是看你父皇心情不好,想哄他開心!大事我們幫不上忙,還不能做點能做的小事讓皇兄高興高興?」

  李治信了,李治還跑去和李二陛下確認是不是真有其事, 並和李二陛下反省說自己這個兒子比不得麼叔這個當弟弟的,心中非常慚愧,覺得自己不夠孝順。

  李二陛下一聽就知道這兒子被李元嬰忽悠瘸了。

  他也不戳破李元嬰的謊言,頷首表示李治反省得挺對,多和李元嬰多學學。

  於是李二陛下身邊從一個獻殷勤的變成了兩個獻殷勤的,後來李元嬰越忽悠越多,連帶著剩下那群小蘿蔔頭也跟過來一起搶著陪伴在李二陛下左右,瞧著好生熱鬧。

  御駕抵達襄城宮時,看了一路的朝臣們紛紛向李二陛下稱賀:「陛下有個好弟弟,更有一群好兒女。皇家兒女尚且如此,何愁百姓子女不孝不悌!」

  李二陛下十分快慰。

  李元嬰也很快慰,一開始可把他累死了,還好他機智地拉上李治他們一塊圍著李二陛下轉,每天都迅速煩得李二陛下把他們打發走!

  襄城宮是李二陛下派閻立德到洛陽週邊督建的行宮,耗資甚巨,從外面看去還挺不錯。閻立德這人不太出名,不過他是個厲害的建築設計師,畫得一手好設計圖,長安城的改造工作有很多都是他完成的。

  閻立德還有個挺出名的弟弟,叫閻立本,畫畫非常棒,有什麼大小盛事李二陛下都會叫他畫下來,比如祿東贊代鬆贊幹布來求娶文成時的畫面就曾被閻立本用畫筆記錄下來!

  這次李二陛下這個業主要過來驗收襄城宮,閻立德和閻立本兄弟倆都隨駕而來,一個是要看看李二陛下滿意不滿意,不滿意得好好改;一個是要看看有什麼大事需要自己畫上一筆。

  李元嬰沒機會認識閻立本兄弟,他當了一路好弟弟,到襄城宮後終於徹底解放,帶著兕子她們滿襄城宮玩去了。

  雖說現在沒那麼多人盼著他採集圖文資料放到萬界圖書館去了,但李元嬰還是準備把襄城宮掃描一遍,給系統當參考資料。畢竟,他往後要建點什麼可都需要系統給他出圖紙,反正系統閒著也是閒著,就該多學習多幹活,能者多勞嘛!

  李元嬰帶著小蘿蔔頭們玩了一天,大致摸清了襄城宮的情況。系統幫他分析了一遍,發現這襄城宮其實不太適合避暑,天氣熱起來比太極宮還可怕。選的地方也不好,周圍都是山林雜木,野獸還好,容易防備,難纏的是周遭滋生的蛇蟻蚊蟲!

  這種地方別說當避暑行宮了,連普通人住都不太適合。

  李元嬰不太相信系統這個評測結果:「這可是皇兄花了大錢讓老閻搞的啊,真要這麼差勁,戶部那邊還不得把老閻給罵死!」

  系統悶不吭聲地重測了一遍宜居指數,最終還是給李元嬰回饋了相同的結果:這地方不僅不適合避暑,還容易誘發李二陛下的宿疾。

  不知是不是受這個結果的影響,李元嬰晚上覺得屋裡悶熱得很,睡著一點都不舒服。第二天一早他早早爬起來去尋李治玩耍,卻見李治也頂著個黑眼圈,顯見也睡不踏實。

  李元嬰問:「你昨天夜裡沒睡好嗎?」

  李治精神萎靡地點點頭,說:「我覺得這裡比宮裡還熱,一點都不舒服。」

  李元嬰覺得閻立德這回怕是要遭殃了。

  沒等李元嬰去找閻家兄弟聊聊這事,李二陛下隨行的嬪妃之中就有人出事了,有個小宮女為了護主竟被一條潛入室內的毒蛇咬傷!雖然被咬傷的是個小宮女,那也是個活生生的人,那妃子後怕不已,去求李二陛下為被咬的小宮女請個太醫,順便給她們換個住處。

  聽說行宮之中出現毒蛇,隨行女眷們都嚇得不輕,兕子她們也第一時間找到李元嬰,憂心忡忡地問李元嬰要是有蛇鑽進她們房間怎麼辦。

  李元嬰安慰她們:「沒事,我們去找孫師,讓孫師調配些驅趕蛇蟲鼠蟻的藥粉在房間撒上一圈,保准讓它們都不敢來!」

  兕子她們雖沒聽說過這樣的藥粉,卻對李元嬰的話深信不疑,跟在李元嬰屁股後面尋孫思邈去了。

  孫思邈也聽說有人被蛇咬傷的事,不過他不屬於太醫體系,沒機會去給後妃身邊的人急救,具體如何他不太清楚。聽了李元嬰的來意,孫思邈說道:「驅蛇的法子倒是有,就是怕堅持不了太久,要想把整個行宮都清理乾淨不太容易。如果是擔心蛇蟲近身,可以用藥材調配個香包帶在身上。」

  李元嬰便帶著兕子她們跟著孫思邈找藥研藥,按照比例調配出驅蛇蚊的藥末。

  城陽貢獻出一批身邊宮女們縫製的小荷包,大夥分工合作地把藥末分裝好系在腰上。

  忙活完了,兕子挑了個好看的香包說要去送給李二陛下,又怕路上遇到蛇,拉著李元嬰央他一起去。

  好不容易熬到解放,李元嬰是不太樂意去找李二陛下的,不過他更不想讓兕子失望,所以還是牽著兕子找李二陛下送驅蛇藥去。

  李二陛下心情不太好。

  後妃那邊出事後,李二陛下就命令隨行的禁衛們全面開展搜蛇抓蛇行動,絕對不能讓半條毒蛇溜進行宮。禁衛那邊回饋回來的消息很不樂觀,他們估摸著這襄城宮約莫是建在蛇窩裡了,毒蛇多得很,時不時還會出現點蜈蚣之類的毒蟲,簡直防不勝防。主要是,行宮裡的清理乾淨了也不行,它們會從外面溜進來!

  李二陛下怒從中來,叫人去宣閻立德。

  這次洛陽之行開頭就不太順利,本以為來到襄城宮後可以好好休息,結果居然鬧出這樣的事。又悶又熱,還蛇蟲橫生,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閻立德還沒到,李元嬰牽著兕子、領著城陽她們過來了。李元嬰遠遠地察言觀色,發現李二陛下心情顯然不太好,聰明地沒往前湊,隻鬆手讓兕子給李二陛下送香包去。

  兕子現在口齒越發伶俐,跑上去麻利地給李二陛下系上香包,口裡給李二陛下解釋:「這是麼叔帶我們去孫師那邊做的,孫師說可以防著蛇蟲近身,父皇您要好好戴著,不能掉了!」說到蛇蟲,兕子就一臉的擔憂,雖然她沒親眼看到毒蛇,可一想到那種滑溜溜的東西會鑽進她們房間,甚至藏進她們被窩裡,她就覺得可怕極了!

  李二陛下心中一軟,剛才積聚的怒意消散了大半,揉揉兕子的腦袋說:「好,我戴著。」他把兕子抱到膝上安慰,「別怕,父皇已經讓人去清理掉可能跑進來的蛇蟲,不會讓它們有機會再進來。」

  兕子還是不放心:「行宮那麼大,它們要是翻牆鑽洞進來的話怎麼防得住?」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李二陛下當然也懂。李二陛下哄完兕子,示意躲在一邊裝不存在的李元嬰把她們帶去玩,隨後對著奉命來覲見的閻立德大發雷霆,當場罷了閻立德的官。

  這襄城宮是不能接著住了,李二陛下直接帶著人進了洛陽城,暫住在提前派人修整過的洛陽宮裡。

  一通折騰之下,李二陛下竟病倒了。

  閻立德雖被罷官,還是隨行至洛陽宮。聽說李二陛下病了,閻立德急得不得了,拼命從太醫那邊打聽消息。眼下暫時罷官沒什麼,要是李二陛下有個好歹,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保住全勤,需要一點營養液安慰安慰o(╥﹏╥)o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8
第 73 章

  御前之事沒人敢輕易洩露, 哪怕閻立本還隨駕在側也探聽不出什麼來, 只能安慰兄長稍安勿躁:「陛下早年南征北戰, 身體健壯得很,不會有事的, 你且先安心等著。」

  閻立德哪能安心?去年夏天李二陛下命他前往洛陽這邊督造襄城宮, 他趕到時已是秋天了, 當時秋高氣爽, 草木發黃, 沒什麼蚊蟲蛇蟻,感覺氣候和堪輿結果等等都很不錯, 誰會想到春夏之際會變成這樣?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處了, 自己捅的簍子只能自己受著。

  閻立德歎氣,默不作聲地祈求李二陛下平安無事去了。

  閻立本也覺得這事挺糟心,好好的避暑之行居然鬧成這樣, 還不如在長安待著算了。

  閻立德和閻立本兄弟倆束手無策,李元嬰也沒好到哪裡去。起先他們都不知道李二陛下生病的事,後來事情傳開了, 他們跑到李二陛下寢殿外也沒能進去, 只能在外頭著急地瞎轉悠。

  李元嬰等了大半天, 期間太醫進進出出,都不敢外泄李二陛下的情況。他有些等不了了,拉著李治跑到一處窗戶外,叫李治爬窗進去看看李二陛下到底怎麼樣了。

  李治忙不迭地搖頭,不想和李元嬰一起胡鬧, 父皇不讓他們進去,他們怎麼好爬窗去?更何況周圍那些禁衛又不是瞎子,他們警惕著呢,他們爬窗怎麼可能不被發現!

  李元嬰道:「你不爬算了,我爬,你給我望風,有人來了提醒我。」

  李治拿李元嬰沒辦法,只能守在一邊看李元嬰手腳並用地扒拉著窗戶爬了上去,趁著別人不注意一骨碌地翻進李二陛下寢殿裡。許是他們在這邊轉悠大半天了,關注他們這邊的人還真不多,還真給李元嬰順順利利地混進去了!

  李元嬰溜了進去,還朝窗戶外的李治招手,讓李治一起進來。

  李治看看左右,又看看裡頭的李元嬰,咬咬牙跟著爬進屋裡。

  李二陛下暫住的寢殿很大,有些空曠,裡面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在這節骨眼上出了差錯。李元嬰混進屋裡後就鎮定自若地往裡走,小胸脯挺得挺高,一副「皇兄讓我們來看他」的正經模樣,竟沒人張口攔他們。

  李治不知不覺也被李元嬰帶得理直氣壯起來。他們來看父皇,有什麼不對嗎?沒有不對,他們就該來看父皇!

  兩個人順順利利到了李二陛下塌前,左右守著的人有些驚訝他們的到來。轉念一想,李治和李元嬰一個是李二陛下的親兒子,一個是李二陛下最偏愛的麼弟,李二陛下會允許禁衛放他們進來也很正常。於是守在左右的人亦沒有多言,退到一邊由著李元嬰和李治上前看李二陛下。

  李治不敢相信他們當真混進來了。

  不過此時更重要的是李二陛下的病情。雖然李治不通醫理,卻也看得出李二陛下病容憔悴,顯見是真生病了。

  李治趕緊看向李元嬰。

  李元嬰已經跪坐到塌前,把李二陛下的手從被褥裡挪了出來。以前李二陛下不讓李元嬰診脈,李元嬰心裡就猜測李二陛下身體不會太好,看著李二陛下腕上的脈門,他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把三指搭了上去。

  明明已經上手了,李元嬰卻有些靜不下心來感知脈象,指頭甚至有點顫抖。

  孫思邈說過「能醫不自醫」,也說過事關親近之人的話有可能出現失誤,李元嬰以前是不信的,現在卻有點懂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就在李元嬰心裡亂糟糟一片的時候,系統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是否需要提供檢測説明?」

  李元嬰心中一喜。還可以這樣的嗎?

  系統道:「開啟醫療通道並將機體情況掃描上傳,可以獲得對應的健康報告與推薦的治療方案。」說完系統又補充,「開啟醫療通道需要耗費大量積分,按你現有的積分估算,有可能僅剩一千點積分。」

  萬界圖書館內各種功能都是要靠積分來換取的,按前面兌換過的物品來換算,一千點積分大概隻夠出一張改造馬車的圖紙,想要再打造一個葵園那樣的寨子怕是要重新開始累積積分才可以。但是,前不久他們剛被質疑造假,想要再輕鬆獲取大量積分怕是不容易!

  李元嬰聽系統細緻地解說完,默不作聲地選擇開啟醫療通道,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接著李元嬰按照系統的指示將李二陛下的情況掃描進了醫療通道裡。

  很快地,李二陛下的健康報告完完整整地出現在李元嬰面前。

  只看了一遍,李元嬰就安靜下來,他皇兄才四十多歲,身體卻耗損得嚴重,平日裡不僅休息不好,還經常思慮過度,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

  系統展示的立體影像上甚至還標示出他皇兄身上的傷都是什麼時候落下的、由什麼造成的,看起來很觸目驚心。

  李元嬰跪坐在塌前啪嗒啪嗒地掉淚珠子。

  李治不知道李元嬰與系統的一番交流,只看到李元嬰按著李二陛下的脈門掉眼淚,頓時有些著急:「麼叔,父皇他怎麼了?」

  榻上的李二陛下也察覺了周遭的動靜。

  李二陛下睜開眼,入目便是坐在塌前哭的李元嬰,還有一臉焦急的李治。

  李二陛下仍是虛弱,卻還是艱難地坐了起來,板起臉罵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寢殿內伺候的人都驚慌地伏地請罪。

  李治先是驚喜李二陛下醒了過來,對上李二陛下含怒的眼神後才囁嚅著解釋:「我們、我們爬窗進來的。父皇,我們擔心你!」

  李二陛下咳嗽了兩聲,轉頭與看向在一邊抹眼淚的李元嬰。不用想都知道,雉奴敢幹出爬窗這種事,肯定是被李元嬰慫恿的。這混帳小子自從學了醫就一直想給他把脈,這次倒是讓這小子得逞了!

  李二陛下放緩了語氣,說道:「行了,你們回去吧,我沒什麼事,歇個兩天就好。」

  李治伸手拉李元嬰。

  李元嬰才不肯離開:「不行,我要看看太醫給用什麼藥。」他也不嫌髒,一屁股坐在塌前,倔強地說,「我不走。」

  李二陛下想起來踹他一腳。

  自己還在病著,李二陛下沒再強撐,叫人把李治打發走,留耍賴的李元嬰在旁邊待著。

  人都退出去後,屋裡只剩他們兄弟倆。

  李元嬰這才轉頭,看向躺回榻上去的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半閉著眼,由著他看。

  李元嬰憋不住了,開口說道:「皇兄,要不你不當這皇帝了。」只有不當皇帝了,才不用天天勞心勞力,不是給這個氣病就是給那個氣病。

  李二陛下沒睜眼,淡淡地說:「這樣的話,換別人說可是要掉腦袋的。」

  李元嬰道:「我知道皇兄不會生我氣,我才說的。」他想想也覺得不太安全,趕緊給李二陛下補一句馬屁,「皇兄你心胸寬廣著呢!」

  李二陛下道:「是啊,要不早叫人把你拉去砍了,哪能讓你天天上房揭瓦。」

  李元嬰覺得脖子一涼。可話都開了頭,他又不想憋回去,憋死還是找死,選哪個都不好!李元嬰繼續頑強地發表自己的見解:「當皇帝沒什麼好的,天天忙到那麼晚,還得起得那麼早,誰有事都來找你,什麼水災啦旱災啦地龍翻身啦全是你的責任,想想都累死人了。」

  李二陛下沒說話。

  李元嬰道:「大侄子三侄子四侄子他們都挺想當的,你隨便挑一個讓他們當去。我看大侄子不錯,大侄孫也聰明可愛,都是能頂事的。你要是不喜歡大侄子,挑三侄子四侄子也可以,你那麼多兒子,高興選哪個就選哪個。」

  李二陛下睜開眼看他。

  李元嬰滿眼希冀地回望李二陛下。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李二陛下道:「承乾他們都很好,每個兒子是我的驕傲。」李二陛下語氣堅定,「但我才四十三歲,正當壯年。我想做的事還有很多,要我現在就和我們父皇當初那樣當個每日尋歡作樂、耽於酒色的太上皇,我做不到。」

  李元嬰又想掉眼淚了。

  他嗚咽著說:「我不懂。」

  李二陛下道:「你會懂的,你比承乾他們聰明。」

  李元嬰安靜下來。

  他確實懂的。

  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只想每天快快活活地玩,像李二陛下這樣的人、像魏征這樣的人、像房玄齡這樣的人,全都和他不一樣。

  他們胸中有大抱負,他們眼中有更廣闊的世界,他們想要做前人不曾做到的事,想要讓大唐打造成前人無法企及的盛世。

  他只是不想皇兄把命賠在裡面。

  父皇不在了,皇嫂不在了,他親近的人也是沒一個就少一個。哪怕將來會有很多侄孫侄孫女,會有很多兒子女兒、孫子孫女,那也是不一樣的。

  兄弟倆都沒再說話。

  這時太醫那邊送了藥過來。

  李二陛下這病來得急,可把隨行的太醫都嚇壞了,端藥上前的手都差點要抖起來。

  李元嬰這會兒已經對李二陛下的情況了然於胸,反倒鎮定下來,直接攔下其他人取過藥嘗了一口。送到御前的藥當然已經讓人試過了,肯定不會有毒,李元嬰只是怕御醫用了和李二陛下病情相衝、有可能加重病情的藥材。

  畢竟不是誰都能像系統掃描那麼全面。

  李元嬰也不嫌苦,砸吧著嘴仔細琢磨了一會,大致能分析出這碗湯藥裡都用了什麼。等斷定這玩意雖沒什麼大用處,卻也不會有害處,他才親自將藥端給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看在眼裡,沒說什麼,一口將藥飲盡。

  李元嬰又麻利地往李二陛下嘴邊遞了顆糖。

  這糖是系統連著李二陛下的健康報告一起給他的,說是裡面裹著藥,吃了對李二陛下身體有好處,不說延年益壽,至少能讓李二陛下舊疾復發時不那麼痛苦。

  糖隻此一顆,沒法讓別人先試,李元嬰只能努力遊說李二陛下:「藥苦得很,皇兄你吃顆糖,這糖可甜可甜了,吃完馬上就不苦!」

  李二陛下看了眼左右欲言又止的神色,又看了眼李元嬰手裡拿著的糖,最終還是張嘴把李元嬰送到他嘴邊的糖吃了下去。

  一顆糖而已,吃了就吃了,沒什麼大不了。他登基後哪怕是兒女送來的食物也得經過一重重檢驗才能入口,這皇帝當得確實挺累,破例一次也無妨。

  李元嬰高興不已。

  當天傍晚,李二陛下身體就好多了。他到兕子她們面前露了個臉,和她們一起用了晚膳,飯後又宣召了房玄齡他們,告訴他們自己身體已無恙,讓所有人都睡個安心覺。

  既然李二陛下病癒,第二日一早就要討論襄城宮和閻立德該如何處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皇兄,如果你有什麼不要的地方,不要的人,都可以給我!(搓手手)

  李二陛下:滾!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8
第 74 章

  襄城宮這事, 閻立德需要負主要責任。

  問題在於閻立德家世不一般。

  閻立德的長女乃是李泰的王妃, 所以閻立德算起來和李二陛下還是親家;他的另一個女兒又嫁給朝中要臣唐儉的兒子, 唐儉當年有從龍之功,從太原起兵之日起就參與謀劃, 妻子是北魏皇族元氏女不說, 另一個兒子還尚了李二陛下家的公主!

  簡單來說, 無論這關係怎麼繞, 閻立德和李二陛下都算是親戚。

  更何況閻家也算是個不小的世家大族。

  李二陛下想到閻立德乃是李泰的岳父, 便想從輕發落,先罷了他現在的官職, 等過了這個風頭再安排他幹別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真要不處置,不僅言官們不會放過閻立德,他自己也氣不順。

  至於這襄城宮李二陛下是不可能再用來避暑的了, 可砸了那麼多錢進去,白白放著怕是要被人噴的。

  李二陛下尋魏征他們過來商量。

  李二陛下剛病過一場,魏征還是很給他面子的, 難得沒有噴他。魏征認為既然襄城宮住不得人, 那麼把要緊的地方拆一拆, 剩下的分賜百姓,暫且當這行宮沒建過好了。

  房玄齡幾人也沒什麼好辦法,都已經勞民傷財過了,想再勸阻也沒辦法了。只能慶倖這行宮隻造了大半年,規模不算大, 費的錢不算多。要是李二陛下是個喜奢豪的,那才叫讓人肉疼!

  李二陛下這邊商討完襄城宮的處理方案,沒立刻吩咐下去。

  且不說現在地裡有活要幹,就是有富餘人手李二陛下也不會叫人馬上把襄城宮分拆了,真要馬上拆掉,李二陛下感覺自己走到哪都會被人嘲笑:剛建好又拆,你這皇帝是不是傻子?

  李元嬰知道李二陛下又精神百倍和他的大夥伴們聊政務去了,沒再去煩著李二陛下,他揣著高僧們的推薦信,準備在洛陽組織個論禪茶會。

  洛陽之中也名寺眾多,僧侶數目相當可觀,根據李元嬰的瞭解,僧侶和道士也都屬於不須繳納賦稅的行列。既是這樣,放任他們每天在寺廟裡念經哪行?光是顧著自己修行,不能造福他人,算不得普渡眾生!

  李元嬰叫戴亭把自己的正經行頭拿出來,頂著大熱天溜達去約定地點與高僧們會面。他今日還特地讓小宮女取了紅砂,往他額心點了一點,瞧起來頗有幾分寶象,明明還是很有矜貴小王爺的樣子,卻又莫名透出一種讓人很想親近的氣質。

  李治看到他這打扮都驚呆了。

  李治問:「去見幾個和尚,你還需要穿成這樣嗎?你不覺得熱?」

  李元嬰有隨行的幫著打傘扇風,倒是不覺得熱。他說道:「外頭不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我得先把他們唬住,才好和他們聊,這叫向佛祖學習。」在長安時他有歐陽詢引薦,才能輕鬆忽悠動那麼多高人,現在他只帶著輕飄飄的幾封信來洛陽,得重視起來啊!

  李治一陣無語。

  李元嬰趕李治回去帶兕子她們玩,自己領著人去開茶會。李元嬰別的不擅長,臨場應對卻有幾分急智,和洛陽有名氣的高僧們侃侃而談竟也沒露餡,甚至還得了句「與佛頗有緣分」的評價。

  李元嬰心裡頗不贊同,與佛有緣有什麼好,不能吃肉不能穿好衣裳不能娶王妃生孩子。不過不贊同歸不贊同,李元嬰還是積極地聽高僧們講禪,適時地穿插一下茶葉廣告小故事,增強高僧們對茶葉的認同感。

  半天下來,李元嬰把洛陽這邊好吃的點心和素菜都嘗了個遍,也成功把茶葉推銷給了洛陽各大佛寺,讓茶葉和點心成功成為日後論禪時必備的兩樣東西。

  洛陽這邊的高僧們也答應只要茶葉到位,他們一定會派人和長安那邊的僧侶會合,一塊深入吐蕃傳播佛法。

  李元嬰得了眾僧的保證,心滿意足地摸著吃得滾圓的小肚子回行宮那邊。回去的路上,李元嬰還和戴亭磕叨:「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他們應該不會騙我才是。」

  戴亭應道:「若是他們敢騙殿下,自有讓他們後悔的辦法。」

  李元嬰覺得戴亭去了趟高昌,性情有了點改變,至少說起話來有主意多了。李元嬰點頭說道:「那行,要是到時候他們反悔就交給你解決了。」

  戴亭點頭應是。

  李元嬰繼續摸著肚子消食,心裡也琢磨著和眾僧談論時學到的東西。

  無論哪個行當,能混出頭的都不會是簡單人物,哪怕是當和尚,能當得信眾遍地、聲名赫赫,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很多東西李元嬰聽的時候聽得雲裡霧裡,細細回味卻能從裡頭咂摸出點道理來。

  厲害的人全都很了不起啊!

  李元嬰向來是坐不住的性子,自覺學有所成,傍晚便跑去尋李二陛下,大言不慚地說要給他講佛法。

  李二陛下想攆他走都攆不了,只能由著他在耳邊嘚啵嘚啵地說個不停,都是經他夾帶過私貨的俗講故事,什麼做人呢最重要是開心,什麼人不該有太多煩惱要高高興興過好每一天,聽得李二陛下覺得這李元嬰現學的佛法怕不是源自「元嬰佛」。

  煩歸煩,李元嬰想表達的意思李二陛下也明白了,這小子就是想他高興點。為了不讓李元嬰天天瞎琢磨,李二陛下隨口提了一句:「你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想辦法解決一下襄城宮的問題。要是你能把它改造好,我就把這地方給你好了。」

  李元嬰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好事,又驚又喜地說:「真的嗎?」

  李二陛下道:「自然是真的。」這地方反正都要拆分了,要是李元嬰能把它改造出新名堂來,給李元嬰也無妨。這小子雖然愛胡鬧,行事卻總有出人意料之處,指不定他當著能想出好辦法來把襄城宮改造好。

  李元嬰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一有事幹,李元嬰便不再煩著李二陛下,興衝衝地跑回去和李治他們分享自己新得了個襄城宮的大好事。

  兕子對此不是很感興趣,提及襄城宮還是有點後怕:「那裡有毒蛇。」

  李元嬰道:「不怕,總會有辦法解決的。那麼大一個地方,我得好好想想該用來做什麼好。」

  高陽膽子大,提起蛇也不怕,還提出個挺有建設性的意見:「我覺得可以在裡頭養點吃蛇的東西。」

  李元嬰點頭:「養點鷹之類的不錯,還有一些獸類。蛇蟲多可能是因為草木多,我們養它十頭八頭大象,再養它一大批牛羊,一準把周圍吃得光禿禿,讓它們無所遁形!」

  城陽道:「能防蛇蟲的藥草多種一些,可能也有用。」

  幾人圍坐在一起集思廣益之下,竟想出了不少解決蛇蟲問題的法子。至於夏天燥熱問題,不是所有人都有條件避暑的,只要不是用來當避暑行宮,夏天熱點其實沒什麼關係。

  李元嬰把每個人的意見匯總了一下,覺得改造襄城宮的可行性很高,但具體成不成還需要實踐一下才知道。

  李元嬰宣佈先散會,第二日一早,他早早起了床,洗漱完畢,跑去閻家兄弟的住處拜訪丟了官的閻立德。若說世上誰最瞭解襄城宮的構造,那肯定是閻立德無疑了,具體可以怎麼改造,李元嬰也需要閻立德的説明。

  畢竟現在他積分快用光了,只剩區區一千個積分根本改造不了那麼大一個襄城宮!

  閻立德正因為罷官而有些憋悶,聽人說李元嬰來訪後心裡咯噔一跳。

  他的第一感覺是,自己好像沒有招惹過這混世小魔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千鈞一髮!!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8
第 75 章

  不能怪閻立德心生警惕, 一來大女婿李泰說這小子從不幹好事, 滿肚子壞水, 還說李元嬰是個糟心玩意,盯著他父皇, 盯著他老師, 最近還頂上他兒子, 一聽到兒子念叨「麼麼什麼時候來玩」他就難受;二來另一個女婿唐嘉會又說, 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 整天拐帶太子殿下出去玩,還擺出一堆冠冕堂皇的道理把太子支得團團轉。

  沒錯, 閻立德大女婿是李泰, 另一個女婿卻是太子身邊的心腹。

  唐嘉會和李靖的兒子李德謇都是李承乾的人,不過兩個人父輩有點小恩怨,到這一代也相互不待見。

  主要是, 當年打東/突/厥的時候李靖捅得人家討饒求和了,李二陛下見勢頭不錯,派唐嘉會的父親唐儉奉命持節出使突/厥和談。結果唐儉這個持節而去的和談使者屁股還沒坐熱, 李靖那邊覺得和談沒什麼意思, 一鼓作氣收了東/突/厥才是正理, 於是瞅准機會帶著人一打到底。

  至於唐儉這個使者的死活,李靖是沒在意的,就當他是為大唐開疆拓土犧牲了吧~

  當時唐儉命大,沒死,卻也沒法追究, 畢竟開疆拓土確實是大功勞。唐儉不僅不能罵人,還得展現自己的寬宏大量和大仁大義,要不能怎麼辦?還能讓李二陛下左右為難不成?

  父輩維持著面子上的和氣,兒子一輩暗中較勁卻沒人能指斥,人家為自己爹抱不平還不行嗎?

  李元嬰和李德謇有點交情,還幫李德謇母親請了神醫,唐嘉會心裡有點疙瘩,提到李元嬰免不了和老丈人黑上兩句。

  所以,李元嬰在閻立德這裡除了傳言中的「從小就是混世小魔王」之外,又增加了「長大還是混世魔王」的標籤。

  警惕歸警惕,人都到門口了,閻立德還是讓人把李元嬰請進來說話。

  都是行宮的落腳處,屋裡沒什麼特別的陳設,閻立德也沒那個興致去弄。李元嬰進屋後悄悄掃了一圈,沒瞅見有趣的東西,便坐到閻立德為他留的座位上。

  閻立德今年也不過四十六歲,比李二陛下大不了多少,下巴上那把長須還又黑又亮。他主動開口:「殿下可是有事相尋?」

  李元嬰忙不迭地點頭:「有的有的。」他把李二陛下開口把襄城宮送給他的事兒告訴了閻立德,問道,「我聽說大閻你現在暫時不用上衙啦,要不和我一起琢磨琢磨怎麼把襄城宮改造一下。要不然的話,我聽老魏他們說準備把襄城宮拆分給百姓,多浪費!」

  閻立德自然也從閻立本那裡聽說了李二陛下他們的決定,心裡正鬱悶著呢,聽李元嬰說事情還有轉機,頓時來了精神。

  閻立德家世不差,學問自認也還行,任將作大匠期間營建出了不少讓自己和其他人都很滿意的傑作,妻子出身名門,兒女都聰慧懂事,可以說一路都是順風順水的,突然出現襄城宮這麼個敗筆他心裡也不好受!

  閻立德叫人給李元嬰送上茶水,與李元嬰促膝詳談起來。

  聊著聊著,李元嬰也明白襄城宮為什麼會出這樣的簍子了,閻立德的出身決定了他能夠把建築設計得美輪美奐,人人看了都誇好,可他有時候過於追求藝術的美,反而試圖讓住在裡面的人為建築藝術讓道。

  若是選好地方讓他營建或者改造他能搞得有聲有色,要是讓他自己過來選地方,他肯定選好看的,瞧瞧襄城宮周圍吧,草木豐美、依山傍水,一看就是好地方啊,建出來一定很棒!

  可惜的是,李二陛下可不是那種會為建築藝術讓道的業主,那毒蛇千挑萬挑還挑上隨行後妃身邊伺候的人來咬,直接導致李二陛下這個甲方爸爸勃然大怒,要追究乙方責任了!

  這倒是讓李元嬰白撿了個大便宜。

  李元嬰和閻立德說出自己的初步構想:「我這邊從高昌那兒得了不少駱駝,正愁著養在哪都不夠它們吃,襄城宮一帶草長得那麼好,我正好可以把它們送過去養。還有,承乾那邊養了些大象,也可以一併弄過去。擅長養象的人都是南邊來的,很有治蛇蟲的經驗,我把他們叫過來集思廣益地想一想,總有辦法解決蛇蟲鼠蟻的問題。」

  閻立德點頭,覺得李元嬰的想法可行。

  李元嬰說:「到時候再養點牛馬,前往吐蕃和突厥的商隊都在這裡集合休整,往南的領大象,往西往北的領牛馬駱駝,不用都往長安那邊擠。既然駱駝大象牛馬都養了,再養點別的東西也行,像鷹會抓蛇,我們也可以養鷹。」他越說越高興,進一步完善自己的想法,「回頭我就叫人去張貼告示,叫天下善於馴養的人都可以去襄城宮,誰要是能拿出一種行之有效的養殖之法,我就給他們獎勵重金獎勵。天下想學馴養之法的人,也可以去襄城宮求教。這樣一來,大家家中有餘力的時候都可以養點肉禽肉畜給家裡的小孩子開開葷!我聽說,許多小孩從出生到十幾歲都沒吃過肉,家裡想養點肉禽肉畜又怕不會養賠了錢,索性不動這個心思了,要是有人教的話他們家裡說不定會願意養。」

  閻立德本以為李元嬰只是想養點駱駝大象玩玩,沒想到他後面竟還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一想到此事若當真能成,襄城宮不僅不會廢棄,還會成為於國於民都大有益處的「養殖基地」,閻立德心中也有些激動。心潮澎湃之下,閻立德嘴快地應了下來:「殿下此舉大善,閻某願與殿下一起推行此事!」

  有人願意和自己一塊玩,李元嬰自是高興,也拉著閻立德的手歡喜地說道:「那太好了,我這去給承乾寫信,讓他把楊六和大象借我,再把董小乙調來負責此事。等人到齊了,我馬上寫告示叫人貼滿洛陽城,到時大閻你可要幫我帶一帶董小乙!」

  閻立德這才注意到他喊自己「大閻」,臉皮抽了抽。現在再糾結稱呼也沒用了,由著他去吧!閻立德道:「若有需要,閻某這邊出人出錢都沒問題。」

  李元嬰拜訪完閻立德,對此行的收穫非常滿意,還跑去和李二陛下誇了閻立德一通。

  李二陛下被李元嬰跑回來誇得天花亂墜,還以為是閻立德拿什麼好東西收買了李元嬰,一問才知道是閻立德答應出錢出力和他一起改造襄城宮。李二陛下道:「你們有主意了?」

  李元嬰便把自己琢磨出來的大膽想法給李二陛下講了。有人怕蛇,自然也有人不怕蛇,他曾聽那養大象的楊六說,南邊有的人挺喜歡蛇的,逮住可以吃頓葷的,燉湯挺不錯,烤蛇肉也不錯。就是毒蛇有點麻煩,得注意別被它咬到。

  李元嬰道:「上回戴亭從高昌那邊帶回來的人有擅長養駱駝的,我叫他們過來這邊多養些駱駝,把那些長蛇的草叢吃光光!」他又給李二陛下鼓吹了一通,說自己一定叫天下人都能吃上肉。

  李二陛下靠在憑幾上替他數了一遍:「你已經說過要讓天下人都能吃飽穿暖,天下人都有書可讀,天下人都有好大夫可以治病,你做得來那麼多嗎?」

  李元嬰道:「不管,遇上了就做,做不到又不虧,何況這事還有大閻陪我呢。大閻,好人呐,一口答應說要人出人要錢出錢。」他還和李二陛下感慨,「以前我就覺得小圓球不太像青雀,卻說不出像誰,今天一見大閻,才知道小圓球像的是大閻啊!」

  李二陛下被他亂七八糟的稱呼弄得腦仁疼,都懶得糾正了,擺擺手道:「行了,你能做成只管去做,別把人家閻立德的錢也全賠進去就好。」

  李元嬰沒再招惹李二陛下,而是和小夥伴們宣佈襄城宮會變成他們的玩耍基地,他們想騎駱駝騎駱駝,想騎大象騎大象,什麼鷹隼鵠鶴都能養著玩,兕子她們還是有點怕毒蛇,高陽卻振奮起來:「那到時候我可以叫上其他人一起去嗎?」

  李元嬰道:「當然可以,多叫些人更熱鬧。我叫大閻幫忙規劃規劃,肉好吃的多養點,能幹活的多養點,嗯,還有漂亮的也多養點。」他神神秘秘地問高陽,「聽說蛇肉也挺好吃的,你敢吃蛇嗎?」

  高陽正是最容易受激的年紀,一聽人問敢不敢,第一反應當然是二話不說應了下來:「有什麼不敢?」

  李元嬰道:「那到時我們找些捕蛇人,抓幾條蛇嘗嘗鮮,他們一定知道哪種蛇好吃!」

  李治忍不住提醒李元嬰:「麼叔,高陽還要嫁人的。」

  高陽挑眉:「要嫁人又怎麼樣,要嫁人不能吃蛇嗎?」

  李治閉了嘴。

  行吧,反正不會讓他娶。

  現在李治有點同情自己的未來妹夫了,指不定那房二很希望自己通不過李元嬰的考驗來著。

  李治乖乖住嘴,李元嬰卻還要對他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蛇怎麼就不能吃了,蛇還能入藥呢,你小時候還吃過,我看過太醫那邊記錄的方子,你吃過的一劑藥裡頭就有蛇蛻。」

  李元嬰仗著自己跟著孫思邈學過幾天醫,繼續洋洋灑灑地給李治列出蛇都能怎麼入藥,除了蛇蛻之外,還有什麼蛇膽啦,什麼蛇酒啦,什麼蛇膏啦,什麼蛇肉蛇湯蛇卵啦。

  蛇都辛辛苦苦地抓到了,他們偉大的先祖們是不會浪費的,能吃的全吃了,能入藥的全入藥了。

  李治聽得胃部一陣翻騰,受不了地灌了好幾口茶,感覺自己以前可能已經不小心吃過那滑溜溜到處亂爬亂鑽的玩意了!

  李元嬰鄙夷道:「窮講究。」

  李元嬰這邊正積極地遊說小夥伴們以後一起去吃蛇,李泰那邊也聽說了李元嬰要接手襄城宮的事。

  這事還是李二陛下和他說的,父子倆開開心心地聊著天,眼看氣氛挺融洽,李泰便趁機替自己王妃問了問閻立德之事。

  一問之下李泰才知道,李二陛下居然準備把襄城宮送給李元嬰玩,而他那岳父不知被李元嬰灌了什麼藥,居然誇口說會出錢出力幫李元嬰改造那破地方!

  李泰氣得不輕,當著李二陛下的面卻不能表露出來。回去之後,李泰和王妃閻氏說道:「哪用得著我去和父皇說情,你父親自己就有辦法脫身。」

  閻氏聽李泰語氣不太對,一追問,才曉得自己父親和李元嬰攪和到一塊了。不知道為什麼,她丈夫對李元嬰這個麼叔的敵意很大,而且還與日俱增,看著都要直追太子了。

  閻氏正要勸兩句,李小圓球抱著他心愛的小皮球搖搖擺擺地跑過來,奶聲奶氣地喊:「耶耶,球球,玩。」

  閻氏把他抱起來說:「耶耶有事要忙,沒空和你玩球球,你和嬤嬤她們玩好嗎?」

  李小圓球聽閻氏說李泰沒空,又換了個要求:「麼麼,找。」他記得麼麼說也要來洛陽的,麼麼說可以去找他玩。

  李泰一聽到麼麼兩個字就煩,朝閻氏罵道:「你把他帶出去,別來煩我。」父皇不知怎地越來越偏愛李元嬰就算了,兒子岳父竟也都和李元嬰攪和在一起!所以說,他痛恨李元嬰!

  閻氏知道李泰心情不好,忙抱著李小圓球出去。

  李小圓球眼裡蓄起了淚花兒,扁扁嘴,想要哭。

  閻氏哄道:「欣兒不哭,耶耶只是不開心,耶耶最喜歡欣兒了。」

  李小圓球抱著閻氏的脖子委屈哭了,眼淚嘩啦啦往下掉:「麼麼,找,要麼麼。」

  作者有話要說:

  四侄子:明明是我先來的!!!!!(委屈爆哭)

  小王爺:?

  大侄子:?

  李二陛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9
第 76 章

  閻氏沒奈何, 思慮片刻, 抱著李小圓球去尋李元嬰。等差不多要走到時, 李小圓球吵著要下地:「麼麼說,男子漢。」

  男子漢不能整天讓人抱, 要自己走路。李小圓球掙扎著離開閻氏的懷抱, 又扁扁嘴, 抱著球蹬蹬蹬往裡跑, 遠遠見到李元嬰在那帶著兕子姑姑她們寫寫畫畫, 剛才的委屈又湧了上來,小皮球一扔, 啪嗒啪嗒跑上去抱住李元嬰的手臂:「麼麼!」

  李小圓球嘴裡喊著人, 眼睛裡又淚花翻湧。

  李元嬰一看,稀罕得不得了,也心疼得不得了, 擱下筆把人抱起來哄:「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告訴麼麼,麼麼幫你欺負回去!」

  李小圓球想了想,淚珠子掉了下來:「不能。」

  李元嬰耐心道:「為什麼不能?」

  李小圓球軟軟地說:「耶耶, 不能欺負。」雖然耶耶壞, 但也不能欺負耶耶, 耶耶平時也會陪他玩球球的。他用自己沒什麼條例的邏輯和李元嬰說起剛才的事,「耶耶,不玩球,凶娘娘。」

  李元嬰有豐富的哄小孩經驗,一下子聽明白了:這小孩是抱著球想去找李泰玩, 結果趕上李泰心情不佳,連著他娘也被李泰凶了。

  要不是李小圓球跑過來找他,李元嬰還真想不到在外面挺道貌岸然的李泰居然這樣對媳婦兒子。

  李元嬰稍一思索,便明白結症所在,李泰怕是知道李二陛下把襄城宮給他改造的事。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都連一塊呢。

  既然李小圓球說不能欺負回去,李元嬰也沒打算橫生枝節,隻起身招呼早就坐不住的高陽一起來陪李小圓球玩皮球。

  李小圓球一看有人陪自己玩,立刻高興了,興衝衝地撿回皮球和李元嬰他們玩了起來,邁開小短腿東跑西跑撿皮球,玩得小臉紅撲撲。

  閻氏坐下邊與城陽她們敘話邊看著兒子開心的笑臉。

  李泰自己生了一會悶氣,回過味來覺得自己朝兒子發火不太好,起身出去找人。一問,卻聽底下的人說閻氏帶著兒子出去了。

  李泰皺起眉。

  他不喜歡李元嬰。

  當初李元嬰被接到太極宮,他們母后就對這小子視若己出。後來母后去了,兕子她們又很黏李元嬰,給了李元嬰不少在他們父皇面前刷存在感的機會。原本父皇還對這小子挺疏淡,這幾年也不知怎麼回事,父皇越發地偏愛李元嬰——這就是占了住在太極宮內的便利!

  一想到這個,李泰就有點肝疼。本來父皇也想過讓他住到武德殿去,每日見面更加方便,結果聽了魏征一通勸諫之後便做罷了。這魏征平時看著不偏不倚,關鍵時刻卻來壞他好事!

  思及兒子對李元嬰突如其來的親近,李泰覺得李元嬰天生就是來克他的。他頓了頓,領著人前往李元嬰的住處。

  李泰還沒走近李元嬰所在的庭院內,便聽裡面傳來小孩子們滿是開心又肆意的笑聲,其中最稚嫩的顯然屬於他兒子。

  李泰頓步,示意隨行之人不要聲張,自己走到拱門邊上一看,卻見兒子眼睛上蒙著布條,邁著小短腿高高興興地追著李元嬰和幾個姑姑亂跑,只有兕子和閻氏坐在簷下看著。

  洛陽是多花的,滿園子都開得花團錦簇,庭中樹木也高大繁茂,灑下一地濃陰為小孩子們遮擋住入夏後的烈日豔陽。李元嬰逗著李小圓球跑了半天,終於成功被李小圓球「抓獲」,一臉認真地誇李小圓球真厲害。

  李小圓球高興地說:「厲害!」

  李泰在門外遠遠看了一會兒,轉身帶著從人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李泰想了許多事,他想起了自己帶兒子玩的時候兒子也這麼高興,卻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這樣帶弟弟妹妹玩過。

  生在皇家,真的能像李元嬰那樣無拘無束、無憂無慮,每天只想著怎麼吃怎麼玩嗎?李泰覺得不可能。

  他是在為自己的將來打算、為兒子的將來打算,當一個王爺能有什麼未來?哪怕他不爭不搶,依著父皇對他的偏疼,大哥也會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容得了他不爭不搶嗎?

  而且,他也不想不爭不搶,父皇那麼疼愛他,他要什麼就給什麼,只要他耐心等待,一定可以等到機會。他憑什麼不去爭取?機會永遠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閻氏帶著李小圓球回來時,李小圓球已經累得呼呼大睡。聽人說李泰在看書,閻氏放下李小圓球便去尋李泰說話。

  閻氏道:「滕王對欣兒挺好,他真的很喜歡小孩。」李元嬰有耐心帶小孩子們玩,小孩子們自然都喜歡他。

  兩人成婚數年,沒鬧過什麼齟齬,聽閻氏過來提及李元嬰,李泰已沒了早前的煩躁,放下書卷和閻氏道歉:「今天是我不對,只是最近事情都堆在一起,我心裡不順暢。」

  閻氏主動伸手握住李泰的手:「我知道的,剛才我看到夫君了。」

  李泰被溫軟的手掌一握,心中霎時湧出許多想說的話來。可很多事即便是枕邊人他也不能輕易說出口,一說出口,那就當真沒有回頭路了。

  李泰回握閻氏的手,說道:「你若擔心丈人,我明日叫人請他過來一敘,或者我陪你去見見他。」

  夫妻倆說了一會話,早前那點不快便消散無蹤。到晚上李小圓球轉醒了,李泰又哄了他一會,親自教他讀千字文,成功讓李小圓球忘記了白天的委屈,抱著他耶耶耶耶地喊。

  李元嬰白天玩得歡,晚上卻獨坐燈前,提筆給柳寶林她們寫信。眼下他宮裡宮外都有得用之人,倒是不用托大侄子轉送了,寫起信來也肆意許多,隨隨便便就下筆千言。

  李元嬰給柳寶林挑揀著高興的事講了,又寫信給他姝妹妹,附上最近的練字成功供他姝妹妹評鑒。他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的字大有進益,美滋滋地寫完信等誇呢!

  寫完要緊的信,李元嬰才把襄城宮的事整理整理寫在信裡給大侄子那邊說了,交給戴亭讓他快馬加鞭把信全帶回長安去。戴亭辦事李元嬰是放心的,不需要他另外叮囑,戴亭自然會把該找的人找齊。

  接下來幾天李元嬰仍是天天忙活這忙活那,時不時還拉著閻立德騎馬去襄城宮那邊實地考察可以怎麼改造。週邊是各種飛禽走獸的馴養區,李元嬰去央著李二陛下給襄城宮圈了一大塊地,都是準備用來搞養殖實踐活動的,畢竟,這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

  閻立德聽著李元嬰的構想,也對這項改造工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襄城宮的事讓他意識到自己在將作大匠這份職業上的缺陷,認識到缺陷,意味著找到了提升方向,閻立德很快如癡如醉地投入到襄城宮的改造之中,和李元嬰一起瞭解每個區域適合養什麼、可能會出現什麼問題。

  雖然李元嬰的積分所剩無幾,但是他剛到襄城宮時已經把襄城宮掃描給系統,得出了相應的分析報告,和閻立德聊起相關問題來毫無壓力,甚至還讓閻立德產生了知己之感,恨不得天天拉著李元嬰探討建築學問題。

  閻立本起初覺得閻立德可能會因為罷官的事變得消沉,時不時會抽出空回住處和閻立德聊聊天、疏解疏解兄長的憂悶。結果是閻立德對他越來越不耐煩,他稍微留久一點,閻立德就催促:「你沒別的事幹嗎?怎麼整天回來?我還要去尋元嬰小友說話。」

  得了,稱呼還換成小友了!

  閻立本覺得自己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氣得拂袖而去!

  李元嬰按時跑來尋閻立德聊天兒,迎面撞上閻立本,很是乖巧地和閻立本打招呼:「小閻啊,你不用當值的嗎?怎麼經常看到你回來?」

  閻立本:「……」

  閻立本不想理他。

  李元嬰興致勃勃地跑去找閻立德,坐下之後還和閻立德嘀咕:「大閻,我感覺你兄弟不喜歡我,是不是我和你關係太好,他吃味了啊?你可得多關心關心他,別因為我害了你們兄弟間的感情!」

  閻立德道:「他就是閒的,不用理他。」

  李元嬰點頭。

  兩個人略過這個話題,又開始對著襄城宮的圖紙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起來。

  回去之後,李元嬰還尋機找李二陛下感慨:「我和大閻關係太好啦,小閻都嫉妒了。小閻這心胸可不夠寬廣,像皇兄你和那麼多人關係好,也沒見我嫉妒對不對?」

  李二陛下聽了,覺得這小子的話不太可信。第二天見了閻立本,李二陛下玩笑般問他是不是嫉妒李元嬰和閻立德處得好。

  閻立本恨不得去把李元嬰揪過來對質:誰嫉妒了?誰會為這種事嫉妒你個毛頭小子?不就這麼一次沒給你好臉色,你居然能告到陛下面前去!

  閻立本懷揣著滿肚子鬱悶當值去,戴亭此時也把信一一送到長安諸人手裡,柳寶林、李承乾那邊的反應都挺正常,倒是魏姝那邊出了點岔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唉,人人都妒忌我,怎麼辦才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9
第 77 章

  李元嬰給魏姝的信, 送到魏姝和裴氏手裡都沒問題, 可惜這次去洛陽, 魏征沒帶上裴氏和魏姝。因為魏姝父親回來了,一起回來的還有魏姝母親和兄長魏膺。

  魏膺年紀比魏姝大許多, 約莫十三四歲, 這些年一直隨著魏叔玉夫妻倆在外赴任。與妹妹分開這麼久, 魏膺自然很想展現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每天都繞著妹妹打轉。

  是以, 戴亭過來送信時魏膺警惕地守在魏姝身邊,怎麼看都覺得這送信的人居心叵測。畢竟戴亭長得太好了, 明顯就是外面那些傳說故事裡的害人精怪!魏膺覺得這人很可能是來騙他妹妹的!

  等戴亭走後, 魏膺纏著魏姝想跟著看信,魏姝這幾天被他煩得不行,看在對方是兄長的份上才忍了。一聽魏膺還要看李元嬰寫給她的信, 魏姝不高興了,收著信不讓魏膺看。

  魏膺著急啊,立刻去和魏父說了這事, 說是有個長得頂好看的人來找妹妹, 那人還說什麼應滕王之命來給妹妹送信的。妹妹什麼時候認得滕王了?滕王他聽過, 聽說是個很能折騰的混世小魔王,妹妹怎麼和他有往來了?

  魏父是魏征長子,從小被魏征嚴格教導,聽說魏姝和滕王扯上關係,立刻把魏姝叫了出來訓話。

  魏姝不吭聲。

  裴氏聞訊過來, 見魏姝坐在那裡紅了眼眶,心疼得不得了,護著魏姝罵道:「哪有你們這樣的,一年到頭沒來兩封信,回來就擺架子逞威風,真是能耐了你們這些當父親當兄長的!」

  魏父是個孝子,聽裴氏這麼一罵,臉色漲得通紅。他說道:「姝兒還小,我怕她被人哄騙了。」

  裴氏道:「哄騙又怎麼樣?至少哄得姝兒高興,不像你們,一回來就把人惹哭。」

  魏父百口莫辯。

  魏姝得了祖母維護,卻還是不太開心,抹了眼淚躲在魏征書房裡拆信看。

  李元嬰信裡寫的都是高興的事,主要是一路上吃了玩了什麼,末了還告訴魏姝他白得了一個襄城宮,等改造好後帶她一起過去玩。

  在最後,李元嬰才提了一句說信後附著自己這段時間的練字成果,讓魏姝評鑒評鑒。

  這句話後頭還添了行極小極小的小字:最好多誇我,不許學老魏。

  魏姝忍俊不禁。

  她只恨自己沒有生為男兒,和李元嬰一樣想去哪就去哪,想和誰往來就和誰往來。

  魏姝仔仔細細把信疊好收起來,正要拿起後面那幾張字稿來看,就聽到門簾響動的動靜。她抬頭看去,只見兄長魏膺在門邊探頭探腦,一副想進來又不敢進來的慫樣。

  魏姝把李元嬰的字壓在書下,已沒了剛才的怏怏不樂,說道:「阿兄有事嗎?」

  魏膺見妹妹不哭了,也不像在生自己氣,大著膽子走進屋裡,手裡拿著個又大又紅的桃子,說道:「妹妹,我不該和耶耶告你狀,這是我剛出去買的,給你賠罪。」

  魏姝不是小氣的人,兄長這樣賠罪了,她自也再糾結剛才的委屈。她說道:「殿下他才不是傳言裡的壞人。」

  魏姝把李元嬰辦圖書館和收留流民的事給魏膺講了一遍,聽得魏膺目瞪口呆,感覺自己離開長安幾年,什麼都變了。

  為了進一步證實李元嬰不是那種不學無術、仗勢欺人的皇室子弟,魏姝取出自己壓在書下的字稿準備給魏膺看看李元嬰的習字成果。

  不想才看到第一張字稿上寫的詩句,魏姝便愣住了。

  李元嬰寫的是《靜女》。

  魏姝再往下翻,剩下的字稿裡也都寫著這首詩,只是明顯不是同一天寫的,每一張都大有進益。

  李元嬰顯見是隨便從《詩經》裡挑了一首覺得有趣的每天反復練習,自覺大有成效,便興致勃勃地附在信裡給她送來。

  魏姝年紀雖小,卻也能讀懂這首詩的意思,這詩寫的是男女之間的愛情:兩個人約好相會於城外,相贈的東西雖然在別人看來不甚貴重,彼此卻覺得收到了天底下最美好的禮物。

  因為那是對方所贈。

  詩裡的感情單純又美好。

  魏姝自是不會誤會李元嬰,可抵不過魏膺在旁邊看著!

  字稿都拿出來了,魏膺也已經看見了,魏姝一時竟想不到有什麼應對之法。

  魏膺確實看見了,他直愣愣地看著那重複了好幾頁紙的「靜女其姝」。他已學過《詩經》了,也暗暗覺得「靜女其姝」應當是妹妹名字的出處,可是回想一下這首詩的意思,魏膺就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炸了。

  這滕王怎麼敢光明正大寫這種詩給他妹妹?

  魏膺搶過魏姝手裡的字稿,看了又看,還是氣得不輕,不顧魏姝的阻攔拿著去給魏父看。

  魏姝知道攔不住,也就不去追了,一個人坐回原處裡出了神。

  魏父很快神色嚴肅地帶著那疊字稿走進來。

  魏姝低著頭不說話。

  魏父道:「我與你娘商量好了,這次我們把你也帶去任地。當初你年紀小,身體又弱,我們才把你留在你祖父和祖母身邊,這次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

  魏姝只是點點頭,沒有應聲。

  她知道她自由自在的日子要結束了,父親不會允許她每天往外跑,更不會允許她和李元嬰交朋友。

  她父親不喜歡李元嬰。

  因為李元嬰行事與很多人慣有的認知不一樣,他太自由,也太放縱,天生就像是來搗亂的,別人視之如命的東西在他眼裡看來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有的人有多喜歡他,有的人就有多厭惡他。

  魏父見魏姝默不作聲,帶走了李元嬰那些字稿,回房去給隨御駕去了洛陽的魏征寫信。

  接下來幾日,魏父拿到了新的任命,便要帶著妻子兒女一起前往新任地。期間戴亭來了一趟,詢問魏姝是否有回信要帶給李元嬰。

  魏姝一直坐在外面的大樹下等戴亭,見戴亭來了就把寫好的回信給了他。

  給完了信,魏姝便一個人坐在樹下看著樹下那片自己曾用來練字的沙壤。

  若是沒有認識李元嬰的話,她應該很高興和父母兄長一起去任地才是。可是,現在什麼都不一樣了。

  戴亭見魏姝神色不太對,礙於身份卻不好多問,只好帶著信快馬加鞭地趕往洛陽。

  李元嬰已經圈好地、網羅好人才,摩拳擦掌等著戴亭把董小乙他們帶過來開工。不想等了一段時間,等來的卻是先行趕來的戴亭。

  李元嬰道:「其他人呢?」

  戴亭把魏姝的異樣和李元嬰說了,並把打聽來的關於魏家的事告知李元嬰:魏征長子攜妻子和長子歸來,已經得到新任命。魏姝鬱鬱寡歡可能是因為這件事,不過這都是他的猜測,他沒有直接詢問魏姝。

  李元嬰點頭,先把魏姝的回信挑出來看完。

  魏姝的回信很正常,先誇他的字寫得越來越好,又挑揀了幾個可以改進的地方告訴他。最後魏姝才提了一句,說她可能要隨父親一起去任地了,讓他不要再往她家寫信,今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希望他以後都能平安又快活。

  李元嬰看完信,不大高興。他問戴亭:「你可有打聽姝妹妹父親要調任到哪裡去?什麼時候出發的?」

  戴亭一一告訴李元嬰。

  李元嬰二話不說跑去尋李二陛下,說道:「皇兄,我要出去一趟。」

  李二陛下道:「你不是整天往外跑嗎?」

  李元嬰道:「不一樣,這次我可能要去好幾天。」

  李二陛下轉頭看他,示意他往下說。

  李元嬰沒解釋太多,只說:「我走了,等我回來再來和皇兄你說一聲!」說完李元嬰撒腿便跑,回去點了一批人,帶上戴亭和這批侍衛飛馳而去,快得讓別人都來不及反應。

  接下來幾日,先注意到李元嬰不見了的是李治和兕子她們,接著閻立德、閻立本等人也發現李元嬰不知哪去了。到最後,朝中諸人也發現李元嬰沒再往李二陛下跟前晃悠。

  所有人都納悶起來:這小子去哪了?

  李二陛下叫人跟著李元嬰呢,跟過去的人送回來消息說李元嬰一出城門就騎著馬一路往西,到傍晚才停下宿在一個小縣城裡。第二日一早,李元嬰又早早起來再次出發,看著趕著很急。

  李元嬰帶著侍衛去的,自己又遣了禁衛緊隨其後,李二陛下不太擔心這個麼弟的安危,只好奇李元嬰怎地突然帶著人往外跑。

  魏征本來也挺好奇,結果沒等他好奇太久,長子的來信也送到了他手上。長子在信中說,他要把魏姝一起帶去任地,接著又在信裡說起李元嬰給魏姝寫《靜女》的事。這小子寫一張就算了,還要反反復複寫十幾二十張,居心叵測!聽聞李元嬰去年還和陛下討要宮中才人,年紀小小就是個好色濫情的,他著實不放心女兒和這樣的人往來。所以綜上所述,他走完交接程式之後就直接把女兒一起帶走了,希望父親莫要見怪!

  魏征一看這信就知道要遭。

  李元嬰這不是去哪裡玩,是去追他孫女啊!

  要是讓李元嬰追上了,把事情鬧開,他孫女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魏征老臉抽了抽,對著信一籌莫展。他掙扎了很久,還是豁出老臉帶著信去尋李二陛下,希望李二陛下能派人追回李元嬰那混帳。

  如果不攔著,李元嬰真的敢做出攔路搶人的事!

  李二陛下這兩日挺牽掛這個有事沒事都愛作妖的麼弟,琢磨著等人回來了要不要揍他一頓。他聽魏征把李元嬰可能去做什麼的事一說,再比對李元嬰眼下走到了什麼地方,立刻知道魏征的猜測沒錯,李元嬰就是去追他姝妹妹的!

  李二陛下知曉李元嬰和魏姝玩得好,每次出宮玩總要去邀上魏姝。得知李元嬰急匆匆往外跑的原因,李二陛下反倒氣定神閒起來,慢悠悠地說道:「小孩子捨不得朋友,追上去說說話送個別有什麼不對?」

  魏征一看就知道李二陛下不僅不想管束他那混帳弟弟,還準備看好戲了,簡直有苦難言。

  追上去說說話是沒什麼不對,可李元嬰這架勢像是想說說話送個別的嗎?

  魏征只能硬著頭皮請求道:「希望陛下能讓人追回滕王殿下。」

  李二陛下道:「元嬰是朕看著長大的,朕相信他做事會有分寸,魏卿不必太過憂心。過個幾天,他自己就會回來了。」

  魏征無言以對。

  要是李元嬰做事都算有分寸,那世上就沒有沒分寸的人了!

  回來是會回來,怕就怕他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李二陛下:我弟弟會拱白菜了(喝茶)(看戲)

  魏征:別攔著我,我要噴死這對兄弟!!!!!

  更新辣!!

  勤快!!!

  前幾章有關於李泰性格討論,李泰歷史上當然不是這樣的,文裡所有人的性格都出於個人想像和加工!我記得有資料說李泰曾經幹過一件事,就是,承乾造反後,李泰去抱著李二陛下的腿說:「要是我當太子,將來我就殺光我的兒子,讓弟弟繼位!」李二陛下十分感動,當場許他太子之位!可惜李二陛下回頭一想,感覺這話好像有哪裡不對,就換人了……

  李泰:殺光兒子讓弟弟繼位!

  李小圓球:qaq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39
第 78 章

  李元嬰沒有自己出過遠門。

  可聽說魏姝不開心, 李元嬰也不高興。這魏家父子一年到頭也沒來幾封信, 他都沒聽魏姝提起過他們, 憑什麼一回來就把魏姝帶走。

  要是魏姝願意跟他們走就算了,可魏姝明顯是不願意的。

  一想到魏姝在信裡說他們可能再也見不著了, 李元嬰就氣到不行, 非把人追回來不可。他李元嬰的小夥伴, 可不能受這樣的委屈, 哪怕對方是她父兄也不行!他皇兄還是皇帝呢, 他不照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李元嬰一路急趕,叫善騎的人跑在前面詢問路上的驛站可曾接待魏家一行人, 終於在兩天後從一處驛站那裡得知魏父在驛站裡吃了些東西後出發了, 才走不久。

  有了魏姝的消息,李元嬰馬上翻身上馬,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追上去。

  驛站裡不少小廝和幫工都停下手裡的活, 好奇地看向李元嬰遠去的方向,議論紛紛:「那都是什麼人啊?」「看著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那當然,普通人家誰能養這麼多帶刀的人?」

  管事的聞訊出來, 擺擺手驅趕那群聚集在一起的傢伙, 斥道:「看什麼看?貴人是你們能說的嗎?小心貴人剜了你的眼!」

  眾人一哄而散。

  李元嬰很快追上魏家人那輛馬車。

  比起他這浩浩蕩蕩的一行人, 魏父這輛馬車就顯得寒酸多了,除了趕車的連個多餘的幫手都沒有。

  聽到後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經驗豐富的趕車人手一抖,正要閃避到一旁,四周卻已經被驍健的馬匹圍攏, 驚得他趕著的那頭溫順老馬踟躕著不敢再動。

  很快地,李元嬰騎著匹矮了一頭的馬兒橫在馬車面前,定定地看著緊合的車簾。

  車裡的魏父察覺不對,示意妻子兒女稍安勿躁,抬手掀起車簾往前看去。看到來人以後,魏父有些驚訝,這少年約莫十一二歲左右,騎在馬上的姿儀卻儼然有幾分尋常人家難有的氣勢。

  魏姝抬頭往外看去,一下子愣住了,以為是自己眼花。等確定來的確實是李元嬰後,魏姝起身挪到了前面,問李元嬰:「殿下,你怎麼來了?」

  李元嬰見到了魏姝才斂起自己剛才的敵意,恢復他一貫好相處的模樣,輕輕鬆鬆地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說:「你在信裡寫我們再也見不著了,我當然要來。」

  魏姝本已說服自己不要覺得難過了,聽到李元嬰這麼說,眼眶忽然又開始泛熱。這世上有多少人會因為信裡的一句話一路快馬追來?

  魏父見兩個小孩完全沒把自己看在眼裡,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心裡有些惱火。再看看李元嬰讓人把馬車圍攏的架勢,魏父冷笑說:「滕王這是要挾持朝廷命官嗎?」

  李元嬰這才把目光轉向魏父。

  魏父長得和魏征有點像,不過魏征是看著不近人情,實則比誰都懂變通、懂審時度勢;魏父隻學到了魏征面上的東西,卻沒真正學到魏征的本領,更沒明白魏征是憑什麼封的鄭國公。

  李元嬰奇怪地道:「我對朝廷命官又沒興趣,做什麼要挾持朝廷命官,我是來找我姝妹妹的。」

  魏父腮幫子抖了抖,氣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魏膺上前把魏姝擋在身後,怒道:「你少一口一個姝妹妹,誰是你妹妹?誰許你叫得這麼親近的?女孩子的閨名,也是你一個外人能叫的嗎?」

  李元嬰理直氣壯地道:「名字起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我還嫌棄姝妹妹一直叫我殿下呢,叫名字多好。」他哼了一聲,揚起下巴反問魏膺,「你又是誰啊?我和姝妹妹認識這麼久都沒見過你,也沒看你給姝妹妹寫過信,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

  魏膺氣得想把他活撕了:「我是她哥哥!」

  魏父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既然殿下無意挾持我們一家人,那就讓人都散開吧!」

  李元嬰耍無賴:「那不行,我還沒好好和姝妹妹說話。」

  魏父道:「你有什麼要說的?!」

  李元嬰往車裡探頭探腦,試圖越過魏家父子倆看看魏姝,結果魏父和魏膺把魏姝擋得嚴嚴實實。這對父子倆心眼真小!李元嬰耍賴不成,只能開始和魏父講道理:「敢問魏長史,是鄭國公大,還是你這個長史大?」

  魏父皺著眉答:「當然是鄭國公大。」

  李元嬰又問:「是當父親的大,還是當兒子的大?」

  魏父道:「當然是當父親的大。」

  李元嬰道:「那就得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謊,挺直腰杆直視魏父和魏膺,「我是魏侍中叫來的,他要我問姝妹妹幾個問題,最後要怎麼做全憑姝妹妹決定。現在我要按魏侍中的意思和姝妹妹說話了,你們還不快讓開!」

  魏父不信:「父親怎麼可能讓你來?」

  李元嬰言之鑿鑿,瞧不見半分心虛:「怎麼不能?我和魏侍中學了整本《禮記》,算是魏侍中的半個弟子,魏侍中六十多歲了,有話要轉達怎麼不能讓我跑腿了?這叫『有事弟子服其勞』!」為了印證自己跟魏征學《禮記》的事,李元嬰還恬不知恥地自誇起來,「魏侍中還說,我學東西可比你快多了!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一句話得給你講三遍你才能記住!不信?你隨便從《禮記》裡挑一段,看我是不是比你學得更好!」

  李元嬰表現得太理直氣壯,魏父被他給唬住了。

  如果李元嬰真的是來幫魏征傳話的,他確實沒理由阻攔。畢竟父母替他們照顧了女兒那麼久,他不顧母親反對直接把魏姝帶走已是不對了,哪能再當眾違逆魏征的意思?

  魏父冷硬地鬆口:「你現在就可以直接轉達。」

  李元嬰不依,指著橫在車門前擋住魏姝的魏贗說:「你把姝妹妹擋住了,讓一讓,和人說話時要看著對方的眼睛才算尊重對方。」

  魏贗氣呼呼地轉了個身,讓李元嬰可以和魏姝對視。

  李元嬰問:「你願意和他們去任地嗎?」他語氣平靜地詢問魏姝,「你願意的話,我叫人準備了許多東西,後面幾輛馬車馬上就跟上來了,我讓他們跟著你到地方,把位址記下來,到時我們還是可以繼續通信。」

  魏姝定定地望著李元嬰認真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元嬰明白了。

  魏姝確實不願意的。

  看看魏父和魏膺剛才的態度就知道,他們和魏姝肯定不是一路人,魏姝跟他們走肯定不會快活。

  李元嬰道:「那我換個問法,你願意留下來嗎?」

  魏姝也不能回答,父兄和母親都在身邊,她有什麼理由留下來?

  李元嬰徑直往下說:「你祖父和祖母年紀都不小了,人老了免不了渾身毛病,你祖母又不喜歡雇外人到家裡,事事都喜歡親力親為,身邊沒個親近人肯定不行。可你的父親和叔叔們都要為國效力,姑姑們又已出嫁,不可能長留在你祖父祖母身邊。所以,雖然你還小,但是跑個腿、做個菜、喊個大夫這些事你還是做得來的,你可願意辛苦一下留在祖父母身邊照料他們、替你父母在祖父母身邊盡孝?」

  魏姝愣愣地聽著。

  李元嬰道:「怎麼?你怕辛苦嗎?」

  魏姝立刻說:「不怕!」

  李元嬰高興地說:「我就知道你可孝順了,怎麼會怕辛苦。」他笑了起來,朝坐在車裡望向自己的魏母露出兩個小酒窩,瞧著乖巧又可愛,「伯母,剛才沒能和您問好,對不住了。」

  魏母覺得自己沒見過比這更討巧好看的少年郎。她說道:「當真是姝兒祖父讓你來的?」

  李元嬰道:「那是自然,不然我怎麼敢來攔人?魏長史也說了,他是朝廷命官,我一個小小的王爺敢挾持朝廷命官,肯定會給朝廷裡那些言官們罵死!」李元嬰趁熱打鐵地說,「魏侍中身邊沒個兒孫在,著實寂寞得很。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夫婦二人去任地就好,我帶著兩個小的一起去洛陽,回頭讓他們和魏侍中一起回長安去。」

  如果李元嬰單獨要把魏姝帶走,魏父自然不會答應。可李元嬰說要把魏膺一起帶回去,又把讓他們「替父母盡孝」的事說得有板有眼,魏父本就慚愧不能留在父母身邊侍奉雙親,如何能拒絕父親的請求?

  不知不覺間,魏父的態度軟化下來了,他與妻子對視一眼,想徵詢妻子的意見。

  魏母拿了主意:「既是如此,膺兒和姝兒就留下吧。」

  李元嬰給他們添了把火:「魏兄留在長安也大有好處,我認得一個朋友叫唐璿,今年和魏兄差不多大,自己一個人到長安投奔親故也要考進國子監。他如今在國子監名列前茅,可努力了!」雖然這份努力有李元嬰貢獻的一份力量(幫唐璿去和孔穎達打招呼),不過李元嬰是不可能承認的。李元嬰道,「雖說魏兄可以等著襲爵,將來什麼都不用幹就能位列國公,確實沒什麼可煩惱的,但我覺得男兒大丈夫,還是應當多學些學問,多學些本領,不能因為自己可以靠祖蔭過活就混吃等死,魏長史您覺得我這話說得對不對?」

  魏膺漲紅了臉。

  魏父當然認同李元嬰的話,要是他不認同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輾轉各地積攢經驗,想當個於國於民都有用的人。聽完李元嬰這番話,他對李元嬰改觀了許多,贊同地點頭說道:「確實如此。」

  李元嬰也直點頭:「魏兄留下的話,也可以考進國子監多學著點。能進國子監的都是未來的國之棟樑,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有著不同的成長歷程,自然也有著不同的見識,多結識這樣的良朋益友,不僅可以增長學問,還可以開闊眼界。所以我覺得啊,魏兄還是一起留下比較好。而且,魏兄還得慶倖姝妹妹是妹妹不是弟弟,要是姝妹妹是男孩兒,一準也能考進國子監去,說不定還能拿個頭名!」

  魏父想到女兒遠超於同齡人的聰慧,心裡很贊同李元嬰的話,看向魏膺的目光便多了幾分嚴厲:「你帶妹妹跟著滕王殿下去見你祖父,回頭準備準備,進國子監讀書去。」

  直至被父母連著行囊和妹妹打包到李元嬰派人趕來的馬車裡,魏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怎麼他不僅沒能把妹妹帶走,還把自己賠上了?怎麼父親對李元嬰的態度和開始時完全不一樣,對他這個兒子反而變得那麼凶?

  李元嬰成功把他姝妹妹騙到自己馬車上,又讓人帶著幾馬車禮物綴在魏家那輛小破馬車後面,殷殷地握住魏父的手說:「這些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是一些書和筆墨紙硯之類的,姝妹妹在長安的話可以去圖書館看,就不用帶回去了,您都帶去任地供當地的士子們借閱吧。」

  如此於文教有利的事,魏父不好拒絕,有些慚愧地應允下來,覺得自己著實錯怪了這個好孩子。

  傳言害人啊!

  這孩子,多懂事,多明理,一開始的驕橫姿態興許是因為彼此有所誤會吧!

  李元嬰做足了禮數,站在原地送走從一輛馬車變成一個小車隊的魏家父母。直至小車隊走得足夠遠了,李元嬰才把自己那頭小馬交給別人牽著,麻利地鑽上了魏姝兄妹倆所在的那輛馬車。

  魏膺警惕地道:「你怎麼上來了?!」

  李元嬰直接叫人把馬車往回趕,不理會魏膺的問候,而是和魏姝抱怨道:「騎了兩天馬,可累死我了,還好趕上了。」

  魏姝兩眼亮晶晶地看他:「真的是祖父讓你來的嗎?」

  她覺得這可不是她祖父會幹的事。

  李元嬰眨巴一下眼,一臉無辜地說:「我覺得老魏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魏膺一下子明白過來,他這是上了賊船啊!根本沒什麼祖父的囑託,這小子完全是扯虎皮騙他父親!

  魏膺道:「馬上讓人停車,我要去拆穿你!」

  李元嬰相當熱心地詢問魏膺的意願:「魏兄,你是想自己坐著去洛陽,還是想讓人打暈你躺著去洛陽?」

  魏膺:「………………」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一切反對派都是紙老虎!想搶我小夥伴!!不可能!!!爹媽都不行!!!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40
第 79 章

  魏膺想想馬車外面全是李元嬰的人, 悶不吭聲地挪到角落, 面壁裝死。

  他再不想理和這滕王狼狽為奸的妹妹了, 甚至有點想哭,怎地父親就聽這滕王忽悠, 把他和妹妹交給他!

  魏贗安靜下來, 李元嬰便興致勃勃地和魏姝聊天:「我跟你說, 本來我還覺得還得一兩個月才見你, 實在想念得緊, 不曾想居然會有這樣的事。好端端的,你父母怎麼突然想把你一起帶走了?」

  魏膺一聽李元嬰嘴裡抹油地說什麼「想念得緊」, 想轉過來罵李元嬰, 想了想又繼續面壁去了。說也說不過,打又沒人家人多,妹妹還偏著這傢伙, 他能怎麼辦,他什麼都做不了!

  魏姝看了魏膺一眼,坦然相告:「你讓我看的字稿被兄長拿去給我父親看了。」

  李元嬰皺著眉想了想, 才想起自己給魏姝寫的是《靜女》。

  李元嬰道:「看了又怎麼樣?我看這詩有你的名字, 才拿來習字的。」

  魏膺受不了了, 轉頭插話:「你要不是故意的,怎麼寫那麼多遍!」

  李元嬰覺得這傢伙簡直莫名其妙,理所當然地說道:「要想看練字成效,自然是寫一樣的字最容易看出來啊。你怎麼這麼笨,一點都不像姝妹妹的兄長。」

  魏膺看看理直氣壯的李元嬰, 又看看坦坦蕩蕩的魏姝,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合著這兩正主真的就是練練字,反而是他和父親想多了!

  李元嬰見魏膺啞口無言,懶得理他了,繼續問魏姝:「怎地看了詩,就要帶你走?我看你是不願意走的,他們還要強帶你走,太壞了。」

  魏姝道:「這詩寫的是男女之情,他們誤會了。」

  李元嬰總算明白過來,敢情是魏父這個當爹的覬覦他閨女,這才臨時決定要把魏姝一起帶去任地。

  這麼一說,李元嬰倒是理解魏父了,恍然點頭說:「真要是這樣,那倒是說得通了,要是將來有人盯上我女兒,我不止要把女兒帶得遠遠的,還要叫人去揍那混帳小子一頓!」

  魏姝被他逗樂了。

  李元嬰得了便宜還賣乖:「多虧了文人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啊,要不你耶耶剛才就要衝上來揍我了。」

  魏姝等李元嬰得意完,才問他是怎麼想出剛才那通說辭的。

  提到這個,李元嬰就要教導魏姝了:「你說你,整天被你祖父言傳身教,怎麼沒學到你祖父的本領?來給你講一遍,你可要聽好了,這都是我從你祖父那裡學來的好東西。」

  魏姝點頭。

  李元嬰道:「《禮記》裡講的,其實是人在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人的應對之法,面對君王有面對君王的禮儀,面對同僚有面對同僚的禮儀,面對父兄有面對父兄的禮儀,對士農工商也都有對應的禮儀,這禮儀的範圍涵蓋甚廣,包括你所有的言行舉止。所以精讀過《禮記》的人,肯定能學會一樣東西:知道自己在什麼場合要做什麼事,知道自己面對什麼人要說什麼話。」

  魏姝也讀過《禮記》,可李元嬰這個理解角度她還是頭一次聽。她說道:「這是祖父教你的?」

  李元嬰道:「你祖父沒有明教這些道理,不過他舉的例子教了。」他繼續給魏姝上課,「直白點說,那就是對於重情義者,你要和他講情義;重仁德者,你要和他講仁德;重錢財者,你要和他講錢財;重功名利祿者,你要和他講功名利祿。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聽得進你的話。你要是和你耶耶講錢利,他會嫌那是阿堵物,臭不可言;反過來講,你對那大字不識、衣不蔽體的人滿口仁義道德,那未免太殘忍了,他們眼前最需要的可能只是一口熱飯一口熱湯。」

  魏姝點頭。

  李元嬰說的話她讀書時也有過相近的感悟,只是不能這麼簡明地表述出來而已。

  李元嬰道:「所以你往後要聰明點,別一聲不吭就被你父母帶走了。你父親重孝道,你就和他講孝道!」他看了眼魏膺,「你父親望子成龍,你就拿你兄長的前程做文章,一準能成的。」

  魏姝繼續點頭。

  她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才會慌了手腳,若是她也和李元嬰一樣「身經百戰」,肯定也能臨危不懼!

  李元嬰見魏姝認真聽著,談興更濃,又提了另一點:「至於他們所說的那些個無稽之談,你也該反駁回去的,比如孔聖人說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意思是《詩經》中的風、雅、頌都坦蕩又自由,事無不可對人言,無論是歌頌的還是指責的,無論是讚揚的還是痛恨的,都能夠通過當時的歌謠自由表達。當初的周朝尚且能如此,難道到我們大唐反而不行了?這是越活越回去了!有的人自己想法齷齪,才會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們坦坦蕩蕩地往來,憑什麼被人污蔑?下回你就把這狀告回去,絕不能平白無故受這委屈!」

  魏膺聽得瞠目結舌。

  這小子,怎麼這麼能說啊!

  聽這小子義憤填膺地替他妹妹抱不平,連他都覺得自己就是這小子口裡那個「想法齷齪」的人,自己當真冤枉了妹妹!

  魏姝道:「殿下說得有理,下回我一定反駁回去。」

  李元嬰道:「這就對了,我們的書不能白讀,讀了就要用上。」

  魏姝贊同地「嗯」了一聲。

  魏膺急了:「妹妹,你可不能被他教壞了。」

  魏姝慢條斯理地問他:「阿兄可是覺得孔聖人的話不對?」

  魏膺沒法反駁。論口才,他真比不過李元嬰!真不知道他們祖父為什麼要教這小子學《禮記》,看看都把這小子教成什麼樣了!

  李元嬰很滿意魏姝的活學活用,給了她一個「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魏膺憤憤不平地道:「你就得意吧,看看到了洛陽你們要怎麼收場!」

  李元嬰道:「不都說了嗎?你們祖父讓我來跑個腿啊,我就是熱心幫忙而已,要怎麼收場?」

  魏膺道:「你剛才明明說不是受祖父所托來的!」

  這下魏姝都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有點笨了,幸好李元嬰把他留了下來,可以趁著年紀還不大扔進國子監改造改造!要不然等她這哥哥在長大一些就完了,根本掰不回來了。

  魏姝道:「都這樣了,祖父難道還能說不是他拜託殿下來接人的嗎?只要你不亂說話,我們就是聽祖父的話留下來替雙親盡孝的。」

  魏膺聽魏姝這麼說,失魂落魄地轉過身,這次他不止面壁,竟還用腦殼撞上去,看著特別傻。

  本來他覺得自己挺聰明的,結果聽李元嬰和魏姝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完,他真開始覺得自己笨了。

  魏膺咚咚撞壁。

  李元嬰見狀,無聲無息地用眼神詢問魏姝:你哥哥不是被刺激傻了吧,本來只是笨而已,現在傻了可怎麼辦才好?

  魏姝也用眼神回他:隨他去。

  既然不開心的只有魏膺一個,李元嬰也就不操心了。來的時候他光顧著趕路,沒來得及好好賞玩沿途風景,難得獨自帶著人跑外面玩耍,李元嬰貪玩的心性又冒頭了,一路上拉著魏姝這裡玩玩那裡玩玩,明明來時只用了兩天,回去時卻用了足足五天!

  這時候戴亭已經回了趟洛陽,將「托李元嬰跑腿接孫子」這件事和魏征提前通氣。

  魏征一聽李元嬰果然把自己孫女截下了,氣得肝疼,恨李元嬰嘴巴太好使,也恨自己兒子不中用,連個十來歲的小孩都能從他眼皮底下騙走他女兒——還附帶個兒子!

  可事已至此,魏征也不能不認這件事,畢竟他不認,不好聽的是他孫女的名聲。

  至於李元嬰的名聲?李元嬰有過名聲這種玩意嗎?這小子自己糟蹋起自己的名聲來可一點都不含糊!他壓根不在乎這種事!

  再說了,世人對男孩和女孩的要求本就不一樣,女孩稍有出格就會被戳脊樑骨,男孩哪怕到處留情也只會被誇一句「風流過人」。

  魏征不僅不能否認李元嬰的話,還得提前和相熟的人說起這事,說自己捨不得兒孫,和李元嬰提了一嘴,李元嬰竟就幫他去追人了。這小子熱心腸啊,是個好孩子!

  魏征把話散出去之後,等了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就在魏征差點爆發,想去李二陛下面前一頭撞到柱子上時,李元嬰終於玩得心滿意足,帶著魏家兄妹回到洛陽行宮。

  李元嬰一本正經地把魏姝兄妹倆帶到魏征那邊,當著所有人的面握著魏征的手鄭重說道:「蒙您信重,幸不辱命,我把魏兄他們兄妹倆平安給您帶回來啦!」

  魏征額頭青筋直跳,還是得朝李元嬰擠出一抹笑,忍著怒氣向李元嬰道謝:「真是多謝殿下了!殿下一路辛苦,且先回去歇息吧。」

  魏征的言下之意是讓李元嬰趕緊滾,不然他看著就來氣!

  李元嬰怕魏征裝不下去,抄起傢伙來揍自己,當即也不多留,一溜煙跑去尋他皇兄。

  李二陛下這幾天心情也不太好,主要是他派去跟著李元嬰的人這幾天時不時飛鵠傳書,傳回關於李元嬰一行人的消息:他們繞道旁邊的小鎮子吃了什麼好吃的;他們繞道去附近的山腳下看飛瀑了;他們繞道去周圍的獵場打獵嘗野味了……

  總之,他們在洛陽忙忙碌碌,李元嬰卻帶著他的小夥伴在外頭玩得樂不思蜀。

  李元嬰溜到李二陛下身邊一看,發現李二陛下臉色有點臭,趕緊和李二陛下分享魏征剛才那「好氣哦但還是要努力微笑」的憋屈表情。

  李二陛下聽著魏征咬牙應下李元嬰扯的大謊,心情確實舒泰了不少,但口裡還是罵道:「你這混帳,才幾歲就曉得去拐帶人家孫女了?」

  李元嬰道:「這哪能叫拐帶,姝妹妹明明不願意和他們走,他們非要帶姝妹妹走,是他們沒道理!」

  李二陛下道:「那是人家的女兒,你管得著嗎?」

  李元嬰理直氣壯:「我管得著!我隻認得姝妹妹,又不認得他們,我當然只看姝妹妹高不高興。」

  李二陛下有些好奇李元嬰是怎麼把人家女兒騙回來的,也不給李元嬰擺冷臉了,緩下語氣問他事情始末。

  李元嬰把整個過程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一說,又把自己給魏姝分析的東西和李二陛下講了一遍。

  李二陛下聽完後一陣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要是魏卿知道你和他孫女說你這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理論是跟他學的,他肯定要追著你揍。」

  李元嬰還覺得自己挺占理的呢,振振有詞地反駁道:「老魏做什麼要揍我?我就是和他學的。」

  這如果不是魏征教的,難道他還能無師自通不成?就是魏征教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你們這些大人真不講道理(指指點點)

  魏征:無恥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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