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5872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7
第 30 章

  李承乾第二天頂著熊貓眼起來, 有點慘。

  太子妃見他如此憔悴, 關切地問他怎麼了。李承乾搖搖頭, 說沒事,還去看了看仍在熟睡的兒子。皇孫李象快要滿兩歲, 向來聰明可愛, 李承乾在床邊坐下看了一會才去早朝。

  待早朝結束, 李承乾便與房遺直等人商量尋找孫思邈下落的事。

  李二陛下登基之初, 孫思邈曾應邀來到長安。當時孫思邈已經七十多歲, 瞧著卻是鶴髮童顏,康健得很。

  當時李二陛下邀孫思邈入太醫院任職, 孫思邈沒同意, 表示更願意雲遊四方為百姓治病。有段時間朝廷中許多醫學典籍需要整理編改,孫思邈又應邀而來,還帶來了一些他自己編整過的醫書。

  對這位老神醫, 李承乾還是有點信心的。他並沒有和別人提及李元嬰那番話,只說想找孫思邈,房遺直等人也不多問, 都領命而去。

  房遺直幾人都是家中嫡子, 能動用的人力和物力都不會少, 孫思邈名氣又大,出沒在什麼地方都是有跡可循的,真要去找不算太難。

  自與李承乾說了李二陛下那番話,李元嬰便時不時帶著些小玩具去尋侄孫玩耍,順便問問李承乾有沒有找到神醫的蹤跡。

  李承乾也在等。

  這年頭消息傳得太慢了, 便是房遺直跑出去的人在外頭找到了孫思邈,要把人或者消息帶回來也得費些功夫。

  沒老神醫的消息,李元嬰只好去搗鼓自己的事。

  去年他讓戴亭給他買個工坊,造紙的那種,因著冬天卻材料,工坊雖買下來了,卻一直沒造半張紙。

  入春之後草木豐茂,造紙材料好採集,董小乙便稟報李元嬰說工坊可以開始造紙了,是否要按原來的工序正式開始產紙。

  李元嬰一聽,來了興致,打發走董小乙便溜達去尋武才人。

  現在李元嬰把武才人當圖書管理員,有想找的書都先去尋武才人問問。

  武才人聽李元嬰問造紙之事,想了想,搖頭說:「這等是很少人有專門記述。」造紙之法大多是口口相傳,頂多只會提一句蔡倫造紙,誰會詳細地記載造紙之法。

  見李元嬰實在好奇,武才人又給李元嬰提及一些她瞭解的東西:紙有麻紙,自漢代起便用大麻、苧麻、黃麻作材料,因著麻還得用來做衣服,麻紙造價也不便宜;後來又有用睛皮和藤來造紙的,叫皮紙和藤紙;聽說,現在江南一帶可以用竹子來造紙,叫竹紙,品質很好。

  若想改進造紙之法,可以從原料下手,看看什麼原料又便宜又好用。

  武才人說得頭頭是道,李元嬰聽得點頭不已,轉頭出宮去工坊那邊有樣學樣地對造紙師傅如此這般如此這般一說。

  李元嬰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缺錢,當場又叫董小乙亮出一個金燦燦的金元寶,相當大方地說:「誰若能提出把本錢降下去的好辦法,這就是誰的了!」

  接著他又強調,成本低了品質差點也沒關係,紙太軟了可以拿來擦屁屁,紙太粗糙了可以拿來包裝食物。

  總之,前期成品怎麼樣不要緊,先摸索出適合的來!

  要是單用一種不行,那就多種材料混著用!

  短期內有沒有產出更不要緊,他只要最新最好且成本最低的造紙之法!

  他要的不是紙,而是讓紙價降下去!

  從前造紙匠人雖然也有工錢拿,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大一錠金元寶——事實上別處也沒有,是李元嬰在鼓動自己的侍衛去高昌後靈機一動叫人按著他畫的圖鑄出來,實心足重,像座小金山,看著就很誘人!

  古往今來能抵擋金子誘/惑的人並不多,聽李元嬰金口玉言這麼一許諾,整個工坊的匠人們都激動起來,紛紛表示一定會竭盡全力去摸索新式造紙法。

  李元嬰很喜歡這種氣氛,學著李二陛下平時說話的模樣勉勵了匠人們幾句才離去。

  李元嬰忙活完改良造紙法的事,已經到二月中旬了。

  入春後氣候越來越潮濕,李二陛下身上舊傷疼痛難忍,太醫建議李二陛下前往驪山湯泉療養幾日。

  李二陛下這段時間忙著接待吐谷渾使臣,暫且擱置了太醫的提議。

  這次吐谷渾使臣是來迎親的,李二陛下將一位宗室之女封為弘化公主,許給吐谷渾王諾曷缽,這幾日禮部和鴻臚寺都在為這事情忙碌。

  昨日李二陛下親自出城門為弘化公主送嫁,並讓左驍衛將軍、淮陽王道明護送弘化公主前往吐谷渾。

  吐谷渾與吐蕃比鄰,佔據大片草原,是個養馬的好地方,隋朝時便是中原的供馬之地,隋煬帝一直想把這地方給吞進大隋疆域裡,一度把它打得幾近滅國。

  到隋末,舉國大亂,吐谷渾再度恢復元氣,吐谷渾人依然遊走在青海湖一帶馴養養馬。

  李二陛下許婚給吐谷渾王諾曷缽,一為吐谷渾的馬,二為扶弱削強、分制吐蕃。

  李元嬰對朝中之事瞭解不多,他只知道李二陛下很忙,忙得沒時間理會他們,當然趁機搞東搞西。

  結果他忙得太歡,竟把小夥伴給冷落了。這天高陽一早氣勢洶洶地來堵他門,要他這一整天哪都不許去,只能陪她們去玩兒。

  李元嬰對此從善如流,堂而皇之地把課翹了,帶著高陽她們出宮玩耍。

  四個小蘿莉都對圖書館那邊的情況很感興趣,李元嬰便帶她們溜達去西市看看。

  圖書館開業小半個月,每天在外面等候的人依然不少,不過比開業那天有秩序多了。

  原本屬於國子監監生的紅色馬褂如今穿在一批寒門學子身上。他們原本都已經讀不起書了,現在有個地方可以免費給他們徜徉書海,他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處寶地。

  李元嬰亮出自己的身份,原本來維護秩序的志願者便熱切地引他們一行人入內。

  裡頭的人都在安靜地找書看書,連性情最跳脫的高陽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

  對於這些每日早早過來等候圖書館開門的寒門子弟來說,任何一本書都是無價珍寶,他們如饑似渴地汲取著自己所需要的經義。

  巧的是,魏姝正巧也在圖書館裡。

  兩邊順利會師,四個小蘿莉變成了五個小蘿莉。

  李元嬰帶著五個小蘿莉在各個區域轉悠了一圈,發現還是儒家典籍被翻取的次數最多,其他典籍瞧著很少被翻動,倒是他那本《韓子寓言》頗有歡迎,書頁都快被翻破了,也不知是不是看在他是圖書館的主人才有這種待遇。

  書都要來了,沒人看有點浪費啊!李元嬰在心裡琢磨著怎麼把圖書館裡的其他書盡可能地利用起來,高陽卻逛膩了單調乏味、不能玩鬧的圖書館,拉著李元嬰的袖子想去別的地方玩。

  李元嬰也是小孩子心性,高陽這麼一說便不再多想,帶著她們出了溜達去。

  以前李元嬰沒封王,年紀小,不能自己出宮,更不可能帶著高陽她們出來玩耍,如今他總算可以愛去哪裡就去哪裡!

  自由是有了,具體要去哪玩卻還沒想好,李元嬰索性問平時主意最多的高陽:「你說我們去哪裡玩好?」

  高陽也沒怎麼出過宮,不過她常和年長的皇兄們一起打馬球,聽了不少宮外的事,回憶了一下便說道:「我聽說平康坊很好玩。」

  她那幾個皇兄私底下都說平康坊是個好去處,偏偏每次她深問或者央他們帶她去的時候,皇兄們卻都諱莫如深,不肯和她多提。

  人都是這樣的,別人越遮遮掩掩,你就越想知道!

  高陽也一樣,她早就想去平康坊看看了。

  李元嬰平日裡不愛玩馬球之類的,又是個眾所周知的混世小魔王,和年長的皇子沒有共同話題,很少和他們聊起這些。

  聽高陽報了個地名,他便在腦海裡翻找出自己看過的長安輿圖瞅了瞅,很有把握地說:「我知道平康坊在哪裡,那邊臨近東市,從朱雀門前頭那條路一直走就到了。」

  李元嬰是說走就走的性格,一定下目的地馬上爽快地帶著五個小蘿莉前往平康坊。

  由於兕子她們還小,走不了太遠,他還讓人弄了輛馬車直接送他們到平康坊門前。

  一下馬車,李元嬰就覺著這地方和西市挺不一樣。

  西市那邊熱鬧得很有人味兒,走在街上能聽到各種各樣的吆喝聲。這邊許是因為周圍大多是達官貴人的住處,街上要靜上許多,一路走過去可以發現好些個邸院,都是地方上的駐京辦事處,各地的官員有事要上奏便來這些地方稍作休整。

  除此之外,許多京城官員的住在也在此處,比如李元嬰看到了褚遂良家的宅子。

  李元嬰奇怪地問高陽:「這裡有什麼好玩的呢?」這裡是官那裡也是官,看著就很乏味!

  高陽道:「皇兄他們說好玩的!」

  李元嬰道:「那我們再走走看吧。」

  李元嬰往前溜達了一段路,尋了個老僕問對方這邊好玩的地方在哪裡。那老僕稀奇地打量了李元嬰和他身後的高陽她們一眼,畢恭畢敬地道:「這邊好玩的去處只有一個,就是北裡。可是——」

  高陽早走得不耐煩了,打斷了老僕的「可是」,問道:「那你快告訴我們北裡怎麼走!」

  見高陽渾身透著盛氣淩人的氣息,老僕不敢再多言,直接給他們指了去北裡的路。

  李元嬰領著五個小蘿莉浩浩蕩蕩地往老僕所指的方向走去。

  老僕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呐呐地把沒說完的話獨自補完:「可是,那地方不適合女娃兒去啊!就算是那小郎君,瞧著也太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是聽起來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7
第 31 章

  有了指引, 北裡還挺好找, 李元嬰帶著高陽她們走了一會, 眼前便豁然開朗。

  這地方的門面遠比西市要精緻許多,門口懸著的匾額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瞧著很像樣, 不像西市那樣隨便寫幾個字招攬客人。

  許是因為這邊住的大多是京官與士子, 白日裡沒空來光顧, 街上遠沒有西市熱鬧。

  李元嬰走近一聽, 倒是能聽到不少絲竹之音,這些曲子軟綿綿的, 與他皇兄愛聽的很不一樣, 倒是和他父皇在世前喜歡聽的差不多。

  看來這是個聽曲子的地方啊!李元嬰頗為懷念,大搖大擺地牽著新城和兕子左看右看,瞅瞅哪家店最大最好, 他就要去最大最好那一家!

  沿街的窗戶裡倚著一些妙齡少女,遠遠見有個半大少年牽著幾個小女娃走進北裡,都挺好奇地把窗子推得更開一些, 巧笑著往外張望。

  李元嬰幾人平日裡都習慣受人矚目, 倒也不在意這些目光, 反而是魏姝和隨行的侍衛們覺得有點不對。

  尤其是隨行的侍衛們,他們可都是成年人,某方面的需求肯定是有的,便是沒去過秦樓楚館的也肯定聽過,一堆男人都在一起聊天哪能不帶點葷味?

  瞧這架勢, 這地方怕不是小孩子能來的!

  高陽的侍衛平日裡最常挨駡的,看到那些倚窗張望的少女後都覺不妙,推了個人上前請示高陽:「公主,這地方怕是不能去。」

  高陽可不是聽勸的人,轉頭望向那侍衛,不高興地問道:「為什麼不能去?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對上高陽烏漆漆的眼睛,隨行的侍衛都語塞,不知該如何和高陽幾人解釋。

  若當真是那種地方,公主幾人如何能去?可眼前這幾個小貴人,顯然什麼都不懂,連最年長的滕王和城陽公主都才十歲!

  那被推出來說話的侍衛硬著頭皮說:「這是男子聽聽曲兒看看舞的地方,女孩兒還是不去為好。」

  高陽最不喜歡「男孩子可以,女孩子不行」這種話了,她自小沒了母親,在宮中野生野長,性子比男孩兒更頑皮幾分,要不也不會和李元嬰這混世小魔王臭氣相投。

  高陽道:「什麼曲子女孩兒不能聽,什麼舞女孩兒不能看?斷沒這個道理的,我偏要去!」

  她說罷便揮揮手讓侍衛都退下,催促李元嬰趕緊挑個好去處,她要去看看女孩子不能看的歌舞有什麼特別!

  李元嬰一向不怕事兒大,只嫌事兒小。一聽高陽這麼說,他立刻指著前頭一處裝潢得光鮮亮麗的地方說:「那家店不錯,夠大,夠氣派,我們去那兒看看。」

  高陽高興地同意了。

  魏姝四人自然是緊跟李元嬰,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兕子吸了吸鼻子,對李元嬰說:「這裡聞起來香香的。」

  李元嬰聞言嗅了嗅,點頭說:「是挺香。」他對此不覺得有什麼稀奇,不管是大安宮還是太極宮,他都是在香粉堆裡長大的。

  李元嬰領著五個小蘿莉邁進那家「大店」的店門,立刻有人迎了上來。

  對方是這挽翠樓的老鴇蘇二娘,四十來歲、風韻猶存,她稀奇地打量著李元嬰,很好奇這麼幾個一看就是天潢貴胄的小娃娃怎麼會跑到北裡來。

  看出李元嬰幾人身份不一般,蘇二娘謹慎地詢問:「小郎君是來做什麼的?」

  該不會是來找爹的吧?這樣的荒唐事也不是沒有,蘇二娘開這挽翠樓這麼多年,還真見識過正室帶著孩子來逮人的!只是幾個小娃娃一起找過來這種事,她當真沒見過。

  李元嬰到哪兒都不會覺得拘束,雖沒怎麼來過外頭,表現得卻很理所當然:「自然是來玩的。你們這地方有什麼好玩的事兒,都給我們說說。」他想起太上皇生前之事,印象有些模糊,卻隱約記得太上皇喜歡琵琶,便裝作很懂地說道,「先找幾個會彈琵琶的彈給我聽聽,跳舞的也要。」

  李元嬰這倒是裝對了,北裡雖都是那市妓彙聚之地,卻不會直來直往地做皮肉生意,尋過來的大多是新科進士或者達官貴人,都風雅得很,極少有那強取橫奪的醃臢事。

  聽李元嬰吩咐得熟門熟路,蘇二娘雖是納罕,卻還是收下李元嬰叫人遞來的銀錢去吩咐底下的姑娘們做準備。

  有些事看破不點破更能保平安,她當尋常客人一樣收了這銀錢,若是這幾個小孩身份當真不一般也不至於追究到挽翠樓上,畢竟這只是開門做生意而已。

  反倒是不收錢或者不接待,鬧起來會惹禍上身!

  左右的小婢好奇地看著李元嬰幾人,見蘇二娘去吩咐姑娘們做準備了,便熱絡地上前給他們引路,領他們去二樓最好最寬敞的房間。

  李元嬰帶著高陽幾人一溜坐開,便有幾個妙齡女子魚貫而入,為他們端上精緻的點心瓜果。

  這些女子衣著和宮中女子不太一樣,都露胸束腰,俯仰之間盡顯婀娜身姿,相貌雖不算是頂尖,勝在年輕俏麗,瞧著總是討喜的。

  魏姝心裡咯噔一跳,已明白這地方顯然不知是聽歌看舞的,這約莫便是書中所寫的「風月之地」了!

  魏姝雖時常穿著男裝出行,卻也不至於覺得自己可以跑到這種地方來。

  她看向一旁的李元嬰。

  李元嬰這廝看都沒看那些女子一眼,倒是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一碗綠汪汪的茶水一會兒,轉頭對她們說:「我小時候喝過這個,是一個南邊來的人進獻給父皇的,我當時吃了很多烤肉,喝這個挺解膩的。不過父皇不喜歡,後來就沒人煮過了,沒想到竟在這裡見著了!」

  魏姝:「……」

  好吧,看來這些女孩兒是白裝扮了。

  李元嬰和魏姝她們隨口一提,周圍的女子卻聽得心中一驚。

  挽翠樓也會接待不少達官貴人,但皇家之人來這裡一般是遮遮掩掩的,絕不會像李元嬰這樣不僅帶著幾個小女娃過來,還大大咧咧地提到「父皇」。

  有人已經悄悄退出去找蘇二娘了。

  蘇二娘本就一直注意著這邊的情況,聽了這話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這可真是招來了不得了的人啊!

  眼下她只能盼著好好招待完這幾個貴不可言的客人,順順利利地把他們送走,別鬧出什麼大動靜來!

  「我去為他們彈琵琶吧。」一旁側耳聽著她們說話的少女開口。

  少女名叫蘇七娘,乃是自小被蘇二娘收養的,約莫十三四歲,卻已學了八年琵琶,樓中數她才名最高,出場也最少,在北裡之中素有「一面千金」之說。

  蘇二娘知道七娘性格一向倔強,便是身在這挽翠樓中也從不曾想過攀附哪家權貴,要不憑她這相貌與才名,要過上富貴日子太容易了!七娘這是看她為難,想幫他分憂解難。

  蘇二娘想了想,叮囑道:「你莫要衝撞了貴人。」

  七娘點頭。

  這會兒李元嬰正遊說魏姝她們試試那茶水。

  茶葉多產在南方,北人是不怎麼喝的,李唐乃是關隴起家的,自然也沒有喝茶的習慣。

  兕子幾人都不曾喝過,覺得綠汪汪的不太好喝。等見到李元嬰就著茶點用茶,一副好喝得不得了的樣子,兕子幾人才心動地試著喝了起來。

  魏姝也跟著試了幾口,發現原本有些膩人的點心就著茶水用下後竟變得剛剛好,嘗著確實有些獨特之處。

  幾個小傢伙正討論著這茶的奇妙之處,蘇七娘已抱著琵琶推門而入。

  李元嬰抬頭看去,只見這少女相貌姣好,氣質動人,身姿也依稀有了豆蔻少女初現的婀娜。他對此不甚在意,反是被她手中的琵琶吸引住了。

  這琵琶一看就是好琵琶。

  待蘇七娘朝他們行了一禮開始彈琵琶,李元嬰更確定這琵琶好得很,若是太上皇在世一定會喜歡。

  高陽見李元嬰緊盯著蘇七娘那邊,忍不住戳了戳他。

  李元嬰回神,朝高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他記性自小便好得很,太上皇去時他才五歲,如今他卻還記得太上皇如何把他抱起來逗弄,如何縱容他胡作非為。

  李元嬰無心去聽蘇七娘彈了什麼曲子,等蘇七娘彈完了,竟直接開口問:「賣嗎?」

  蘇七娘被問得愣住。

  她對上李元嬰澄澈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等蘇七娘定神再看,才發現李元嬰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琵琶上。

  他不是要買她,而是要買她的琵琶。

  李元嬰見蘇七娘下意識地抓緊手中的琵琶,已知這是她的心愛之物。他搖頭說道:「算了,你留著吧。」

  高陽還是很關心小夥伴的,湊到李元嬰身邊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李元嬰道:「也不知為什麼,一走進這北裡我就想起了父皇,看到這把琵琶後更想了!父皇一直喜歡琵琶,我想著買下來送他的,想了想又覺得還是留給能彈的它的人吧,他又不能彈了。」

  兕子幾人聽李元嬰這麼說,都圍過去抓住李元嬰的手安慰:「麼叔不難過!」

  李元嬰哼道:「我才不難過。人總是會死的,有什麼好難過!」他正要讓蘇七娘她們換點熱鬧的玩法,別彈這婉轉幽切的琵琶曲了,卻聽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幾人側耳一聽,卻是有人在高喝:「我當你們蘇七娘有多難請,原來只是瞧不上我房俊!我再給你們一次機會,馬上去把人帶過來!」

  聽到「房俊」兩字,李元嬰眉頭一跳,轉頭看向高陽。

  雖沒正式賜婚,李二陛下卻早就和房玄齡通過氣,要把高陽嫁給這房俊。

  這件事高陽也是知道的,她和城陽不一樣,城陽性情柔順,她性格火爆得很。

  一聽是房俊在外頭吵吵鬧鬧,還是要搶正在給她們彈琵琶的蘇七娘,高陽立刻風風火火地起來,打開房門和門外那位房家二郎針鋒相對:「讓我看看,是誰要搶我們這邊的人!」

  房俊見鬼一樣瞪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賣嗎?

  小王爺:我指你這裡的茶葉……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8
第 32 章

  房俊這一刻只覺得, 老天是不是在玩他。

  李二陛下要把高陽許給他的事他是知道的, 不僅知道, 他還認得其他幾個駙馬!自打從他們那裡得知駙馬的生活有多慘,房俊就決定及時行樂, 免得以後想行沒得行!

  最近房俊迷上了這挽翠樓的蘇七娘, 本來他不愛聽琵琶的, 這蘇七娘彈的他卻愛聽。偏偏蘇七娘號稱「一面千金」, 而且也不是你想請就請的, 還得經過重重考驗,麻煩得緊, 讓他很不耐煩。

  剛才房俊在樓裡聽小曲喝酒, 聽人說蘇七娘抱著琵琶去了別人那裡,頓時有些氣不過,不由領著僕從出來找茬!

  結果他看到了誰?他看到了高陽!別的公主他不一定見得到, 這高陽他卻是見過的,因為她是公主之中最驕橫跋扈的一個,整日穿著騎服打馬球, 出門更是不可能帶什麼幕籬。

  這都什麼事啊!

  房俊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不是北裡嗎?這不是挽翠樓嗎?高陽為什麼會在這裡?

  高陽見房俊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 吱都沒吱一聲,擰起小眉頭看著這剛才還來勢洶洶的「准駙馬」。

  房俊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敢置信地問高陽:「你怎麼會在這裡?!」

  高陽覺得這傢伙可壞了,還想來搶人,聞言哼了一聲, 很不高興地道:「你們這些人真奇怪,聽個小曲兒而已,你們聽得,我們為什麼聽不得?」

  聽高陽說的是「我們」,房俊心裡咯噔一跳,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他走過去一看,只見那雅間裡頭除了他剛才惦記著的蘇七娘之外,還有李元嬰、城陽、兕子、衡山!

  房俊眼前一黑,差點要當場昏了過去。

  這是把李二陛下最寵愛的幾個小孩都一鍋端了!

  李元嬰看見房俊,眨巴一下眼,熱情地邀請:「是遺愛賢侄啊,來,坐下一起聽曲兒。你常來這裡嗎?知不知道什麼曲兒最好聽?」

  房俊知道李元嬰那混不吝的臭脾氣,忙不迭地反駁:「沒有,我不常來,今天是第一回,哦不,第二回過來。我就是來聽個曲兒!」

  李元嬰奇道:「當然是來聽曲兒的,不然還能做什麼?」

  房俊背上冷汗淋漓,斬釘截鐵地說:「不能做什麼!」

  李元嬰覺得房俊怪怪的,雖說他不太喜歡這個准侄婿,可也想深入深入瞭解再決定要不要把他和高陽的婚事攪和掉。李元嬰自認是個非常講道理的人,好歹房俊他爹也是太子太師,很得李二陛下信任,若沒個像樣理由很難成事!

  李元嬰再次邀房俊一起聽曲,房俊卻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連連搖頭表示自己和別人有約,逃也似的下了樓,一溜煙地跑出挽翠樓。

  高陽壓根不瞭解這個未來駙馬,見他這麼不給李元嬰面子,坐回李元嬰身邊氣道:「他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魏姝斟酌著開口:「他恐怕不是不識好歹,而是害怕了。」

  李元嬰幾人紛紛看向魏姝。

  魏姝便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也許不是單純聽曲子的地方,而是男人出來尋歡作樂的風月之地。

  李元嬰聽完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們都說女孩子不能來。」

  高陽也反應過來:「所以那房俊剛才才嚇得跑了!」

  兕子和衡山聽得一臉茫然。

  還是城陽提出最重要的事:「麼叔,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要是父皇知道她們來這種地方,一定會很生氣的吧!

  李元嬰不慌不忙地說:「不急。」他還有事想和這挽翠樓的人聊聊,便給了城陽幾人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頭端起那碗茶湯問那蘇七娘,「你們這裡有南邊的人嗎?」

  蘇七娘一愣,思及李元嬰幾人把房俊嚇跑的事,當即恭謹地答道:「是的,母親是南邊來的。」她說的母親正是蘇二娘,即便蘇二娘一直表示收留她們只是為了讓她們替挽翠樓賺錢,也只給她起了個「七娘」當名字,她依然感激蘇二娘當年救她一命。

  李元嬰道:「這茶喝著很不錯,不知是哪個地方產的,你知道的話和我說說。」

  蘇七娘便給李元嬰說起這茶的來處,原來蘇二娘的義兄每年都會遣人從江南東道那邊送茶了,那地方遠得很,幾乎是最南邊了,好像叫福州。這煮茶之法也是蘇二娘從那邊學來的,若是有不愛喝酒的客人來了,蘇二娘便送上茶湯,算得上是挽翠樓的一個特別之處,過去有些個文人嘗過了格外喜歡,還曾賦詩稱讚。

  李元嬰道:「我也想要這茶,若是你母親那義兄在送茶來,你們著人去西市的圖書館給我送個信。」

  蘇七娘聽了李元嬰這話,眼中忽地綻放出一絲異樣的光彩,伏地拜道:「蘇七娘拜見滕王殿下。」

  李元嬰一愣,一思索便明白蘇七娘是怎麼猜出自己身份的,奇道:「你也去過圖書館嗎?」

  蘇七娘道:「去過,裡面有許多曲譜。」她去的時候用幕籬遮擋半身,左右雖也有窺探的目光,但館內大體上安寧靜謐,找書看書的人各不相擾,叫人非常安心。

  她們這些市妓不像教坊的官妓那樣有專人教導,同行女伎都是靠這個吃飯的,自然不會願意將曲譜傾囊相授,只能自己費心收集和揣摩。現在不一樣了,過去她們花大價錢都求而不得的曲譜,全都大大方方地放在那圖書館裡供人閱覽,她一介女伎進出其中也無人阻擋、無人惡語相向。

  當時蘇七娘就在想,這滕王殿下定然不是一般人。如今蘇七娘親眼見了,更覺李元嬰與別人不同,他生在帝王家,卻有著一副赤子心腸,便是到了北裡這種地方也不曾生出邪念,反倒是觸景生情、睹物思人。

  蘇七娘拿起自己的琵琶,雙手奉給李元嬰:「七娘想把這琵琶獻給殿下,報殿下廣傳曲譜之恩。」

  李元嬰聽蘇七娘這樣說,便叫隨行的董小乙把琵琶收下,回頭送去獻陵給他父皇在九泉之下彈著玩。

  李元嬰和蘇七娘聊完了,正要帶著忐忑不安的城陽她們離開,忽聽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竟是有兩列禁衛齊齊衝進挽翠樓。為首的是李靖將軍之子李德謇,這李德謇平日裡和李承乾交好,今日李承乾在李二陛下跟前旁聽政務,忽聽有人來報說李元嬰帶著幾個小公主往北裡去了。

  李承乾一聽就知道要糟,見李二陛下臉色發黑地吩咐禁衛出宮逮人,便提出讓李德謇來一趟,免得別人不知輕重害了兕子她們的清譽。至於李元嬰,那是蝨子多了不愁抓,他幹出什麼事來別人都不會覺得稀奇!

  李元嬰一看這架勢,心大地覺得有人來接自己挺好,招呼兕子她們一起下樓。李德謇見李元嬰壓根不心虛,還歡歡喜喜地迎上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幾個小的是要回宮的,魏姝卻該回家去。李元嬰本想親自送魏姝回西市,李德謇卻一臉堅決的表示必須一個不少地帶回宮,李元嬰只好命董小乙代自己送魏姝回去。

  魏姝誤入這種地方,心裡其實有點慌,不過她遇事向來鎮定,上馬車時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李元嬰一眼。見李元嬰毫不擔心地在車下目送她坐進車裡,魏姝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這事著實不能怪他們的,畢竟他們也不知道北裡是什麼地方。

  她祖父說過,李二陛下是個講道理的人,她相信祖父的話!

  李元嬰也很樂觀,帶著四個小蘿莉鑽進李德謇叫人趕進來的馬車裡回宮。李德謇多留了一會,告誡蘇二娘等人不許洩露李元嬰他們今天來過挽翠樓的事。蘇二娘能把挽翠樓安安穩穩地開這麼久,自然不是笨人,立即誠惶誠恐地應了下來。

  待李德謇護送著李元嬰一行人離開,蘇二娘轉身看向猶自望著街道盡頭的七娘,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說道:「別傻站著了,進去吧。」

  七娘應聲回神,跟著蘇二娘入內,把李元嬰交待的事講給蘇二娘聽。

  蘇二娘道:「若他當真要茶,到時去知會一聲也無妨。」她頓了頓,出言提醒七娘,「這位滕王身份尊貴,這次顯見是誤入北裡而已,往後會不會再來這邊還不一定,你可莫要生出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七娘道:「我知道的。」

  人和人生來就是不同的,有人天生貴不可言,宛如天上之星辰;有人天生卑微下賤,只能在泥沼裡掙扎著活下去。她自小生活在這淤爛之地,見識過多少多情與薄情之事,什麼該想什麼不該想她比誰都明白。

  只是看到世上有這般明亮快活之人,她心裡也覺得很歡喜。

  僅此而已。

  ……

  另一邊,因為不能讓兕子她們跑去北裡的事傳揚開,李元嬰一行人難得地坐著馬車進了宮,一路上連個檢查都沒接受。到了要下馬車的地方,李元嬰最先跳下去,把高陽她們一個個扶下車。

  李元嬰才奇怪地問李德謇:「皇兄怎麼知道我們在那裡啊?還這麼快讓你來接我們。」

  李德謇顯然不是個多話的人,他言簡意賅地回道:「有人向陛下稟報的。」

  李元嬰琢磨著是不是隨行的侍衛裡頭有人去通風報信了。畢竟攔是攔不住他們的,只能及時回去通知他們家大家長了。

  高陽氣呼呼地說:「一準是房俊那傢伙去告的狀!」

  李德謇聽了有些驚訝。

  他沒得到房俊也在那邊的消息。

  准駙馬在北裡遇到公主,這都是什麼事啊?這要是讓李二陛下知道了,怕是會火上澆油!

  李元嬰可不覺得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不就是去了下風月之地嘛,又沒做什麼!他邊牽起兕子她們的手跟著李德謇去李二陛下那邊,邊客觀地否定了高陽的猜測:「遺愛賢侄才走沒多久,哪有那麼快跑到宮裡告狀,你不能冤枉人家!」

  高陽哼道:「看他那樣子就像是告狀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房遺愛:我沒有,我冤枉,後來你……我……

  高陽:?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8
第 33 章

  李二陛下臉色很不好看, 坐在御座上等著李德謇把李元嬰幾人拎回來。

  李承乾有些擔心幾個妹妹, 又擔心李二陛下氣壞了身體, 想勸一勸,卻又不知該從何勸起, 他們父子倆已經許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李承乾沒退下, 靜坐在一旁和李二陛下一起等候。等有人來報說李元嬰他們已經回來了, 李承乾才坐直身體往外看去。

  首先跑進來的不是別人, 是被李元嬰牽著的兕子。兕子平日裡最得李二陛下喜愛, 李元嬰和她咬了兩句耳朵,她進門後便一馬當先地衝到李二陛下面前, 撲到李二陛下懷裡喊:「父皇!」接著高陽和新城她們也跑了過去, 脆脆甜甜地齊齊喊人。

  被四個寶貝女兒圍在中間,李二陛下的火氣一下子散了大半。

  李元嬰見李二陛下臉色稍緩,才慢騰騰地湊上前試探著自己有沒有機會賣個乖。

  李二陛下瞥見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樣, 心裡的怒火又騰地一下上來,罵道:「你給我站一邊去!」

  李元嬰只好乖乖退到一邊罰站。

  唉,要是沒高陽她們幾個在, 他可以更不要臉一點。

  鬧出這種事, 李二陛下是不可能輕易平息怒火的, 四個寶貝女兒撒嬌也沒用,他很快又板起臉來盤問到底怎麼回事。同時李二陛下還勒令李元嬰和高陽不許出聲,這兩個小鬼太滑頭,李二陛下不信他們胡扯。

  平日裡最老實的城陽被選做代表,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始末說了出來。聽到李元嬰他們都不曉得北裡是什麼地方, 是高陽聽幾個皇兄說的,李二陛下臉色稍緩,問高陽:「哪幾個皇兄?」

  高陽閉嘴不答。

  李二陛下道:「還挺講義氣的是吧?」李二陛下冷笑一聲,叫來左右的人把平時和高陽一起打馬球的那幾個兒子點名了,全部一起罰,公平又公正!

  高陽睜大眼,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沒出賣皇兄,李二陛下還是能把人都找出來。

  李二陛下示意城陽繼續往下說。

  聽到李元嬰看到琵琶想起太上皇,李二陛下看了李元嬰一眼,沒說什麼。直至城陽提起房俊在外面喊話搶人,李二陛下額頭青筋才暴跳起來。這對未婚夫妻真是有能耐了,一個是身為女孩子卻跟著她麼叔跑去那種地方,一個更了不得,居然搶人搶到自己未婚妻子頭上!

  既然城陽已經把房俊賣了出來,立在一邊罰站的李元嬰就忍不住插嘴了:「皇兄你看,我說了吧,挑女婿要好好考察的,你還說是你悉心挑的……」

  李二陛下朝他喝道:「你閉嘴!」

  李元嬰轉過身去背對著李二陛下站好,不理他了。

  城陽老實歸老實,還是很懂得給李元嬰打掩護的。她沒提李元嬰還要與那蘇七娘約定要通過圖書館聯繫的事,只說那蘇七娘知道李元嬰是滕王之後便將琵琶送予李元嬰,再然後,李德謇就來了。

  這套經過剪切處理的說辭沒引起李二陛下的懷疑,李二陛下看向背過身去只給他留一個後腦勺的李元嬰,一時不知該怎麼罵他才能解氣。

  這小子糟心是糟心,可也是被誤導了才會領著高陽她們去北裡,到了那兒也沒幹什麼荒唐事,反而還惦念起太上皇來。

  擱別人身上,李二陛下只會覺得他瞎扯淡替自己狡辯,可太上皇搬到大安宮那幾年,確實每日醉心歌舞,沉浸在美人堆裡,興起時還會自己抱起琵琶為美人們彈一曲。那時李元嬰雖然還小,印象應當還是有的,他走進北裡那種地方會想起太上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二陛下頓了頓,板起臉嚴厲地教育了兕子四人一頓,罰她們回去抄書並閉門思過。

  兕子還想拯救一下李元嬰,小心翼翼地說:「麼叔——」

  李二陛下一臉「沒得商量」的冷酷,無情地說道:「行了,你們回去,不許再亂跑。」

  兕子她們一走,屋內只剩下李二陛下、李承乾和李元嬰。

  李承乾在心裡斟酌著該怎麼替李元嬰說說情。

  李二陛下看了李承乾一眼,對仍背對著他們的李元嬰斥道:「轉過來!」

  李元嬰見兕子她們都被李二陛下趕走了,直接把李二陛下的「轉過來」轉換成「過來坐下」,屁顛屁顛地跑過去往李二陛下身邊一坐,看得李承乾有些發愣。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又沒臉沒皮地賴到自己身邊,不由罵道:「你小子能不能消停兩天?到哪都能惹出事來!」

  李元嬰覺得李二陛下這話很沒道理,有理有據地反駁:「才沒有惹事,我們就是去聽個曲兒,有什麼不對?難道就因為有的人去北裡是想幹別的,我們單純聽曲兒的反而不能去了?」他哼了一聲,「自己心裡有鬼的人才會看誰都覺得齷齪,像那個房二就是,沒見到我們時還挺趾高氣昂的,見到我們後我叫他一起坐下聽個曲,他嚇得跟什麼似的,一眨眼就跑沒影了!」

  這就是李二陛下剛才讓李元嬰閉嘴的原因,什麼事經他的嘴一說,好像都挺有道理。想到自己挑的駙馬,李二陛下更糟心了,橫看豎看都覺得眼前這小子礙眼極了!

  李二陛下道:「過兩天我要去驪山,你兩天內把《詩經》抄一遍,我帶上你一起去。」

  李元嬰一聽,臉色有些發苦,雖說他現在長進了,什麼書都有看看,可是他對《詩經》著實沒什麼興趣。翻來覆去全是詩,乏味得很,還有很多他看不懂的生僻字,有什麼好看的!李元嬰試探著問:「那我不去驪山,可以不抄嗎?」

  李二陛下冷笑一聲:「可以啊,以後哪也別去了,隨你抄不抄。」

  李元嬰立刻閉嘴。

  李元嬰和李承乾一起被李二陛下趕了出來。

  李元嬰剛才就看見大侄子一直欲言又止,顯然是想找機會幫他說話!他感動地壓低聲音和李承乾交流經驗:「承乾你不用擔心的,只要和皇兄講道理,皇兄很快就不會生氣啦。皇兄罰我們只是要堵別人的嘴而已,其實他心裡已經不氣我們了。」說完他又對李承乾諄諄教誨,讓李承乾記得貫徹「敵強我就弱,敵弱我就強」的基本搞事原則,每當李二陛下和老孔他們罵得凶時一定要誠懇認錯,等風頭過去再繼續幹壞事!

  李承乾回想著李元嬰剛才和李二陛下相處的情景,依稀也知曉他們父皇為什麼獨獨對這個麼叔格外寬容。一般人絕對沒李元嬰這臉皮和這膽量!

  李承乾道:「我記著了。」

  李元嬰一臉「孺子可教也」的滿意表情。

  李承乾和李元嬰提起另一件事:「遺直那邊有孫老的消息了,孫老眼下落腳的村子離驪山不遠,趕巧父皇過兩天要啟程去驪山,應該可以直接把孫老請到驪山替父皇看看。」

  李元嬰聽後很高興:「看來老房還是有靠譜兒子的,那遺愛賢侄看著就不太靠譜。」

  李承乾道:「十幾歲的少年哪有不風流的,去個北裡算不得什麼。」

  李元嬰還是不太滿意:「去個北裡是沒什麼,他去了又不敢堂堂正正地承認,瞧著是個沒擔當的。」李元嬰對幾個小蘿莉非常上心,「老房是很厲害,可要是他自己立不起來,爹再厲害也沒用。換成你是高陽,你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夫婿!」

  李承乾道:「你說的也在理,可適齡的人都才十來歲,你哪裡看得出他們將來能不能立起來?」他拍拍李元嬰的肩膀,讓李元嬰不要想太多,先去把《詩經》抄完再說。

  李元嬰面色一苦,跑去把《詩經》找出來,才發現這玩意比禮記的字數要多好幾倍!李元嬰和為他找出《詩經》的武才人抱怨:「你說皇兄為什麼讓我抄這玩意啊?這麼多詩,我一點都不想看!」

  武才人娓娓為李元嬰介紹:「《詩經》中的詩原是周王朝叫人收集的歌謠,有風、雅、頌三類,『風』乃是百姓傳唱的民謠,大多展現百姓的所思所想;『雅』乃是名門望族祭祀或宴飲時所用的雅樂,還有一些來自百姓的諷詠;『頌』則是宗廟祭祀時用的樂曲和舞曲。」她含笑說道,「陛下讓你抄這個,應當是想讓你多瞭解一下禮樂之事。」

  李元嬰一聽,明白了,哼道:「上次讓我抄《禮記》,這次讓我抄《詩經》,太壞了!罰人就罰人,還要借機諷刺我不懂禮樂!」

  武才人沒有接這話。

  不是誰都能無拘無束地在背後罵當今天子的。

  普天之下,她也只見過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傢伙。

  李元嬰也沒再和武才人說什麼,抱著厚厚的幾卷《詩經》走了。他邊往回走,還邊在心裡暗暗發誓,等他玉米種出來了,每個人都分一包爆米花,堅決不分給李二陛下,饞死他!

  畢竟是《詩三百》,足足有三百多首詩,接下來兩天李元嬰埋頭苦抄,抄到出發那天都才抄了一小半。李元嬰耍賴之心又起,抱著抄好的部分去找李二陛下哭:「我怎麼抄都抄不完!」

  李二陛下瞥了他一眼,淡道:「收拾收拾去驪山。」見李元嬰聽到這句話就滿臉喜色,李二陛下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把下一句補完,「到了驪山你接著抄,總能抄完的。」

  李元嬰:「……」

  李元嬰決定不理李二陛下了。

  李二陛下是去驪山調理身體的,帶的人並不多,太子也被留在京中處理朝中事務。臨去前李承乾把隨身信物交給李元嬰,讓李元嬰到時候拿著去接孫思邈,事關李二陛下,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李元嬰難得被委以重任,很是鄭重地把信物收起來,又從李承乾那裡聽到了關於房家的八卦:房玄齡隔天就去向李二陛下請罪,說自己二兒子頑劣,已經被他狠狠地教訓過了。聽說,房二這幾天病得根本不出門,也不知是真病還是被他爹打的。而且,房玄齡脖子上還多了兩道口子,被人撓的那種!

  李元嬰鬧的這一出事兒,把人房家上下弄得雞飛狗跳!

  李元嬰認為自己非常無辜:「我真的只是去聽個曲兒,誰知道他會來搶人?」

  李承乾也不覺得李元嬰真做錯了,畢竟李元嬰是真不懂那到底是什麼地方。他也不再多說,隻勸說李元嬰:「高陽的婚事父皇自有考量,你不用太操心。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請孫老給父皇調理調理身體,最好能把父皇那些舊傷隱疾都給治好。」

  李元嬰一口答應,帶著大侄子的信物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等我把玉米種出來了,我就全部烤著吃,不給你!

  李二陛下:玉米?

  【李二陛下暗中調查……】

  【李二陛下獲取玉米資訊……】

  【李二陛下派人前往採收……】

  【系統:緊急提示,您的玉米已被李二陛下採收完畢】

  小王爺:?????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8
第 34 章

  驪山離長安城不遠, 不需多久御駕便行至湯泉處。

  由於隋末戰亂連連, 大唐又國庫空虛, 即便太上皇和李二陛下時不時會過來玩玩,驪山行宮並未大規模修葺, 瞧著破破爛爛的。

  因為前兩天才把李二陛下氣了個狠的, 李元嬰一路都很乖巧, 一點事兒都沒鬧。

  李二陛下帶隨行的人用過飯, 入夜後便領著幾個親近大臣泡湯泉去。

  驪山的湯泉堪稱當世一絕, 太醫們都說那邊天然的溫泉池對療養身體很有好處,李二陛下這幾日一直忍著舊疾復發帶來的痛楚, 坐進湯泉後終於放鬆下來。

  李元嬰則和李治他們泡在一起。

  夜色這麼好, 李元嬰覺著光泡湯泉有點無聊,索性開始給李治他們講鬼故事。

  講故事是李元嬰的專長,他不講書上那些教育人的鬼怪故事, 專挑自己平時叫底下的人收集回來的講,全都很接地氣,很貼近生活。

  李治還是和李元嬰混得多的, 還挺穩得住, 其他隨御駕來驪山泡湯泉的皇子們對此完全沒有抵抗力, 聽著聽著只覺陰風陣陣,不是覺得泉水底下會伸出隻手來,就是覺得左右伺候的宮人們會變成怪物。

  隨著李元嬰越講越恐怖,幾個小蘿蔔頭終於沒撐住,從湯泉裡連滾帶爬地爬起來, 口裡哭喊著「父皇」、光著屁股尋李二陛下去了。

  李元嬰成功嚇跑一群小夥伴,心裡真啊真高興,倚在石岸邊和李治說:「他們一走,我們泡著就寬敞多啦!」

  李治竟無言以對。

  半晌,李治才說:「小心他們和父皇告狀。」

  李元嬰道:「他們自己膽子小,可不怪我!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你看看,我們不就不怕?」

  李治一陣無語。他哪裡是不怕,他是以前被李元嬰嚇唬過,習慣了。

  李治奇怪地問:「你從哪找出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李元嬰道:「宮裡最不缺故事了,你知道你身邊伺候的人都來自哪裡嗎?」

  李治一愣,搖搖頭。

  李元嬰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他們每個人的家鄉都流傳著不少傳說故事,有的大相徑庭,有的大同小異,聽起來都很有趣。我小時候每天不肯睡覺,非要身邊的人輪流給我講故事;因為我喜歡聽,我身邊漸漸都換成會說故事的人;他們自己的故事講完了,為了繼續留在我近前伺候,又會自己去收集別人的故事講給我聽。這樣一來,天南地北的傳說故事我都曉得了!」

  李元嬰雖惡名在外,人稱混世小魔王,在他跟前當差卻是輕鬆又有油水,許多人都對早早在他身邊占了個位置的戴亭羨妒不已。

  李治想了想,說道:「這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靈王好細腰,所以士人們多忍饑挨餓,瘦得需要扶著牆才能站起來;晉文公好素簡,所以士人們多穿著簡陋的衣裳,衣食住行都很節約。」

  李元嬰不耐煩這些大道理,不接李治的話,轉了個身,改趴在石岸邊打瞌睡。

  李治怕他睡著,戳了戳他,說道:「可別睡了,太醫說湯泉雖好,也不能泡太久的。」

  李元嬰打著哈欠說:「好了好了,不泡了,回去睡覺!」他確實有點困了,套上小宮女拿過來的裡衣便赤著腳回房睡覺去。

  李治沒想到李元嬰這麼乾脆,還真說走就走,傻眼了一會也穿起裡衣回房了。

  剛才有李元嬰在他還不覺得怎麼樣,李元嬰一走,這傢伙剛才講的那些鬼怪故事一下子湧入李治腦海中。太嚇人了!

  李治快步跑回房,一時在心裡念一段《道德經》,一時在心裡念一段《心經》,強迫自己不胡思亂想。

  另一邊,李二陛下正和長孫無忌說著話,幾個光屁股的兒子跑了過來,一臉的驚嚇。

  李二陛下一問,才曉得又是李元嬰那小子在作妖,根本懶得生氣了,由著幾個兒子擠在一邊一起泡湯泉。

  一行人泡完往回走,李二陛下招來底下的人詢問,很快知曉李元嬰早已回去呼呼大睡。

  這小子嚇完別人,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害怕,睡得老香甜了!

  ……

  第二日一早,李元嬰抄了幾首《詩經》裡的詩去讓李二陛下品鑒一下自己的字是不是大有進益。

  李二陛下接過一看,發現李元嬰練字還真練出了點成果,一手字瞧著可比以前的鬼畫符好看多了。

  李二陛下滿意地頷首:「倒是不錯,看得出是下了功夫。」

  李元嬰便順勢把自己和大侄子商量好的事給李二陛下說了:「承乾差人打聽了好些天,終於打聽出那孫老神醫這兩個月剛巧在驪山一帶給人治病。」他取出李承乾給他的信物讓李二陛下看,「既然太醫對皇兄你的舊疾束手無策,我和承乾就想著去把那孫老神醫請來給您瞧瞧!」

  李二陛下毫不意外李元嬰會把兩個人上次的對話轉告給李承乾聽,聞言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

  對李承乾這個兒子、這個太子,李二陛下一直是滿意的,面對這個兒子近幾年的叛逆他一直沒想出應對之法。他是一國之君,也是李家的大家長,不可能對兒女——尤其是太子放低姿態說太多軟話。

  近來看李元嬰和他走得近,李二陛下便有心讓李元嬰當個傳話之人,把一些想告訴這個兒子的話轉達過去。

  李元嬰不知道李二陛下的心思,見李二陛下不為所動,只覺得自己皇兄真是鐵石心腸,半點感動都不表現一下。

  李元嬰只能越俎代庖地替李二陛下感慨:「承乾這孩子,多孝順啊!知道您舊疾纏身,他晚上根本睡不著覺!」

  李二陛下聽他這麼個豆丁點大的個頭說什麼「承乾這孩子」,臉上的冷淡表情有些繃不住了,抬手便往李元嬰腦門上敲去。

  李元嬰覺得自己要被李二陛下敲傻了。

  他不理李二陛下了,帶上李二陛下借調到他身邊的兩個禁衛去尋隨行至驪山的李德謇。

  李德謇與李承乾交好,李承乾讓底下的人把孫思邈的下落告知李德謇,讓李德謇帶李元嬰去找這位老神醫。

  得知李元嬰已經和李二陛下通過氣,李德謇便告假帶李元嬰出了行宮,前去附近一個村莊拜會孫思邈。

  大唐立國已有二十餘年,戰亂帶來的傷痛已經逐漸平復,驪山行宮周圍的田野又恢復了過去的祥和模樣,入春後處處都透著蓬勃生機。

  李元嬰鮮少在田野間行走,覺得什麼都很新鮮,不時停下來看看農夫怎麼驅趕耕牛翻地、蜻蜓怎麼試探著停到青青的嫩苗上。

  李德謇見李元嬰這般模樣,也不催促,由著他走走停停,慢騰騰地行到村頭。

  還未走近,李元嬰便看到村頭有株幾人合抱才抱得過來的老樹。此時那株婆娑的老樹下有朗朗誦讀聲傳來,細聽隱約能聽到「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之類的,竟是前朝逐漸流傳開的《千字文》。

  李元嬰初啟蒙時學的也是這個,全文由近千個不相同的常用字組成,既能幫初學者認字,又把許多道理與典故編了進去。

  李元嬰好奇地走過去一看,發現樹下立著個和李治差不大的少年,約莫十一二歲,手裡拿著卷書在教導幾個齊齊整整坐在樹下的小孩。

  他們有的帶了個蒲墊,有的直接席地而坐,年紀約莫是十歲左右,全都認認真真地挺直腰聽那少年口齒清晰地帶他們念千字文。

  李元嬰覺得真稀奇,這麼個十來歲的少年人怎麼成了夫子?

  那少年並未注意到李元嬰等人由遠而近,他拿著塊黑漆漆的木炭把字寫在樹身上給同伴們看著學。旁邊有條小溪,每教完一個字,那少年便用水把字洗掉,再寫別的字。

  李元嬰駐足看了一會,那少年才注意到他們一行人的到來,停下講解上前拱手問:「幾位客人來我們唐家村可是有事?」

  樹下坐著的村童們都好奇地看向李元嬰幾人,覺得李元嬰的衣著華貴得很,身邊跟著的幾個禁衛也特別氣派。

  李元嬰像模像樣地拱手朝為首的少年還了一禮,也不隱瞞,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來尋孫老神醫的,家中長輩有疾,想請孫老神醫替他瞧瞧。」

  少年道:「那來得倒巧了,要是再過幾日,孫老神醫就不在我們這兒了。」說罷他讓其他人先背一背剛才教的那幾句,親自引李元嬰一行人入村。

  李元嬰對這少年很有好感,直接自報家門:「我姓李,名元嬰,你叫我名字便好,你叫什麼?」

  李是隴右大姓,遍地都是李家人,少年不曾多想,只覺李元嬰興許是哪個權貴人家之子。

  少年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姓唐,單名一字璿,還未取字,你也叫我『阿璿』便好。」

  李元嬰點頭,順勢問起唐璿剛才在做什麼。

  唐璿告訴李元嬰,他家中比村裡其他人寬裕一些,家裡人捨得送他去讀書。他認為村中的夥伴們雖都家貧讀不起書,能認幾個字也是好的,即使能去考科舉的人寥寥無幾,出去受雇傭時也算有個一技之長,指不定能多拿幾個工錢。

  於是唐璿總趁著休沐時給同村夥伴們教幾個字。

  一篇《千字文》,他已經教了大半了,自己也把千字文記得更牢了,算是利人也利己!

  李元嬰道:「你真了不起。」

  唐璿搖頭道:「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而已。」

  李元嬰由衷誇道:「便是力所能及之事,也不是人人都願意做的,你太棒啦。」

  這樣直白的誇獎讓唐璿有些臉紅,他靦腆地笑了笑,指著前頭一處簡陋的農宅說:「孫老神醫就住在這兒,最近他在教村裡人採藥。」

  周圍山多林多,藥材也長得好,學會採藥對村裡的人來說是個很不錯的新進項,所以村裡人每天都聚在那處農宅中學習如何辨認藥材、如何在採集和晾曬藥材過程中不損傷藥性,也就這兩天孫思邈說要進山採藥才冷清些。

  唐璿和李元嬰說了這些事,補充道:「昨天孫老也進山了,不知有沒有回來,若是沒回來的話你怕是要等一等。」

  李元嬰爽快地道:「我等得的。」

  唐璿點頭,上前幫李元嬰叩門。

  連敲幾聲,裡頭都沒人應。

  唐璿轉頭看向李元嬰。

  李元嬰也不失望,反而興致勃勃地和唐璿說:「既然孫老神醫沒回來,那我們再回那棵大樹下去,我也幫你教教他們!」他跟唐璿誇口,「我已經學完《論語》和《禮記》啦,最近我在學《詩經》,可以教他們讀『無衣』!」

  至於《詩經》是前幾天才被他皇兄罰抄的這種事,李元嬰是決計不會提半句的~

  唐璿早看出李元嬰出身顯貴,見李元嬰年紀比自己要小幾歲卻已經讀了這麼多書,心中大為欽佩,當即歡喜地帶著李元嬰去村頭一起教村中夥伴們習字背詩。

  李元嬰雖沒正兒八經地教過人,但他有著豐富的裝樣子經驗,教的又都是一群求知若渴、一心向學的村中少年,一首《無衣》竟教得順利無比。

  於是孫思邈背著藥簍出山歸來,便聽到村口傳來一陣陣響亮而清越的頌背聲:「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孫思邈駐足看去,只見一群小孩在那株幾人合抱的大樹下或坐或立,齊聲誦讀。

  兩個站著的小孩裡頭,一個是孫思邈這段時間早就記下的唐璿,是很不錯的好孩子;另一個卻是孫思邈不曾見過的,定睛細看,但見他唇紅齒白,眉目俊秀,當真是天生一副好皮相!

  更稀罕的是,這小孩明明衣著華貴,容色驕矜,本應與這山野村景格格不入,偏卻有模有樣地背著手立在那群村童前頭——若不是年紀太小,怕還真有點當人先生的氣勢。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等人是不可能等人的,等我先玩玩!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9
第 35 章

  唐璿最先察覺孫思邈的歸來。他與李元嬰搭檔了小半天, 對這毫不拘束的新朋友很是喜歡, 看到孫思邈後便讓其他人先散了, 自己領著李元嬰上前與孫思邈搭話。

  前些天已有人尋了過來,請孫思邈先莫要雲遊四方, 且在這邊多留些時日, 太子李承乾有事相請。連李二陛下都對孫思邈禮遇有加, 李承乾自然不可能強留他太久, 因此才叮囑李元嬰到驪山後馬上帶著信物親自來請孫思邈。

  李元嬰也很喜歡新認識的小夥伴, 說話不曾避著他,跟著孫思邈走入那簡陋農宅便把自己的來意告訴孫思邈。

  孫思邈一聽李元嬰的名字已知曉他的身份, 再聽他說家中長輩身上有疾, 立刻就想到駕臨驪山的李二陛下。

  這事,棘手啊!

  太醫之所以多用溫和之法,原因就在於為達官貴人治病太難, 藥用下去沒有起色也就算了,若是用得猛烈些出了事,那是要掉腦袋的!

  李元嬰一直看著孫思邈, 見孫思邈神色莫測, 瞧著真像個叫人猜不透的老神仙, 當即正了正身子朝孫思邈一拜:「請您為我皇兄走一趟。」雖說李二陛下總欺負他,不是敲他腦門就是罰他抄書,可他已經沒了寵著他的父皇,沒了溫柔的皇嫂,不想再沒了這個壞皇兄。

  孫思邈看李元嬰言辭懇切, 態度誠摯,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他向來不喜歡受官身拘束,極不希望與皇家有過多牽扯,可這麼個半大少年滿懷期望地向他提出請求,他同樣不想讓他失望。

  還在旁聽的唐璿有些呆愣。他到底沒去過太多地方,也沒經什麼事,只能判斷出李元嬰出身肯定不凡,卻沒想到他竟是皇家之人,貨真價實的天潢貴胄。

  孫思邈伸手把李元嬰扶了起來,答應道:「我可以與你走一趟,不過陛下既然不派人來請我,怕是知道我也無能為力,你莫要有太大期望。」

  李元嬰一聽孫思邈答應,高興得不得了:「只要您去給皇兄治一治,肯定能好的。」既然孫思邈都應下了,李元嬰又起了玩心,興致勃勃地和孫思邈說:「皇兄的舊疾都那麼久了,不差這一時半會!我方才聽阿璿說這一帶的菌菇滋味鮮美,最近又正好是菌菇最多的時節,往樹底下一摸能有一大把,又大又好!這麼肥美的菌菇,若是用來燉雞肯定非常好吃,不如我們先嘗嘗鮮再回行宮也不遲。」

  孫思邈:「……」

  李德謇:「……」

  李元嬰遣了個禁衛回去告訴李二陛下自己午膳不回去用,跟著新小夥伴一塊去找菌菇了。

  待李元嬰歡快地跟著唐璿去弄回一小籮筐菌菇,李德謇已捋起袖子把買來的嫩雞料理好,這位沉默寡言的軍二代動起手來居然很熟練。

  李元嬰湊過去和李德謇搭話,老艱難地從李德謇口裡知曉開春後他母親身體越發虛弱,李德謇逢上休沐日便要親自料理些容易入口的吃食侍奉母親。

  李元嬰上回為了討些兵書,跑過李靖府上拜訪,當時李靖夫人還出來見過他。李靖夫人雖已年近六十,卻仍看得出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李元嬰小時候聽說過關於她的故事,據說當年李靖夫人名叫紅拂,原是別人府上一名歌女,隋末亂起,她看李靖頗有英雄氣魄,毫不猶豫地跟著李靖奔走各處。李靖歸唐後,她便成了李靖的夫人。

  聽李德謇說那位溫柔的老夫人生病了,李元嬰勸慰:「等孫老給皇兄看過舊疾了,你再把孫老請到府上去為你母親瞧瞧,一定能好的。」

  李德謇聞言點頭。旁人都說這位滕王是混世小魔王,李德謇見了李元嬰兩面,倒覺得李元嬰和傳言中不大相同。

  李元嬰拉著唐璿在孫思邈落腳的地方吃了頓香噴噴的菌菇燉雞,覺得這菇確實鮮,村裡養的雞味道也真的很好!

  李元嬰吃得肚兒飽飽,非常滿足,臨別時還拉著唐璿的手依依惜別:「你要是去長安玩,到西市的圖書館走一趟,給我留個信。若是我能趕上,就帶你把長安玩個遍!」雖說他自己也沒玩遍,但在朋友面前說話一定要豪氣點,要不然怎麼讓朋友和自己好!

  唐璿到底只是十二三歲的少年,聽李元嬰這樣熱絡地邀請自己去長安,便也不再拘著什麼身份地位,一口答應下來。在此之前他對長安沒有什麼想法,只想著學出點名堂之後再去長安考個功名,如今有了這樣的約定,長安在他心裡就大不一樣了。

  李元嬰提到的西市圖書館,他也很想去看看。

  唐璿認真答應:「我會去的。」

  成功約上了新小夥伴,李元嬰開開心心地和唐璿告別,和孫思邈一道回行宮去。

  這天李治去找李元嬰玩,才知道他一大早找完李二陛下就出去了,也不知帶著人跑去哪裡野。到用午膳時,這廝還讓人回來說他在外面用過飯在回來,顯見是玩得樂不思蜀!

  李治和幾個小蘿莉都怨念得很:出去玩怎麼不帶上他們?

  李二陛下倒不至於和幾個小孩一樣不滿,不過他算是明白李元嬰根本就是個小沒良心的,說是去幫他請孫老神醫,實際上還是想出去玩!

  李元嬰帶著孫思邈回到行宮,幾個小蘿莉一起撲了上來,你一句我一句地控訴李元嬰不帶她們一起出去。

  李元嬰是什麼人?他可不會因為高陽她們的指責就好好懺悔,他不僅不覺得自己一個人玩個夠本有什麼可恥,還得意洋洋地和她們說起自己認識了新朋友,還和新朋友一起當了半天夫子!

  接著他又和高陽她們講起自己去林子裡找菌菇的事,前幾天下雨了,山裡還濕漉漉的,菌菇都長在樹底下,好找得很,輕輕鬆鬆就能採到許多。自己弄到的菌菇,味道就是不一樣,特別好吃!還有,李德謇殺雞功夫一流,老嫩老嫩一隻母雞,他三兩下把毛全拔了,一根細毛都沒留下,太厲害啦!

  兕子和衡山聽得嚮往不已,一左一右地拉著李元嬰說:「我也想去!」

  李元嬰直搖頭:「不行,你們父皇不許我再帶你們出去了。」

  高陽毫不猶豫地提起裙子跑去找李二陛下,哭著表示想要和李元嬰一起出去玩,她也想吃菌菇燉雞!

  兕子三人也有樣學樣地拉著李二陛下哭求。

  李二陛下一聽又是李元嬰幹的好事,氣得不輕,哄好四個小蘿莉讓她們自己去玩,這才叫人去把一回來就搞事情的李元嬰拎過來。

  李元嬰見李二陛下臉色其臭,也不慌,坐下和李二陛下漫天開扯,說自己走了老遠才找到村子,又累又餓,不吃過飯再回來根本走不動路了。李元嬰一臉感慨:「尋醫問藥真是辛苦,幸好承乾早托人和孫老傳過話,要不然孫老可能又去雲遊四海了,哪裡找得著人!」

  李二陛下冷笑一聲,拆穿他的瞎話:「你不是還和兕子她們說外頭的鮮菇燉雞很香嗎?」

  李元嬰仍是振振有詞:「我是長輩,哪能和兕子她們說不高興的事,肯定是要挑高興的事和她們說!」

  李二陛下才不信他的鬼話,這小子分明是見他不許他帶兕子她們到處跑,故意說些好吃的好玩的饞哭兕子她們。李二陛下睨著他:「孫老先生和你一起回來了?」

  李元嬰道:「一直在太醫那邊候著呢,就看皇兄你什麼時候得空讓他過來給您瞧瞧。」

  李二陛下未置可否,打發走李元嬰才讓人去把孫思邈請過來。

  李元嬰對李二陛下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很是不滿,溜達到不遠處見沒人注意自己,又繞回去偷偷聽牆角。對於這位滕王殿下的鬼祟行徑,不少禁衛都注意到了,上回被李元嬰往議事堂門口貼畫已經是失職,這次他們自然不能放任李元嬰再窺聽御前之事,堵著人便毫不猶豫地把他「請」得遠遠地。

  李元嬰憤憤不平地在周圍繞著圈。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孫思邈才從殿內出來。

  李元嬰跑上去問孫思邈結果如何,孫思邈卻搖搖頭,表示李二陛下不許他往外說。洩露御前之事不管擱在哪兒都是個大罪名,更何況事關李二陛下的身體!

  李元嬰也不為難孫思邈,又倒回去直接找李二陛下問。

  李二陛下早聽禁衛稟報說李元嬰一直在外頭轉悠,老想找機會偷聽他與孫思邈的對話。瞅著拉著自己想問個究竟的李元嬰,李二陛下覺得這小子煩人之餘又有點貼心。

  孫思邈看過他身上舊疾後,首先就是要他放下繁雜的事務好好靜養。

  光是這一點,李二陛下就做不到。他正當壯年,有太多的事想要做,怎麼可能願意放下手裡的事去療養身體?

  既然無法靜心調養,其餘的法子效果就差多了,大多只是治標不治本。孫思邈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在李二陛下常年忙碌的情況下讓他藥到病除!

  這些事李二陛下不會再和李元嬰說,孫思邈能寫幾個緩解疼痛的方子助他熬過舊疾復發時的煎熬便很不錯了,沒必要再想別的。

  李二陛下心中已有計較,口裡便毫不留情地訓道:「你又不曾學醫,問這麼多做什麼?告訴你你還能治不成?」

  李元嬰可不滿意李二陛下把他當小孩搪塞,小臉繃得緊緊的,一臉不高興地說:「我想知道!」

  李二陛下氣定神閒地往憑幾上一靠,瞥著李元嬰說:「《詩經》抄完了?」

  聽李二陛下不僅什麼都不告訴他,還惦記著罰他抄《詩經》,李元嬰生氣了:「皇兄你真討厭!」說完他再不理李二陛下,氣鼓鼓地轉身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再也不和皇兄好了!

  李二陛下:我這裡有個西域進貢的琉璃杯,唉,給誰好呢

  小王爺:皇兄你最好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25
第 36 章

  李元嬰被李二陛下氣得晚膳多吃了很多, 飯後有點撐, 對泡湯泉也沒了興趣, 索性帶著兕子她們在驪山行宮瞎轉悠消食。

  等把食物消化得差不多,李元嬰又有了新想法:既然他要開什麼都教的大書院, 那學醫的東西自然也是要教的。

  要教人學醫, 得有好醫書!

  若是孫思邈能把他會的全寫出來讓人照著學, 將來豈不是能有很多個神醫?

  李元嬰讓高陽她們先回去玩耍, 自己直奔太醫那邊找孫思邈去。

  孫思邈經常雲遊四方, 這次不留下他,下回想再找人可不容易!

  孫思邈名氣很大, 知曉是他之後太醫們晚上也不急著睡覺, 都聚在一起向孫思邈討教問題。

  聽人說李元嬰跑來了,太醫們都愣了一下,紛紛起身告退, 都想避著李元嬰這混世小魔王。

  李元嬰可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他一屁股坐到孫思邈身邊,興衝衝地與孫思邈說起自己的大書院。

  李元嬰一旦想說服別人,道理那是一套一套地往外搬, 一口氣就能扯出一大段:「如今醫書良莠不齊, 大夫也少, 許多游方郎中都是騙錢的。騙錢事小,最要緊的是人命,別說亂用藥治死人,便是小病被他們耽誤久了也會出事兒。我琢磨著到時候書院裡也教想學的人學醫,到時候教出很多大夫, 百姓就不愁看病了!」

  孫思邈覺著李元嬰想法挺好,要實現卻太難了。他說道:「這書院你準備什麼時候開?」

  李元嬰道:「等我去封地的時候開!」

  他知道這看起來還要很久,又把自己搞了個圖書館的事情告訴孫思邈,說可以先把書放到圖書館。

  李元嬰積極地遊說:「雖說我也從太醫那邊抄錄了不少書送到圖書館去,可這些書太過零散,懂醫的人不需要看,不懂醫的人看了還是不懂。您這麼厲害,有沒有辦法編一套可以用來教人治病的書?您要是編出來了,我只需要找幾個會教學生的人教下去就可以啦!若是您編出來了,我可以叫李淳風幫忙印很多很多,讓所有人都有機會看到!」

  李元嬰一通連說帶勸,還真把孫思邈說動了。

  即便李元嬰張口閉口就說「百姓」「天下人」,口氣大得很,卻真正戳到了孫思邈心坎上。李元嬰所說的庸醫誤人,正巧也是孫思邈一大心病。

  李元嬰所說的有條理、有系統性的醫書,孫思邈這些年來一直陸陸續續地寫著,並且已經將它定名為《千金方》,意為人命重如千金。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的想法與李元嬰是一致的,只是從未對別人提起而已。

  孫思邈思量片刻,溫聲答應:「既是如此,這次我便在長安多留些時日。」

  若是李元嬰當真言行一致,他寫好《千金方》後將它交予李元嬰也無妨,畢竟他寫《千金方》就是想讓更多人不被庸醫耽誤、能得到及時的救治。

  李元嬰一聽孫思邈答應,立刻高興起來。他想到李二陛下那些氣人的話,又挪到孫思邈身邊提出另一個請求:「那你能不能教我看病!就是那種看看別人臉色就知道對方生了什麼病的!扁鵲就這樣,看一眼就知道蔡桓公病到什麼程度了,多厲害!」

  孫思邈搖頭道:「醫者確實有『望聞問切』四法,可也沒多少人能單憑『望』就看出是什麼病。」

  李元嬰失望地說:「您也不可以嗎?」

  孫思邈道:「自是不行的。」他細細端詳李元嬰幾眼,給李元嬰介紹基本的判斷之法,「殿下面色紅潤,雙目有神,唇舌之色皆鮮明亮澤,這些都表示殿下身體康健。反過來說,面色枯槁、雙目無神,膚色、唇色暗沉,舌苔有異,這些都是有恙在身的徵兆。可要判斷具體是什麼病還需要進一步的診斷,比如從患病者的日常起居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出病因、從患病者的脈象看看各處髒腑是否有問題。」

  李元嬰認真聽了,覺得不難,又讓孫思邈教他診脈。

  孫思邈道:「診脈之法醫書之中多有記載,但脈象之間差別極為細微,須得靜心識辨,否則差之毫釐便謬之千里。」

  孫思邈這話隱含的意思很簡單,像李元嬰這麼貪玩的人不可能靜下心來學這個,還是算了吧。

  李元嬰可不會把自己代入到「難靜心、不細心」那類人裡去,他聽孫思邈這麼說更覺診脈之法玄妙至極,立刻興高采烈地說:「我要學!」

  孫思邈拒絕不了這麼積極的小孩,只能給他挑了本診脈口訣讓他背去。

  李元嬰對背書不太感興趣,但對學會診脈很感興趣,很是認真地收下那卷醫書。等他學會了,一摸他皇兄的脈,什麼都知道了!

  懷揣著「等我學會了就去嚇死皇兄」的想法,回去之後李元嬰也不急著睡覺,先把孫思邈給的那卷醫書通讀一遍。

  和其他人相比,李元嬰背起書來有個極大的優勢:只要他通篇讀完了,隨時都能在萬界圖書館裡調閱出來重讀。而且在萬界圖書館裡他根本不必睡覺,身體隨時都能得到充分的滋養,保證離開時各項身體機能都處於最佳狀態。

  這使得李元嬰能比別人擁有多一倍的學習時間以及超乎尋常的學習效率。

  當然,以前這對李元嬰沒什麼用處,畢竟他一般很少想學點什麼。他什麼都不缺,每天只要開開心心玩就可以了,萬界圖書館裡又沒人陪他玩!

  這次李元嬰卯足勁要學會診脈之法,萬界圖書館的用處就顯現出來了:他隻花了一夜就把孫思邈給他的醫書學得透透的,甚至還在系統的説明下知道書上所說的五臟六腑到底是怎麼回事。

  系統直接給李元嬰一個模擬模型,他可以先瞭解人體的髒腑構成、骨骼構成,再瞭解血液運行和肌肉運動規則。

  雖說模擬度太高看著有點嚇人,但李元嬰天生膽子大,甚至還好奇地伸手戳了戳模型胸腔那顆規律搏動著的鮮紅心臟,覺得很有趣。

  系統:「……」

  説明李元嬰瞭解完基礎結構,系統又讓模型類比出各種常見疾病的脈象供李元嬰實踐練習。

  為了不超綱,系統把類比範圍規定在李元嬰剛讀完的那卷醫書的內容之中,不摻雜那些後世才陸續發現的疾病。

  在系統看來這種學習進度應該是正常的,畢竟後來大家都這麼學,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李元嬰也不覺得有問題,既然系統連那麼大的九成宮都能模擬出來,模擬個人又算什麼。

  李元嬰把感興趣的脈象都玩了一遍,覺得這樣學診脈太方便了!他興致勃勃地和系統提出要求:「不如把人臉換成皇兄!」

  系統一板一眼地回復:「自訂模型需要花費100積分。」

  李元嬰奇道:「你不是說我有很多積分嗎?」

  系統沉默半晌,答道:「是的。」畢竟不是哪個宿主都像李元嬰這樣對圖書館各項功能一點興趣都沒有,賺的積分堆積如山,偏就不怎麼用!

  李元嬰愉快地花費100積分把模擬患者換上李二陛下的臉,並對系統說:「我要看看喜脈是什麼樣的。」

  系統:「………………」

  系統默不作聲地把模型身體各項機能切換到孕期狀態。

  李元嬰一本正經地給這位元孕期狀態的「皇兄」把完脈,終於感覺大仇得報,高高興興地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元嬰用了早膳又跑去找孫思邈,告訴孫思邈自己已經把那卷醫書全看完了。

  孫思邈暗暗吃驚。

  孫思邈稍一考校,發現李元嬰竟沒有說假話,果真把整卷醫書倒背如流!不僅倒背如流,他還能有模有樣地擺出診脈的架勢給人把脈了!

  更讓人驚訝的是,孫思邈讓李元嬰上手試了試,發現李元嬰居然不是花架子,而是真把書上的內容學進了心裡去,把探知的脈象說得頭頭是道!

  若不是昨天李元嬰還天真地說「想學一看就知道什麼病的本領」,孫思邈怕是要懷疑他從前已經學過。

  李二陛下來驪山一趟,隨行伺候的人不少,生病的、受傷的都有,每日幾乎都有人過來求醫問藥。孫思邈有心試試李元嬰,便讓李元嬰先替他們診脈,再自己親自診脈比對。

  結果很明顯:但凡那卷醫書上有提到的脈象,李元嬰都能診得清清楚楚;書上沒提的,李元嬰不太能判斷出來,只能依稀說出是身上哪個部位可能出毛病。

  光是這樣,已經足夠讓孫思邈震驚。多少人學醫半生都不一定能達到這種程度!

  若非李元嬰出身李唐皇家,孫思邈定然會把李元嬰收為關門弟子,把一身醫術全部教授給他。

  可李元嬰生在皇室,豈會願意當地位低微的醫者?

  孫思邈在心中歎息一聲,對李元嬰說:「我再幫你尋幾卷書,這幾天你且先看著。過幾天我會將平生所見的脈象整理出來給你留一份,往後供你參考。」

  李元嬰得到孫思邈的肯定,高興得不得了,抱著孫思邈挑給他的幾卷醫書回去看。

  等兕子她們來找他玩,李元嬰立刻和她們吹噓起自己學會了把脈的事,隻花一晚,他就學會啦!孫思邈知道不,那可是人人信服的老神醫,連老神醫都說他學會了,那肯定是真學會了!

  兕子和衡山都一臉震驚地說:「麼叔厲害!」

  城陽也點頭應和。

  李治和高陽卻一臉不信,他們可從來沒聽說李元嬰學過診脈,難道老神醫真那麼神,一天就能教會李元嬰?根本不可能!

  吹別的牛可能還沒法當場戳破,吹把脈要拆穿卻簡單得很。

  高陽當場把衣袖往上一撩,露出一截白皙細嫩的手腕,一臉不信地朝李元嬰挑挑小眉毛,說道:「那你這就給我把把脈,讓我瞧瞧你是不是真學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原來皇兄有喜是這樣的!

  李二陛下:?????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25
第 37 章

  李元嬰會慫嗎?李元嬰當然是不會的, 他還有模有樣地拉高陽坐下,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叮囑一番, 說什麼你坐得不正不行、你剛跑動過不准,唬得高陽端端正正地坐直, 待李元嬰說的時限過去後才再次伸出手。

  李元嬰搞完心理戰術, 高陽心裡的懷疑竟去了大半, 眨巴著眼等李元嬰診出結果來。

  李元嬰按著高陽的脈門, 細細一辨識, 便知高陽身體無礙。可單說無礙豈能顯示出他的能耐,李元嬰故意擺出嚴肅的臉色, 繃著小臉把了一次脈, 又把了一次脈,又把了一次……

  李元嬰要是直說她生病了,高陽肯定不會信。偏李元嬰這樣欲言又止, 高陽心裡倒生出點擔心來了。她著急地問:「怎麼了?」

  李元嬰一本正經地道:「你最近吃多了,手腕胖,摸不准!」

  高陽:「…………」

  高陽起身要打李元嬰, 李元嬰反應快得很, 撒腿就跑!兩個人繞著回廊跑了幾圈, 跑到兩個人都跑不動了,才勉強握手言和,又回到原處湊到一起玩耍。這兩傢伙追鬧的動靜太吵,李二陛下在另一邊辦公都聽到了,無奈地和魏征他們感慨:「那混帳小子到哪都能鬧起來。」

  魏征幾人都不接腔。混帳確實挺混帳, 可也不想想是誰慣出來的!來行宮泡湯泉都把他們帶上,還不是喜歡看他們鬧騰?

  高陽脈象無恙,李元嬰鬧過後便略過她,改拿李治他們練手。李治也沒大毛病,就是有些躁,睡不太好,倒是身體有點虛。李元嬰沒學治病的法子,只會診脈,便把診出來的結果和李治說了,讓他自己調整調整。這點小問題大概根本不需吃藥,注意一下飲食便好!

  李治見李元嬰還真說出點門道來了,半信半疑地記下李元嬰的話。

  李元嬰又給城陽把脈,沒什麼問題。

  輪到兕子,李元嬰剛探下去便愣了一下,停頓下來想了想,又重新把了一次脈。瞧見兕子有些緊張地看著自己,李元嬰笑眯眯地道:「兕子最近也胖了,麼叔得再把一次才行!」

  兕子脾氣軟,聽到李元嬰說她胖了也不生氣,還抬手摸摸自己的小臉蛋,高興地問李元嬰:「我真的長肉了嗎?父皇說喜歡我多吃點,多長點肉。」

  李元嬰這才發現兕子偏瘦,明明比衡山要大一歲,身形卻和衡山差不多。他抬手把兕子抱起來,掂了掂兕子的重量,篤定地點點頭:「長肉了!」

  兕子摟住李元嬰脖子開心地笑。

  李元嬰把兕子放下,又重新給她把了一次脈,才正兒八經地說:「兕子也沒問題。」

  兕子高興地複述結果:「兕子沒問題!」

  李元嬰哄完兕子,最後才替衡山把脈,衡山也很聽話,乖乖伸出小手讓李元嬰替她診脈。

  衡山的脈象也很平穩,沒什麼異常之處。

  李元嬰練完手,和小夥伴們開了一會故事會,直至兕子她們回去午歇了,他才再一次找上孫思邈。

  李元嬰去而複返,孫思邈還真擔心李元嬰張口又說「我已經把書全看完了」。看李元嬰神色不太對,孫思邈才問道:「怎麼了?」

  李元嬰道:「兕子出生時有不足之症,這幾年都還好,只在秋季容易得病。可我剛才給她把了脈,發現她脈象屬於『輕取不應,重按始得,舉之不足,按之有餘』的沉脈,又隱隱有挺然指下之勢,怕是沉弦相兼,不能輕忽。」

  見孫思邈凝神細聽,李元嬰又把自己平日裡注意到的一些情況與孫思邈一一說了,兕子身體比其他人弱,腸胃不太好,夏季容易出汗,秋冬容易咳嗽。

  近來天氣多變,入睡時有些熱,後半夜又冷,兕子怕是有些著涼了,即便還沒顯出來也得多注意點,不都說病向淺中醫嘛!

  李元嬰到底只是初學者,遇到這等相兼脈不敢妄下定論,所以先安撫完兕子才悄悄來找孫思邈。

  孫思邈聽李元嬰這樣慎重,點頭說:「光憑脈象也不能斷定到底如何,還需再配合望診和問診,你都弄清楚了才能判斷是不是當真有問題。」

  兕子雖還小,但到底是李家公主,孫思邈這個外臣不能貿然去替他看診。而李元嬰若是憑著一個不知對不對的脈象就跑去和李二陛下說「我學了一天診脈覺得兕子身體出了問題,你趕緊找人幫兕子治治病」,李二陛下怕是會把他打出去!

  孫思邈想了想,讓李元嬰多留一會,他找些病患邊替他們看診邊教他如何綜合各項結果得出結論。

  事關兕子,李元嬰自然一口應下,捋起袖子充當學徒在旁邊給孫思邈打下手,跟著孫思邈學那望聞問切之法。

  診斷方法之中最難的其實是診脈,這個李元嬰都輕鬆學會,其他自然也不難,他缺的是多多識背和臨床實踐。

  行宮之中只有那麼點人,每日來求醫問藥的人來過一輪就少了,李元嬰等了一會見沒人再過來,便大膽地提出要和孫思邈出去義診。

  義診這個詞還是李元嬰從孫思邈口裡聽到的,孫思邈說他當年為了見識更多奇難病症,偏又年紀輕,不易取信於人,於是每次攢了些錢便到街頭擺個攤兒搞義診,借機接觸大量病人。

  那場景,光是想想就很熱鬧。李元嬰最喜歡熱鬧了,一聽還可以這麼玩就躍躍欲試!

  孫思邈道:「今日不早了,明日再去吧,要義診也得準備些藥材才行,有些藥在尋常藥堂一時半會可能找不著。」

  李元嬰聽孫思邈這麼說,立刻表示藥錢全部由他出,總不能讓孫思邈不僅又出人又出力,還得自掏腰包給人送藥!

  惦記著明日去義診,李元嬰晚膳也不回去用了,直接跟著孫思邈用太醫這邊的「工作餐」,還叫太醫賣他個小藥箱,跟著孫思邈一起收拾藥材,孫思邈拿什麼他便拿什麼,十足十一個小跟屁蟲。

  孫思邈收過不少弟子,還是頭一回遇上李元嬰這麼個活力充沛的,由著他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跑來跑去。

  李二陛下用飯時數了數小蘿蔔頭的數目,發現少了一個,著人去問才曉得李元嬰不知怎地又跑去找孫思邈了,而且孫思邈幹啥他都跟著,連晚膳都在那邊用了!

  李二陛下想到那日自己說了李元嬰一句「你又不曾學醫」,難道他隨口一提,李元嬰便真跑去跟孫思邈學醫去?這傻小子,便是現在馬上開始學,等他學會得等到什麼時候?李二陛下道:「既是如此,我們就不等他了,隨他去吧。」

  兕子踴躍地和李二陛下晌午發生的事:「麼叔已經學會診脈了,可厲害了!」

  高陽哼道:「哪裡學會了,我看他分明是裝樣子!」

  李二陛下也認同高陽的話,帶著兒女們用過晚膳,照常拉著魏征他們接著泡湯泉商討政務。

  直至月兒高升,李二陛下才放幾個信重的大臣回去歇息,自己踏著月色往回走。

  行至半途,李二陛下又想起自己那既糟心又貼心的弟弟,覺得他為自己去學醫著實難得,便讓人把李元嬰眼饞了好久的那套琉璃杯給他送去。

  那套琉璃杯本不是李二陛下的心頭好,看李元嬰眼饞李二陛下才時常拿出來用用,而且專挑李元嬰在的場合拿出來,比如這次來驪山就讓人帶上了。

  琉璃雖貴重,重金去買也不是買不著,只是這一套琉璃杯紋理特別得很,又通體晶瑩剔透,美得不得了。當初李元嬰一眼就看上了,結果李二陛下偏不給他,氣得李元嬰和他絕交了足足好幾天(後來為了吃南邊送來的荔枝才結束了這次絕交,因為荔枝在外頭根本買不到)。

  李元嬰在孫思邈那邊玩耍到宮門要落鎖才跑回去。聽底下的人說李二陛下命人把那套琉璃杯送來給他了,李元嬰大吃一驚,只覺覺得李二陛下一定有陰謀。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元嬰十分警惕地打開盛著琉璃杯的錦盒一看,發現裡頭確實是他非常眼饞的那套杯子沒錯。

  他有點納悶李二陛下為什麼突然這麼好心,但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歡歡喜喜地拿起琉璃杯把玩了一會才去看孫思邈給他挑的醫書。

  第二日一早,李元嬰隨意用了早膳,精神奕奕地跑去和孫思邈會合。聽說孫思邈要給李元嬰搞現場教學,其他太醫都很吃驚,不明白這位滕王怎麼突然開始學醫,還能勞動孫思邈手把手地教。

  懷著疑惑又豔羨的心情,太醫們紛紛派出手底的學徒去給孫思邈打下手,希望自己平時使喚的學徒也能學到一星半點。要不然光是給滕王講,完全是浪費啊!

  孫思邈不介意有人幫忙跑腿幹活,由著他們齊齊上陣幫忙扛藥扛雜物。他也把太醫們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不過他相信這些學徒們很快會發現,才入門兩天的李元嬰會比他們學得快許多!

  驪山之下也有個人流密集的縣城,李元嬰頭一次到這種縣城來,一路上很感興趣地到處張望著。直至被孫思邈招呼著走進前頭的藥堂,李元嬰才安安分分地跟到孫思邈身邊。

  孫思邈把自己要義診的事一講,和藥堂借了紙筆和銅鑼,親自寫了「義診一日」四字張貼到外頭,便讓隨行的學徒去外頭敲鑼叫喝。

  縣城裡頭熱鬧事還是不多,不消多時周圍的人便都循著鑼聲聚集而來。

  聽說有位老神醫要在此處義診,眾人都將信將疑。等他們探頭往裡一望,發現孫思邈鶴髮童顏,面色紅潤,精神奕奕,頓時疑慮全消。

  再一問,居然是孫思邈,更是都信服不已。有人當場便排起隊來,餘下那些覺得自己沒病的也飛快往回跑,通知家裡或鄰裡的病人。

  隨著孫思邈在縣裡義診的消息傳開,鎮上人不管有病沒病都奔湧而至,或是想搭上良機治治身上頑疾或是純粹想看看孫老神醫到底長什麼樣!

  李元嬰瞧見這仗勢,眼睛睜得老大。

  哇,真的好熱鬧!

  果然來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我!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26
第 38 章

  李元嬰也就感歎了一會, 看排隊的人之中確實有不少面色憔悴, 一看就屬於孫思邈所說的「身體有恙」那類人, 便認真跟在孫思邈身邊忙活起來。

  孫思邈是見過大場面的,外頭排了長長的隊伍也不慌, 不急不緩地給李元嬰講解望聞問切之法。

  李元嬰聽得直點頭, 瞧見相似的病患便懂得舉一反三, 學著孫思邈一一詢問過去, 但凡孫思邈教過一遍的他絕對不需要孫思邈講第二遍。

  隨行的學徒們都驚呆了, 要知道孫思邈可不是專門停下來給李元嬰講解,而是按照平時的速度給人診病, 頂多只是在李元嬰有疑問時解答一番。

  一輪下來, 李元嬰卻把縣裡的春季常見病全給摸清了,只是沒學藥理,不能給人下方子而已。

  而他們, 還僅限於把孫思邈所說的話和往日所學的東西做個比對,離完全消化還遠得很!

  外頭都傳言李元嬰是個混世小魔王,等閒不要和他有牽扯, 今日一相處, 學徒們倒覺得李元嬰遠比其他達官貴人要好。

  至少他們沒見過哪位天潢貴胄能像李元嬰這樣殷勤地給孫思邈打下手, 還時不時給孫思邈擦汗遞水的!

  這傢伙渾身上下好像有用不完的活力,見孫思邈累了還自告奮勇要幫忙把脈,診出摸不准的脈才叫孫思邈細看。

  換成往日,這麼個「小大夫」出診是沒人信的,不過李元嬰長得唇紅齒白, 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嘴巴又能說會道,眾人哪怕是想逗他一逗也沒散去,仍是排著長隊等著李元嬰幫孫思邈動手動嘴。

  別看李元嬰是個初學者,看多了他已經可以頭頭是道地叫人「胸悶氣短就別老悶在被子裡,多下地走走才能好」,別人震驚地問他怎麼知道的,他說:「你看看你臉上,還有紅紅的席子印呢!」

  其他人一看,那人臉上還真留著席子印,顯見是聽人一說便從床上爬起來湊熱鬧的,不由都哈哈大笑。

  縣裡的人倒都是看得起病的,身體真有毛病的人得了孫思邈下的方子便在藥堂裡抓藥,帶得藥堂生意大火,掌櫃的眉開眼笑地招呼客人。

  到午後李元嬰隨意用了些周圍攤販送來的吃食,才陸陸續續有鄉里的人攙著親眷入城,顯然是被人通知說孫老神醫在縣城裡義診才急急趕來的。

  午後還多了些生病的乞丐流民,這些人起初不敢靠近,後來有領頭試探著走上前沒被趕走,便都把需要求醫問藥的相識喊了起來。

  這些人都是想問個方子,若是湊得齊錢就治治看,湊不齊就算了。

  李元嬰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人,驪山離長安也不遠,說是天子腳下也不為過,怎地會有這麼多人家中無片瓦遮頭,不僅吃不起飯穿不了好衣服,還連病都看不起?

  早上李元嬰還玩得挺高興,看到這麼一批步履蹣跚地加入到隊伍之中的人後他心裡莫名有些難受,變得沉默了許多。

  孫思邈以為他嫌這些農夫農夫和乞兒流民身上髒,也不覺有什麼,只道這孩子到底是金玉堆裡長大的,受不了這種髒也正常,便說:「你看了這麼多人也累了,到一旁歇著,讓我來吧。」

  李元嬰要想事情,這些人又都是真正需要義診的,就沒爭著上,只叫董小乙給藥堂遞了錢,讓藥堂免費給付不起藥錢的人抓藥。

  隊伍裡頭還有幾個年紀和李元嬰相仿的小乞兒,都才十歲左右,蓬頭垢面,連是男孩女孩都看不出來,他們赤著足、散著發,身體瘦弱,渾身髒兮兮。

  李元嬰想了想,叫董小乙出去買了幾身衣服鞋襪,不用太好,普普通通就行,再買些熱乎的吃食供他們墊肚子,要不然買了藥一會還是會生病。

  至於更多的,李元嬰還沒想好,畢竟他可以讓所有人吃頓好的,卻不能天天給他們吃飽穿暖。

  李元嬰把事情安排下去,才坐回孫思邈身邊,看著伸到孫思邈面前的一隻隻髒黑而瘦弱的手。

  許多人病其實都不是大病,只是拖太久了,反而把身體拖到虛弱不堪,若不是朝廷還在各處寺廟周圍設了「悲田」,偶爾可供他們吃頓飽飯,救治一下垂危之人,怕是有很多人要熬不過上個冬天。

  到快輪到那幾個乞兒看病時,董小乙也按照目測的大小把衣裳鞋襪買了回來。

  雖看不出幾個乞兒是男是女,但百姓所穿的衣裳大多大同小異,沒太多的男女之分,董小乙買了最尋常最耐穿的那種,按著李元嬰的意思送去給幾個乞兒。

  那幾個乞兒先是一愣,而後順著董小乙的指示上前向李元嬰連磕好幾個響頭。

  宮中其實不興磕頭,這是最重的禮儀了,李元嬰平時連李二陛下都不會拜!見幾個乞兒上來伏地便拜,頭還磕實了,聲音老響老響,李元嬰感覺簡直是磕在自己的心臟上一樣,叫他胸口有點悶又有點疼。

  李元嬰不太理解這種感受,只能先起身親自把幾個乞兒扶了起來。

  他向來是能說會道的,到這時候也只能乾巴巴地說:「你們的病會好的,病好了,日子也會好起來。」

  幾個乞兒齊齊向李元嬰道謝。

  李元嬰說完頓了頓,拉他們坐下,叫他們伸出手來一一給他們把脈,一一給他們問診。

  等孫思邈那邊看完前一個病患,李元嬰才把幾個乞兒的情況告訴孫思邈,他們的病其實也不嚴重,就是其中一個風寒纏身太久,咳得厲害,身體還在發燙,得趕緊把這熱退下去才行。

  孫思邈見李元嬰如此行事便知他方才並不是嫌棄這些人,而是在想應對之法。他心中對李元嬰更加喜歡,和顏悅色地幫幾個乞兒覆核了病情,把方子增減一番分別給了他們。

  李元嬰見他們肯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找地方煎藥,索性叫董小乙跟藥堂商量著直接幫他們把藥煎好服下再走。

  都是春天生的病,每個人的情況差不太遠,李元嬰也沒繼續守在孫思邈身邊,而是上前與幾個乞兒攀談,問他們怎麼孤零零地在外頭遊蕩。

  最年長的乞兒竟是個女孩子,照她自己說其實已有十一歲了,只是因為吃不飽所以瞧著顯小,比李元嬰還矮了一個頭。

  她告訴李元嬰前幾年家鄉遇到大旱,大家都吃不起飯了,只能把家裡還不能幫襯著幹活的女孩子帶去外面扔掉。

  這次病得最重的是她的妹妹,她們兩個人都是被扔到外頭不認得回家的路,也不會做別的事,這些年一直在外面乞食為生。

  其他乞兒的遭遇也差不多,有的是被家裡扔掉的,有的是家裡人都不在了,她看他們年紀小,什麼都不懂,沒人管會餓死在路邊,所以都帶上一起乞討,不想這次妹妹染了風寒,大家也都病了。

  大夫都嫌棄她們又髒又沒錢連進都不許她們進,眼看妹妹越病越重,這幾日她天天抱著妹妹哭,都快絕望了,今日一聽孫老神醫來縣裡義診便輪流背著妹妹趕來。

  李元嬰聽她們說完,叫董小乙換了串銅錢遞給為首的女孩兒,說道:「等你們和你妹妹病好了,去長安城外一處叫葵園的田莊找人,就說是滕王讓去的,他們會給你們安排些活幹,你們肯幹活,就有你們住的地方。」

  李元嬰與魏姝往來多了,也知曉外頭鮮少用他隨手拿來賞人的金豆子銀豆子,又讀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故事,沒多給錢,只給她們足夠去葵園的盤纏。

  驪山離長安並不是特別遠,即便這錢被搶了她們也是可以走到的,不至於因為揣著太多錢而招來災禍。

  幾個乞兒聽李元嬰給他們指了條活路,自是歡喜地落下淚來。

  他們不是不肯幹活,只是沒人教他們也沒人願意收留他們,這才只能到處乞討。他們牢牢地把李元嬰的話全記在心裡,又伏跪在地重重地給李元嬰磕了兩個頭。

  李元嬰再一次被他們磕得心裡發悶,暗暗決定以後都不許底下的人朝自己磕頭,磕頭一點都不好!

  這邊又是贈衣又是磕頭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紛紛朝李元嬰那邊張望。

  見人群有異動,隨行的侍衛立刻護在李元嬰左右,他們頗有威嚴的禁衛服飾和亮閃閃的佩劍讓所有人都心生畏懼,全嚇得收回了窺探的目光,繼續排隊等待孫老給自己診病。

  李元嬰見此情景,示意兩個護在自己身前的侍衛退下,起身對圍攏在藥堂前的人說出自己思索過後想出的一番話:「我是當今陛下親封的滕王,將來的封地在滕州,地很大,又臨湖靠海,能做營生多得是。你們之中若是有無家可歸又想謀一條生路的,病好之後都可去長安城外的葵園找些活計幹。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年景不好失了家中田地,只要你們願意和以前一樣好好耕作,將來我便帶你們到我的封地去,給你們分些田地,幫你們建房子,絕不再讓你們像現在這樣流離失所、無家可歸!」

  李元嬰的想法是,他不止葵園一個莊子,將來又有大大的封地,來更多的人都不愁,所以他敢誇下海口。

  見人群中不少人都意動不已,李元嬰又把醜話說到前頭:「但我有言在先,葵園只收留願意幹活的,不幹活的不會收。就是在你們自己家中,一定也不想養吃白飯的人對不對?」

  眾人都齊聲應道:「那是當然!」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誰願意養吃飽飯的呢?即便是自己兒子、自家婆娘,太懶也是要罵上幾句的。

  這位滕王殿下年紀雖小,說起話來卻有條有理,周圍有人曾看著他給人看了半天病,不喊苦也不喊累,眼下聽他站出來說出這樣一番話都很信服:別家魏王吳王可沒見他們願意坐在外頭給他們這些人義診,這位滕王顯然和那些個魏王吳王不一樣,他說願意收留,那就是願意收留;他說將來給他們分田地,那就是會給他們分田地!

  一時間,早前聞訊來求醫的乞兒流民都沸騰了,齊齊跪倒在地朝李元嬰磕頭。

  這些人都沒有和達官貴人行禮的經驗,只想著自己到了廟裡就是這樣拜的,滕王又給他們治病又給他們找活路,可不就和廟裡的神仙一樣嗎?

  於是一個個都磕頭磕得極為認真,仿佛自己的腦殼比石頭地面還硬。

  李元嬰沒奈何,只能過去一一把他們扶了起來,心裡的決心更堅定了:往後誰都不許給他磕頭,誰要是磕了,他就狠狠地罰!他們這樣跪著還得他一個個去扶,多累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我希望天下人都看得起書!

  李二陛下:好想法!

  小王爺:我希望天下人都治得起病!

  李二陛下:好想法!

  小王爺:我希望天下人都吃得飽飯!

  李二陛下:好想法!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26
第 39 章

  忙了一天, 李元嬰也累了, 一縣之地也不可能真有那麼多要求醫問藥的人, 熱鬧散去後便目送孫思邈帶著李元嬰和一眾學徒回去。

  一行人走到縣城大門外,還有不少百姓依依相送, 董小乙走出老遠後回頭一看, 悄聲對李元嬰說:「殿下, 他們還在城門外看著呢。」

  李元嬰回首望去, 果然還有不少百姓在城門目送他們離開。

  李元嬰隻停頓片刻便收回目光, 點點頭沒說什麼,亦步亦趨地跟在孫思邈身邊走。

  孫思邈見李元嬰比來時沉默, 仿佛還在思索剛才的事, 不由提點了一句:「殿下下回莫要再和人提分田地之事,須知你的封地之中也有百姓,你把田地分給了外來的人, 原來的百姓將如何自處?」

  李元嬰覺得孫思邈的話有道理,認真記下孫思邈的話,說道:「我看他們無家可歸, 有些可憐。」

  孫思邈道:「天下可憐之人多的是, 把你的封地全分完也不夠的。」

  李元嬰道:「其他的我又沒見到。」能見到的, 李元嬰覺得可以管當然要管;見不到的,李元嬰就不管了。

  聽著李元嬰天真的話語,孫思邈免不了有點擔心,給李元嬰點出其中的弊端:「只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你這話一說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家裡分不著地的都想去找你要地;別說你不可能都給他們分,就算你捨得分,別人會怎麼看?」

  孫思邈說的前一點李元嬰是想過的,還是弄圖書館時魏征給他提的醒,說免費不一定會讓人珍惜,有的人反而會因為不花錢而隨意糟蹋。所以不管什麼事都要先把醜話說到前頭,把規矩立好,後面管理起來才能順順利利。

  李元嬰給想來投奔自己的人立的規矩就是「不能不幹活」,只要願意幹活,把他們招攬過來就不會虧。人多了,能做的事才多!

  至於孫思邈說的後一點,李元嬰卻納悶不已,不太明白孫思邈的意思:「別人會怎麼看啊?」

  周圍還有李二陛下派來保護李元嬰的禁衛在,孫思邈不可能把話都明明白白地講出來。

  李元嬰到底只是個藩王,即便李二陛下是看著他長大的,知道他是什麼性情,太子繼位之後會不會還這麼信任他?會不會覺得他在收攏民心?前頭他已辦了個圖書館,叫寒門士子對他感激不已,如今還對這些乞兒流民施恩,大肆收攏民心,這讓別人能怎麼看?

  孫思邈只能隱晦提醒:「別人都不分,只有你分,這如何使得?」

  李元嬰想了想,認真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別人都不幹,只有自己幹,確實太招眼了,他決定回去後遊說大侄子他們一起幹!大侄子是太子不說,李治他們也有封地,這麼一算,加起來能收留的人就多了,不愁人太多,隻愁人太少!

  人一多,荒地都能夠開墾,各種活都有人乾,收成會增多,徭役均下來會輕鬆很多。等他們安定下來,各種買賣也會越來越多,封地的進項絕對之隻多不少,這事怎麼算都不虧啊!

  李元嬰這邊覺得自己找到件利人利己的好事情可以和小夥伴們分享,歡歡喜喜地和孫思邈一起回驪山行宮。

  另一邊,李泰正在李二陛下跟前說話,聊著聊著便提到跑去外面野的李元嬰。李泰說今天帶來的紙趕巧用完了,他差遣身邊的人出宮買些紙回來,結果到了驪山腳下的縣城裡竟看了一場熱鬧。

  李泰先是說李元嬰跟著孫思邈搞義診的事,接著又把李元嬰對乞兒說的那番話複述給李二陛下聽。

  李泰感慨道:「以前麼叔總沒心沒肺的,還幹過用雪把人埋起來取樂的事,沒想到他如今竟這樣愛惜百姓,連父皇給他定的封地都能早早許給人。」

  李二陛下聽李泰這麼一說,手裡沾著朱墨的筆輕輕停頓,思索起李元嬰近來的改變。

  這大半年來,李元嬰先是要和魏征他們學《禮記》《論語》,然後又去弄出個圖書館,如今還和乞兒流民大談分土地,仔細一想確實和從前大不相同。

  李二陛下心中的猜疑一閃而逝,而後則想到這些事的關聯:若不是他罰李元嬰抄《禮記》,又和孔穎達一起故意激他,李元嬰不會卯足勁跑去和魏征他們求教;李元嬰若不被他們激將、不開始讀書,也不會想出要辦什麼大書院和他那圖書館;就連去找孫思邈學醫,那也是因為他隨口一句「你又不曾學醫」。

  這小子從小聰明過人,偏就是脾氣橫、性子野,從不肯安安心心做正事,只想搞東搞西。你真要叫他正正經經地上個朝議個正事,他肯定會叫苦連天,死活不肯!

  這麼個疲懶的傢伙,真要是有什麼心思也會被他自己懶回去。

  李二陛下淡淡地道:「他想分就讓他分去,等將來他把自己那點東西全分完了就知道哭了。」

  李泰聽李二陛下這麼說,當即不再多言,心裡卻暗想,他這麼叔到底給父皇灌了什麼迷/藥,這樣大張旗鼓地收攬民心父皇都不生疑!

  只可惜李元嬰能去揮霍自己手裡的東西,他卻不能,他若把什麼都許出去了,還有什麼本錢去爭太子之位?做這種傻事,那些願意支援他的人怕都會作鳥獸散,畢竟,眼下願意冒險站到他這邊來的,哪個不是希望險中求富貴?

  若是他和他們說:「你們支持我,得把你們的地全分給底下的泥腿子,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他們會理他嗎?沒有人會理他!

  連魏征這種平日裡甘願過清貧生活的朝中大員,為兒子謀婚事時也都往高門大姓裡尋,說是官宦之家和庶族通婚不像樣,讓人知道了會丟李二陛下的臉。

  良賤分明,士庶有別!

  李泰陪李二陛下說了一會話,回去又與心腹說起此事,搖著頭說李元嬰到底還小,做事太天真了。就他那麼點封地,夠養活多少人的?別到時連他們母子倆都過不下去了!

  ……

  李元嬰可不曉得李泰把他幹的事跑到御前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他回到行宮後直奔去尋李二陛下說話。

  照理說,他這時候該在生李二陛下的氣,按他的性格是堅決不會主動找李二陛下說話的。不過李元嬰覺得自己已經暗中「報復」過了,這天出去野了一天憋了許多話,哪還惦記著什麼生不生氣?

  李元嬰興衝衝地跑去跟李二陛下說:「皇兄我跟你說,今天我一下子診出兩個人有喜了!她們自己都還不知道,說不曉得為什麼經常吐,吃不下飯!我一摸就摸准了,老師都誇我厲害!」

  李二陛下可不知道李元嬰的想法,只覺得是自己送的琉璃杯起了效果。他挑眉說道:「了不起,連喜脈都會看?」

  李元嬰篤定李二陛下不可能知道他的「報復」,在心裡暗暗竊喜:當然會了,還是從「皇兄」身上學會的!

  李元嬰一邊偷著樂,一邊興致盎然地把義診時遇到的事兒吧啦吧啦地往外說,瞧著有不說完絕不閉嘴的勢頭。

  李二陛下只能停下手裡的事務聽他說。

  等李元嬰說起那幾個乞兒,李二陛下眉頭擰了起來。

  李元嬰在李二陛下面前從來不藏事,奇怪地問李二陛下:「皇兄,為什麼看到他們跟我磕頭,我心裡悶悶的,感覺很難受?」

  李二陛下注視著李元嬰滿含疑惑的雙眼。

  這小孩想法直來直往,看到別人沒吃的就想給吃的,沒穿的就想給穿的,沒書看就想給書看,沒田沒地就想給田給地。可天下之大,受苦受累的百姓那麼多,他又怎麼可能全給過去。

  李二陛下耐心地說:「那是因為你覺得你做的事不算什麼,他們卻用最隆重的禮儀回你、把你視作救她們於水火之中的人。對你來說那些只是一張嘴就能說的話,於那些無家可歸的百姓而言卻是救他們的命。」

  大唐開國二十餘年,到處都缺人,各地都有土地無人耕作,可失地之人同樣到處都有。他可以頒佈各種政令儘量讓百姓休養生息,卻不能遏止各地出現的種種問題:有功之臣,你不能不賞賜;皇室宗親,你不能不分封;既然田地都賞了下去、分了下去,能繼續留百姓手裡的好地自然會大大減少,他們要嘛只能按照官府的安排去開墾荒地,要嘛只能給權貴之家當佃戶。

  這些事李二陛下都清楚,卻也不可能為此寒了功臣與宗室的心,只能廣開科舉之門讓寒門子弟也能有個進身之途。

  所有事都不可能一下子做到盡善盡美,只能徐徐圖之,一點一點地改,一點一點地變,不能操之過急。

  李元嬰聽李二陛下把其中因由細細道來,一時消化不了。

  這對他來說太難了,讀書的時候一句話一般就是一個意思,診脈時一個脈象一般就對一種病,全都是直來直去的東西,李元嬰學得很快,可是李二陛下說的這些彎彎繞繞他就想不明白。

  李元嬰只能說:「皇兄,您說的這些我全聽不懂。當皇帝真的太累啦,您可真辛苦。」

  李二陛下瞥著他:「辛苦還不是那麼多人想當。」

  李元嬰大言不慚:「就是讓我當,我也決計不會當的。」提到這個,李元嬰又想起他同樣辛苦的大侄子,一點都不見外地和李二陛下分享起自己的想法來,「當太子也辛苦,您把老孔他們全安排去東宮盯著承乾,他一做點什麼就被罵得狗血淋頭,太慘了。皇兄,我老覺得您是嫌老孔他們罵起人來比老魏還煩,才把他們安排去罵承乾的?聽說當初張玄素那老頭兒不讓您重修洛陽宮,當面罵你要效仿桀紂,你明面上聽他的話不修了,隔天就把他安排到東宮去!您可真是老奸巨猾!」

  李二陛下一下子沒忍住,抬起手往李元嬰湊在近前的腦殼上敲了一記,罵道:「張卿是德高望重的老臣,管管你的嘴巴!」而且,什麼叫老奸巨猾?李二陛下覺得自己遲早會忍不住把這混帳弟弟打死!

  李元嬰捂著腦袋,死不改口:「皇兄你這是惱羞成怒!」

  李二陛下懶得理他。

  「當皇帝和當太子真辛苦」這個話題結束了,李元嬰又把孫思邈提醒自己的話原原本本地和李二陛下說了,並將自覺完美的理解告訴李二陛下:「我讓承乾和雉奴他們跟我一起招攬流民,這樣就不算是別人都不做、只有我自己做了,皇兄你說對不對?」

  李二陛下何許人也,一聽便知孫思邈這個活了七八十歲的老神醫想提醒李元嬰什麼。

  見李元嬰不僅沒明白孫思邈的意思,還說要拉著幾個侄子一起幹,李二陛下繃著一張臉忍住沒笑,頷首對他的理解表示贊同:「對,就這麼辦吧。」

  那群小子生於宮中,自小錦衣玉食嬌養著長大,沒見過多少人間疾苦,讓他們走出宮門看看、早些知道大唐不是哪兒都像長安城中一樣繁華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王爺:皇兄真是老奸巨猾(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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