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閑唐 作者:春溪笛曉(已完成)

 
BabOdin 2019-4-29 23:07: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1 129246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1
第十章

  晚上李元嬰與李治他們會合,聽李元嬰說有新小夥伴加入,三個小蘿莉都很期待。

  李治卻不太贊同地說:「你明天還不去講堂嗎?孔祭酒要生氣了!」

  李元嬰一聽,這是有情緒了,畢竟他們能去種向日葵,李治不能去!李元嬰好言安慰:「如果你也想去,一起告假就好,別怕,你學得好,一天不去肯定也能跟上!」

  李治漲紅了臉:「我不是想一起去。」

  李元嬰直搖頭,覺得這娃兒咋這麼不實誠,想去就去唄,還嘴硬。他可不信李治說什麼孔穎達會生氣的鬼話,他看書時看到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覺得周處傻兮兮的,別人喜不喜歡他都看不出來,還覺得自己當了大英雄。

  他才不會那麼笨!

  李元嬰道:「反正,你幫我告個假就好,老孔巴不得我不去呢。」

  李治拿李元嬰沒轍。

  孔穎達確實不喜歡李元嬰,他幫李元嬰告假時孔穎達眉頭都沒皺一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其實李治是覺得李元嬰比他聰明,若有心向學肯定學得比他好,所以不太贊同李元嬰蹺課玩耍的行為。

  李治還想再掙扎一下:「孔祭酒學問很好,你別總和他對著幹。」

  李元嬰抬手彈了李治額頭一下,笑得蔫兒壞:「你不覺得老孔氣急敗壞的模樣很有趣嗎?反正我不去!」

  不管李治有多鬱卒,李元嬰已經打定主意要蹺課。

  第二天一大早,李元嬰起得老早,決定先去接魏姝。

  正是上衙的時候,朝臣們陸陸續續地往辦公地點走去,只有李元嬰一個人領著左右逆流而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最不巧的是,李元嬰還碰到了孔穎達。李元嬰滿心期待著見到小夥伴,一時不察,迎頭與孔穎達撞上了!

  李元嬰不慌不忙地跟孔穎達打招呼:「孔祭酒,早啊。」他長著張好皮相,笑起來燦若春華,還露出兩個小酒窩,瞧著格外討喜。

  孔穎達可不吃他這一套,冷笑道:「今天不生病了?」

  李元嬰保證:「不生病不生病!」

  孔穎達不再理會他,拂袖走了。

  等孔穎達抵達講堂那邊,面帶猶豫的李治又候在外頭等他。

  孔穎達繃著臉走過去,李治便迎了上前,吞吞吐吐地說:「孔祭酒,麼叔說他今天蔔了一卦,不宜出門,所以今天不來了。」

  敢情還真不生病,換卜卦去了!

  孔穎達臉皮抖了抖,罵道:「你以後不用再幫他告假,他愛來不來!」還不宜出門,剛才那個顛兒顛兒往外跑的人是誰?!

  李治趕緊回去坐好,感覺這事不太妙。

  ……

  李元嬰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學業問題,他跑去接到魏姝,一路上給魏姝介紹三個小蘿莉。

  聽說要見到三個小公主,魏姝心裡挺緊張,不過她從小比別人穩得住,面上沒表露半分不安。

  幾個人都沒滿十歲,不用講太多虛禮,會師後很快混熟了。兕子繞著魏姝轉了一圈,誇魏姝:「你這樣穿比高陽姐姐還好看!」她愛穿小裙子,卻也覺得男裝打扮很棒,玩耍時方便又俐落。

  魏姝鮮少被人這樣熱情地圍著看,有些不自在。

  李元嬰適時地掏出張「向日葵栽種指南」。這是他按照那包葵瓜子裡的教程重新繪製的,萬界圖書館裡帶有文字的東西不能隨便帶出來,所以他得自己摘錄好這份教程。

  三個小蘿莉變成了四個小蘿莉,李元嬰搞起事情來更帶勁了,非常享受小蘿莉們的矚目,驕傲地說:「據說,這向日葵原本生長在一片很遙遠很遙遠的大陸上,離我們相隔著一片非常大的大洋,坐船的話,花個好些年都不一定能到。」

  兕子道:「哇,好遠啊!」

  四個小蘿莉輪流傳看那份向日葵栽種指南,最後才傳到魏姝手上。

  相比兕子三人,魏姝在家時會幫祖母種點蔬果,勉強算是有種植經驗,她看完後覺得整個流程很靠譜!

  李元嬰領著他們去尋九成宮的暖房。暖房常年供應宮中時蔬,冬日裡在暖房裡種反季節蔬菜,平時則可以在暖房周圍直接種。

  見李元嬰領著四個小女娃過來,底下的人趕緊迎了過來,看看這幾個小貴人怎麼突然跑這種地方玩耍。

  李元嬰道:「你們這兒的人有識字的嗎?」

  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內侍緊張又期待地出列,恭恭敬敬地應道:「小的識字!」他長相普通,一雙眼睛卻帶著幾分灼亮,顯見很想抓住出頭的機會。

  李元嬰把魏姝手裡拿著的向日葵栽種指南拿給那內侍,吩咐道:「那你給我們挑個好地兒,等我們把這東西種下去,你負責照料好。」李元嬰對親力親為全程照顧幾棵花兒可沒什麼興致,隻準備經常帶兕子她們溜達過來看看長勢便好。

  聽李元嬰如此安排,內侍喜不自勝,雙手接過那份向日葵栽種指南認真地看完,熟門熟路地領著李元嬰他們去尋適合種向日葵的地方。

  其他人見好事沒自己份,只好各自散去,暗暗羡慕那小子的好運氣。

  對於種向日葵這件事,李元嬰幾人都很有熱情。

  李元嬰接受四個小蘿莉的指揮負責挖坑,接著把十顆種子分成五份,一人兩顆,小心翼翼地埋到坑裡。最後,李元嬰指定兕子和魏姝負責寫牌子,分別在自己埋下種子的地方豎起個小牌,方便以後看誰的長得快長得好!

  忙活完了,李元嬰扔給那內侍一顆金豆子,說道:「你照著種植指南上的指示好好照料,種好了有賞。」

  那內侍歡喜地收好豆子,向李元嬰自報姓名:「小的董小乙,一定好好照看幾位殿下的花。」

  李元嬰點點頭,讓董小乙看到向日葵發芽後來通知他,轉身帶著兕子她們走了。

  李元嬰很懂得照顧小夥伴的喜好,離開暖房那邊後問魏姝:「來都來了,不如我們帶你去藏看看!」

  魏姝猶豫:「可以嗎?」

  兕子剛才就覺得魏姝的字寫得很好,熱情地拉著魏姝說:「當然可以,我們去!」

  李元嬰的提議全票通過,魏姝便跟著他們一塊轉道藏。

  魏征家中別無長物,唯獨不缺書,但個人藏書再多也比不過皇家所藏的典籍。魏姝一到樓中便覺得宛如置身書海,眼睛不由得比平時更亮了!

  李元嬰雖然對書沒什麼興趣,可見到魏姝這麼喜歡,便也挑了本書隨意地翻看起來。

  兕子和衡山雖和魏姝差不多大,卻沒魏姝沉得住起,看了一會書就覺得無聊,蹬蹬蹬地跑到李元嬰身邊一左一右地拉住他的手搖晃。

  兕子說:「麼叔,我要聽故事!」

  衡山軟乎乎地跟著說:「對,聽故事!」

  城陽與魏姝聞言不由也放下了手裡的書。

  李元嬰見四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自己,覺得自己不能讓四個小蘿莉失望,想了想,便給她們講了另一個溫馨美好的童話故事:《夜鶯與玫瑰》。

  這個故事講的是,夜鶯為了讓一個男子贏得愛情,在月光下頂著玫瑰的尖刺唱了整整一晚的歌,用死亡換得一朵紅玫瑰!可惜,這朵紅玫瑰並沒有成就一段佳緣,而是被人隨手扔進了陰溝裡。

  李元嬰別的不行,講故事最厲害,什麼情境在他嘴裡都能變得活靈活現。他講著講著,四個小蘿莉的眼眶都紅了,等講到玫瑰被扔掉時兕子最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怎麼可以這樣?那可是夜鶯用生命換來的!」

  新城也抽噎著說:「又是這樣的故事,我不喜歡麼叔了!」

  兩個小蘿莉拉著姐姐城陽哭著跑走。

  李元嬰見新來的小夥伴魏姝也兩眼紅通通,有點懷疑那本《王爾德童話》是系統推薦來坑他的。可他覺得,這故事確實挺好看的啊!

  李元嬰問魏姝:「你不會也不想理我了吧?」

  魏姝已經擦掉了眼淚,搖搖頭說:「很好的故事。」

  李元嬰找到了知己,特別開心:「對吧,我也這麼覺得。」

  魏姝想起新城說「又是這樣的故事」,忍不住問:「你還給兕子她們講過別的嗎?」

  李元嬰覺得魏姝這是還想再聽,立刻興致勃勃地把《快樂王子》和《小公主的生日》也給魏姝講了。

  魏姝:「……」

  魏姝說:「我想回去了。」

  李元嬰見小夥伴雖然眼眶紅紅,情緒卻還算穩定,起身表示要送她回家。路上,李元嬰有點緊張地問:「下回你還跟我們一起去看向日葵嗎?」

  魏姝說:「去。」

  李元嬰一聽,心裡高興得很,樂滋滋地說:「下回我再給你們講新故事。」

  魏姝:「……」

  李元嬰把魏姝送到家,歡快地走了。

  魏姝跑回自己的房裡回想著李元嬰講的三個故事,很快變得淚眼汪汪。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從小到大哭鼻子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李元嬰講的故事太讓人鼻子發酸了啊,嗚嗚嗚忍不住要掉眼淚!!!

  魏姝自己躲著哭,兕子三人卻不管那麼多,在李元嬰這裡受了委屈她們就想去找李二陛下告狀。

  趕巧李二陛下議完事準備用點吃食,瞧見三個寶貝女兒哭著跑來了,當即把兩個小的都抱到膝上,問道:「誰欺負你們了?」

  兕子抽抽噎噎地把《夜鶯與玫瑰》給李二陛下複述了一遍,最後傷心地抱著李二陛下的脖子哇哇大哭:「夜鶯好可憐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1
第十一章

  兕子三人告完狀被李二陛下哄去午歇,孔穎達又找上李二陛下。

  雖說孔穎達負氣地對李治說讓李元嬰愛來不來,李二陛下這邊還是要有個交待。畢竟,李二陛下把李元嬰養在身邊是想展現自己兄友弟恭的一面,李元嬰過於頑劣的話傳出去是不大好聽的。

  旁人會想,你果然是做戲吧,要不怎麼把弟弟養成這樣?孔穎達到了李二陛下面前,便把李元嬰這幾天的所作所為說了出來,話裡話外都透露出一個意思:他恐怕教不了這位殿下!

  李二陛下正為李元嬰鬧哭兕子她們的事惱火,聽孔穎達說完後怒火中燒,叫人去把李元嬰拎過來當面對質。

  李元嬰還琢磨下午要不要繼續去請教魏征,雖說任務做完了,但魏征才講了一段《禮記》,不聽完他有點心癢。作為一個多年無心向學的學渣,李元嬰還是頭一回生出求知欲來,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

  聽人說李二陛下喊自己過去,李元嬰心裡直打鼓,摸不清李二陛下找自己做什麼。壞事幹太多,他都不曉得為的是哪一樁!

  雖然不知道是哪件事東窗事發了,李元嬰還是一點都不慫,邁開腿跑去見他皇兄。

  一瞧見坐在下首的孔穎達,李元嬰馬上明白了,是這老頭兒告的狀!

  不就告假理由露餡了嗎?要不要直接找他皇兄啊!

  李二陛下沒開罵,李元嬰就能裝作啥都沒發生。他乖乖巧巧地向李二陛下問好:「皇兄您找我有事嗎?」

  李二陛下罵道:「你還問我什麼事?這兩天你去哪兒了?」

  李元嬰不慌不忙地扯謊:「我沒去哪,我在認真看書!」他看了孔穎達一眼,口氣大得很,「老孔教的東西我都看會啦,就不去講堂了!」

  孔穎達聽到他那稱呼,氣得差點跳起來罵他一頓。李二陛下希望能「文治」,尊崇儒道,朝中上下對他一直很尊重,唯獨這小子不聽他講學不說,還一口一個「老孔」!

  李二陛下自然也被李元嬰氣到了,當場訓斥:「朕讓孔卿教你們,孔卿就是你們的老師!改掉你那目無尊長的叫法!」

  李元嬰不吭聲了。

  李二陛下又冷笑:「你說你都會了,敢情你把《論語》都學透了?」

  李元嬰這回理直氣壯多了,挺直腰板說:「那是當然,我都會背了!」前些時候為了換一本《王爾德童話》,他可是認真讀完了《論語》的,現在回憶起來每個字都還清清楚楚!

  李二陛下與孔穎達對視一眼,都覺有些不相信。李二陛下也熟讀論語,當即隨意抽了幾段來考李元嬰。

  李元嬰本就聰明過人,這種簡單的提問自是應答如流,甚至連李二陛下抽考一些句子的意思都不懼。

  孔穎達見李元嬰從容應答,心中頗為震驚。

  若李元嬰當真把整本論語都學到倒背如流的程度了,確實沒必要再聽他這兩天的講學。

  只是孔穎達好歹是孔家後人,自不能讓李元嬰這樣落了面子,當即和李二陛下交換了一個眼神,改由他出題考校李元嬰。孔穎達不讓背也不讓釋意,隻挑出幾句看似有歧義的經義,問李元嬰這幾句是不是相互矛盾?孔子為什麼要說這些話?

  這是直接提高難度,從背誦題和翻譯題跳到了論述題!

  李元嬰聽完題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兩種題型難度不一樣,只知道自己根本不會答。

  李二陛下見狀哼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還洋洋自得!」

  李元嬰生氣地說:「有什麼了不起的,我能學會!」說完他就氣衝衝地跑了。

  李二陛下見弟弟氣得跑走,頓時哈哈大笑。笑完了,他才對孔穎達說:「孔卿,你看元嬰可還算可教?」

  孔穎達也意識到李元嬰有不錯的天資,聽李二陛下這樣說便應道:「臣明白了。」從前他覺得李元嬰不堪造就,自是不會管束他,既然知道李元嬰頗為聰慧,李二陛下又有心讓他們好好教導,他哪裡還會輕慢!

  孔穎達門生多,平時負責給李元嬰講學的人之中也有不少是他門下的,他只要和他們提一句就足以做到全方位嚴抓共管。

  孔穎達說幹就幹,行動力很強,回去後就找幾個門生開了個小會,把李二陛下的意思傳達給他們:給我抓,給我好好抓!李元嬰要是有八分聰明,你們就把他教成十分!

  李元嬰不曉得李二陛下和孔穎達正在給他織網,他回去後躺在榻上生了好一會兒的氣,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一骨碌地爬起床,抄下孔穎達剛才的問題跑去向魏征請教。

  魏征有些納罕:怎地不問《禮記》,改問論語了?

  不過,李元嬰有心請教問題,魏征自然不會不答。魏征面上凶,答疑時卻很有耐心,先是引導李元嬰分析幾句話的語境,隨後讓李元嬰自己總結歸納一下為什麼這幾句話看似相互矛盾,卻又都是有理的。

  李元嬰聽完就明白了:「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應對的方法肯定不一樣,要因勢利導和因地制宜!」

  魏征頷首。

  李元嬰高興地道:「也不難!」

  魏征道:「一兩句自是不難,難的是對所有內容都了然於胸。」

  李元嬰問魏征:「您的《論語》學得比老孔好嗎?」

  魏征聽李元嬰喊「老孔」,眉頭直跳。他想了想,對李元嬰提了一個人:「要數朝中論語學得好的,我認為應當是蕭德言。貞觀初陛下讓我帶人編纂《群書治要》,我曾與蕭德言日夜暢談,獲益良多。」

  李元嬰既不知道《群書治要》,也不知道蕭德言,聽魏征這麼說便來了興趣。

  一問之下,李元嬰才知曉《群書治要》是魏征奉命編纂的治國參考書,彙聚了過去大部分的經籍史料,字數也特別多,比五千多字的《禮記》多了百來倍,真嚇人!

  李元嬰想都不想就決定拒絕讀這本書,改為問起蕭德言是誰,現在在哪裡。

  不學則已,一學他一定要學到最好,不能讓李二陛下看他笑話!而且,他才不要和孔穎達學,他要和比孔穎達厲害的人學!

  李元嬰打定主意,便決定尋機去找蕭德言學《論語》。魏征告訴他,蕭德言目前在李泰的文學館內幫李泰編書,這次跟著一起來九成宮,他去李泰那邊應當能尋到。

  李元嬰這幾天還沒見李泰呢,也不回自己住處了,徑直往李泰那邊跑。

  李泰愛讀書,至少對外是愛書如命的人設,李二陛下特許他開了個文學館招攬賢才盡情交遊。

  提到文學館,就要提起當年李二陛下還是秦王的時候,太上皇特許他設立弘文館,任由他招攬了十八個學問精深的名士來增廣見聞。

  這秦/王府的十八學士裡頭,就有房玄齡、杜如晦這兩個智囊,有虞世南、孔穎達這些大儒,為李二陛下打造了一批陣容相當強大的好班底。

  李元嬰聽魏征說李泰有個文學館,頭一個便想到李二陛下的弘文館,心裡免不了暗暗嘀咕:老四不會是真的想效仿他爹吧?

  房遺愛都和杜荷打起來了呢,太子和老四應該也快水火不容了!

  左右不關自己的事,李元嬰現在只想去撬一撬李泰的牆腳!實在撬不動就算了,自己多跑去請教一下便好。

  李元嬰打定主意,大搖大擺地跑去尋李泰。

  李泰正在讀書,聽人說李元嬰來了,擱下書起身相迎。不是他對李元嬰另眼相待,著實是李元嬰從小毀書不倦,他擔心自己的寶貝古籍遭殃!

  要知道,當年李元嬰抓周時他與母后是在場的,李元嬰這個抓抓那個玩玩,最後才拿起一卷書橫看兩眼豎看兩眼——很快地,所有人都聽到嗤啦一聲,李元嬰直接把書撕了!

  後來他拿書去獻給太上皇,李元嬰也幹過差不多的事,當著他的面就把他獻的書撕得稀巴爛,還塞進嘴裡咬!

  李泰實在是怕了他。

  李元嬰一點都沒有自己很討人嫌的自覺,見胖得圓滾滾的李泰下榻相應,他還非常感動,覺得這侄子真是尊老愛幼(老是他,幼也是他)。

  李元嬰拉著李泰的手,一本正經地說:「四侄子,一陣子不見,你又胖了,瞧著越來越有福相了啊!」

  李泰臉皮抖了抖,想著李元嬰拉他的手總比去撕書好,只好擠出笑臉和李元嬰說話:「麼叔倒是瘦了些,是不是在九成宮住不習慣?」

  李元嬰道:「沒有不習慣,挺好玩的!」李元嬰很不客氣地在李泰的邀請下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明自己來意,問李泰能不能把蕭德言借他幾天。

  在李元嬰看來,帶本活書在身邊可比自己看書棒多了!

  李泰一聽,笑容都僵了。蕭德言是他父皇專門為他選的老師,學識淵博,德高望重,李元嬰開口就借他老師是想做什麼?把他老師也當物品一樣借來借去嗎?!

  李泰婉拒道:「老師年事已高,麼叔你若是想讓老師幫你做事,他怕是做不了。」

  李元嬰一聽就懂,李泰是不想借!

  李元嬰退而求其次:「那我去請教一下他可以嗎?」

  這個要求不太過分,李泰心中雖狐疑李元嬰怎麼突然要請教蕭德言,但還是點頭答應:「可以。」想了想,他又補了一句,「這樣吧,我帶你去見老師。」

  李元嬰大喜過望,屁顛屁顛地跟在李泰身後去見蕭德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1
第十二章

  蕭德言歷經陳、隋、唐三朝,武德年間是負責教導太子的,如今又被安排來教李泰,可見學問特別好。比起學問,他更讓人側目的是身體極其健朗,今年他已經八十二歲,上馬彎弓都還不算艱難,當真厲害至極。

  李元嬰原以為自己會見到個步履蹣跚、說話都直哆嗦的糟老頭,不想他隨李泰來到蕭德言住處後卻發現這人老則老矣,卻很精神,那白髮白鬍子打理得齊齊整整,瞧著像是畫裡的神仙。

  李元嬰覺得這老頭兒很不一般,竟不由自主地收斂起平日裡的頑劣,跟著李泰上前問好。

  蕭德言也聽說過李元嬰幹的那些荒唐事,不過他活得久了,早見怪不怪。他還頗感興趣地問道:「殿下為何要找我?」

  李元嬰在蕭德言近前坐下,開始講起孔穎達有多壞。先說孔穎達那天在樹下嚇他,又說孔穎達罰他不許進講堂,反正他不要跟著孔穎達學了!

  李泰在旁聽得不知該做什麼表情才好,只覺得孔穎達真冤枉:好端端的你爬樹上去做什麼?你不爬樹,就沒後面那麼多事了!

  李元嬰可不會這麼想,反正他是不會錯的,錯的一準是別人。他和蕭德言數落完孔穎達的不是,又把孔穎達給他出的題目告訴蕭德言,虛心向蕭德言請教:「您能不能給我說說,這樣的問題要怎麼才能答上來啊?」

  這下李泰和蕭德言都有些吃驚:孔穎達居然給李元嬰這麼高深的題了?

  李元嬰見蕭德言不回答,又接著補充了自己已經請教過魏征的事。他清晰明瞭地說出自己想要達到的程度:「這題我會了,但是換一題我還是不會,我要怎麼才能全會答呢?」

  蕭德言捋須道:「很難。」

  若是往日,聽到很難李元嬰就會放棄,可他今天覺得自己被李二陛下和孔穎達瞧扁了,頓時生出點不達目的不甘休的執拗。李元嬰說道:「我不怕難!」

  蕭德言打量著李元嬰,發現此子雙目澄明,神色堅定,竟是真的想要把《論語》給讀透。見李元嬰和自己最小的孫兒差不多大,蕭德言便道:「可有通讀《論語》?」

  李元嬰道:「能背了!」

  蕭德言微訝。他頷首道:「那我給你列些書,你先去看完了再來找我。」

  聽到要看書,李元嬰小臉擰成了苦瓜。可一想到自己很快會讓李二陛下他們對他刮目相看,李元嬰馬上精神高漲,朗聲應道:「好!」

  蕭德言看他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心中一樂,叫人磨了墨,執紙給他列書單。

  李元嬰自覺和蕭德言熟悉了,馬上開始不守規矩,好奇地挪動蒲團往蕭德言身邊湊,想提前瞧瞧蕭德言給他挑的是什麼書。

  李元嬰那探頭探腦的模樣完全就是小孩子作派了,蕭德言更覺這孩子天真活潑,由著他在那張望。

  蕭德言一向最講規矩,對李泰的要求同樣嚴格。李泰瞧見李元嬰這番動作本以為蕭德言會呵斥,不想蕭德言對李元嬰竟這般縱容,不僅不訓斥李元嬰,還一臉的笑意!

  李泰鬱悶得很,李元嬰卻高高興興地挨在蕭德言旁邊評價:「您的字寫得真好,剛勁有力!」他還感慨,「我也想寫這樣的字,可是寫出來總是軟綿綿的。」

  蕭德言說:「書畫一道,三分靠天分,七分靠苦練。」

  李元嬰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您說得對!可我覺著若沒三分天分,就算十分苦練也是白搭的!所以,我還是不練啦。」

  蕭德言還是頭一次聽到人懶得這麼理直氣壯。他不覺反感,還覺得挺有趣,便對李元嬰諄諄善誘:「等你學透了《論語》,人家叫你寫出來看看,結果你一寫就是一手臭字,別人又有理由說你沒學好了。」

  李元嬰也是頭一回聽人站在自己的角度這樣分析。他感覺蕭德言說的話很有道理,他皇兄和孔穎達顯然就是這麼無恥的人!他哼哼兩聲,不服地說:「我也是很有天分的!我畫畫可厲害啦!」

  蕭德言道:「有天分也要讓別人看到,別人才會承認。」他把寫好的書單遞給李元嬰。

  李元嬰接過書單,乖乖謝過蕭德言,又一溜煙地跑了,也不知有沒有把蕭德言的話聽進去。

  李泰等李元嬰跑遠了,才道:「老師,您好像很喜歡麼叔。」李元嬰從小什麼事都敢幹,混帳起來能把他父皇都氣得七竅生煙,李泰著實想不到蕭德言會喜歡他。

  蕭德言笑道:「我家孫兒與他一般大,見了難免喜歡。」

  聽蕭德言這麼說,李泰也就理解了。他留下與蕭德言多說了一會兒話,才回自己的住處讀書。

  蕭德言坐在原處看著庭院中一株常棣,常棣花在枝頭無聲綻放,宛如團團白雪。

  《詩經》之中有一首常棣,寫的是兄弟之義,頭一句就是「常棣之華,鄂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意思是「你看著常棣花開光明燦爛,多像是兄弟間的情誼啊!天底下的人們算起來,最親也親不過兄弟」。

  可惜人心易變,總為外物所驅使。

  蕭德言合上雙眼,低低的歎息隱沒在徐徐微風裡。

  ……

  李元嬰拿著書單又跑了趟藏。

  他最近活力充沛,渾身有著用不完的勁,跑來跑去也不覺得累,到了藏便對著書單尋起書來。

  李元嬰惡名在外,一般人都不敢上前來打擾他,是以他看了半天都沒把書找齊,才找到一兩卷。

  李元嬰有點生氣了:這裡的書怎麼這麼多!

  換成平時,李元嬰一準直接吩咐別人給他找來了,可他倔勁上來了,非要自己找不可!

  李元嬰氣哼哼地東翻西找,動靜弄得有些大,很快驚動了書架另一邊的女子。

  那女子繞了過來,竟上回李元嬰見過的武才人。

  李元嬰還記得她,奇道:「你怎麼又在這兒啊?難道你把這裡當家了?」

  武才人笑道:「若是可以住在這裡,有何不可?」她落落大方地與李元嬰行了禮,看著李元嬰手上的書單說,「殿下是要找什麼書嗎?我可以幫殿下找。」

  李元嬰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他把書單遞給了武才人。

  武才人美目一掃,便將上頭的書名記了大概。她又細看了幾眼,將書單還給了李元嬰,開始熟門熟路地替李元嬰把一卷卷書從不同的書架上取下來。

  即便李元嬰還小,卻也覺得這女子看起來很不一般,連取書的動作都透出股別樣的從容。看來她待在這藏裡不是為了製造偶遇李二陛下的機會,而是當真在好好看書。

  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愛看書呢?得看那麼多字,累得慌!

  李元嬰見武才人幾乎是不假思索就能把書找出來,誇道:「你挺厲害的。」誇完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過還是不如姝妹妹厲害,姝妹妹會寫兩種字!」

  武才人聞言也不惱,只好奇地問:「姝妹妹是誰?」

  李元嬰道:「自然是我剛認識的好朋友!」

  說話間,武才人已把李元嬰要的書都找齊了。

  李元嬰睜大眼:「這麼多!」他唉聲歎氣地抱過那七八卷書,朝武才人道了謝,苦著臉走了。

  李元嬰抱著書往回走,迎面撞上了剛巧下課的李治。

  李治有些震驚:「你抱著這麼多書做什麼?」

  李元嬰一臉的理所當然:「拿來看啊!」

  李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說:「我當然知道書是拿來看的,我是說你怎麼突然要看書了?」

  李元嬰與李治一起轉了個彎,說起孔穎達跑去御前告狀的事兒。他惡狠狠地說道:「老孔太壞了,我要讓他大吃一驚!」

  李治一陣默然。

  李元嬰又把自己去找魏征和蕭德言請教的事告訴李治,很有把握地說:「等我把這些書看完了,一準能把老孔問得答不上來!」

  李治聽到李元嬰的目標這麼遠大,心裡覺得不太可能。但李元嬰難得想要看書學習,李治也不打擊他,只說:「書單讓我抄一份,我也要看。」

  李元嬰爽快答應,大方地和李治共用學習資料。一個人看書太無趣,拉上李治正好!

  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學習,李元嬰接下來也不翹課了,每日帶著書去講堂看。

  風平浪靜地過了幾日,暖房那邊的董小乙過來告訴李元嬰,那向日葵種子發芽了,嫩芽鑽出地面來啦!

  李元嬰高興得很,興致勃勃地和兕子她們分享這個喜訊。第二日一早,他又跑去魏征住處尋魏姝,喊她一塊去看向日葵的芽兒。

  魏姝欣然答應,與李元嬰一起去和兕子三人會合。

  三個小蘿莉雖然口裡說不喜歡麼叔了,隔天又開開心心地去找李元嬰玩兒,根本不會記著自己哭得那麼傷心。

  五個人跑去看完向日葵,李元嬰又把自己要好好學習的事告訴她們,還對字寫得好的兕子和魏姝說:「我也要開始練字,你們是怎麼練的?教教我唄!」

  兕子講不出所以然,只能說:「父皇教我的。」

  魏姝思路比較清晰:「照著喜歡的字多寫寫就會了,祖父時常也會提點我幾句。」

  李元嬰道:「我明白了,多寫寫,然後去問人。」

  魏姝點頭。

  李元嬰說:「那我先寫著,下回先拿來問你們。若是你們都覺得好了,我再去問別人。」李元嬰還是很好面子的,知道自己現在的字拿去給別人只會貽笑大方,所以打定主意先通過內部考驗再向外發展。

  接下來的日子裡,李元嬰每天不是看書就是練字,以及陪兕子她們玩。

  不過,講堂上的氣氛也在慢慢變化。

  以前所有人都恨不得當李元嬰不存在,免得被他搞出的動靜影響到。結果這段時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每個夫子都很喜歡點李元嬰回答問題,簡直快把他當成重點培養對象了。

  當然啦,李元嬰是不這麼覺得的,他只覺得這些人在針對他。

  李元嬰讓戴亭一打聽,發現這些人都是孔穎達的門生!

  真是豈有此理,居然輪流提問他想看他出醜?沒門!

  很快地,李元嬰開始化身另一種令人頭疼的學生:在夫子們還沒點他起來回答問題之前,他先舉手提問!他的問題角度刁鑽,思路清奇,隨隨便便就能讓整個課堂亂成一鍋粥。

  若不是負責講學的都是飽學之士,怕是要被他弄得沒法往下講!

  師生間每天針鋒相對,倒是讓李元嬰覺得到講堂聽課不那麼無聊了。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很混帳,照常跟李治交流書中問題、跟兕子及魏姝交流練字成果。偶爾去找魏姝時若是碰見了魏征,他還會順便聽魏征講講《禮記》。

  如此學了一個多月,李元嬰竟認認真真地把蕭德言給他列的書看完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1
第十三章

  這段時間李元嬰雖然稱得上是在好好學習,但混帳事他也沒少幹。

  五月上旬的時候,他拿著一把什麼葵瓜子在孔穎達考較李治時吧嗒吧嗒地磕,磕得孔穎達勃然大怒,沒收了他的葵瓜子並把他趕出講堂。

  據說李元嬰還不服氣呢,嚷嚷著說:「再過幾個月,我種的葵瓜子就長出來了!」

  孔穎達氣得去找李二陛下告狀。

  結果是李二陛下領著一干大臣去暖房那邊圍觀那十株漂洋過海來帶大唐的向日葵。

  得知李元嬰找到這種稀罕作物的種子,卻全部炒著吃只留下十顆種著玩,所有人都氣得肝疼!

  按照那份向日葵栽種指南上說的,這葵瓜子看起來不僅吃著香,產量高,種植週期短,而且,還能出油!

  這樣的好東西,都被這小子吃了!

  現在那十株向日葵已經被團團圍住、嚴密保護,每天都有人要繞路去看兩眼,瞧瞧它有沒有開出金燦燦的花兒來、什麼時候能結籽兒!

  至於葵瓜子的來處,李元嬰老實交待說是有人給他的,他覺得有趣就拿出來種了。

  李元嬰說得不清不楚,李二陛下卻自動幫他把東西的來處補齊整:當年太上皇最疼愛的就是這個麼子,連會見外客都會把他抱在膝上。後來太上皇故去,留給李元嬰的東西也最多,至少李元嬰搬進太極宮時東西那是一箱接一箱,叫人目不暇接!具體裡頭有什麼怕是連李元嬰自己都不曉得,所以李元嬰時不時拿出些稀罕東西也不稀奇。

  李二陛下拿到孔穎達上交的炒葵瓜子,都想去沒收掉李元嬰那一箱箱寶貝了!

  天知道他還會糟/蹋什麼?!

  好在李二陛下還是要臉的,到底沒去強搶自家麼弟的東西。

  李元嬰一點都不在意自己搗亂課堂帶來的小風波。

  眼看自己生辰要到了,李元嬰歡歡喜喜地給柳寶林寫信,說自己最近長進啦,讀了老多書。等將來接娘去了封地,他可以開班授課,教出一群好弟子雄霸科舉,驚呆李二陛下!

  李元嬰在信中圖文並茂地給柳寶林構建了美好的未來藍圖,透著一股子想馬上前往封地大展身手的迫不及待!

  李元嬰是帶著兕子她們一起寫信的,兕子見李元嬰洋洋灑灑寫了厚厚一疊,忍不住湊過去看李元嬰寫了什麼。

  李元嬰也不瞞著兕子,和兕子分享自己的種種計畫——

  首先,他要培養一批人陪他玩耍,這些人要會讀書,會寫字,會講故事,誰的故事講得最好,他就獎勵誰。到那時候,他就有聽不完的故事了!

  接著他還要讓人搜集天下所有的好吃的,誰找來的最好吃,他也獎勵誰,那樣的話,他就有嘗不完的好東西!

  要是離長安很遠的話,他還要偷偷開宵禁,讓城裡每天夜裡都像白天一樣熱鬧!

  兕子一開始高興地聽著,覺得李元嬰的想法特別棒!可她很快想到,李元嬰要是去了封地,她不能跟著一起去啊!

  見李元嬰那麼開心,兕子扁扁嘴,有點傷心。

  回去之後,兕子和姐姐城陽、妹妹衡山說起這件事:「麼叔去了封地,就不能帶我們一起玩啦!」說完,兕子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掉。才是六歲多的小孩,還不懂得控制情緒,難過了就忍不住要哭。

  衡山比她更小,聽兕子這麼一說,也哭了:「那怎麼辦啊?」

  兩個妹妹淚眼汪汪地看向年紀稍長的姐姐城陽。

  城陽當然想不出留下李元嬰的好主意。

  一想到麼叔有可能離開她們,城陽鼻子也酸酸的,忍不住和兩個妹妹一起抱頭痛哭起來。

  ……

  這天李二陛下和心腹重臣聊到入夜才散去,想到三個女兒便想過去看看。不想才到門外,竟聽到三個寶貝女兒又傷心地哭作一團!

  有過這兩個月來的經驗,李二陛下立刻把懷疑物件鎖定為李元嬰。

  難道那小子又給兕子她們講那個王爾德的故事了?!

  李二陛下推門而入。

  兕子三人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聽到動靜後淚眼朦朧地抬起腦袋一看,依稀認出了來的是她們父皇。

  兕子最先衝了上去,抱著李二陛下的大腿哭著說:「父皇,我們不要麼叔走!」

  李二陛下好言哄住兕子的眼淚,才曉得是怎麼回事:原來那小子已經盤算好帶著他娘跑去封地沒拘沒束地過逍遙日子!

  李二陛下冷哼一聲,一顆心卻也被兕子的抽噎弄得有些悵然。

  人吧,總是那麼奇怪。原本你覺得挺煩人的小子,一想到往後再也見不著了,心裡又有些捨不得。偏偏你捨不得的那小子是沒心沒肺的,巴不得早點離你遠一些,你說氣人不氣人!

  李二陛下道:「別怕,我可不會讓他如意。」

  那小子想去封地,再過幾年吧!

  兕子驚喜地說:「麼叔不會走了嗎?」

  李二陛下揉揉兕子的腦袋,保證道:「父皇不讓他走。」

  三個小蘿莉都喜笑顏開。

  第二天兕子下午去找李元嬰說起這個喜訊。

  李元嬰沒想到自己被三個小蘿莉坑了一把!他生氣地捏了捏兕子的小臉蛋兒,捏得兕子張口要咬他才放開。

  兕子臉蛋紅撲撲的,被捏也不生氣,拉著李元嬰的手說:「麼叔,你不許走!」

  李元嬰拿這小傢伙沒轍,只能認了。反正,他覺著李二陛下一準不是因為兕子她們哭鼻子才改變主意的。

  先不去封地就先不去唄,將來總能去的,又不差這幾年。李二陛下總不能一輩子留他在長安!

  李元嬰陪兕子她們玩了半天,又趁著天色還早跑去拜訪蕭德言。

  蕭德言還是那副老神仙的模樣,李元嬰很喜歡他,高興地告訴他自己把書都讀完啦!

  李元嬰積極追問:「我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

  蕭德言有些訝異,雖然他給李元嬰選的書字都不多,道理也比較淺顯,可一個多月內把這麼多書讀完著實讓人吃驚。

  尤其是,李元嬰還要在講堂搗蛋以及帶著幾個小公主到處玩耍!

  蕭德言沒提近來拿些熱鬧事,隻挑了論語中的幾句話詢問李元嬰其語境與意義。

  李元嬰最近讀了不少書,一點都不怕考較,輕輕鬆鬆地答出了蕭德言的問題。

  接下來蕭德言逐步提高難度,李元嬰回答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難是難,李元嬰卻感覺有個全新的世界在自己面前敞開,以前他讀書都只是應付而已,會背、能理解就好,蕭德言的一句句提問卻給他展現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方法。

  原來讀書不僅僅是為了讀書!

  蕭德言問到最後,李元嬰雖是被難住了,看起來卻格外高興,由衷誇道:「您真厲害啊!」

  蕭德言否認道:「聊比別人多活了數十載而已。」

  李元嬰這次沒直接讓蕭德言給自己列書單,而是將自己不太理解的部分列出來請教完了,才把自己近來聽別人提及的各種典籍寫出來讓蕭德言看看有哪些是值得看的。

  蕭德言接過李元嬰寫的書單一看,首先注意到的是李元嬰的字大有進益,好歹不再寫成誰都看不懂的鬼畫符。

  仔細瞧了瞧李元嬰列出來的書,蕭德言接過筆劃掉了其中幾本:「這裡面有的書內容重複了,有的書不值得看,我都幫你劃了,剩下的你可以試試。」

  李元嬰高興地向蕭德言道謝,又繼續和蕭德言磕叨了一會,待墨蹟幹後才歡歡喜喜地帶著書單離開。

  回去的路上,李元嬰撞上了李泰。

  李泰見李元嬰從蕭德言那邊出來,臉皮又抽了抽,好言與李元嬰問好:「麼叔又去找老師了?」

  李元嬰聽李泰喊蕭德言老師,也覺得這稱呼不錯,便道:「對啊,我最近聽別人提起不少書,抄了個單子來問問老師哪些值得一看!」他羡慕地對李泰說,「侄兒你真幸福啊,每天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直接問老師。」

  李泰一聽,這小子是還不死心,想把蕭德言借走!還有,那是父皇給他挑的老師,關你李元嬰什麼事啊?李泰擠出一臉笑:「那是自然的,我一天都離不開老師,連來九成宮都要勞煩老師舟車勞頓地跟著過來。」

  李元嬰聽李泰這麼說,點點頭沒再往下說,抱著書單和李泰分別。

  戴亭默不作聲地跟在李元嬰身後往回走。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一段路,戴亭才聽李元嬰嘀咕:「沒人和他說過,他笑起來有點假嗎?唉,我這些侄子真是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啊。」

  戴亭眼觀鼻鼻觀心,臉上沒有流露半分表情。

  李元嬰回到住處後,便有人通知他做好受封準備。他的九歲生辰馬上要到了,李二陛下要正式冊封他為滕王,並已命人前往滕州建滕王府。

  李元嬰不太清楚滕州是哪裡,老實聽人教導了受封事宜,才去尋他最要好的侄子李治。

  李治對輿圖比較熟悉,聽說是滕州之後便說:「這地方在東邊,屬於河南道境內,離海不遠。」

  李元嬰聽了很高興:「那我可以去海裡玩了!」

  李元嬰倒是開心了,李治卻也和兕子她們一樣有些不捨。雖說,李二陛下已經表示暫時不會讓李元嬰去封地,可過幾年李元嬰還是會去的;而他,將來也會有自己的封地,兩個人很可能隔得老遠,一輩子都不能再相見。

  李治說:「要是都能像麼叔你這樣,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李元嬰抬手一拍李治腦袋,搖頭說道:「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壓根沒你什麼事,瞎操心什麼啊。」他把從蕭德言那帶回來的新書單分享給李治,拉李治一起開始新一輪的研讀。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1
第十四章

  李元嬰好歹是自幼在大安宮和太極宮長大的,哪怕冊封儀式比較正式,於李元嬰而言也是不難的。

  李元嬰還特地邀請魏征、蕭德言過來觀禮,他沒請的孔穎達等人也被李二陛下請了過來,於封王而言算是十分隆重了。

  李元嬰唯一遺憾的是,他娘柳寶林不在這兒,不能親眼看著他封王。

  李二陛下見李元嬰與蕭德言瞧著很親厚,頗有些稀奇。

  去年他兒子李泰上書要修一本叫《括地志》的書,李二陛下便讓時任蕭德言等人前去協助李泰修書。照理說蕭德言應當在李泰那邊才是,怎地竟讓李元嬰給請來了?

  李二陛下走到蕭德言身邊問道:「這小子可是時常去纏擾蕭卿?」

  蕭德言年事已高,經歷過不少風浪,在御前並不緊張。他笑著看了眼一旁的魏征,語帶調侃:「還是魏侍中牽的線。」

  魏征現在是門下省長官,專門管著李二陛下的各種詔令,他認為可行的會署個名簽發下去,認為不適合的打回讓李二陛下召人重新擬定章程。李二陛下用他用得順手,哪怕貞觀十年已經給他升職為特進、地位僅次於三師,門下省那邊的侍中之職還是由他兼管著。

  被蕭德言點了名,魏征應道:「修《群書治要》時,臣曾與蕭學士暢談多日,自認治《論語》不如蕭學士精透,是以推薦殿下去向蕭學士請教。」

  李二陛下便問蕭德言:「元嬰學得如何?」

  李元嬰一聽這個問題,立即期待地看向蕭德言,眼睛裡頭亮晶晶的,明顯寫著「今天是我冊封的好日子,說點好話誇誇我吧」。

  蕭德言一樂,遂了他的意:「殿下聰慧過人,讀書也肯下功夫,怕是要不了多久臣就教無可教了。」

  李元嬰愛聽這話,尾巴都要翹起來了,滿臉都是驕傲和得意。

  既然是李元嬰的生辰,李二陛下和孔穎達難得沒有出言打擊他,都對他寬勉了幾句,讓他往後不可再胡鬧。

  冊封禮過去後,蕭德言等人還給他送了禮,連孔穎達都送他一方好硯臺。

  李元嬰高高興興地收了禮,心裡卻暗暗嘀咕:老孔莫不是諷刺他字寫得不好才送他硯臺?

  大夥一起吃了頓飯,各自散了,李元嬰把冊封詔書收好,大咧咧地和李治說起自己對孔穎達那份禮物的猜疑來。

  李治道:「魏侍中還送你墨錠,你怎麼不這樣想?」

  李元嬰哼道:「那怎麼能一樣!」

  老魏對他可好了,還有姝妹妹這麼好的孫女,孔穎達又沒有可愛的孫女!就算有可愛的孫女,也沒有姝妹妹厲害!

  李治懶得理他,走了。

  李治一走,李元嬰覺得有些寂寞,想了想,又去了藏那邊。在老地方看到武才人後,李元嬰早見怪不怪了,拿出書單托她幫忙找書,還忍不住和她說起孔穎達給他送硯臺和魏征給他送墨錠的事。

  他也覺得稀奇,怎麼他會覺得孔穎達在諷刺他,卻不會覺得魏征也是諷刺他呢?

  武才人道:「那你可以多看一卷書。」

  李元嬰奇道:「什麼書?」

  武才人伸出纖細的手輕鬆從書架上取下一卷書遞給李元嬰。

  李元嬰攤開一看,疑惑地說:「《韓子》?」

  武才人點頭。

  李元嬰將信將疑地把《韓子》擱在他要找的書前頭,抱著書跑了。

  武才人看著李元嬰領著人離開的背影,唇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絲笑。

  深宮之中人人都活得深沉,唯獨這小孩無懼無畏,日子過得放縱又肆意。

  她真好奇他以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是被皇家的無情磨光了如今的天真快活,還是會活出別人想不到的一生?

  李元嬰可不管武才人有沒有對自己生出好奇心,他抱著書回到住處,先拿起那卷《韓子》看了起來。

  《韓子》分了許多卷,武才人給他取的是「說難」那一卷,字數並不算多。

  李元嬰這段時間讀的大多是《論語》和《禮記》的相關著述,並沒有涉足法家的書。

  乍看之下,李元嬰只覺這《韓子》頗具趣味,等看完了,他也明白武才人為什麼讓他看這本書了。

  裡頭一個故事正好與他的疑惑有關,大意是有家人家裡的牆被衝塌了,兒子與鄰居都勸他趕緊修,否則要被人從那裡潛入偷東西。結果第二天真的被偷了,他就誇兒子聰明,並懷疑東西是鄰居偷的!

  後頭還有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人初時很得君主寵愛,母親病重時逾矩駕君王的馬車去探看,君王讚歎說:「他多麼孝順啊,焦急得連規矩都忘了!」另一次,這人咬了一口桃子,發現很甜,便將桃子遞給君王吃。君王又讚歎:「他多愛我啊,吃到甜的桃子就分給我吃!」後來這人失寵了,君王看到他就覺得厭煩,竟罵道:「這人膽大包天、目無王法,敢駕駛君王才能用的馬車,還將吃過的桃子給我吃!」

  這說明同一件事,關係不同便會有不同的看法!

  韓子還說,龍有逆鱗,君王也有,想要讓成功進言,就不能觸及君王的逆鱗!

  李元嬰特別喜歡這篇《說難》,又跑了一趟藏,把韓子的書全找出來抱回去細看。

  第二天去講堂時,李元嬰不僅因為封王換了身新行頭,還抱著幾卷嶄新的《韓子》。

  李治也沒看過《韓子》,見夫子還沒到,便取了一卷打開看了起來。

  巧的是,李治拿的是一本《五蠹》,韓非在《五蠹》中寫了國家有五種蛀蟲,一種是埋頭搞學問的(儒家),一種是靠言談蠱惑人的縱橫家,一種是任俠而不受管束的遊俠兒,一種是依靠依附貴族來逃避徭役之人,還有則是商賈和工匠!

  韓非還諷刺,讓搞學問的用禮義來治國,無異於愚蠢的農夫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這事兒寫得特別生動,李治看了悚然而驚,感覺自己都快被韓非說服了。

  見李元嬰拿著另一卷在看,李治忍不住問:「麼叔,這書你從哪翻出來的?」

  李元嬰道:「藏找的啊。」

  李元嬰見李治一臉被《韓子》震住的表情,抽走李治手上那卷《五蠹》,把自己手裡的《八奸》換給李治。

  《八奸》比較短,說的是君王身邊的一些奸邪之人,包括並不限於君王老婆、君王兄弟、君王侍從以及君王手底下那些搞事情的大臣。

  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被包括在《八奸》裡,還津津有味地說:「這書寫得真有趣啊,他真是什麼都敢寫,怪不得被殺了呢。」

  瞧瞧這掃射範圍,簡直是在說「大王啊,你身邊全是奸人,千萬得提防所有人啊」!

  你說別人不殺他,怎麼睡得著覺喲!

  李治接過《八奸》看完後,李元嬰也把《五蠹》看完了。

  他對韓子的膽量極其敬佩!

  剛才的八奸還是隻噴了君王身邊的人,這五蠹是要把老百姓也全掃進去了!除了安分種地的農民,剩下的全是奸佞和蛀蟲,管你什麼讀書人、什麼商人匠人,全都不是好東西!

  換個心態不好的人看了,怕是要覺得這人世當真黑暗!

  李元嬰感慨道:「這人厲害呀。」

  真是不把天底下的人全得罪光不甘休!

  李治生性寬仁,不喜歡性惡論,搖搖頭勸說李元嬰:「麼叔你還是別看這樣的書了。」

  書好找,有趣的書卻不好找,憑什麼不看?李元嬰可不會答應李治,堅持地說:「不成,我要把它全看完。」

  一本《韓子》,李元嬰越讀越覺得妙趣橫生,感覺裡頭有許多鮮活的例子可以讓他拿來講給兕子她們聽!

  接下來好些天,李元嬰都泡在《韓子》裡頭,直至董小乙來報說向日葵長出了花苞,他才把書一扔,興奮地帶著兕子與魏姝她們去看向日葵花苞。

  這次李治不用去上課,終於可以加入看花小隊!

  興許是種子很頑強,董小乙又照顧得非常用心,十株向日葵全活了下來,而且長得非常健壯,每一株都比李元嬰還要高。

  李元嬰和李治正帶著四個小蘿莉齊刷刷地仰頭找向日葵花苞,李二陛下竟也領著人繞過來瞧瞧向日葵花苞長什麼樣。

  瞧見李元嬰他們注意到了自己的到來,李二陛下擺擺手讓他們不必行禮。

  看著那十株向日葵,李二陛下免不了又告誡李元嬰一通:「往後你發現什麼能種的好東西,不能再把它炒了吃!」

  李元嬰點頭如搗蒜,乖得不得了。

  一行人圍著花苞瞧了個新鮮,李二陛下便帶著他們一起往回走。

  注意到李元嬰身邊跟著個眼生的小男孩,李二陛下免不了問一句:「這是誰家的孩子?」

  李元嬰和魏姝早熟稔得不得了,見魏姝被李二陛下瞧見了也不害怕,還嬉皮笑臉地道:「皇兄你猜!」

  李二陛下罵道:「朕不猜!」

  魏征趕緊上前坦白:「陛下,這是臣的……孫女。」

  李二陛下一細看,這小孩唇紅齒白、眉清目秀,還真是個女孩兒。

  看到魏姝一身男兒打扮,李二陛下想起沒能一起來九成宮的高陽,笑道:「不知魏卿你的孫女和朕的高陽站在一起哪個更俊一些!」

  魏征瞪了魏姝一眼,再三告罪說自己管束不嚴。

  李二陛下笑著揭過此事,又看向李元嬰,問道:「聽說你最近手不釋卷,吃飯都捧著書在看,都看了什麼?」

  李治趕忙朝李元嬰使了個眼色。

  雖則他不算特別瞭解《韓子》,卻也眼下知道大多數人不喜商韓之法,他父皇更是直接說過「商韓刑法,實清平之z政」!

  他父皇的意思是,在清明太平的時代商鞅、韓非他們所立下的嚴苛刑法是弊政,應當用儒學治理天下。

  李元嬰可沒那麼多顧忌,老老實實回答:「我在看《韓子》。」

  李二陛下聽了皺了皺眉,這小子不是在學《禮記》和《論語》嗎?怎麼又跑去看《韓子》了?

  李二陛下少年便隨著李淵起兵,可以說是馬背上奪天下。越是如此,李二陛下在位後便越注重教化,他一邊讓房玄齡他們著手擬了貞觀律,一邊放寬審判標準、儘量減少重罪。

  李二陛下前些年甚至還幹過一件很有名的事:他讓人把兩百多個死囚釋放回家過年,讓他們來年再回來受刑。第二年,兩百多個死囚一個不漏全回來了!

  李二陛下當場就大赦了這批死囚,表示他們有悔過之心,還可以再給一次機會。

  從這一套操作可以看出,李二陛下認為《韓子》不適合用來治太平之世,他更喜歡「以德治國」!

  李二陛下面色淡淡,問李元嬰:「你看完了?覺得怎麼樣?」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2
第十五章

  按照李二陛下的想法,亂世才用重典,韓非、商鞅的法典雖不算錯,卻是適用於動亂頻起、民不聊生的時期。像現在天大大定,諸邦鹹服,再用商韓之法著實不適合。

  尤其是,李二陛下上位的過程還有那麼一點小爭議,李二陛下更要賣力顯示自己的寬仁與聖明、拒絕再做任何會讓他背負更多駡名的行為。貞觀初年李二陛下憤怒之下叫人把個大理寺的官員拖下去砍了,過後極其後悔,從此下令這類命令必須經過三次覆核才能執行。

  所以說,李二陛下也是頭一次當皇帝,他爹又是同是野路子出身,自然一切都要逐步摸索。

  德名這一塊,是李二陛下最想補回來的。因此他重視儒家,每日處理政務之餘常與朝中的學士們秉燭暢談,討論治國之術;重視修史與修書,派魏征、虞世南、房玄齡等飽學之士負責修纂史書與《群書治要》。

  對於李二陛下這種「缺什麼補什麼」的心理,李元嬰是不曉得的,所以他回答得很理所當然:「寫得很有趣啊。」

  《韓子》不是蕭德言給的閱讀任務,李元嬰遇到難懂的地方草草掃過,專挑他感興趣的部分看。

  幾十卷《韓子》看下來,李元嬰竟從中歸納出近兩百個有趣的小故事。

  李元嬰覺得這波書讀得不虧,夠他哄兕子她們老久的!

  李元嬰才不管李二陛下臉色如何,興致勃勃地揀出那智子疑鄰的故事和李二陛下分享了一遍,很是感慨地和李二陛下說出自己的感悟:「那天老孔送我硯臺,我還覺得他是諷刺我字寫不好,現在想想,應該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孔穎達也在隨行諸官之列,聽了李元嬰這話臉都黑了。

  為李元嬰在那鼓吹《韓子》寫得好,也為李元嬰那亂糟糟的猜測!

  在韓非之前,法家分為法、術、勢三派,各自為政,韓非卻將法、術、勢集於一身,融合成三者相容的法家理論。

  可以說,韓非是大部分儒家子弟都不太喜歡的人,他的學說像把鋒芒畢露的利劍,一出鞘就掃殺一片!偏偏,那一套又是最能蠱惑君王的,試問身居高位的人誰不想將一切生殺予奪的權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當時秦王就對韓非的學說驚為天人,韓非雖死,秦王卻還是用韓非那一套來治國。

  李二陛下繼位之後十分看重儒家,雖然國子監分設律學、算學等等,但那些都只是搭頭而已,科舉考的還是詩賦和政論。像《韓子》這些法家著作,只有掌管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才會細讀!

  沒想到這小子才剛好好讀書沒幾天,居然就歪到法家上去了!

  孔穎達顧及李二陛下在場,沒好勸告李元嬰別帶著別人去看《韓子》,李二陛下卻不能讓他不敬尊長。李二陛下抬手便往李元嬰額頭上敲了一下,罵道:「上次告訴過你怎麼喊人,又忘了?」

  李元嬰捂著額頭,拒絕悔改。

  對於李元嬰這塊滾刀肉,大夥都懶得管了,隨他愛怎麼喊就怎麼喊。

  左右這小子也隻把《韓子》當話本之類的來看,哪有可能真看出什麼名堂來?

  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李元嬰還真看出點名堂來了。

  ……

  接下來兩天,李元嬰一口氣把剩下的幾卷《韓子》讀完,系統又適時出現,表示李元嬰可以把《韓子》存檔到個人圖書館。

  李元嬰好奇地問:「《論語》和《禮記》有人看了嗎?」

  系統不吭聲了。

  「我就說了,肯定沒人愛看。」李元嬰道,「這個《韓子》放進去也不會有人看的,白費功夫!」

  系統依然沉默。

  見系統小夥伴沒了聲音,李元嬰也不在意,遂了它的意把《韓子》放入個人圖書館。系統很快給出掃描結果,表示這本書完整性、可讀性也為優等,給他列出可選換書目列表。

  李元嬰點開一看,這次系統居然直接來了一個繪畫大禮包,裡頭有這樣三本書:《簡筆劃入門1000例》《漫畫人物入門技巧》《教你如何完成一本漫畫書》。

  選擇接收之後,三本書齊齊整整地出現在李元嬰的個人圖書館裡。李元嬰本就有幾分畫畫天賦,看到都是畫畫相關的書便坐到個人圖書館裡邊喝著可樂邊看看交換來的三本新書。

  李元嬰最先看的是《簡筆劃入門1000例》。這本書展示了快速勾畫各種食物、人物、物品和各種工具的方法,雖說用的筆和畫的東西不大一樣,有很多玩意都是李元嬰聞所未聞的,比如什麼飛機,什麼火車,什麼小汽車!

  好在李元嬰有系統在旁邊講解,勉強能理解它們都是啥玩意。

  李元嬰有一點遠比別人強,那就是遇到天大的事他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比如聽到飛機能在天上飛、火車能運比貨船還多的貨之類的稀奇事,李元嬰都是一臉「你說的真的嗎?我懷疑你在騙我」的表情,弄得系統不得不給他展示從乘客登機到飛機起飛的動態過程。

  李元嬰看完後非常高興,接著充分運用起系統這個厲害的展示功能,把許多不知道的東西一樣樣認過去。

  等弄清楚它們到底是什麼,李元嬰還試探著想問問它們的造法。可惜系統這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了,堅定地對李元嬰說他許可權不足,不能查詢相關內容。

  騙不到造法,李元嬰也不氣餒,著手練習起剛學來的新鮮畫技,很快畫得有模有樣,迅速掌握簡筆劃技能。接著,他拿起兩本漫畫相關教程看了起來。

  隨著李元嬰把兩本書讀完,一扇新大門在他眼前開啟了!

  這個漫畫不錯,字少,圖多,適合給兕子她們看!等侄孫長大一點,還能當禮物送侄孫!正巧剛看完了《韓子》這個豐富的素材庫,李元嬰摩拳擦掌準備畫一套《韓子寓言》,拿來哄自己可愛的晚輩們!

  李元嬰平時不怎麼愛待在萬界圖書館裡,可眼下他有了這麼個宏偉的計畫,自然帶上稿紙泡在萬界圖書館裡頭積極地寫寫畫畫,準備在裡頭偷偷畫完給小夥伴們一個大驚喜。

  過了幾日,李元嬰破天荒地跑去找孔穎達請教問題:「老孔,我們的書是誰負責做的?」孔穎達是給他們編教材的人,李元嬰覺得問他肯定可以直接得到答案。

  李元嬰難得主動找孔穎達說話,孔穎達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看了幾天《韓子》,你就準備著書立說了?」

  李元嬰一臉驕傲:「不可以嗎?」

  孔穎達見李元嬰眉間眼底都是掩不住的小得意,有心要看看他能搗鼓出什麼名堂來,捋須笑道:「這個容易,你尋些人替你多抄幾遍便是。」

  這年頭的書大多是手抄的。

  李元嬰道:「不成,我要做的書不一樣。」

  李元嬰回想著自己在萬界圖書館看到的那些書,不是一卷一卷的,而是一本一本很方便,可以一頁頁往下翻!李元嬰想做那樣的書!

  而且找人抄的話,抄書的人不一定能照著他的原稿畫出來。

  所以,李元嬰希望能有直接印出來的法子!

  李元嬰理了理思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孔穎達。

  孔穎達道:「這種書倒像是佛經了。」這年頭的書都卷成一卷,只有一些佛經才會一頁頁地記錄,據說是由貝葉經演變而來。孔穎達給李元嬰指了條路,「你若真想要這樣的書,可以去尋太常博士李淳風問問。」

  李淳風本是道士,後來應召入朝為官,時任太常博士。這次御駕到九成宮避暑,李淳風也跟來了,平時大多在太常寺那邊當值。太常博士平時要負責挑挑吉時、維護維護器物之類的,偶爾李二陛下心有疑慮,還會召他去問問吉凶。

  這位李道長曾收集過全本的《墨經》,於營造一道上頗有造詣,造出過許多新奇物件。李元嬰要是把他想要的效果說出來,李淳風應當能幫他想出辦法!

  李元嬰點頭記下,一拋下孔穎達一溜煙跑了。

  對於李元嬰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孔穎達早已見怪不怪,回去後便與同僚說起李元嬰異想天開想搞出本書來的事兒。

  有人顯然是平時被李元嬰氣狠了,聞言搖頭說道:「小孩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要是真能寫一本書出來,我到街上幫他吆喝去!」

  孔穎達道:「你可別把話說太早,說不準他真能弄出來。」孔穎達在李二陛下那看過李元嬰給晉陽公主她們講的故事,若是那種大白話內容的話,李元嬰寫起來一準輕鬆無比。

  李元嬰若是能聽到孔穎達這話一定非常感動,覺得老孔居然願意給他說公道話!可惜李元嬰聽不到,他已經跑去找李淳風啦。

  李元嬰是李二陛下的麼弟,在九成宮中到處亂跑也沒人攔著,沒多久就跑到了太常寺諸官當值的地方、找到正在整理文書的李淳風。

  李淳風今年才三十七歲,沒和李元嬰想像中那樣穿著道袍,反而穿著一身淺青色的官袍,瞧著顯得很年輕。

  李元嬰心道,這人還不如蕭老學士像神仙。

  雖則在心裡覺得李淳風不太靠譜,李元嬰還是上前和李淳風說明來意。他還扯過一張紙給李淳風畫了幅圖文並茂的示意圖,包括封面、封地以及內頁排版。

  李淳風道:「印書的話,江南那邊的一種雕版印刷法倒是可以做到。」他指著李元嬰想要的翻頁效果說出自己的構想,「要是想把書一頁頁地連著,可以用繩穿起來。」

  李元嬰聽完李淳風的話,對李淳風的不信任頓時消散無蹤,積極地拉著李淳風探討進一步細節。

  他準備印個一百本,給小夥伴們一人送一本,老孔他們也一人送一本,前者是好東西要和小夥伴分享,後者是要氣一氣孔穎達這些把他瞧扁的人!

  別看一百本很多,光是侄子侄女他就有二三十個,更別提還有別的小夥伴了!

  聽李元嬰張口就這麼大手筆,李淳風提醒道:「怕是要耗不少錢。」

  印書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木料要錢,雕工要錢,紙張墨料之類的更要錢。若不是紙貴墨貴,怎麼會有那麼多人買不起書?

  李元嬰聽到只是錢的問題,立刻給李淳風打包票:「我有錢!」

  李淳風這時也想起李元嬰豐厚的資產,據說,太上皇臨去時把大半好東西都留給了他!若不是李二陛下把他接到太極宮,他怕是要被其他兄弟活活撕了!

  對這位新晉小王爺的新鮮想法,李淳風很樂於一試:「那臣幫殿下尋幾個有經驗的雕工試著做幾個雕版,殿下覺得滿意再下印。」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2
第十六章

  離開太常寺那邊,一直沉默追隨在側的戴亭開口:「殿下,我們沒帶那麼多錢到九成宮。」

  李元嬰一愣:「沒有嗎?」他對錢沒什麼概念,畢竟他又不用怎麼花錢,平日也就拿來賞賞底下的人而已。

  臨行前柳寶林將保管銀錢的任務交給戴亭,是以戴亭對此非常清楚,斬釘截鐵地回答:「沒有。」

  李元嬰一點都不慌:「沒事,我去借來!」

  戴亭又默不作聲地跟在李元嬰身後,看著李元嬰直奔李二陛下議政的地方。看這架勢,李元嬰顯然是想和李二陛下借去!

  戴亭猜對了,李元嬰打的就是李二陛下的主意。大夥不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二陛下肯定是不差錢的!

  李元嬰直接跑去議事堂那邊探頭探腦地張望,準備尋個時機進去找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早瞥見了李元嬰鬼鬼祟祟的身影,卻不動聲色地與其他人繼續討論正事。等瞧見李元嬰在外面抓耳撓腮地繞圈兒,李二陛下才讓人去把他拎進議事堂中。

  忙了大半天,李二陛下也乏了,擺擺手讓長孫無忌等人退下。待屋裡沒別人了,李二陛下才問李元嬰:「你小子來做什麼?」

  別看他這麼弟年紀小,本質上也是個有事喊皇兄沒事不理你的糟心玩意,若不是有事相求的話躲他躲得不知多明顯!

  李元嬰一臉靦腆地說:「皇兄,我想和你借點錢!」

  李二陛下奇道:「你吃在宮中,用在宮中,要錢做什麼?」

  李元嬰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偉大構想告訴李二陛下,表示自己馬上就要做出一本書來啦,一印就印一百本,齊齊整整一本都不能少!李元嬰還很大方地拍著胸脯打包票,等印出來一定會送一本給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聽完李元嬰報的數後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這小子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仗著自己多得了那麼點寶貝,揮霍起來真是眼都不眨!

  李二陛下相當冷酷無情:「你寫個借條,我再讓人支給你。」

  李元嬰就知道李二陛下是這德行,哼哼兩聲,和旁邊伺候的內侍討了紙筆給李二陛下寫借條。他雖沒寫過這玩意,落筆卻一點都不猶豫,甚至還往李淳風給的預算上多添了一位數。

  按李元嬰的說法,既然要寫借條這麼麻煩,那就一次性多借點,免得不夠用又要來借。

  李元嬰可是有個私人小金庫的,李二陛下也不怕他還不起,收起他遞來的借條便讓人帶他去支錢。

  李元嬰沒有自己當搬運工的興趣,直接叫戴亭尋人把錢全搬去李淳風那邊。

  李淳風看到比預算翻了十倍的錢,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戴亭向李淳風轉達李元嬰的意思:「用不完的請您先留著,下次再做點別的。」

  李淳風是個灑脫之人,見李元嬰沒提什麼「不許亂用」或「不許中飽私囊」之類的話,當即也爽快應下。和滕王殿下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是省心,不必你猜我猜那麼累!

  既然李元嬰這樣信任自己,李淳風自然也沒有拖延,馬上開始召集人手完成李元嬰交托之事。

  戴亭送完錢回到李元嬰身邊伺候。

  李元嬰壓根沒問李淳風是什麼反應,逕自整理著自己這段時間畫好的畫稿。雖說他在《韓子》裡挖出了將兩百多個小故事,可也不是所有故事都適合畫出來的,要不然書就太厚了!

  李元嬰挑挑揀揀,把《三人成虎》《自相矛盾》《智子疑鄰》《濫竽充數》《守株待兔》《諱疾忌醫》等等比較典型的故事選了出來整理成集,按兕子他們的接受能力編了編順序。

  整理好後,李元嬰一琢磨,又覺得自己得去叫人寫個序,這樣才像正經書!

  李元嬰在小夥伴裡挑了一圈,感覺魏姝最適合,字好,聰明,還可靠!

  李元嬰馬不停蹄地抱著稿子去尋魏姝。

  魏姝聽說李元嬰要印書,吃了一驚。她家中藏書雖多,卻也都是手抄的,還沒見過用雕版印刷出來的書。

  魏姝鄭重其事地接過稿子,心裡有些發虛:「我不一定寫得好。」

  李元嬰道:「你那麼棒,肯定能寫好的!」

  這時魏征正巧回來了,見李元嬰又在自己家中,便問李元嬰來做什麼。

  李元嬰又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魏征,和魏征說自己這次來是要給書添個序。

  聽到李元嬰要找人寫序,魏征捋著須說:「真寫出來了?把稿子給我看看,我若覺得好便給你寫一個。」

  李元嬰眨巴一下眼,堅定地說道:「不行,不給您寫,您太老了,不適合!這是我們小孩子看的書,我準備讓姝妹妹寫序的!」

  魏姝在一旁噗嗤一笑。

  這臭小子真是叫人又愛又恨!魏征沒好氣地瞪了李元嬰一眼,罵道:「行吧,我不給你寫序,你給我看看。」

  李元嬰還不答應:「不成,還沒印出來,不能給別人看!」說完他直接拉著魏姝跑去徵用魏征的書房,朝魏姝伸出個小指頭,「我們拉鉤,你不能把稿子給老魏看。」

  魏姝也正兒八經地伸出個小指頭和李元嬰拉鉤做約定,然後把李元嬰帶來的稿子放進自己專屬的小箱子裡,表示自己會儘快把序寫出來。

  一想到有機會把自己寫的字印成書,魏姝心裡也雀躍得很,歡快地送李元嬰離開。

  回去的路上,李元嬰暗自嘀咕:「女孩子的手真軟哎,感覺就是不一樣。」

  戴亭識趣地沒吭聲。

  李元嬰開開心心地回去用晚膳。

  安排完印書的事,李元嬰也沒和李治他們提,準備給他們一個驚喜。接下來幾天他又恢復往常的刺頭作派,天天和講課的老師們對著幹。

  過了幾日,李元嬰去尋魏姝,魏姝的序寫好了,稿子也連一個邊角都沒翹起來,保管得非常好。

  魏姝誇道:「你畫的故事很好看!」

  李元嬰得意洋洋地說了句「那當然」,然後想到自己要謙虛一點,又補充了一句:「故事都是《韓子》裡的,還有一些不適合畫出來,下回我直接講給你們聽。」

  魏姝點頭。

  李元嬰挑出魏姝寫的序一看,第一眼便發現上頭的字跡娟秀漂亮,顯然比上次進益了不少;再看內容,那也是清新雋永,讀來頗具趣味。

  李元嬰自是當場把魏姝誇得天花亂墜,也不管人家好不好意思。

  魏姝這邊寫好了序,李淳風那邊也做好了準備,李元嬰看過幾個雕工的成果,覺得刻出來的成品讓他很滿意,便把稿子給了李淳風,讓李淳風趕緊幫他把稿子印出來。要不然拖太久,他們都要回京了!

  李淳風保證一定儘快將書印出來。

  李元嬰挺喜歡性情爽快的李淳風,給完稿子也不急著走,反而坐下和李淳風聊起天來。

  兩個人雖然相差將近十幾二十歲,交流起來卻頗覺投緣,李淳風還帶李元嬰去觀賞一些他復原的物件,都是從古書上讀來的。

  比如欹器。

  這東西是《荀子》裡記載的,據傳一開始置於魯王的的宗廟中。李元嬰也看過這玩意,見了實物便忍不住要親自試驗一番:欹器中間是一個奇異的容器,由兩根基座相連,空著的時候容器會往一側傾斜;若是水加到中間,容器則會穩穩當當地停在正中;若是把水加滿,容器會往另一側翻倒,裡頭的水全部倒光光!

  李元嬰動手搞完實驗,繞著欹器轉了兩圈,覺得這真是稀奇極了,抓著李淳風問起其中原理。

  李淳風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元嬰又從李淳風這裡知道,荀子在戰國末期當過稷下學宮的祭酒,和孔穎達一樣是搞教育的,門生遍天下。比如他最近在讀的《韓子》,作者韓非就是荀子的弟子,許多觀點都傳承於荀子,比如「人性本惡」,人生下來就是壞的,需要教化引導他們變好!

  李元嬰覺得厲害的人怎麼這麼多,他一聽到荀子這麼牛逼,又很想去看荀子寫的文章。

  一想到要是李淳風把其他玩意都介紹出來,自己不知該想看多少書,李元嬰立刻拒絕再看,一溜煙跑了!

  帶著「這麼想學習一點都不像我了」的困擾在外頭瞎溜達一圈,李元嬰不知不覺繞到了李泰那邊。他想起自己好幾天沒去拜訪蕭德言,當即一點都不見外地跑進去找人。

  跑到蕭德言常待的地方後,李元嬰才發現李泰也在那,正和蕭德言說著話。

  李元嬰偷偷摸摸地溜過去,卻聽李泰在和蕭德言說他要印韓子相關的書、還跑去和李二陛下借錢的事。

  李泰認為這事很不妥,不僅鋪張浪費,還宣揚商韓惡法。

  好哇,這是在背後說人小話!

  李元嬰也顧不得自己是在偷聽了,衝出去氣咻咻地說:「我借皇兄的錢又不是不還,你和老師告什麼狀!」他不管李泰如何目瞪口呆,毫不見外地跑蕭德言身邊一坐,不服氣地和蕭德言說道,「我想印點書送給兕子她們,算什麼鋪張浪費!要是你不花錢我不花錢的,誰買外頭的東西啊?誰請匠人做活啊?我聽說農戶還要往外賣米賣菜呢!錢在手裡捂著又不會生錢,攢著有什麼用,我自己的錢,怎麼就不能花?」

  蕭德言聽他劈裡啪啦地辯駁了這麼一大段,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腦袋,忍俊不禁:「是你說得對。」

  李泰臉有點黑。你這小子把這當自己家了是吧?想來就來,連通報一聲都不用,還偷聽別人講話!

  最氣人的是,蕭德言還對他很是喜愛。

  這不,一聽到蕭德言的肯定,李元嬰的尾巴馬上翹了起來,得意洋洋地朝李泰露出笑臉。

  李元嬰也不管李泰討不討厭他,逕自和蕭德言說起剛才去尋李淳風的事。作為把胡作非為當成家常便飯的混世小魔王,他很不習慣自己突然旺盛起來的求知欲,納悶地把自己的困惑說給蕭德言聽:「您說我現在怎麼什麼書都想看呢?我還有那麼多好玩的東西要玩,哪來那麼多時間看書啊!」

  蕭德言聞言莞爾,並不覺得李元嬰頑劣不堪,仍是諄諄善誘:「你看看你現在經常看書,不也不耽誤你玩?反而還能找到更多新鮮好玩的事。」

  李元嬰一聽,豁然開朗,高興地說:「我明白啦!」李元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才是不請自來的外人,瞥見李泰賴在一旁聽他和蕭德言說話,顯然很妒忌蕭德言更喜歡他,頓時更來勁了。他殷勤地摸出一顆糖剝開,遞到蕭德言嘴邊獻寶,「這糖很甜的,您嘗嘗!」

  李泰:「……」

  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2
第十七章

  李元嬰氣完李泰,美滋滋地跑了。

  李元嬰這人沒別的優點,就是特別恩怨分明,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對我不好我就對你不好。

  過去,長孫皇后常去大安宮看望太上皇,見他陪在太上皇身邊的次數多了,便時常會給他捎點好吃的好玩的。

  所以長孫皇后在李元嬰心裡是個好人。

  他樂於帶著兕子她們玩,和李治也處得挺好,偶爾還和他們一起去東宮看看小侄孫。獨獨這李泰總不愛帶他們一起玩,天天拿本書跑李二陛下面前裝樣子,自己開府之後更是忙於搞他那個文學館,連長孫皇后生病都沒怎麼入宮探望。

  若是換成李元嬰,他才不管什麼文學館、不管什麼規不規矩,一定天天守在母親身邊不離開。就是不能天天守著,每天去見一見也是好的。

  李元嬰起初是想不明白原因,現在李元嬰明白了,原來是為了李二陛下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想想他皇兄也真慘,才四十出頭,娘沒了,爹沒了,老婆也沒了,難得疼個兒子還疼出這麼個壞胖子,還沒到弱冠之年已經惦記著繼承他的位置。可見,當皇帝真辛苦!

  李元嬰在心裡憐憫著李二陛下,回去後興致勃勃地給他娘寫了封特別肉麻的信,主旨是「世上只有阿娘好,有娘的孩子像塊寶」。他還把印書的事和柳寶林說了,在信裡告訴柳寶林,再過幾個月他就帶書回京給他看!

  這封信隨著兕子她們的信一同跑往太極宮,先送到了東宮那邊。

  李承乾處理完各項事務,便聽有人說弟弟妹妹又來信了。

  李承乾這幾個月早習慣了收九成宮那邊的信,他先把塞在最底下的那封信抽出來看了眼,果然又是李元嬰托他轉交給柳寶林的信。

  這小子特別滑頭,怕人弄丟了他的信,總拉著兕子她們一起寫,直接叫人把信往東宮送!

  李承乾笑著看了看信封上寫的字,和左右誇道:「麼叔這字倒是大有長進,看來九成宮水土不一般,麼叔去了那邊竟都開始練字了!」他也沒去拆李元嬰的家書,直接命人送到柳寶林那邊去。

  自李元嬰去九成宮後,柳寶林每日都會念一段經,祈禱李元嬰在外面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什麼意外。後來李元嬰開始寫信回來,柳寶林念完經後便取出李元嬰的信重讀一遍。

  這日李承乾派來的人把信送到,柳寶林給對方塞了幾顆銀豆子,歡歡喜喜拆開信來看。

  柳寶林出身寒微,原本是不識字的,結果李元嬰小時候無心向學,連字都不想認!於是柳寶林想了個法子,她佯作不經意地在李元嬰會注意到的地方抹眼淚,和身邊伺候的人說自己因為不識字被欺負了。李元嬰一聽,生氣極了,當即表示他去學,學了回來教阿娘!

  李元嬰真要想幹什麼,那是肯定會一門心思去做到的,他還真去認了字回來一個個地教柳寶林。

  柳寶林如今雖然稱不上熟讀詩書,看看家書卻不成問題。想到兒子的貼心和好動,柳寶林又是思念又是憂心,拿到信便小心拆開、一字一字地讀過去。

  看李元嬰在信裡寫他向魏征、蕭德言等人求教,過些日子還要把自己畫的書印出來,柳寶林心中歡喜得很,起身命人去開庫藏替李元嬰清點一下太上皇留下的銀錢和寶貝們。

  這些要是不夠兒子花,將來到封地上應該會有不錯的進項。柳寶林已經和人打聽過了,滕州臨湖近海,算是物產豐饒之地,他們去了滕州日子不會太難過。

  柳寶林數數點點,清來算去,不知不覺又忙到午後。她拿出針線活坐到榻上一針一線地縫了起來,悉心做起了兒子冬天能穿的新衣裳。

  ……

  轉眼到了八月底,九成宮逐漸能看見幾分秋色。金燦燦的向日葵早已過了花期,只留在了李元嬰等人塗抹出來的「巨作」上,到入秋之後,十株向日葵陸陸續續開始結實,那挨挨擠擠長滿花盤的向日葵籽越來越豐盈!

  李元嬰最近沒觸發獎勵葵瓜子的任務,挺久沒嗑瓜子了,有點心癢,尋了個清早跑去摘了個最大最好的花盤,帶回去準備叫人下鍋抄了。

  雖說他身邊沒人炒過瓜子,但弄個鍋扔下去抄一抄應該不難才對。唔,要炒奶油味的話,可以去弄點羊乳!

  李元嬰想得挺美,結果他才剛抱著花盤轉身,後頭就跪了一地的人,央求他不要把向日葵帶走,否則李二陛下是要治他們罪的。

  真是豈有此理!這明明是他的向日葵,憑什麼不能吃?要是李二陛下治他們的罪,那是李二陛下沒理,和他有什麼關係!

  李元嬰一點都不在意董小乙等人的哀求,直接抱著花盤走人。

  董小乙面色慘白,跪在原地沒敢上前攔人。

  離開暖房走出挺長一段路,一直沉默的戴亭忽然開口喊:「殿下。」

  李元嬰轉頭看他。

  戴亭猶豫片刻,還是跪到地上乞求道:「那董小乙與小人是同鄉,小人想請殿下幫他一把。」董小乙被李元嬰點去負責照看那十株向日葵,又靠著向日葵在李二陛下面前露了臉,平日裡早讓旁人忌恨不已。李元嬰不由分說摘走一個花盤,恐怕會有人借機要讓董小乙遭罪。

  李元嬰見戴亭說完話便安安靜靜地跪在那,皺著眉說:「那不是還有好些個花盤嗎?我摘一個怎麼不行了?」

  戴亭道:「少了一個便是失職。」

  李元嬰道:「你剛才怎麼不說?」

  戴亭伏跪在地,不再吭聲。

  他身份低微,貿然開口已經是逾矩。再說,他與那董小乙也只是同鄉而已,這些年來沒怎麼說過話,算起來並沒有多少情分,他不可能當著外人的面提出李元嬰不一定會答應的請求。一邊是李元嬰,一邊是沒什麼交情的同鄉,誰輕誰重誰都能看出來,若不是知道李元嬰可以輕鬆改變董小乙的命運他絕對不會多說半句話。身在宮中,自保都不容易了,談什麼保別人?

  李元嬰早習慣了戴亭這少年老成、思前顧後的德性,稍一思索便有了主意,對戴亭說:「起來吧,我去找皇兄說一聲便是。多大點事啊,猶猶豫豫做什麼!」

  戴亭依言起身,與往常一樣跟隨在李元嬰身後。

  李元嬰抱著花盤去尋李二陛下,告訴李二陛下葵瓜子可以採收了!

  李元嬰自覺在這十株向日葵的去處上還是很有發言權的,既然有十株那麼多,那他自己種的兩株肯定要留著,餘下的八株,李元嬰讓李二陛下自己和兕子她們討去!

  李二陛下擺明要強搶:「這東西種在朕的暖房裡,自然是屬於朕的。」

  李元嬰很有想法:「你這麼不講道理的話,我要寫大大的佈告,貼到城門上罵你!」

  李二陛下還是頭一回聽到這種威脅,饒有興趣地挑挑眉:「長進了啊,還會寫佈告了?」

  李元嬰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可是能印書的人了!」

  李二陛下知曉李元嬰這混帳小子真的敢做那種事,便道:「你的兩株朕不能要,兕子她們是朕的女兒,朕怎麼不能要了?」

  李元嬰道:「兕子她們也很喜歡啊,都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您可是兕子她們的親爹,怎麼能搶女兒喜歡的東西!」他又指出李二陛下話裡的錯處,「而且剩下八株裡還有兩株是姝妹妹的,姝妹妹不是你女兒!」

  李二陛下被李元嬰氣樂了,還真和他較起勁來:「行啊,我讓人去把她們叫來問問她們願不願意給。」

  兕子三人很快被人帶了過來。

  一聽李二陛下說要,三個小蘿莉都直接把自己的向日葵給了出去。

  李二陛下橫了李元嬰一眼,意思是「你看看你,再看看別人」。

  李元嬰覺得李二陛下太不要臉了,堅持不給自己那兩株。他還順嘴跟李二陛下把董小乙討到身邊,說明年要讓董小乙到自己莊子上種一大片,想留多少種就留多少種,將來他帶到封地上種!

  一個在暖房侍弄時蔬的人而已,李二陛下也沒在意,吩咐左右把董小乙撥到李元嬰身邊。好歹是正兒八經的滕王了,身邊確實應該添幾個人才行。

  這時魏姝也被人帶了過來。

  這回是被李二陛下召見,魏姝被裴氏勒令換回了女孩兒的裝扮,看著多了幾分清麗可愛。

  李元嬰頭一次見魏姝這麼穿,先是兩眼一亮,而後等魏姝行完禮便溜過去戳了戳她,壓低聲音說:「不要給他!」

  李二陛下瞪了李元嬰一眼。離得這麼近,真當放低嗓兒別人就聽不見了嗎?

  李元嬰乖乖閉嘴。

  反正他已經說完了!

  李二陛下把要徵用那兩株向日葵的事告訴魏姝。

  魏姝自然也聽到了李元嬰剛才的話。出於對小夥伴的無條件信任,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既已知道魏姝是魏征的孫女,得到這樣的答覆也不太意外。暖房已經有兕子她們獻上來的六株,讓李元嬰和魏姝另外種一批也算是避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李二陛下覺得自己和李元嬰計較這種事兒完全是被李元嬰氣的,擺擺手讓李元嬰快滾,別留著礙他的眼。

  李元嬰拉著兕子她們跑了。

  跑到外頭,李元嬰嚴肅地批評了兕子三人,認為她們直接送出去的做法太笨了。就算要給,也該要點好處啊!

  城陽道:「既然父皇想要,自然應該給父皇,怎麼可以和父皇討價還價?」

  兕子和衡山也點點頭,認同姐姐的話。

  李元嬰看著三個老實的小蘿莉,在心裡琢磨著要不要給她們講點別的故事,比如「自己的東西一定要積極爭取」什麼的。這麼聽話,萬一以後被人騙了可怎麼辦才好!

  李元嬰慶倖地和魏姝說:「還好你沒給出去,要不然皇兄肯定更得意!兕子她們太好說話了,如果是高陽的話,一定能和我一起貼佈告去!」

  魏姝好奇地問:「貼什麼佈告?」

  李元嬰便得意地把自己威脅李二陛下的話說了出來。他認為李二陛下要不是怕了,一準把他手上的花盤也給搶走,簡直無恥至極!

  魏姝幾人聽得瞠目結舌。

  這真是除了李元嬰,沒人想得出來的奇招!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2
第十八章

  這一天對於董小乙來說是非常特別的一天。

  大清早,董小乙負責看護的向日葵被李元嬰採了去,他本已有些絕望,無奈地承受著其他人有意無意的奚落。雖說向日葵種子是李元嬰拿來種的,但東西已經被李二陛下點名要保護起來,自然連李元嬰也不能隨意採走。

  董小乙以為自己要完了。

  不想只過了一個時辰,便有人過來吩咐說以後他可以去滕王那邊當值。

  滕王,便是李元嬰了。

  董小乙依稀記得李元嬰身邊的戴亭是他同鄉,與他同一年入宮,只是不太愛理人,又長得有點像女孩兒,一開始總被人欺負。後來戴亭被李元嬰討到身邊,從此就和他們不一樣了!

  李元嬰雖然出了名的任性,實際上卻極其護短,誰敢欺負他身邊的人一準沒好果子吃。當初,有內侍因為太上皇駕崩、李二陛下不甚在意他這個弟弟而輕慢他母親柳寶林,李元嬰直接叫人把那內侍埋進了雪裡。這也是許多人不願意招惹李元嬰的原因,李元嬰天不怕地不怕,你敢惹他和他身邊的人,他就敢幹別人不敢幹、不願沾的事!

  董小乙心中一陣歡喜,忙去收拾東西。

  他抱著一隻手都能拎完的家當去拜見李元嬰。

  李元嬰正陪兕子她們玩呢,叫人把董小乙領進來後仔細打量董小乙幾眼,發現這董小乙雖然有一顆往上爬的心,瞧著卻還算純善,倒也算是個能用的人。

  李元嬰不太在意這些事,滿不在乎地把他交給了戴亭:「既是你同鄉,往後你帶著他吧。」

  董小乙一怔,看向戴亭。

  戴亭面上沒什麼變化,仍是一如既往的沉靜,領著董小乙去安排他的臨時落腳處。安頓下來後,戴亭便將李元嬰對那幾株向日葵的打算告訴董小乙,仍讓董小乙去看護其中四株不屬於李二陛下的向日葵。

  既然十株向日葵已經分好了,幾天後便全部採收完畢,各自帶回去留種。李元嬰挺想炒掉一個花盤,後來想著自己吃也吃過了,不如留著回京給柳寶林嘗嘗,便也不再冒著被李二陛下罵死的危險炒葵瓜子吃。

  當然,另一個原因是,向日葵採收完畢後李元嬰又接到一個新任務:掃描九成宮的立體圖像留檔萬界圖書館裡。

  這也是李元嬰只需要用眼睛看便可以完成的,只是要多跑幾個地方而已。李元嬰本來就到處跑,倒也不介意順便完成這個任務。

  接下來幾天他和往常一樣帶著兕子幾人在九成宮各個好玩的地方晃蕩,漸漸地,整個九成宮在萬界圖書館裡成型了。他試著在個人圖書館裡進入「九成宮掃描件」,發現裡面居然和真正的九成宮一樣大,他伸出手可以摸到裡面的樑柱,甚至還可以爬到李二陛下的寶座上躺一躺。

  李元嬰覺得很稀奇,忍不住好奇地問系統:「既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還要我來掃描啊!」這只要掃描一下就能在萬界圖書館裡復原全貌的技術,著實太厲害了!而且,他們還會造能在天上飛的飛機!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答道:「歷史非常漫長。歷史的每一次更替,都會毀滅許多東西。所以,有許多當前時代的人看來非常常見甚至重愈生命的東西,以後可能會消失不見。」

  李元嬰聽不太懂。

  系統沒再多說。

  李元嬰琢磨了一會兒,才再一次發問:「所以,你們沒有九成宮了嗎?」

  「是的。」

  「沒有《九成宮醴泉銘》?」

  「是的。」

  「沒有《十漸不克終疏》?」

  「是的。」

  「沒有《禮記》《論語》《韓子》?」

  「是的。」

  「沒有大唐了?」

  系統終於反應過來,拒絕回答:「您的許可權不足,不能查詢該問題。」

  系統選擇避而不答,李元嬰卻已經知道的答案。

  看來,大唐確實沒有了。

  李元嬰有點難過,大唐才剛建起來沒多久、他還沒去封地作威作福,怎麼就沒有了呢?李元嬰不信:「你騙人,這麼大的九成宮,這麼多的書,怎麼可能說沒就沒!」

  系統沒有再吭聲。

  李元嬰將九成宮掃描件選擇對外開放。本來他對對外開放後的情況一向沒什麼興趣,這一次他卻站在原處看著上面逐漸多出一個個光點。系統說過,一個光點表示有一個人花錢進去流覽,幾乎是在開放後的下一秒,光點就擠滿了整個虛擬九成宮。這說明,有許多人翹首以盼等著九成宮的出現。

  李元嬰更難過了,他離開萬界圖書館,鼻子酸酸的,左想右想想不出找誰說這件事,便跑去尋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正在批奏章,聽人說李元嬰好像受了什麼委屈、哭著跑來了,頗覺稀奇,讓人趕緊把李元嬰放進來。

  李元嬰一見到李二陛下,眼淚立刻憋不住了,撲上去抱著李二陛下哇地哭了出來:「皇兄,我難過。」雖然他總和李二陛下對著幹,但是他認識的人裡面,最厲害的還要數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還真不知道誰能讓這小子這麼委屈了。難得見到李元嬰這麼哭,李二陛下心都被他哭軟了,無奈地用少有的軟和語氣問:「誰還敢欺負你了?」

  李元嬰搖搖頭。

  沒有人欺負他,但他就是難過。

  李元嬰問李二陛下:「皇兄,我們大唐會消失嗎?」

  李二陛下一頓。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問這種話,大唐才剛建國二十餘年,誰會在這個時候問「大唐會不會消失」?李二陛下對上李元嬰淚汪汪的眼睛,想了想,正色回道:「不管商周秦漢,開始時總都想著千秋萬代,父皇建立大唐自然也這樣想。但,打天下難,守天下也難,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盡力做好眼前的事,上不愧天,下不愧黎民百姓。至於能不能傳承萬代,只能看後人如何。」

  千秋萬代之類的,也就酒興上頭時會想想。

  李元嬰認真記著李二陛下的話。

  李二陛下問:「你怎麼會想到這個?」

  李元嬰把系統那段「歷史是漫長的」照搬出來,說是有人這樣告訴他的。

  李二陛下聽完一陣沉默,而後抬手揉揉李元嬰的腦袋,好言寬勉:「既然你能把這些話聽進去,往後就不要再胡鬧了。大唐疆域橫跨大江南北,幅員遼闊,難以管轄,光靠我一個人可不成,還需要你們這些弟弟幫忙分擔。你早點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等將來你把滕州管好了,我再給你個更大的地方讓你管!」

  李元嬰一聽李二陛下要給自己更大的地方,頓時高興了,一口答應下來。

  李元嬰歡歡喜喜地跑了,李二陛下卻還在沉思著李元嬰說的話。他獨坐片刻,命人把房玄齡他們叫到議事堂。

  君臣相對而坐,李二陛下把李元嬰哭著來找自己的事告訴房玄齡幾人。

  房玄齡感慨:「九歲孩子尚且知道為此傷心,我等更不能屍位素餐,無所作為。」

  長孫無忌與魏征亦贊同房玄齡的話。

  君臣便順勢商量起政務來。

  至於李元嬰,那是難過一下就可以「改過自新」的嗎?

  進入深秋後天氣逐漸轉涼,這天李元嬰一夜好眠,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都沒能起來。

  李治早就知道李元嬰這尿性,一大早過來催促李元嬰起床,今天是孔穎達來講課,再遲到或者曠課孔穎達又要發飆了!

  李元嬰把被子拉得更高,把自己蒙在被子裡悶聲悶氣地說:「不起,就不起,這麼冷的天,才不要去上課!」

  李治:「……」

  虧父皇昨晚還拿李元嬰來教育他們,就李元嬰這懶成狗的臭德性,哪有半點頂天立地的樣子!!!

  ……

  李元嬰沒理會李治的叫喚,一覺睡到自然醒。到他醒來,發現自己已經錯過上課時間了。這對李元嬰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兒,要是換成冬天的話,他可以一整天都窩在床上。

  想到孔穎達那張凶凶的老臉,李元嬰唉聲歎氣片刻,爬起床在小宮女的伺候下穿好衣裳,溜達去尋剛剛下課的孔穎達。

  李元嬰昨天想了很多,想著想著便想到孔穎達。孔穎達對《韓子》特別不喜歡,李二陛下也是,所以大唐學《韓子》的人少,甚至連知道《韓子》的人都不多。所以,李元嬰想找孔穎達聊聊天。

  孔穎達見李元嬰下課了才跑來,臉色黑得很。聽李元嬰說有事情要和自己請教,孔穎達神色稍霽,領著李元嬰去當值的地方坐下細談。

  李元嬰難得坐得端端正正,正兒八經地對孔穎達說:「孔祭酒,我有一件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

  孔穎達問:「何事?」

  李元嬰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這是《論語》裡的話,沒錯吧?」

  孔穎達點頭道:「那是自然,這三歲小兒都會背。」

  李元嬰道:「那為什麼您不喜歡別人看《韓子》?難道您覺得《韓子》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孔穎達道:「商韓惡法,雖有可取之處,卻失之仁厚,用之必然會讓人心向背,豈能宣揚?觀秦三代而亡,便知其不可行。」

  李元嬰還是不理解:「一朝敗亡,和一本書有什麼關係?」他膽大包天地和孔穎達舉了個例子,「若是將來有人將亡國之罪歸於儒家,罷黜儒家,焚毀經典,又當如何?」

  若是從前聽到李元嬰說這種話,孔穎達肯定會指著他鼻子大罵「豎子安敢妄言」。可對上李元嬰帶著疑惑的雙眼,孔穎達卻突然罵不出口。他搖搖頭,毫不猶豫地否定了李元嬰的猜測:「絕不會如此。」

  這是儒家子弟、孔氏後人對儒家的信任與信心,孔穎達不相信有任何學說能夠取代儒家。自漢代以來,哪朝哪代治國不是用儒家子弟?雖說他研究漢代典籍時發現其中混雜著一些不屬於孔聖的觀點,但大體上還是承續著孔聖思想的,甚至還變得更適合用來治理國家。

  孔穎達為此驕傲且充滿自信。

  李元嬰聽孔穎達回得斬釘截鐵,便知道孔穎達不會考慮那樣一天的到來。他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也不再多問,跑去找兕子她們玩兒了。

  晌午有人送來李二陛下賜下的貢梨,又大又甜,可惜李元嬰不愛吃,便讓人拿下去用冰糖燉了許多盅,遣人送去給魏征他們喝,畢竟魏征他們老給他講課。魏征還好,其他夫子都覺得李元嬰是不是往裡頭放了什麼東西要禍害他們,見魏征喝了才放心地喝下。

  李元嬰還讓戴亭端上一盅跟自己去找蕭德言。

  這是李二陛下賜下的梨子,許多人都沒機會吃。聽李元嬰全燉了拿去給別人喝,蕭德言道:「你就不怕陛下生氣?」

  李元嬰覺得這事自己在理,李二陛下不在理,理所當然地說:「皇兄連我不愛吃梨都不知道,憑什麼生我氣!」

  蕭德言覺得李元嬰運氣著實不錯,若不是生在李二陛下繼位之後,李二陛下對兄弟怕是沒有這麼好。也就是出生的時機好,李元嬰才能無憂無慮地被養成外界傳言中的混世小魔王。

  李元嬰哄著蕭德言把冰糖燉雪梨喝了,才把和孔穎達的對話告訴蕭德言。他還評價起孔穎達來:「我覺著老孔不如他先祖,三歲小兒會背的話,他都不肯照做。人又不是傻子,孔子都說了『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又不是看了就全部照做,怎麼就不能看別的書了?」

  蕭德言道:「可不是人人都像殿下這麼聰明。」

  李元嬰覺得這話很中聽,一點都不知道謙虛為何物,高興地應和:「說得也是!」

  蕭德言莞爾。

  李元嬰把自己的新構想告訴蕭德言:「等我去了封地,我就建個大書院,什麼書都給看,什麼家的學說都給教,只要有人願意學,我就讓他們有機會學!」他拉著蕭德言皺巴巴的手,積極挖李泰牆角,「老師,以後你要不要來給我的書院當山長啊?」

  蕭德言笑著搖搖頭:「這不成,我老了,年輕人不喜歡聽我的。」

  李元嬰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沒氣餒,仍拉著蕭德言的手道:「那您把您的學生借給我吧,您的學生一定很多!」

  蕭德言見李元嬰眼睛裡滿滿都是期盼,不忍讓他失望,溫言道:「好,等你要去封地了,我幫你問問有沒有人願意隨你去。」
  
BabOdin 發表於 2019-4-29 23:13
第十九章

  轉眼到了差不多要啟程回京的日子,李元嬰的《韓子寓言》也印好了。在那之前,李元嬰已經拿到過樣書,對成品非常滿意。

  李淳風同樣非常滿意,畢竟,他本來就是個愛動手實踐的人,李元嬰花錢讓他搞實驗他樂意得很。看到一百本《韓子寓言》整整齊齊地壘在一起,李淳風成就感滿滿,第一時間讓底下的人去通知李元嬰。

  李元嬰頭一次弄出書來,自然十分驕傲,他借用了一大批宮人幫他去搬書,隊伍浩浩蕩蕩地排了個長隊。錢是李二陛下借他的,李元嬰頭一個送去給李二陛下,他送書的時候見長孫無忌他們都在,又一個個送了過去。

  送完後,李元嬰發現自己的書一下子少了十來本,忍不住在心裡嘀咕:皇兄信任的大臣怎麼這麼多,天天召這麼多人一起議事!

  李元嬰送完李二陛下,自然是去分給自己的小夥伴們。李治對李元嬰要印書的事早有耳聞,兕子她們卻被蒙在鼓裡,看到李元嬰變出本書來,她們都吃了一驚,自告奮勇要幫忙替李元嬰送書。

  一時間,皇子皇女手裡都拿到了李元嬰的「巨作」。

  李元嬰又去送給孔穎達他們。

  幾輪下來,一百本書竟所剩無幾!

  李元嬰想著自己還要帶回去給柳寶林她們,便讓戴亭把剩下的書收起來,再不送給別人了!

  在戴亭準備去把書封箱時,李元嬰又想起自己居然把魏姝忘了,趕緊又拿出一本,親自跑去魏征家送給魏姝。

  魏姝早算著時間等書印出來,見李元嬰親自送來了,心裡高興得很。她把書珍而重之地收起來,轉而問起李元嬰該怎麼處理自己收在家裡的向日葵種子,要不要給他一塊種算了。雖說她祖父也有田莊,但她祖父有好些個兒女,不是她父母獨有的私產,她不能讓田莊全部不種糧食改種向日葵。

  李元嬰當時只是想氣氣李二陛下,沒想到這一重。他說道:「既然這樣,你自己留一些,剩下的給我,我讓小乙一併幫你種了。收成之後,我們賣掉換點錢!」

  李元嬰印一次書耗了不少錢,現在又想著往後要辦個大書院,終於有了點想辦法撈錢的念頭。既然姝妹妹相信他,要把向日葵種子交給他來種,李元嬰當然不會辜負她的信任!

  魏姝並不覺得賣種子能賣多少錢,不過聽李元嬰兩眼亮亮地表示這將會是他將來那家大書院的運轉資金,魏姝也不打擊他的熱情。

  魏姝好奇地問:「你說你的書院可以讓天底下想讀書的人都去讀書,那你的書院能讓女孩子去念書嗎?」

  李元嬰一愣,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李元嬰奇怪地反問:「女孩子不能讀書嗎?兕子她們都會讀啊!」他數完自家又數別家,「姝妹妹你也讀書啊,你的字還寫得那麼好!」

  魏姝說:「沒有學堂會招女孩子的。」她們不過是占著出身的便宜,才有了識字斷文的機會。

  李元嬰道:「那我以後的大書院,女孩子也能來讀書!」他熱情邀請魏姝,「以後書院開了,你來當第一個女學生!」

  魏姝想也不想便答應:「好!」她答應完又說,「那你可要早點把書院開起來,要不然我就變成老學生了!」

  李元嬰被「老學生」這詞兒逗笑了,樂得不行。

  回去後,他還和李治說起這事,表示,為了不耽誤他姝妹妹學習,他可得趕緊準備起來,爭取一到封地就馬上開書院。

  李治一陣無語:「你什麼時候能去封地都還不一定,別一天到晚和別人說你要建書院了。」

  李元嬰自覺自己已經是個讀書人了,一本正經地批評李治:「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可是想幹什麼就會馬上行動的人,和這個整天想來想去猶豫著什麼時候邁出第一步的傢伙完全不同!

  李治閉了嘴。

  他想起李元嬰說要印書時,不少人都等著看笑話,要嘛覺得他不可能印出來,要嘛覺得他壓根寫不出一本書。結果李元嬰一口氣把事情安排好,如今真的讓他們拿到了書!那書的內容雖然淺顯得很,圖多字少,怎麼看都算不得是開宗立派、著書立說。可你要是翻開看了,便會覺得有股奇異的魔力吸引著你往下看,不看完整本不甘休!

  一般人絕對不會把錢砸在這種事情上,可,李元嬰不是一般人!他真要想砸錢辦書院,指不定真能讓他辦成。

  李元嬰見李治一臉的思索,坐下趁熱打鐵地慫恿起李治來:「我看你就別和你四哥一樣賴在京城不走,到時我們一塊去封地玩兒,我開一個書院,你開一個書院,到時候我們每年讓書院出來的學生相互切磋、比個高低,多棒是不是?你要是怕錢不夠,到時我借你也成!」

  李治道:「你以為辦書院那麼容易?你不僅得有錢,還得有名師坐鎮,要不然別人幹嘛不去別處,來你這虛耗光陰!」

  李元嬰信心十足,和李治說:「這個我已經和老師說好啦,他說會把他的學生借我!到時我再去和老魏他們借點人,一準能成的!」

  李治沒想到李元嬰連這個都解決了。他有點納悶:「哪個老師?孔祭酒嗎?」

  李元嬰道:「才不是,是蕭老學士。」

  李治自然也知道蕭德言,蕭德言今年足足有八十二歲了,怎麼看都算是超高齡人士。能歷經三朝還平平安安活到這個歲數,肯定挺有本事!李治有些發愣:「蕭老學士不是在幫四哥修書嗎?怎麼成你老師了?」

  李元嬰道:「你可真笨,你看看孔聖人,別人教他一個字,他就能稱別人是『一字之師』。我去請教了蕭老學士那麼多次,怎麼算都不止一個字,怎麼不能叫老師了?所以說,你看書就是死讀書,學過的東西都不會靈活運用!」

  李治一陣沉默。

  要是孔聖人知道你這樣靈活運用,一定很想打死你吧?

  ……

  上下都收拾停妥,御駕便趁著冬日未至趕回京城。李元嬰又帶著小夥伴擠一車,一路上把沒畫到書上的《韓子寓言》講給兕子他們聽。

  別看李元嬰隻把書送出不到一百本,這本書近來卻掀起了不小的風浪:首先,李元嬰分書的物件不是皇子皇女,就是達官貴人,頭一批人翻開看了都覺有趣,紛紛湊在一起討論;至於長孫無忌這些年長的,對這種小孩子看的書雖不大有興趣,看過之後卻也覺得挺有教育意義,便順手拿給了家中小孩看。

  這年頭的書是不會講究趣味性的,有得給你看就不錯了,哪會照顧你小孩子懂不懂、覺不覺得枯燥?是以,這本《韓子寓言》一下子在年紀小的那群人裡刷足了存在感,大夥都熱烈地討論著裡頭各種有趣的故事,還準備帶回京城和那些沒機會看到這本書的人炫耀。

  甚至,還有沒機會拿到《韓子寓言》的小孩哭著喊著求別人借給他們看。

  新晉的滕王殿下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都變得高大起來:原以為這傢伙只會惹是生非,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自己弄出一本書來了!而且這書的外觀瞧著就很新鮮,可以一頁頁地往下翻!

  御駕回到京城已是十月,李元嬰先去見了柳寶林,被柳寶林抱著左看右看,生怕他在九成宮吃不習慣餓瘦了。李元嬰由著她看完,把特意留著的《韓子寓言》拿給柳寶林看。

  柳寶林歡喜地拿著書看去了。

  李元嬰正準備把餘下的書叫人拿出去分了,便聽有人在外面叫喚:「李元嬰,出來,李元嬰,你出來!」

  李元嬰一聽,這不是高陽嘛!他跑出去一看,一身騎服的高陽額上還帶著亮晶晶的汗珠,白皙的臉頰紅撲撲的,顯見是剛才還在玩馬球。

  見高陽一臉怒氣,李元嬰很無辜:「怎麼了?」

  高陽衝上去,拿著馬鞭柄戳李元嬰胸口,生氣地說:「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你明知道我因為生病去不了九成宮特別傷心,你還整天寫信來告訴我你們玩了什麼、玩得多開心!你怎麼能這樣,氣死我了!!!」

  李元嬰覺得高陽太不可理喻啦,他辯駁道:「我把好玩的事和你分享,你怎麼可以生我的氣?我要是不寫信給你,你才應該生氣!」

  高陽想了想,覺得李元嬰說的好像也有道理。要是李元嬰都不給她寫信,她一定更不高興!

  李元嬰見高陽陷入思索,篤定地說:「所以說,你們女孩子就是這樣,這樣不行那也不行,都不知道怎麼才行!」

  高陽還是覺得李元嬰是個混帳:「那你也不能炫耀你們天天吃喝玩樂多開心。」

  李元嬰跑回屋裡拿了本《韓子寓言》出來:「這是我畫的書,厲害吧!這本送你了!」

  高陽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看書。再說,書還能畫出來的嗎?」

  李元嬰道:「那當然能!」他翻開給高陽看裡頭的內容,高陽只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高陽一把搶過《韓子寓言》,決定勉為其難地原諒李元嬰。

  送走迫不及待準備回去看《韓子寓言》的高陽,李元嬰開始琢磨接下來幹點啥。

  李元嬰如今已經是滕王了,可以自己領著人出入宮門,往後他時不時可以去外頭玩耍。他既然有辦個大書院的偉大理想,那肯定不會等到事到臨頭才手忙腳亂地開始搞,李元嬰決定先做點前期準備!

  比如收集點書,說收集點人才。

  李元嬰叫戴亭去把董小乙叫來。

  人齊之後,李元嬰開始交待任務:董小乙領著人去他名下的田莊逐一考察,看看哪個田莊適合改造成「葵園」,這個葵園於他而言大有用處,不能出差錯;戴亭負責在城中物色一處帶鋪面的好宅子,要大要敞亮,把整個宅院按照他的要求改造一番;除了找宅院之外,還要再盤個造紙工坊,挖點技術人才囤著,將來他們可能還要印書,總買紙太虧了!

  兩人領命下去了,李元嬰便鎮日躲在屋中開始躲冬,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他時常叫人去拿點書過來看。

  李元嬰這邊優哉遊哉地窩在榻上學習,李二陛下他們卻很快忙了起來。

  原因在於高昌那邊出了點事兒。

  高昌位於吐魯番盆地那一帶,屬於通往西域的重要關口,也就是說,各方進行貿易時都要經過這地方。

  作為一個兵弱力微的小國,高昌和其他小夥伴一樣做出了相同的選擇:隋在時依附隋,唐建立後依附唐,只為勉勉強強在夾縫中求一條生路。

  可惜今年高昌開始和西突/厥眉來眼去,想聯合搞搞周邊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同樣也依附於大唐,一看形勢不妙,馬上派使者來求援。朝中再翻出個舊賬,發現高昌好幾年沒來納貢了!

  當時李二陛下決定先禮後兵,先派人過去責問,結果一直到十一月,高昌國主都沒來請罪。

  李二陛下是個相當好面子的人,一琢磨,高昌顯然是覺得大唐初立,國力弱於隋朝;而如今恰逢嚴冬,高昌又路途遙遠,肯定不會為此派兵前去,頂多只是派人不痛不癢地責斥一番!

  李二陛下氣得睡不著覺,他一直為大唐國力趕不上隋朝而耿耿於懷,現在一個小小的高昌都敢藐視大唐了!

  李二陛下召集心腹重臣商量此事,表達出來的只有一個意思:打,給我狠狠打!不管多難,都要打到它高昌翻不了身,一定要讓其他附國看看背逆大唐是什麼下場!

  朝中雖有人想勸阻,最終卻還是達成共識:高昌打定了,而且要快,最好馬上就出發!

  李元嬰聽說朝廷要打仗,打的還是高昌,又找小夥伴們開小會。

  討論主題是:高昌是什麼地方?遠不遠?好不好玩?有什麼吃的?

  李治拿出張不太精准的手繪輿圖給李元嬰指出高昌所在的位置,還給李元嬰介紹了一下這個地理位置的優越性。

  高陽積極回應自己記得的東西:「高昌好像會進貢葡萄酒,甜甜的,不醉人,好喝。」

  李元嬰得出結論:「這是個有葡萄酒的地方!」他興致勃勃地提出自己的想法,「不知道皇兄會派誰去,要是我們認得的話,可以讓他多捎點回來!」

  李治沒好氣地道:「你以為打仗是玩兒嗎?還能給你捎酒!」

  李元嬰一想,也對,哪能叫人家軍隊捎帶東西,不像樣!他想了想,神神秘秘地和小夥伴們密謀:「我準備幹件大事兒,你們要不要加入?你們出點人就好,剩下的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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