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驚天下 第十節 獨孤出走
吳大通聽劉飛揚提起蕭峰,面上一沉,竟現憤恨之色。忽又記起江湖傳言,在聚賢莊劉飛揚曾當眾和蕭峰結拜為金蘭兄弟,心中極是矛盾,面上也是極不自然。
劉飛揚和阿朱是關心則亂,見他那副表情,還道蕭峰依舊身負惡名,未得昭雪。劉飛揚道:“難道少林派和丐幫沒有向天下公告我大哥是清白的麼?”
吳大通聽他直認和蕭峰是兄弟,心中苦悶,猛喝了口酒,說道:“不是。少林派的玄慈方丈親自致函給丐幫諸位長老,一一澄清了蕭峰之前所犯的罪行,言道他的養父養母和玄苦大師都是他人所殺,並非蕭峰下的手。”
劉飛揚心下大安,阿朱說道:“那就好了。吳兄剛才的神情嚇了我一跳。”她聽得蕭峰聲名得雪,自是高興萬分。她此時男聲男貌,吳大通根本不知她是女扮男裝。
劉飛揚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問道:“吳兄可有什麼難言之隱,說出來,也許在下能助一臂之力!”
吳大通也是胸懷磊落的漢子,猛一拍桌面,大聲說道:“不瞞劉大俠,那蕭峰雖洗脫了惡人之名,但他也是我的殺師仇人。我師傅在聚賢莊便是死在他的手中,劉大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是他的結拜兄弟。只是一事歸一事,吳大通自知本領低微,但也要找蕭峰報殺師大仇的!”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劉飛揚。
劉飛揚和阿朱聽罷心頭震驚,兩人互望一眼,皆是苦笑不已。聚賢莊一役,雖出無奈,但劉飛揚和蕭峰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江湖上怨怨相鬥無時無盡,不單是蕭峰,便是劉飛揚,那些死了父親,兒子,師傅,徒弟的江湖中人也不會輕易放下仇恨,可以想像的是有吳大通這種念頭的人是大有人在。劉飛揚苦笑道:“聚賢莊之戰本就事出無奈,多傷人名,那也是我和大哥皆不想的結果,試想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如不還手豈不也是死了千遍萬遍了。”
吳大通只是悶頭喝酒,不再說話。劉飛揚和阿朱也不知該說什麼,一時場面極為冷淡。良久,吳大通站起身來,說道:“吳大通多謝劉大俠的救命大恩,但師恩如山,我如不找蕭峰報仇如何能立於天地之間!”仰首喝完手中碗酒,向劉飛揚一揖到底,就此轉身離去。
劉飛揚也不知如何挽留,心下甚是敬佩他的壯烈不屈,長嘆一聲看著他離去。阿朱不禁說道:“真是條漢子!”
雖從吳大通嘴裡確定了蕭峰惡名得澄,但劉飛揚和阿朱卻感不到幾分高興,劉飛揚甚至幾度有在去相助蕭峰之意,但仔細想想終究作罷,二人繼續往渝州方向而去。為避開聚賢莊中死在劉飛揚手上的江湖豪傑的親朋好友認出本來面目,劉飛揚也沒恢復原來面目,好在一路無事,半個多月後到了渝州郊外。
劉飛揚對阿朱說道:“快到情義拳了,我們換回原來的面目吧。”阿朱點頭同意,二人向一農戶借了間房子,依次洗去面上y-i'r0ng物品,阿朱也換回女裝,露出原本俏麗的容顏。
謝過那戶農家,進了渝州城中。離開渝州年半,劉飛揚依著記憶來到城西情義拳門口,門上掛著的“情義拳”三字的招牌,傲然孤立。上前敲了就下門,等待中劉飛揚腦中不禁浮現獨孤、楚依依、林偉騰的面容,甚至死去的林老牛。
門緩緩打開,一個少年先是把頭探出,打量著劉飛揚和阿朱二人。劉飛揚依稀記著他好像叫小順,一年多來又長高了不少,笑著道:“小順,還記著我麼?我是劉飛揚。”
小順聞言,大喜過望,叫道:“劉少俠,你終於來了。”歡叫著把二人迎了進去,扯開嗓子往內叫喊:“劉少俠,劉公子來了!”又怕裡面的人聽不真切,對劉飛揚道:“劉少俠請進,我先進去通報下!”一溜煙往裡跑去。
阿朱笑道:“劉大哥你很受器重啊!”劉飛揚笑著不語,和她一起走到練武場。不知何原因,往日喧囂的練武場,此時卻不見一個弟子打拳練武,空噹噹的頗顯寂寥。
一個少女從內廳走出,見到劉飛揚臉上先是一喜,後又見到他身邊的阿朱臉上一滯,先向劉飛揚福了一福,說道:“兩位裡邊請,小姐一會就出來。”劉飛揚見她模樣好似最早看到給楚依依搗藥的那位姑娘,只是叫什麼沒有印象了。
進了廳中,劉飛揚和阿朱分別坐下。少女站立一旁,眼光卻不時描向阿朱,阿朱向她抱以微笑,她又慌忙轉過臉去。劉飛揚問道:“前些日子和楚小姐一起回來的獨孤公子可好?”他是有些奇怪,按理小順那般大聲叫喊,獨孤早該聽見,怎麼還未出來,難道他出去了麼?還有林偉騰怎也不見身影。
少女吱吱唔唔卻並不回答,劉飛揚見狀,心下暗怪也不再問她。沒多久,楚依依在小菊的陪同下,從裡走了出來。阿朱不禁脫口叫道:“王姑娘!”劉飛揚只和她說過情義拳有位楚姑娘,沒和她說長得和王語嫣極為相似。
楚依依聞言一諤,說道:“見過劉大哥,這位是?”自是指阿朱了。小菊也跟著向劉飛揚行禮。
劉飛揚見楚依依雖是面帶笑容,但面色間頗有幾分憔悴,笑道:“小依,見你平安歸來那就好了。她叫阿朱,是我結義大哥蕭峰的紅粉知己。阿朱,這位便是楚小姐,可不是什麼王姑娘!”
阿朱聽他說自己是“蕭峰的紅顏知己”面上一紅,再仔細看著楚依依的面容,此時也發現她眉宇間頗有種英氣,與王語嫣的柔弱之氣大有不同,只是二人無論身材面貌,甚至連聲音也差不多,心中不禁暗暗稱奇,口中說道:“阿朱見過楚小姐。剛才失禮,只因小姐面貌和一位朋友極像,恩,幾乎是一模一樣了,一時誤以為是她,請小姐勿怪。”說著,還不忘俏皮地伸了伸舌頭。
楚依依笑道:“無妨。只是我也甚是好奇,原來這世上有人和我長得一樣,有機會依依也想見見那位姐姐!”
劉飛揚心裡一動,說不定楚依依和王語嫣還真有什麼親戚關係。李秋水女兒、外孫女幾乎都是一個版本印出來的,李秋水和她妹妹李滄海也是極像,腦中隱隱閃過個念頭,一時沒能抓住。只是此事只是猜測,與他也沒多大關係,他只是想想就過了。又見楚依依和阿朱也算融洽,心下也是高興。又聽她們相互涵蓄了幾句,向楚依依問道:“小依,怎麼不見我獨孤義弟和林兄?”
楚依依輕聲嘆道:“他們已離開情義拳多時了,說是要去尋找劉大哥。”接著把她和獨孤回到情義拳發生的事一一說了出來。
原來,獨孤護送楚依依回情義拳沒多久,他們便聽到劉飛揚為了蕭峰,在聚賢莊與天下江湖人士為敵,之後負傷逃去奚落不明。情義拳中上下都深感劉飛揚大恩,自是對他極為相信,眾人大驚那是不必說。獨孤哪想到那麼多,卻是極為關心劉飛揚,一直囔著要去尋找他。只是眾人皆知他閱歷極淺,不放心他獨自前去,只是不斷安慰他說劉飛揚吉人天相什麼的,這才息了他的念頭。
不料,數日後獨孤還是不辭而別。林偉騰從楚依依口中得知他是劉飛揚的義弟,二人感情極佳,也深怕他有個萬一。便安頓好了情義拳之事,也向楚依依辭別,一邊尋找獨孤,一邊也是不住打聽劉飛揚的下落去了。
更沒想到的是,他二人裡離去後,明教竟來人送來了楚萬千的親筆書函。當然,楚萬千怕愛女擔心,並沒有說出是被明教囚禁,只說是在明教做客,並詢問劉飛揚可曾請薛神醫醫治楚依依的病勢云云。
說到這裡,小菊插口道:“這半月來,小姐一面掛念楚老爺,一面也是擔心劉少俠的安危,每日裡都是憂心匆匆,可急死奴婢了,而林少爺又不在,幸好劉少俠平安回來,要不,小菊都不知該如何了!
劉飛揚聽到這裡,才知她為何面帶憔悴之色,想必是憂心所至。又想起和明教的兩年之約也即將到期,也該是要上明教一躺了,只是獨孤又下落不明,不聞音訊,心中也是著急。只得說道:“小依請放心,楚前輩並無大恙,我當時和明教中人約定兩年內要上明教,此時兩年之約將近,我也要動身前往明教了,到時一併接回楚前輩。“
楚依依聞言,眉頭卻越發緊鎖,問道:“請劉大哥據實相告,我爹爹可是被明教所脅,這才不能回來?”她冰雪聰明,從明教送信人的言語中,再回思近兩年來老父不見音訊,心中已猜出幾分,此時又聽劉飛揚所言,心中已知八九父親定是身陷明教了。其實,她當時便想隻身前往明教,只是正如小菊所說的,她一面掛念老父安危,另一面也是擔心劉飛揚等人,明教遠在西南,路途遙遠崎嶇,她一個弱女子,也實在難以前去。
劉飛揚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心想事到如今再瞞也是無用,長嘆一聲說道:“楚前輩的確身在明教,難以脫身。”便把當日情況一一說了出來。末了又說道:“那明教中人非是窮凶極惡之輩,而那嚴磷和於懷遠與楚前輩也是有舊,想必楚前輩在明教只是失了自由之身,倒不會有性命之憂。”至於有沒有皮肉之苦那就不好說了,當然這句話不可能對楚依依說了。
楚依依早聽得淚珠打滾,嚥著聲說道:“原來爹爹一直身陷囹圄,做女兒的卻不知情,可謂不孝之至!”
劉飛揚見狀,倒有些手忙腳亂,說道:“小依別這麼說,那是我一直瞞著你們,可恨當時我身手不濟,要不楚前輩也不會落到明教手中,要怪只能怪我啊!”
楚依依聞言,道:“怎能怪劉大哥,小妹還要多謝劉大哥仗義相助!”
阿朱忽道:“楚小姐不必掛懷,楚前輩在明教中當無危險,要不明教也不會給楚前輩傳書回來了。”她在旁聽二人各自述說,總算大致明白事情的經過,這才插口說話。
劉飛揚忙不住稱是。楚依依一想也覺言之有理,拭去臉上淚痕,說道:“小依一時傷感爹爹,讓劉大哥和阿朱姑娘見笑了!”
阿朱道:“楚小姐孝心感人,阿朱是極為敬佩的!”其實她何止敬佩簡直羨慕,心想:她雖然父女分別,但也是彼此掛念,而自己的爹爹媽媽卻不知還記不記得自己這個女兒。想到這裡心中也不禁難過。
楚依依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阿朱姑娘若不嫌棄姐姐愚鈍,你我便以姐妹相稱好麼?”
阿朱見她說得真誠,喜道:“楚小姐貌若天仙,阿朱有你這樣的姐妹那才叫開心呢,阿朱今年十七了,楚姐姐一看便比我大上一兩歲,以後我便叫你姐姐了!”楚依依也笑著稱呼“妹妹”,二人俱是歡喜不已,心中愁苦暫拋腦後。
劉飛揚見她們姐妹相稱,自也是高興不已,說道:“小依,我大哥蕭峰有要事要辦,是以把阿朱姑娘暫托我照顧,我想到了情義拳,這才把她帶來,想暫住一段時日。之前心中還怕冒昧,現在看來我倒是多慮了。”
楚依依道:“劉大哥能想到我情義拳,小妹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完,又補充道:“何況,我和阿朱妹妹一見如故,她想住多久都沒不打緊。”
是夜一起吃過晚飯,楚依依拉著阿朱,要和她同床共寢,阿朱自也歡喜地答應。事實上,楚依依自小體弱,也無什麼玩伴,平日所見也多是男性,雖有小菊丫鬟等人,但畢竟主僕有別,說不上什麼知己。是以一見阿朱輕悄可人,也是心下歡喜。這才一見下,便認了姐妹
在小菊帶領下,劉飛揚也到客房去休息了。只是一靜下來,想到獨孤出走,明教之約,蕭峰的近況等等,幾事紛至沓來,一時也是心煩意亂,難以入睡。獨孤隻身行走江湖,下落不明,最讓他擔心。而明教之約將至,說不得也是要馬上前去。相比之下,蕭峰找慕容家報仇反是最不讓他擔心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