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32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3
第一百一十章 損不足以奉有餘

  天色濛濛亮,秦弈撐著紙傘到了仙山腳下,抬頭看著煙雨之中的山道。

  山門有白石立碑,上書“清虛宮”,青石階一路蜿蜒而上,山間綠樹抽枝,鳥語花香,雲霧濛濛。在清晨微雨之中看去,真是仙境一般。

  他是來拜謁道觀的。

  寒門以為他不顧而去,其實不是那麼回事,只不過是現在的秦弈變得更謹慎了而已。

  他不會希望這小鎮化為死地,那擦著鼻涕玩鞭炮的無辜孩子都要流離失所。換了早些時候的秦弈——比如護送程程那時候,說不定真會熱血上湧,就陪著寒門對付煉屍去了。

  但經過妖城之行與南離之變,已歷紅塵的秦弈再也沒有那麼容易熱血上頭。

  也許心中熱血尚在,俠義尚存,還想“代替李青君完成那一份”,但心境上已經恢復了剛剛出山時那種冷眼觀南離的狀態,再也不會輕易身入局中了。

  已入紅塵,如今可以出矣。

  用抽離的心態看世間,某種角度來說,這大概也是心理年齡老了許多?

  也許是吧。

  寒門說的話應該是半真半假的。有人煉屍,這個與流蘇的判斷對得上,應該是真的;但至少他說連對方實力都不知道,這多半是假的。

  真不知道對方實力,那你拉扯一個鳳初四層的初丁有什麼用?要麼就是自認為勢均力敵,能拉一個幫手也算好的;要麼就是不確定對方有沒有什麼隱藏手段,拉個人去趟雷。

  況且既然有一句是假的,其他的也就有可能失真。

  所以不能輕信一面之詞,必須先去道觀親眼看看再說。

  山上傳來了早課的鐘聲,秦弈拾階而上,過不多時便到了山腰,見到一面山壁光滑若刀削,壁上有人筆走龍蛇,刻著一個碩大的“道”字。

  秦弈靜靜看著這個字,體內氣機竟然有些被牽動的感覺,彷彿這個字的軌跡有一些玄奧的意義,說不清道不明,卻像是亙古而在的天樞至理。

  有點像是他制符之時,筆端運作的軌跡。

  “是一個不錯的修士留下的遺蹟。”流蘇道:“這字有點味道,有靈根者在此地可能有所悟,確實是仙山。怪不得能孕育出妖怪來,那妖怪看似也沒多少戾氣,原來是仙道所引。”

  秦弈道:“對我能有提升不?”

  “你有我,看這個字幹嘛?我隨便教你瞎畫幾道都比這個有意思,你自己囫圇吞棗,不知所悟而已。”

  “……好吧。”秦弈道:“這麼說來,不會這個清虛道人還真是仙人吧?”

  “不可能,就算他真有二百五的壽數也不可能……”流蘇道:“這字怕是有數千年了,風吹雨打也無法磨滅靈性,題字者最低也是個騰雲之境以上的,是真有道之士。”

  “這麼說,這清虛道人是得了仙家傳承,故而開宗於此。”

  “這個可能性較大。”流蘇道:“上去看看,那老鼠說的也不一定是真話,說不定人家清虛道人還真是有道之士呢?煉屍的是誰,還不好說呢。”

  秦弈便繼續走向山頂。

  山頂有大殿,殿中香火繚繞,有數十道士盤坐蒲團,正在修行。

  周圍有很多鎮民,來得比秦弈還早,此時也虔誠叩首跪拜。秦弈頗為驚嘆,他天濛濛亮都到山腳了,這些人難道半夜就往上爬?

  殿中主位是一個老道士,鶴髮童顏,面目清矍,陣陣檀香在他身周繚繞,看上去如仙如神,低聲念禱:“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是以天地有司過之神,依人所犯輕重,以奪人算。算減則貧耗,多逢憂患。人皆惡之,刑禍隨之,吉慶避之,惡星災之,算盡則死。”

  秦弈看見很多人衣衫襤褸,瘦骨伶仃,可此刻卻在唸誦之中掏出了兜裡焐熱的銅板,畢恭畢敬地投入香火箱裡。

  殿中的道士們念禱之聲更大了。

  秦弈搖頭,意念對流蘇道:“這是損不足以奉有餘,在我理解,此非道也。”

  “此人之道,非天之道。對錯難言。”流蘇道:“並不只是如此。這道士念的是太上感應,實際上用的卻是血肉枯榮。”

  “這是何意?”

  “這所謂的修行,是汲取了別人的血肉乾枯,用以維持自己的鶴髮童顏,做面上文章。”流蘇道:“這老道士果然是已死之人,正在強自為壽。”

  秦弈眯起了眼睛,看向老道士的眼神已有了厲色。

  老道士似有所覺,睜眼看向了秦弈。秦弈已經垂下眼簾,神光盡斂。

  “那位居士……”老道士緩緩道:“若是尋仙求道,需得心誠。眾人早課,而居士卓立於殿外,此道不誠也。”

  秦弈便笑:“見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長。”

  老道士也笑了:“此言非用於此。道友從何而來?”

  “聞清虛宮有仙,特來訪之。”秦弈行了一禮:“既睹仙顏,於願已足,可以歸矣。”

  言罷灑然轉身而去。

  老道士眯著眼睛目送秦弈的背影。

  油紙傘下,青衫步履,飄然而行。比之枯坐殿中,艱難續命,真不知道哪個更像仙。

  老道眼中有了些悵惘,緩緩道:“爾等繼續早課,不得懈怠。”

  話音方落,已然消失不見。

  殿中響起一片讚歎聲:“清虛道長真仙人也……”

  那邊秦弈腳步飛快,都已經下到了半山腰,那個“道”字平台附近。

  一陣風氣,前方出現了老道士的背影。

  秦弈停下腳步,嘆息道:“這縮地成寸的艮土之法,很厲害啊,火系好像沒這麼舒服的法術。”

  清虛道人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友來都來了,何不在此小住幾日,共論仙道?”

  秦弈笑道:“在下另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清虛道人嘆了口氣:“居士真的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秦弈很認真道:“我才一個鳳初四層的菜鳥,連道友具體修行都看不出來,何況其它。”

  清虛道人卻沒有回答這話,目光投向那個“道”字,看了很久才道:“世人苦求長生法,殺妻者有之,奪寶者有之,挖墳掘墓者有之,大道萬千條,貧道維持長春又有什麼不對呢?”

  秦弈皺起了眉頭。

  這就自曝?沒道理啊,沒幾個能看穿你是個死人,瞞得好好的幹嘛要自曝?

  你總不會是有求道者來訪一個就殺一個吧,真這麼神經病的話,這次上山還真上錯了,誤判了瘋子思維還真是沒辦法的事。

  “道友可知,為什麼我明明修煉屍道,不容於世,偏偏還要傳揚我這仙山消息,自誇長壽,引人來訪?”

  秦弈嘆了口氣:“總不會就是勾引低級修士過來,煉其血肉?”

  “錯了,貧道是修士,不是魔人。道友可知,山腳鎮上有一個化形鼠妖?”

  秦弈:“……”

  “此妖的血肉妖丹皆有可觀者,若是煉之,貧道也不需要汲取凡人血肉以養顏了。可惜此妖滑不留手,從不上山,而貧道若是離了此山之脈反而不是他的對手。若有道友共同除魔衛道,貧道願分一半妖丹給道友,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秦弈差點沒笑出聲,你們兩個的腦回路怎麼這麼像,不如在一起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4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們都一樣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清虛想煉寒門,寒門想殺清虛。二者的實力或許差不多,寒門還要更強一些,清虛下了山是打不過寒門的,但清虛在山上借助主場之利,寒門也拿他沒轍。

  於是都希望借助外力幫一把手。

  清虛宣揚長生,引別人來訪道。寒門斷了王家水脈,引修士來查看。

  腦回路幾乎一致,怪不得始終僵持。

  其實秦弈對此非常懷念,因為他自己也是一模一樣的腦回路——當初在仙跡山,也是故意引別人來尋仙除虎……

  這是人們實力不足時的共性,第一選擇都是想方設法去借助外力。可如今秦弈已經變了很多,如果再讓他選擇一次,當初處理仙跡山的問題說不定會用其他辦法。

  因為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是很難受的事情。當初求程程煉丹,九死一生之後還要滿心忐忑怕她反悔,哪怕反悔也拿她沒辦法,這種一切取決於別人一念之間的感受,秦弈真的不想重新體驗一次了。

  丹藥最後沒用上,這已經不重要了,說不定以後另有它用,更重要的是在這些經歷之中你得到了什麼。

  所以他不想去賭邙山尊者到底怎麼想,無論如何,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障。

  另外這件事最好玩的,是寒門與清虛說話都不盡不實。

  最大的違和感在於,他是一個鳳初四層的菜鳥,不應該讓雙方都如此看重。寒門表示他太弱了不夠用,但旱意越濃,他等不下去了,才想著多個幫手也好。這好歹是邏輯自洽的。

  而這位清虛呢?他有什麼可著急的,煉屍都快突破了吧,還非要趕著求一個鳳初四層的菜鳥幫忙除妖?這就說不過去了。

  兩個陰逼,真要是一個熱血上頭的正義少年,非得被這兩貨玩死不賠命的。

  心念轉過這些,在清虛眼裡也就是秦弈沉吟了好一陣子,終於開口道:“在下只是鳳初四層的小修士,面對化形大妖,多半連一個照面都撐不住,根本幫不上道長的忙。”

  “不,道友是可以幫忙的。”清虛道人笑道:“此妖最麻煩的在於滑不留手,難以限制,但他的破綻在於非要偽裝人類,天天在酒肆裡面當掌櫃。只要有人趁著他在酒肆之中,悄悄在屋外佈置一個陣法,他就只是困獸之鬥,我清虛宮自然能夠將它制服。”

  秦弈奇道:“這事為何不讓貴門下去辦?”

  “那妖怪精明無比,在鎮中早有佈置,凡是修我道者進入鎮中都會被他知悉,所以需要外來修士來辦此事。”

  秦弈點點頭:“那道長可以給我陣法,我去試試。”

  清虛面上一喜,掏出了一面小旗:“這是困龍陣棋,可一分為七,只消按北斗之形在他屋外布下,他便插翅難飛。”

  秦弈看著旗子,微微一笑,慢慢伸手接了過來。

  清虛道人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

  旗子到了秦弈手上,他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忽然手一抖,旗子一分為七,瞬間分散開來,準確地變成了北斗之形,繞著清虛道人插了下去。

  清虛神色大變,下意識地後撤避開陣法範圍。

  與此同時,一道電光從天而降,準確地劈在清虛後撤的方位,清虛立刻折返,往秦弈方向一沖,那道貌岸然的臉上早已遍佈凶戾。

  “砰!”一根狼牙棒不知何時到了秦弈手上,迎面就是一棒。

  清虛神色駭然,面前凝起一面土盾,狼牙棒砸在盾上,沒能砸碎,卻成功地把清虛逼退,落入陣心。

  那道電光散去,出現了一隻圓滾滾的寒門,此時的胖臉上極為驚奇,小眼睛瞪著秦弈似乎想問什麼,又不合時宜。

  倒是清虛暴怒如狂:“這位居士莫非與妖怪同流合污,來賺貧道?”

  秦弈微微一笑:“這套陣旗含著的奪血之術,如果我不做防備,就會被旗子中的陰氣入侵,血肉被你奪取,道長不妨先解釋一下?”

  清虛微微一怔,認真打量了秦弈一眼:“你……沒事?你是早已看破我的旗子有問題?這是如何得知?”

  寒門同樣驚奇地看著秦弈等待回答,這旗子的問題他都不知道來著。

  秦弈笑道:“說是用除妖煉化來代替村民血肉,好像是挺好的,想要斬妖除魔拯救鎮民的正義少俠熱血上頭就真可能被忽悠了。”

  清虛怒道:“莫非你不是人類修士!”

  秦弈撇嘴:“我是人,我妹妹是妖。想用降妖除魔來忽悠我還是算了吧。”

  清虛寒門同時一奇,連眼下的處境都差點忘記。

  為什麼清虛會用除妖來忽悠秦弈,就是因為世上的人類修士無論走的正邪哪條道,降妖都是政治正確,一般情況下只要說是除妖,別的東西都可以先放一邊。天知道這個少年……“妹妹是妖”?這是從何說起?

  “所以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人妖之分,我聽二位說話只是判斷誰更可信,誰在騙我。”秦弈嘆了口氣:“雖然這胖子說話也是不盡不實,可道長你好歹要先圓一下你的煉屍之術可能致旱的後果如何解決再說吧?還有你家清和道人對王家下毒我也看在眼裡,你卻只知道忽悠人除妖算什麼事?”

  清虛冷冷道:“便是我只想利用你除去這只鼠妖,你又如何判斷我的旗子有問題?”

  秦弈道:“因為我在想,這仙山傳聞也不止一天兩天了,不可能我是第一個來訪的尋道者吧?之前來訪的都哪去了,就沒人能幫道長除妖?怕是妖沒除成,反而都成了道長鶴髮童顏的養料了吧。畢竟鎮民瘦骨伶仃又沒有修行,實在不夠道長需求的。”

  清虛終於陰沉著臉,沒再說話。

  “倒是這陣旗是真有束縛地脈之用,挺出乎我意料的。”秦弈笑道:“看來道長也確實打算借此機會除了這死胖子,一舉兩得?”

  寒門不滿道:“胖子就胖子,能不能不要加上死字?話說你怎麼猜得到我跟在後面,會配合你?居然直接就動手了。”

  “你幾次三番在那扯南疆小國,當然是認出我的來歷了。”秦弈淡淡道:“你對我有所期待,不會像以前對待別人那樣勸不動就算了,多半會再努力一把的。”

  寒門讚歎道:“不愧為能做國師的人,腦子就是好使。”

  流蘇也在暗自點頭,從清虛追下來起,它都沒說過話,這一切確確實實全部都是秦弈自己做的判斷,包括對陣旗的判斷也是。

  他確實成長了。

  “所以……”秦弈提起了狼牙棒,語氣轉冷:“道長該說說你煉陰屍之術可能致旱的結局該怎麼解了吧?”

  清虛呵呵笑了起來,繼而越笑越大聲,仙山上的微雨忽然就有了點屍臭之意,濃濃的死氣瀰漫山間。

  “王員外魚肉鄉里,欺男霸女,強奪良田,手中不知道多少冤魂,你們視若無睹。我不過壽盡不想死,做的事情和王員外又有什麼區別?你南離國師是吧,南離難道就不是損平民以奉王室?大家都一樣,如何你們就理所當然,我就罪大惡極?虛偽的活物,都去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4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戰道法

  這是秦弈第一次和一個修仙者戰鬥,以前戰鬥的對象全是凡人武者和妖怪。

  而且他面對的妖怪也是物理系居多,以術法為輔——程程應該是術法為主,不過大家沒打過。

  所以他此前的戰鬥基本都算是物理系的搏鬥。

  而眼下這個清虛,則真的是個純粹的法師。

  清虛的騰挪閃避幾乎不存在的,身軀根本沒有靈敏度和爆發力的感覺,但是你打不到他,他身周隨時冒出的土盾把狼牙棒的物理攻擊和寒門的電擊全部都擋了下來。

  而在抵擋攻擊的同時,秦弈的腳下出現了一雙殭屍般的手,握住了他的腳踝。

  可以感覺有一種血肉正在被瘋狂抽取的意味,秦弈迅速揮棒下撩,把那手打碎,地面又恢復如常,彷彿那手從未存在過一樣。空氣中忽然出現萬道尖刺,把秦弈團團圍困,繼而呼嘯而下,如萬箭攢射。

  很傳統的五行土石術法,加上一些陰屍之法,對了,還有限制性質的術法。

  秦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軀變得很重,想要騰挪避開這萬道尖刺變得非常困難,與此同時呼吸艱難,就像是口鼻被泥土堵塞了一樣。

  這是同時釋放了很多道術法,都是瞬發。

  秦弈體內真氣流轉,很快掙開重力束縛,繼而一個打滾,險險避開萬道尖刺,手臂已經被擦破了一道傷。

  這便是秦弈面對的修仙者第一戰。

  法師並不好打。

  尤其是一個琴心後期到圓滿層次的法師,實力是超過秦弈本身的。這好幾道瞬發的小術法,秦弈應付得已經很不容易了,但這只不過是清虛順帶的攻擊。

  在清虛眼裡,並沒有把這個鳳初四層的秦弈真的當成一個值得重視的對手,他真正的敵手是化形巔峰的電老鼠。

  清虛本來就比寒門稍弱,離開了他的清虛宮,又被陣旗束縛,光是一個寒門就有可能讓他栽在這裡,他沒有多少心思去管秦弈。

  “呲呲”的電流聲閃過,清虛身周盡數環繞著細細的電流,秦弈看得出來,那電流雖細,威力卻一點都不細,如果以伏特來計算,說不定好幾萬了。

  “轟!”一道帶著紫色的雷光從天而降,清虛低喝一聲,手頭祭出了一個八卦鏡,往上一拋。

  雷光擊在八卦鏡上,竟僵持在那裡。

  寒門胖乎乎的身子卻在此時迅如雷霆地撞進清虛的土盾之中,短短的十指張了開來,按在盾面上。

  “噼裡啪啦”的電流聲爆起,那土盾上已然開了裂痕。

  秦弈就在此時掐了個法訣。

  地上火陣轟然升起,火舌繞開土盾從下方把清虛包圍。

  清虛怒喝一聲:“起!”

  地面開裂,火舌竟然被地面吸收似的,盡數不見。而與此同時,寒門臉色微微僵了一下,秦弈也有些色變。

  比剛才的重力束縛強大百倍的壓力擠在身軀上,彷彿有萬斤巨力,要將整個人碾為肉泥。

  清虛一聲獰笑:“一個鳳初四層的人類,說你是國師,還真以為了不起了?先給我老實呆著,等貧道對付了那隻老鼠再慢慢炮製你的血肉!”

  枯瘦的雙手忽然合攏。

  看得見的暗紅波紋籠罩在寒門身上,那胖乎乎的身材都開始走形。

  寒門神色平靜,也摸出了一粒圓球。

  圓球飛出,有叉狀閃電爆起,和波紋交雜在一起,發出了刺耳的碰撞摩擦聲。

  天上紫電與八卦鏡僵持,面前波紋與圓球僵持,雙方一時都沒有動作,只在催動法力。

  清虛冷笑道:“若在遠處,貧道還真未必是你這老鼠的對手,可只把貧道困在半山,是你們的失策。”

  寒門神色微變,他已經感到了清虛門下正往這邊赴援。不說他們那點實力能不能影響勝負,只要稍微拖一下讓清虛有時間破陣,那陣旗的地脈束縛效果消失的話,清虛就可以縮地成寸回他的道觀去了。

  那裡面他可不敢亂闖。

  正在此時,秦弈動了。

  那萬斤擠壓的巨力彷彿不存在一樣,狼牙棒奔過數尺距離,重重砸在了清虛身周已經開裂的土盾上。

  這一棒比之前的不知重了多少倍,只聽“咔啦”一聲響,那土盾竟然被砸得粉碎。

  清虛大驚,道袍忽然鼓脹起來,狼牙棒敲在鼓脹的道袍上,被帶偏了力道,側往旁邊。

  秦弈動作不停,棒子被帶偏,就順勢一腳掃向清虛的腰間。

  一個法師哪裡避得過先天武者迅若雷霆的一腳?清虛連閃避的反應都沒有,就被踹了個正著。

  “砰!”清虛狼狽地打了好幾個滾,再也沒法去操縱天上的八卦鏡,那八卦鏡被紫電劈飛,驚雷直下,重重劈在清虛身上。

  清虛渾身痙攣了一下,通體焦黑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他慢慢轉頭,焦黑的臉上肌膚迅速老化下去,焦黑褪去,臉上開始變得青白,慢慢地有了屍斑。

  秦弈嘆了口氣,這真的是個死人,居然能活得跟活人完全沒區別,這煉屍之術確實有點神奇。

  清虛的軀體逐漸屍化,可眼珠子還在轉動,看向秦弈的目光儘是不可思議的色彩。

  “你……你一個鳳初四層的修士,怎麼能跟沒事人一樣掙開我的重壓術,還居然破得開我的盾!”

  寒門笑眯眯地蹲在他身邊:“南離國師秦弈,其實是個莽得要命的武者。西荒野人邙山,其實倒是個巫師。”

  清虛:“……”

  秦弈瞪著寒門道:“你怎麼對我的事這麼清楚?”

  “遲些告訴你。”寒門笑眯眯地攤開了胖手,手心電流竄起:“反派死於話多,我可不想當反派,先弄死他再說。”

  清虛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殺不了我。”

  就在說話的同時,他的身體已經融入了土壤。

  寒門神色大變,轉頭看去,之前的陣旗已經不知何時歪掉了,再也沒有束縛地脈的效果。

  空氣中傳來清虛的笑聲:“真當貧道會拿真寶物隨便給人?這不過是個只能持續片刻的偽旗罷了。待貧道復原之日,便是你個妖物授首之時,還有那個人類,也給貧道等著……”

  寒門神色難看,轉頭對秦弈道:“趁著他傷重,此時攻打清虛宮,是唯一的機會。”

  秦弈抬頭看向山頂,那裡本有幾名道士往下趕,此時又急匆匆回去了。

  識海中傳來流蘇的言語:“秦弈,這個清虛的修行並沒有達到斷絕水脈的程度,更別提浮於天際的顯形了,他差得遠。”

  流蘇對修行上的判斷,那絕對說什麼就是什麼,它說不是清虛那就不是清虛。

  這座山的秘密根本不是這麼簡單,不能再涉足了,否則要被坑死。

  他沒再搭理寒門,直接轉身下山:“既然清虛傷重,你自己就可以解決了,我一個鳳初四層的初丁參不參與都沒有意義。”

  寒門哽了一下,正要說什麼,山下忽然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有很多人往山上走。

  秦弈也下意識停步看向山下,卻見王員外帶著很多家丁,簇擁著一老一少兩個道姑:“兩位仙長所說妖法多半便在這山中,仙長可要替小民做主啊。”

  秦弈呆呆看著其中一個道姑,滿腦子都是省略號。

  明河你不是回宗門閉關去了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6
第一百一十三章 如今我看你的戲

  一群人走到山腰平台,看見秦弈站在那裡,明河也愣了一愣,繼而微微頷首表示見禮。

  秦弈暗自翻了個白眼,這明河,還是這副德性。大家認識這麼久了,不說朋友吧,好歹也算熟人,還“同居”過呢,在她眼裡好像也沒和其他人有多大區別。

  明河沒人情味,他秦弈還是有的,便拱手打了個招呼:“道友不是回去閉關了麼?緣何在此?”

  此言一出,包括那個老道姑在內,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在場的還有一位中年文士,是這望南縣的縣令楊普。楊大人之所以會親自跑來這山野之地,就是因為對明河驚為天人,只一眼就被迷住了。

  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居然暴殄天物做了女冠!楊大人簡直痛心疾首,當即吟詩數首想要博得美人青眼,結果一腔文采扔進了溝裡,明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楊大人只好屁顛顛地跟著美人下鄉,希望能有搭話的機會。

  對明河驚為天人的豈止是楊大人一個?到了鎮上,王家上上下下除了女人之外就沒有不對著明河目瞪口呆的。他們何曾見過這樣的美人?

  但是敢搭訕的倒是沒有,除了楊大人態度擺著,一般人不敢爭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其實是明河給人的感覺太遠了。

  這不是神情氣質能造成的感覺,而是明河個人仙道的意象自然而然影響著凡人的感官,無可抗拒的直入內心,就彷彿在看著天上遙遠的銀河,你雖站在她面前,卻似乎很遠很遠。除非也是修仙者能夠抵消這種意象影響,凡人若是能對明河流露出愛慕的,差不多也屬於能對一座雕像意淫的神人了。

  事實上楊大人的慇勤也確確實實就跟對著一座雕像釋放差不多,得不到任何回應。

  要不是因為明河還會和老道姑說幾句話,人們甚至要以為她是啞巴,不會回應任何人的。

  結果跑到山上,居然有個少年喊明河做道友?言語聽著還真是熟人,不是刻意搭訕的那種!

  楊大人渾身都繃緊了,心中默念:不會理他,不會理他。

  結果就見明河輕啟櫻唇:“貧道途中見冰融雪化,輕風化雨,回顧此前見聞,心有所感。便在前方郡外師叔洞府閉關半月,僥倖突破。”

  得,不但理他,還說得很長很詳細。

  人們差點沒哭出來,這少年誰啊?有人還認出來了,這不是昨天的通井工嗎?

  秦弈可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他以為在明河眼裡和別人沒多大區別,其實這區別是多大。聽了明河說的倒是讓他吐槽慾望滿滿:“突破了?我說你開掛的嗎?”

  “何謂開掛?”明河不解。

  “呃,吃了仙丹?”

  “並未用丹。”

  眾人:“……”

  吐槽歸吐槽,秦弈對明河的突破其實也不算意外的。

  明河這是從琴心突破到騰雲境,在內丹之道叫做金丹初成,這對於任何人應該都是一道超級大坎,所以明河特意出門歷練紅塵,就是為了此關。理論上應該是很艱難的一關才對,但明河不是一般人,這是個不足二十就到了琴心圓滿的宗門天才,讓流蘇這麼愛裝逼的棒子在第一次見面就讚不絕口的人,秦弈還沒見過第二個。

  這種天才大約是不能以常理衡量的。

  而南離之變涉及家國之重、長生之辯,明河全程旁觀,大概也是恰好比較吻合她的歷練需求,找到了一些感悟,得以突破確實不是多意外的事。

  明河又道:“總之出關之時恰好師叔接到求助,說此地有異事,師叔瞭解情況之後疑心是旱魃作祟,便邀貧道一起來看看。道友緣何在此?”

  師叔……秦弈看了看老道姑,這個才鳳初六七層,沒比自己高哪去啊,怎麼就師叔了?只是輩分高吧。

  這麼說是老道姑沒把握對付腦補中的“旱魃”,才特邀明河相助。秦弈忽然有些想笑:“這麼說,此地異事,道友要出手的了?”

  明河不知道秦弈笑容何解,只得道:“正是。”

  秦弈哈哈一笑:“那好得很,我是來看戲的。”

  明河怔了怔,終於知道秦弈在笑什麼了,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彎起了一個弧度,有些笑意。

  她在南離,是旁觀者。秦弈是被她旁觀翻閱的書卷之一。

  秦弈在“報復”呢,如今她捱不過長輩顏面,成為此局中人,秦弈反倒袖手,看她的戲。

  “有來有往,自是因果循環,願道友觀之有所得。”明河行了個道禮,美目卻看向了寒門,隱有厲色閃過:“然而這位……莫非也是道友妹妹?”

  從明河出現起寒門胖腿就在發抖,此刻更是臉都綠了。

  小姐姐你是來除旱的,降妖除魔先放一邊行麼?寒門欲哭無淚。

  卻聽秦弈笑道:“至少這件事上,這位掌櫃的與道友目標差不多,大家不妨做完了這件事再算別的賬,反正我是不管的。”

  寒門幽怨地看了秦弈一眼,沒說什麼。

  明河也沒說什麼,她從來不是特別固執非要見妖就斬的那一類。

  道友敘舊終於結束,旁邊早已石化了無數人。那老道姑早就忍不住了:“賢侄,此乃何人?”

  明河施禮道:“遊歷南離之時結識的道友,俠心而重諾,是可信者。”

  秦弈聽了極爽,原來在明河心裡對自己的評價還挺高的啊!

  他爽就有別人不爽了,縣令楊普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怪不得手提狼牙棒,原來是個蠻夷。”

  秦弈死死抓住蠢蠢欲動的流蘇,面無表情。

  卻不料那老道姑聽了明河的好話,表情不但沒見和藹,反而更臭了,硬邦邦道:“知人知面,難知人心,孰為可信?此人與妖共處,未必是什麼好人。”

  秦弈皺了皺眉,淡淡道:“蠻夷與妖怪,千辛萬苦攜手合作擊傷了屍魔。倒是有道之士、一方父母,自矜身份,嘰嘰歪歪,置真正的大敵於不顧,我不知道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你!”楊縣令正要反駁,明河卻先說了:“此地方才確有術法交戰痕跡,有屍魔氣息由濃而薄,是受了重傷。我欲入觀一行,諸位且在外稍候。”

  “那怎麼行?”楊縣令立刻道:“怎能坐視仙子赴險?大家同去,好歹也能幫忙做些事嘛。”

  明河沒說什麼,美目在山壁上的“道”字上凝注半晌,似有驚奇之色,但也沒有多看,舉步上山。

  以她的騰雲之境,破除一介屍魔,確實沒什麼難度。

  楊縣令等人便一窩蜂跟上去了。

  秦弈抬頭看著眾人上山的背影,眼角的餘光卻沒有離開寒門。他清晰地捕捉到寒門眼裡似有一絲笑意。

  這死胖子不盡不實,有坑人的嫌疑。別看明河修為高,這番入觀絕對不是那麼簡單,還得多留個心眼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6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世外事與世俗事

  道觀裡此時正一片混亂。

  明河進了清虛宮的外殿,剛剛踏足,立時便有偷襲左右而來。

  那是清虛佈置的親信弟子,本來是用來襲擊寒門和秦弈的,這會兒被明河全吃了。

  有陣法驟然翻湧,地龍崛起,陰火咆哮,左右數名道士仗著桃木劍唸唸有詞,數張道符團團困住明河,閃爍著各異的術法光芒。

  明河面無表情,纖指一彈,若拈虛花。

  “蹦!”

  地龍匿跡,陰火平息,陣紋瞬間崩裂,所有道符化作飛灰。

  明河伸手一指,便有白芒繞著數名道士,繼而瞬間收緊,綁了個嚴嚴實實。

  一場能讓寒門這種大妖都非常頭疼的埋伏,在明河手中只在頃刻之間就煙消雲散,破得一乾二淨。

  但下一刻明河向來清冷的神色就變了,眉頭微蹙地盯著前方。

  楊縣令等人也蜂擁而入,秦弈與寒門施施然跟在後面,看見了殿中的景象。

  原本殿中是有許多鎮民正在做早課的,此時竟被一群道士提刀帶劍劫持在那裡,變成了人質。

  那昨晚還在王家下毒的清和道人出現在殿中,提刀架著一個小孩的脖子,獰笑道:“都給道爺住手!”

  小孩嚇得呆了,連哭都哭不出來。

  明河看著一群衣衫襤褸瘦骨伶仃的鎮民,輕聲嘆了口氣,原本手上結著的法印也鬆了開來。

  她或許可以瞬間解決所有道士,但不敢賭,萬一擦了一下,那都是人命。

  秦弈在背後看著她的纖影,有些不解。按理明河不該對人命這麼重視吧,南離西荒狗腦子都打出來了,也沒見她惻隱過誰,只是冷漠旁觀……或許在她心中另有一套標準,大家瞭解並不算深,暫時不好猜。

  但這狀況確實棘手,秦弈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解決。

  明河慢慢道:“你們待如何?”

  “我們是煉陰屍術,可那又如何?我們練的根本就不會致旱,師兄說了,沒到暉陽之境,根本無法攪亂地脈,更別提動搖天時,又如何致旱?所謂致旱都是那頭鼠妖搞出來的!”清和憤怒地看著寒門:“他才是罪魁禍首,你們為何不除妖,反而找我們的麻煩?”

  寒門無辜地一攤手,沒有辯解。

  只要稍微對修行有一點點瞭解就知道,他是雷電屬性的修行,和致旱沒關係,說他能助雨倒還有可能的。他與旱屍的對立,說是天生屬性不對付也未嘗不可。

  明河顯然也沒被帶偏,只是淡淡道:“陰屍之法,有違於天。你們此時修行尚淺,便汲取他人血肉以養顏,已生其咎。修到深處更是吞噬血肉,竊取命脈,這是邪法。”

  “什麼是邪法!至少我們此時還未殺一人,就提前獲罪不成?”清和怒道:“看看你們身邊,什麼楊縣令,王員外,手中多少冤魂!他們倒是不修邪法,就是好人了?”

  秦弈忍不住道:“未殺一人?那之前來訪的尋道者何在?”

  清和冷笑:“我就是其一!”

  頓了頓,又指向周圍好幾個道士:“大家都是!”

  秦弈愣住了。

  卻聽清和續道:“陰屍之法,本就是奪造化以長生,損人而養己。我觀道友修行尚淺,壽不過百餘,到了壽盡之日,還會如今日這般正氣凜然?”

  秦弈看了明河一眼,明河也在看他。

  兩人同時想起了東華地宮之中,年輕俊朗的容顏瞬間白髮蒼蒼的時刻。

  秦弈平靜道:“幾個月前你若問我,我無法回答。而如今早已有了答案,我可以告訴你,這種長生非我所願。”

  清和又道:“便是不為自己長生,難道看見親人逝去,你就不希望他能繼續活著和你說話麼?”

  說到這裡他竟然哭出聲來:“我若早學此道,當年我妻或許就不會死了。”

  秦弈默然。

  明河淡淡道:“所以閣下之意,莫非是讓正道修士承認這清虛宮的正統,坐視將來可能致旱的一天?”

  清和大聲道:“只要你們撤離此山,我們自然會另擇他處修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一邊!”

  明河微微搖頭:“若你們避隱他處,修行日深,將來某一天大旱千里,貧道倒成就了這番罪孽,此議不可行。”

  秦弈想阻止她說話都來不及,心中十分無語。我的小姐姐,你虛與委蛇一下,哄了他們放人再說不行嗎?這硬邦邦的一句就徹底把路堵沒了啊!

  “說來說去就是要我們死!”清和果然暴怒如狂:“那大家同歸於盡也罷!”

  旁邊忽然傳來笑聲:“要動手就快點動,說這麼多干什麼?那邊那個,清心道長,麻煩你刀快點啊,那個張老七家三畝水田我可看上很久了,死犟著脖子不肯賣,倒把銅板丟你道觀裡,這一刀下去田就是我的了。”

  秦弈看向了身邊的王員外。

  卻見王員外得意洋洋地續道:“清和道長,動作快點,早看上這小毛他娘了,那賤人又說要守節,這小毛頭死了看她還守什麼節?”

  清和道長張大了嘴巴,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架住孩子脖頸的刀卻也下意識鬆了些,潛意識裡都有些不想讓王員外得逞。

  這一絲的放鬆立刻被明河察覺,只聽一聲清叱,纖指疾點,所有道士竟然同時定身在那裡,一動都動不了了。

  秦弈心中微動。

  定身術,很有意思啊……

  王員外的家丁們一擁而上,把道士們全部綁了起來。獲救的鎮民驚喜交加,千恩萬謝地磕頭:“多謝道長相救……”

  “且慢。”王員外笑著轉身對楊縣令施了一禮,笑道:“這些刁民獻財於觀,供奉血肉於妖道,說是被欺瞞,依小民看來其實儘是妖道同黨。小民建議盡數下獄,嚴加拷問……”

  楊縣令立時會意,捋鬚笑道:“有理,不可放過妖道同黨,給我全部拿下!”

  秦弈驚為天人。

  本來以為是王員外設計救人呢,還暗自點了個贊來著。這麼看來剛才說的話根本不是什麼計策,那特麼的就是他的心裡話啊!

  王家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撲了過去,把鄉民們再度按在了地上,哭喊驚恐之聲交織了一片,楊縣令捋鬚道:“全部帶回縣衙,好生審理此案!”

  審理你妹啊,這一去他們還不被皮都剝三層才見了鬼!

  秦弈實在忍不住,轉向明河道:“道友,你這就不管了?”

  明河抿著嘴,看著場面的亂象皺眉不語。那老道姑斜睨著秦弈道:“縣令依嫌疑審查妖道同黨,合情合理,又合大乾之律,我等出家為道者如何幹涉世俗事?”

  原來如此……秦弈皺眉看著明河,明河依然不語,看得出心中猶豫。

  耳畔依稀傳來王員外的低語聲:“張老七,出三貫錢買你的水田,你不賣,如今敬酒不吃吃罰酒,一文都沒有了。哈哈……哈哈哈……”

  有家丁把一名村婦押到了楊縣令面前,楊縣令偷眼看看明河,見她沒注意自己這邊,就悄悄把手往村婦胸脯蹭了過去,嘿嘿笑道:“小娘子若要脫罪,便先……”

  “你不管,我管。”秦弈大步上前,一腳踹在了王員外身上,把他踹了個四仰八叉,繼而揪住楊縣令的手,重重摜在了地上。

  場中全都被秦弈的驟然發作驚了一下,滿殿寂然。老道姑瞪大了眼睛,明河美目凝注在秦弈身上,既不說話也不阻止。

  楊縣令痛得在地上捂著腰,一手指著秦弈道:“你、你竟然毆打朝廷命官,可知律法……”

  “不知道。”秦弈“啪”地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把他後半截話全抽了回去。

  繼而蹲下身來,露齒一笑:“我蠻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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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所願

  這句話讓楊縣令差點沒吐血。

  真是現世報來得快,進道觀之前還諷刺他是個蠻夷,這才多久他就用蠻夷身份堵回來了。

  這個“蠻夷”身份,並不是需不需要遵守大乾律法的問題,而是你管不了這種異國任俠,他拍拍屁股走了,你哪兒找去?為這點事海捕,還發到藩屬國去,上面不但不會通過還會抽死你吧!

  秦弈踩著他的胸口,笑容有些冷意:“所謂妖道餘黨,你我心知純屬無稽,再敢隨意拿人,可就不是一巴掌的問題。老子是修道的,若是日後讓我發現你又用這樣的藉口欺壓鄉民,隨時飛劍取你狗命!”

  一邊說著,手上打了個響指。便有地火升騰,繞著楊縣令身周燒起。

  火焰控制極穩,就繞著他幾寸,似要燒到,卻始終保持距離。火舌吞吐之間,楊縣令嚇得兩眼翻白,急叫道:“不敢不敢,全聽仙長之言!”

  有隱隱的尿騷味傳來,竟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

  旁邊有騷動傳來,秦弈轉頭看去,竟是鄉民們撲了上去,圍著王員外和他的家丁痛揍。有人一邊打,一邊還嚎啕大哭,隱約聽見“還我女兒命來”這種言語,還不止一人。

  秦弈沒有阻攔,明河和那老道姑也沒有,過不多時,那王員外竟被鄉民活活打死,可知平日裡究竟多麼遭恨。

  有人痛哭失聲。

  秦弈便道:“殺人者秦弈,與他們無關。”

  楊縣令忙道:“是是是,這奸人魚肉鄉里,殺得好。”

  秦弈又打了個響指,火焰熄滅。

  楊縣令連滾帶爬地跑了,他怕鄉民連他都會打死。

  鄉民顯然不敢,只是上前向秦弈道謝,神色裡還頗有隱憂,怕縣令報復。

  秦弈暗自琢磨著該不該偷偷把這縣令也殺了,轉念想想或許還是不殺更好,這縣令見到了真仙術,自會恐懼,多半不敢再亂來。真的殺了換了個別人來做縣令,調查起前任死亡,那時候鄉民可能更悲劇。

  想到這裡便嘆了口氣,轉向明河道:“道友師門若在此間有影響力,煩請看顧一二,算秦弈欠道友一個人情。”

  明河凝視他好久,才嘆息道:“本以為道友已出世,可還是如此……”

  秦弈問道:“是與道友道不同了麼?”

  明河還沒說話,那老道姑厲聲道:“修仙者該有所約束,人間事人間畢。若仗著身有修行,便以一己喜惡肆意殺人,那又與魔何異?”

  秦弈怔了怔,搖頭笑道:“該有所約束,我是認同的,就像我聽說王員外是惡霸,也沒打算去王宅來個七進七出啊,我也怕搞錯了不是?但這種明擺著的欺男霸女就在眼前發生,還能袖手旁觀的話……所謂約束和規則講到了這個地步,大約心已經是鐵做的了。”

  老道姑漠然道:“世上這樣的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到了極限之時,自有人振臂而起,改朝換代。這便是天道循環,也是人間至理,不應由你我修行者妄加影響。”

  秦弈頷首道:“這角度是挺高的,說得相當有道理。但我們真的是天上的銀河,懸空看世間,而不是一個人麼?”

  老道姑道:“此即修行。”

  “撲哧……”秦弈捧腹笑道:“你修了一輩子還是個鳳初六層,連特麼東華子都不如,還大言炎炎,此即修行!”

  老道姑大怒:“豎子無禮!”

  “看,這就是修行不夠吧。”秦弈冷笑道:“如果真是天上的星星,會因為我罵一句就勃然大怒麼?自己講人道,看別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天道視角了?還不就是因為有了幾兩修行,就自以為與凡人不同了,高人一等!”

  道姑氣得七竅生煙。

  秦弈嗤聲道:“你們到底是來幹嘛的?來除屍魔的!清虛被我們擊傷,躲進去了,再嘰嘰歪歪天知道還有什麼變故,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裡教育我修仙者該怎麼做?”

  始終沒有開口的明河終於道:“二位別爭了,道之爭非三言兩語可論。此地深處還有很濃的屍意,事情怕不是這麼簡單,還是得入內詳查才是。”

  話音未落,週遭被定身了的道士們忽然齊齊慘叫出聲。

  明河豁然轉頭。

  她的定身術本來應該是能讓對方也無法出聲的才對。

  卻見道士們臉上開始潰爛,看不見的絲絲血肉之氣正飛速往地下某處直鑽進去,眨眼不見。只是頃刻之間,道士們就變成了爛肉殭屍的模樣,全部沒了聲息。

  明河默然看著清和道人的屍身,低嘆道:“他以為自己練陰屍之法可得長生,其實他只不過是別人練就的屍傀而不自知,可悲可嘆。”

  老道姑立刻道:“我們進去!”

  明河搖搖頭:“此內凶險,師叔還是在外主持,以免這些屍傀有變。”

  說完也不等回答,便直接向內殿走去。

  秦弈很自然地跟在她身邊一起走。他發現寒門早在他們爭論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屍魔有明河對付,他此時覺得自己的任務應該是盯著那陰逼胖老鼠,否則說不定明河要被坑。

  明河瞥了他一眼:“裡面凶險,你真要來?”

  秦弈便道:“有你罩著,還是可以去看看的。”

  明河嘆了口氣:“你說要看我的戲,卻還是先被我看了一場戲,此番行俠之舉……”

  “怎麼?你也要和那老道姑一樣教訓我?”

  “不。”明河低聲道:“我不會像你那麼做,但你那麼做時,我心甚安。或許……是我修行還不夠吧。”

  “嗯……你和那老道姑不太一樣……我看得出你很猶豫。”秦弈道:“你會為人質而停手,曾經也聽你說過立誓不殺人,你有悲憫心,似乎不是面上這麼遙遠。”

  明河道:“仙道當有悲憫心。我等雖然超脫於人世,但終究出自人世。若真的視凡人如螻蟻一般,肆意踐踏、罔顧生靈,此非仙也,而是魔。所以貧道來此除屍魔,為的是此間生靈不受旱災。”

  秦弈笑道:“理當如此。”

  明河又道:“但具體在人與人之間的爭鬥,修行者確實不應妄加干涉。若是仗著修行,以一己好惡行事,極其容易墜入魔道,還是得用人間自己的規矩解決才是。就像是……當初我覺得李青麟是個弒兄惡徒時,出手殺了李青麟何如?”

  “呃……你這話是對的。”秦弈嘆道:“我剛才也說了,我認同需要講個規則,但我覺得吧,當到了你們這種視而不見的程度,本質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哦?那是什麼?”

  “是怕自己糾纏紅塵,妄涉因果,也怕太多的人間苦難影響了你們的超脫。”秦弈認真道:“本質是這樣的。”

  明河沉默片刻,低聲道:“是,你說得對。”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青君麼?”秦弈忽然問。

  明河搖搖頭。

  “她勾起了我心中的俠客夢。”秦弈笑道:“我對她說,她走不開,我會替她完成那一份的。”

  明河道:“可據我所知,她看上你,卻是因為你出塵。”

  “或許是吧,所以我們補上了互相缺失的一塊,於是合而為一。”秦弈道:“出而為仙,入則為俠,是我所願。”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6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跟大佬混迷宮

  明河略品了一陣子,忽然笑了起來。

  她的笑容……真的很美。

  秦弈忘了自己是不是第一次見明河笑,也許微露笑意是有過幾次的,但這種笑好像確實是第一次見。

  就像是雲破月來,漫天星月生輝,月下的花朵都為之赧然。

  秦弈偏開了目光。

  “如果這二者衝突呢?”明河笑著問。

  “為何衝突?”秦弈道:“我不信此世沒有劍仙行俠,你天樞神闕之道未必是唯一標準。”

  “這確實是道,希望道友能夠如願。”明河終於沒再往下說。

  秦弈心中有些奇怪,這場“道爭”,流蘇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不太像它的性子,它現在的魂力並不需要在明河面前藏頭縮尾了……

  他不敢在明河面前意念輸送,流蘇倒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便道:“我之道了無拘束,直面本我,在明河眼裡多半是魔,在你眼裡同樣不是好東西,難道還要跟你們分別吵一架?有那嘴炮的閒工夫我還不如把你倆都摁著揍一頓乾脆。”

  秦弈:“……”

  流蘇又道:“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你就是你,我也沒打算你會變成第二個流蘇,也沒必要。事實上,很多事情時候沒到,自己腦補起來只是空談,到了時候你還是不是這樣想,誰也不知道。”

  秦弈點點頭。

  小時候自己寫作文:我長大了要當個科學家,成為對人民有用的人。誰知道到了大學就變成了一隻鹹魚?

  每天睡前說明天要早起鍛鍊,第二天醒來還不是又抱著手機在那復讀:“群主女裝!”

  流蘇笑道:“說不定等你活久了,對世事見得太多,便從此麻木再也沒有如今的激情;又或者現在你覺得自己只是個略有力量的普通人,當為普通人考慮,可當力量遠超凡俗之後,卻從此膨脹,這種例子數都數不完。現在扯太多又有什麼意義?”

  秦弈沒法回話,心裡卻驟然覺得,這逼又被流蘇裝去了。

  它的層面確實比明河高。

  明河仍在探索,而流蘇早已看盡。

  秦弈與明河流蘇的對話其實沒有幾句,不過是從偌大的“清虛宮”外殿一路走向了內殿,內殿大門洞開,秦弈一眼就看見寒門站在裡面摸索著什麼。

  見兩人進來,寒門便笑:“吵完架了?”

  秦弈道:“你倒是悠閒。”

  “我可不悠閒,我在找路呢。”寒門道:“再說了,我可是妖,你們降妖除魔的對象。萬一你們吵出了火氣,不約而同要把我給燉了,我找誰哭去?還是走開點好。”

  秦弈沒好氣道:“那你找到什麼了?”

  寒門眨眨眼,伸手按向了牆上的八卦圖。

  地面裂開,現出了一個黑黝黝的通道,有石階一路往下,不知其深。

  寒門也沒理秦弈,自己一溜煙下去了:“我先去找清虛,怕他快恢復了。”

  秦弈倒是想起了東華地宮:“會塌嗎?”

  明河搖搖頭,也一路向下:“此地地脈極為凝實,塌不了。”

  這道石階極長,秦弈走著走著,總覺得是不是從山頂上走到了山底。最為特異之處是,這明明身處山腹中間,也沒有什麼燈火照明,卻並不是漆黑一片的,四周隱隱然有幽幽的磷火,彷彿路燈一般。

  明河的神色開始有些凝重。

  又走了一段,前方終於豁然開朗,竟是一片類似於秦弈自己後院一樣的地方,中央似乎是開墾過藥圃,只是此刻泥土漆黑,依稀還可以看見早已枯萎的植株痕跡,只是再也沒有生命氣息。

  而寒門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明河凝視半晌,自語道:“此地當是前人洞府,這是洞府後方開闢的仙藥之圃,剛才的石階是後人鋪設的新路。”

  秦弈立刻想起了山腰的“道”字,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流蘇說的能夠引發地脈現於天際的旱屍,有可能是洞府的原主!

  清虛不過是誤入此間得了一些邊角料的小修士而已……又或者說,清虛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具他人練就的屍傀,卻不自知?

  穿過後院藥圃,進入一座石門,眼前便是左中右三條岔道。

  正當秦弈以為要走RPG迷宮時,卻見明河閉上了眼睛,手指結於身前,結成拈花之態。

  似有靈氣旋轉,帶得她的道袍輕揚,長發飄起,素手虛拈,那如玉容顏上長長的睫毛低垂,靜謐出塵,真如畫中走下來的仙子一般。

  連施法都這麼美。

  秦弈覺得自己的認知也有了點變化。

  初見明河覺得這麼漂亮的女人做道姑真的可惜了。

  現在覺得這種道袍才最適合她,不做道姑才可惜了。

  很快就看見靈氣形成了光點,在身前點點星星,最後匯聚成一個箭頭之形,指向正前方。

  明河睜開了眼睛:“清虛既然在吞噬血肉以復甦,便是在施法之中,貧道只是在感應此地靈氣哪裡是主動在流轉,那便是清虛所在。”

  說完迅速飛掠而去。

  秦弈沒說什麼,默默跟了上去。直到此時他才深深體會到明河已經是個騰雲境大佬,金丹已成,放在一般情況大概都屬於開宗立派的老祖了吧,各種術法不是自己這種小菜瓜可以比的,根本用不著自己擔心什麼。

  看來這回確確實實沒自己什麼事兒,這回真的是來抱大腿看戲的,看她一路碾壓進去就行了,如果有打寶說不定能蹭一點湯水,比如搞個可能存在的陰火火種?憑大家的交情應該會給吧……

  正在走神,明河忽然停步。

  “我日……”走神中的秦弈一下沒收住腳,直接撞在她背上。

  沒有接觸到暖玉溫香,而是一層淡淡的護罩,輕柔地將他隔絕在明河優美的背影之外。可只距離一寸之隔,已經能夠感受到她身軀的溫度,清香沁鼻。

  明河似笑非笑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秦弈忙站穩:“不是故意的!”

  “看戲也是要認真的。”明河沒說他什麼,只是從戒指裡摸出了一柄劍。

  秦弈差點以為要砍他,還沒抱頭蹲防,就見明河一聲清叱:“去!”

  那劍化作炫光,穿過面前的長廊。

  只聽數聲異響,地上似有陣法的痕跡忽明忽滅,又歸於沉寂。

  明河召回了劍,隨手一指。

  不知哪裡冒出了電光,驟然閃耀,只有磷光照明的通道瞬間被電流充滿,秦弈清晰地看見角落有殭屍爬起,連手都沒伸出來就被劈成了焦炭。

  秦弈:“……”

  雷光斂去,前方盡頭的石門都不知何時被轟碎,裡面盤膝坐著清虛道人,那殭屍般的神色已經恢復了許多,臉上的屍斑也已經消掉了,但此刻他的表情卻一點也不見好轉,反而儘是驚恐。

  本以為應付的是電老鼠的雷,這特麼騰雲級的天樞神雷是怎麼回事!

  幾乎與此同時,寒門已經順著不同道路潛到了更深之處,眼前是一道厚重的石門,門上隱隱流轉著血色的光芒,有脈象輕動,似活物一般。

  可這明顯蘊含著莫大力量感的門,右下角卻有個小小的老鼠洞。

  寒門看著老鼠洞猶豫片刻,一咬牙掏出了自己的電球,彎腰想要塞進去。

  正在此刻,空氣中隱隱傳來妖媚的輕笑聲:“小老鼠,你不乖哦……”

  寒門神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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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萬象森羅

  “天……天樞神闕……”

  看著緩步走進的明河,清虛牙關都在發抖。

  “你堂堂神州第一宗,不斬妖除魔,反倒聽妖怪使喚,來和我們小小修士過不去!”清虛嘶聲道:“天樞神闕也墮落至此嗎?”

  神州第一宗……秦弈有些無語,知道明河出身很牛逼,沒想到牛逼到了這個程度。而且她好像還是出自這個宗門的“第一宮”?不知道具體什麼概念,聽著像是這個宗門裡面最重要的核心部分或者是權力最大的部門?

  這來頭可真大,怪不得當初流蘇第一判斷就是“絕對出自玄門正宗”“所學非常高妙”,這是數萬年歲月差異也抹不去的“正統”味兒啊,說不定就是源自流蘇的某個熟人的傳承?

  明河淡淡道:“到了這時候,何必還做戲呢?此地必有古屍,你始終遮掩這件事,就是害怕妄動古屍可能引來名門正派的注意。可惜有一隻妖怪不斷在和你作對,利用王家的影響力把線索向郡縣之外廣為散佈,終究引來了貧道,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古屍藏在何處,不妨招出來吧。”

  “那古屍貧道根本就不能動!”清虛氣得發抖:“那是無意識的真屍體,我的煉屍之術根本沒達到能夠煉化驅使一個騰雲境修士為屍傀的程度,還在祭煉之中而已。”

  明河問道:“那你的煉屍之術是哪來的?”

  “在古屍身邊,自得意象,悟出來的。”清虛道:“便如山腰道字,貧道也從中悟出了一些法門,這是貧道自己的悟性。”

  流蘇吐槽:“修仙三大錯覺之我悟性很高,給我資源就是仙帝。”

  秦弈:“……”

  明河默然片刻,神色有了些憐憫:“你果然已經成了別人的屍傀,卻不自知。”

  清虛氣急敗壞:“胡、胡說!貧道神志始終清明,一切修行都是我自己練的,怎麼可能是別人的屍傀!”

  “當你‘悟出’煉屍之術的那一刻,其實你就已經死了。未散的靈魂被人拘養,洗成了她想要的模樣,你祭煉古屍,期待能夠驅使的那一天,其實都是在替她做的。”明河神色凝重,慢慢道:“萬象歸我,森羅為倀,萬象森羅宗也有人入世了麼……”

  魔道!秦弈心中跳出了這個概念。

  果然有仙道就有魔道,並不是所有修行者都是仙氣飄飄,其實從之前明河與老道姑說的話裡就該明白了。

  而隨著明河“萬象森羅”四個字出口,那邊清虛的眼神就開始陷入僵直,慢慢的整個眼珠都變成了灰色,而肌膚開始僵硬,漸漸的有了鐵色,鐵色的肌膚之外還開始長出了如同發霉一樣的毛。

  “琴心巔峰級的鐵屍,並不好對付,你後退些。”明河盯著清虛,頭也不回地對秦弈道:“也不要離開太遠,此屍主人雖然未必在這裡,但還是小心為上。”

  秦弈後撤幾步,聽著流蘇的講解:“這是屍傀的本來形態,被明河道破之後,魂魄消散,術法能力便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窮巨力和如同鋼鐵的身軀,對術法抗性也很高。如果此時明河還是與他同級的修士,多半拿他沒辦法的,現在境界碾壓,不難。”

  頓了頓,又有些讚歎:“這個清虛原先並不掩飾自己是個煉屍,被擊敗後顯露的屍體模樣也是常規,連他自己都這麼認為,倒居然把我都瞞過去了,不知竟然還隱藏了一道把戲。現在新發展出來的門道很有趣啊……”

  秦弈點點頭,這裡不僅是新門道有趣,同時那種人心上的算計也有趣,清虛表面是活人,實際是煉屍,認知到這一點時人們就已經認為是找到真相了,根本沒想過這是隱藏了更深的真相。在清虛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更是瞞得不露痕跡,連流蘇都走了眼。

  當然,等到清和道人的先例一出,流蘇秦弈也都猜到這個可能性了。明河看來比較瞭解敵手,那就更能一口道破了。

  “嗖!”那邊戰局已然拉開,清虛鐵屍以遠超秦弈想像的速度,並掌插向明河的脖頸,這一掌竟然帶起了空氣劇烈摩擦的火花,這不是單純物理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屍氣溢散與空氣中的靈氣極速碰撞帶來的結果。

  秦弈吃了一驚:“殭屍的速度不是應該很慢的嗎?”

  流蘇道:“誰告訴你的?何況這是身具修為的鐵屍,不是普通殭屍。”

  秦弈啞然。

  明河的身影變成殘像,鐵屍擊了個空,手掌切在石屋牆上,如切豆腐一樣切了進去。

  明河的真身早已到了石屋另一角。長劍在手,斜指地面。

  石屋內部很快變成了冰霜,數之不盡的冰晶穿梭在室內,繞著鐵屍團團圍困。

  “無方變幻之術,冰獄寒嵐之術。”流蘇的聲音越發有趣:“施術方式與法訣有了少許微妙改進,效果卻沒有減弱,很好很好。”

  秦弈有點想吐槽,到底是我看戲還是你看戲?

  不過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流蘇觀摩明河之戰,當然能看見更多價值,說不定就這麼一看,流蘇就能參考總結,改進它自己的法門。

  對於秦弈自己來說,能看懂的還是——明河是個法師。

  她雖有劍,可不會什麼劍法,揮劍的動作與其說是武還不如說是舞,那劍在手中時明顯只是個施法媒介,祭出去時是個威力無窮的法寶。

  即使是作為法寶的攻擊用途,也不是常規意義的“飛劍”,而是一種奇怪的炫光,似乎對妖物或者這類屍魔有極強的克製作用,劍光輕輕擦過鐵屍的手臂,那鐵屍就痛苦地嘶吼起來,本不具備血液的身軀居然淌下了青黑色的膿血,那是體內屍毒被劍光影響生潰。

  秦弈抽抽鼻子,幽怨地看向手中棒棒。

  既不能提供凝聚增幅體內法力的效果,也不能提供牽引外部神雷天火之類的用途,也不能祭出去爆發什麼奇妙的傷人神威……在手裡只是純砸的,丟出去有流蘇控制能迴旋,僅此而已……

  人家也是修仙,我也是修仙……可怎麼感覺我是個野蠻人呢……

  流蘇悠悠道:“不要那樣看著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事實是這個狼牙棒的級別太高,你除了用上材質之外,其他效果根本觸碰不到。”

  “好歹先開發一點點啊。”

  “唔……狼牙尖刺可以驟然爆起,這個效果如何?”

  秦弈菊花一緊,想到了某些很可怕的場景。

  那邊明河一聲清叱,長劍已經刺進鐵屍心臟處,有幽幽冰寒之意順著傷處蔓延擴散,整個鐵屍軀體已經快要凝冰。

  “成了?”秦弈撓了撓頭,雖然說是來看明河碾壓的,可真當這麼輕鬆解決BOSS的話,好像總覺得心裡空落落,哪裡不對的樣子……

  正當這麼想著,就見明河神色微變:“誰喚醒了古屍!”

  “轟隆隆……”有微微的震顫感從地底傳來,荒蕪死寂的屍意瞬間瀰散。

  “……”秦弈簡直想給自己一個耳刮子!順順利利的不好嗎?作什麼妖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7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孰為正魔

  在寒門所處的厚重大門邊,寒門的肥肉顫抖,小眼睛裡都是驚恐:“你……你已經點醒了它?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空氣中依然是那個女聲,一聲輕笑,聽著猶如嬌媚少女,懵懂無知:“我知道啊,不就是一個騰雲三層的古屍嗎?讓人家出來透透氣呀,它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裡面多可憐。”

  “透透氣……”寒門大喊:“你懂個屁,這是陰屍,不存人性,只會無意識地屠戮所有見到的活物,包括你自己!”

  女子依然在笑:“沒意識,多可愛呀。”

  寒門氣急:“你是不是有病!如果你已經煉化屍傀能控制也就罷了,你明明自己都不能控制,做這事是為了什麼!”

  女子的聲音依然在笑,可說出的話卻寒徹骨髓:“因為明河來了呀……她那麼厲害,我又打不過她,她若不死,我怎麼取得屍傀?”

  “如果她死了,你一時又控不住屍傀,這方圓數百里都要化為死地!”

  “死就死呀,與我有什麼關係?”

  寒門一聲大喊,狂暴的雷電轟向廊道盡頭的暗處。

  一陣陰寒氣息蔓延而來,把他的雷電消融得一乾二淨。

  門內的震感更明顯了。

  寒門一擊發現對方實力與自己相差無幾,分出勝負不知道要多久,便再也無心交戰,轉身就跑,口中喊道:“恕不奉陪!”

  “又聰明又膽小的小老鼠。”黑暗之中慢慢現出了一個女子,渾身黑色輕紗,窈窕的身姿上看著紗衣似有鏤空的情趣,可細看卻又看不見春光。隨著面龐漸漸清晰,卻是一名極為嬌俏的少女,年紀最多也就十八九歲。那臉蛋雖然嬌俏可人,卻顯得蒼白無血色,眼神閃爍之間,似是有點好玩的笑意,更深處卻藏著如堅冰般的冷漠與荒寂。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額心,有黑色火焰一般的印記,在黑暗之中明滅閃爍,鬼氣繚繞之間,彷彿有鬼泣之聲響起。

  她微微抬頭,似是看向了明河與秦弈所在的方向。

  “天樞神闕第一宮,明河師姐。嘻嘻……”她輕聲自語:“仙道悲憫?就看你是顧自己逃命呢,還是拼卻一死而護佑此地之民?大家都是為了自己,孰為正魔?”

  隨著話音,她的身軀已經融入黑影,再也不見。

  …………

  那邊明河已將清虛鐵屍徹底淨化,可神色卻殊無輕鬆之意,反倒極為凝重地盯著震感傳來的方向。

  一個黃色肉球大老遠滾了過來:“都快走!此地原主要醒了!至少在這洞府之中跟他沒得打,必須引到外面再說。”

  明河微微搖頭:“我不能走……一旦走了,它在洞府內感受不到活人痕跡,必將引動地脈,汲取生機,至少百里之內的生靈都將被滅絕。你們先走,就算要引他出去,也必須有人在這裡引。”

  說完便從戒指裡摸出一套陣旗,開始佈陣,似乎打定主意要在這裡和古屍糾纏了。

  寒門愣了愣,頓足道:“算了,你們牛逼,不走我走。”

  明河閉目施法,低聲道:“秦弈也走。”

  寒門已經轉身就跑。

  秦弈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很清楚這裡的底細對不對?”

  這情況好像是寒門懂、明河似乎也已經猜透,可他還不怎麼清楚情況,不問個明白怎麼行?

  寒門頓足道:“我本來就是這洞府裡的一隻異化老鼠啊,這是我故居!出去混了幾年回來,地方才被清虛佔了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裡的底細?”

  “……原來如此。”秦弈道:“這古屍很強?”

  寒門道:“這個修士,因為臨終之時心中執念未消,故一縷真靈不滅,可成陰屍。他臨終時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給自己設計了全封閉的墓穴,隔絕了外部靈氣,那他即使是吸收了地脈,成就陰屍之體,也永遠醒不過來,這就沒什麼大問題……但這時候出了點意外……”

  他頓了頓,無奈道:“這時候我吸收他臨終溢散的仙氣成妖,又呆不住,把他封閉的大門咬破,鑽出去逍遙快活去了……”

  秦弈:“……”

  寒門又道:“其實本來倒也沒什麼,我回頭把洞堵了就行了。結果等我想到這事,回來一看,卻發現已經有人佔據此地。這一旦有了外人插手,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心懷叵測想要煉屍傀的人……”

  秦弈徹底明白了始末:“所以你引外人過來除掉清虛,自己跑去正主的地方試圖解決問題?”

  “是,本來我也以為只有一個清虛,你們纏著就可以了。可剛剛才知道,後面還有人……”

  “你特麼不早說?瞞著有意義嗎?”

  “早說?如果你們也對古屍或者他的墓葬寶貝起意呢?”

  秦弈:“……”

  寒門無奈道:“實際上無論是清虛還是背後那人,根本就進不了他的墓穴,都是通過我那個老鼠洞來溝通古屍的,我只要把那洞給堵了就行。但已經遲了一步,古屍已經被人提前喚醒了。”

  話音未落,石屋右牆“轟”地一聲,有一隻乾枯的手穿了過來。

  手掌正好穿過之前清虛鐵屍斜靠的方位,把那頭顱穿了個稀爛。

  寒門轉身就跑,只見一串電流閃過,人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明河盤膝坐在陣旗之中,淡淡道:“道友,你也走,這是騰雲境的古屍,我無法護你周全。”

  秦弈當然不是瓊瑤劇裡“我不走我不走”的那種惹人厭煩的沙雕,他知道在騰雲境界的對戰之中自己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賴在這裡只會坑了明河,便迅速退出了長廊。

  “吼!”一具身穿道袍的枯屍破牆而過,直撲明河。

  就在枯屍現身的一瞬間,秦弈忽然覺得體內法力被瞬間抽空一樣,空空蕩蕩的提不起任何法力,連一個基本的小法術都放不出來了。

  還沒等他問流蘇,就見明河預佈的陣旗好像枯萎一樣垂了下來,陣法任何意義都沒有起到,而枯屍的爪子插向明河身上,明河似乎本來要運用幻法閃開的,卻似乎動不了的樣子。那美眸裡卻沒有驚詫之色,手指劍訣一按,神劍自動護主,與枯屍的爪子硬碰了一下。

  枯屍手上有了被神劍燙焦一樣的煙氣冒起,而明河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流蘇急促道:“這是地脈已經被陰屍污化,穢氣沾染,三花枯萎,此地已經禁法!”

  秦弈遠遠看著明河平靜的神情,她預料過這種狀況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3:57
第一百一十九章 當明河沒了法術

  明河是預料過這種狀況的。

  她名門高足,見聞廣博,本來就考慮過屍穢可能導致靈氣失效的狀況了,也知道可能不敵,但還是沒有退縮。

  因為此地只有自己能阻止這種級別的陰屍,無論寒門還是秦弈還是自家師叔都不行。如果自己退縮了,這方圓百里都將化為死地。

  也許本來也和她沒什麼關係,作為一個超脫者,走就可以了,就像看著南離與西荒交戰,死傷遍野也與她無關。

  但明河知道這不一樣!

  超脫與自私的區別,很微妙。言語難辨,只在一心。

  正魔之分,由此而起。

  …………

  陣法既然沒用了,明河當即收了陣旗,祭起神劍自動與古屍交戰,自己往長廊方向慢慢後退。

  她還是能戰的,並沒有因為禁法而成了廢人。

  眼下的狀況,與流蘇當初立的“如果她失去法力要被賣菜大媽按著打”的flag並不一樣,沒有到那個程度。

  因某種原因導致區域禁法,和自身失去法力是有很大區別的。

  如果是失去法力,是自身出了問題,那自身會虛弱無比,可能連自己的法寶都溝通不了。

  只是地域靈氣受了污穢導致施法紊亂的這種情況,雖然術法放不出來,陣法也可能失效,但修行尚在、精神未失。一些檔次較高的法寶也不受影響,就算沒有法力驅使不出多少效果,總是可以用的。

  這就是明河的倚仗。

  她身上的好東西還是很多的,能在此地發揮作用的也有好幾件,靠寶物撐住沒有意識的陰屍按理不算困難,大不了且戰且走,將它引到洞外去就好辦了。

  但神劍與古屍不斷交擊的過程中,明河的臉色就越發蒼白。

  法寶畢竟是和自己靈魂祭煉,有極強的關聯,不是空對空。與對方交擊的反震之力都會傳達到自己身上,雖然大致已經被法寶抵消了,可殘餘一點點反震的餘力都能讓她氣血翻湧。

  這就麻煩了。

  她是修陽神而不重肉身的傳統仙道。這種仙道修到深處,肉身都可以捨棄,只消陽神不滅,肉身自己都可以捏一個,所謂一具皮囊是也。

  所以她的體質只不過是因為仙道洗滌,導致體質變化,可以餐風飲露,可以辟穀不食,幾乎不會老化。本質上和人類已經不太一樣了,說是成為另一個物種都沒問題。

  但這種改變並沒有使軀體強韌太多。或許會比普通人強韌一些,但若不加法力護持,還真不一定比得過強壯的凡人,更比不過注重鍛體的武修,承受力真不怎樣。

  雖然古屍也被神劍之力轟得嗷嗷叫,可她的法寶只能發揮小部分威力,效果遠遠沒有預計的好,繼續這樣下去,她多半要先崩。

  且戰且退之中,古屍一拳格開神劍,另一拳擊向明河面門。

  明河心念一動,戒指中浮現一座玲瓏小塔,繼而迅速長大。

  小塔鎮在了古屍面前,有隱隱佛光散開,呈“*”字形旋轉閃耀,古屍居然下意識地遮住了灰色的眼睛,那擋在眼睛面前的手臂居然有了點潰爛之意。

  佛家的寶物,鎮此類陰屍效果極好,也不知明河這道家宗門從哪淘換來的。

  明河暗道可惜,如果自己能完全發揮威能,這一鎮就可以直接滅了這古屍了,現在卻只能鎮它片刻。

  身前神劍不停,趁機刺向古屍心臟處。

  古屍一聲怒吼,雙拳齊出,恐怖的拳力呼嘯而起,罡氣分別與神劍小塔的神光對撞在一起。

  “咔……”明明是物理的雙拳,可與法寶的威力對撞之下,僅僅是溢散的餘波就已經讓石屋四處開裂。

  騰雲境的古屍,威力已經超越了秦弈所能想像,沒有直接面對,根本不知這法寶交鋒的中心到底是多強的威能!

  明河的神色越發蒼白,喉嚨裡已經有了些腥意。

  從石屋的承受可知,即使始終都沒有過直接對撞,可她依然是受傷了。

  趁著古屍一時被糾纏,明河雙手提著道袍下襬,轉身就跑。

  必須把它引到外面!

  秦弈躲在長廊盡頭的拐角,看著明河提著道袍跑路的樣子,忽然覺得很萌。

  她沒了法力加持,沒了增速的法術,這跑起來就沒了仙氣,反倒和普通的少女一樣有了點可愛的元氣。

  最悲劇的是她這種速度很慢……

  這道長廊,在他們來時就是一條遍佈陣法和殭屍埋伏的通道,被明河一劍一雷破了個乾乾淨淨,搞得好像很短一樣,其實是很長的。

  可能有個幾百米,秦弈目測她這速度跑過來可能要超過一分鐘……

  比普通人是厲害很多了,可相比一般武者都差了不少,對於這種仙家爭鬥來說,簡直如同蝸牛。

  “吼!”古屍終於振臂一揮,把神劍與小塔雙雙砸飛。明河跑路之中伸手一招,兩個寶物左右在手,她又踉蹌了一下,繼續跑。

  那古屍只用了一秒就跨過了她之前萌萌噠跑了這麼久的距離,到了她身後。

  “咔啦……”踏足的地面都被踩出兩個深坑,蛛網般的裂紋漸漸蔓延。

  恐怕明河此前千算萬算也沒想過,因為自己跑得太慢,導致什麼且戰且走引到外面的計畫只不過是空談……

  明河無奈地摘下了道巾。

  道巾飛速旋轉,古屍下意識伸手一格,那堅逾玄鐵的手指竟然被直接切斷。

  古屍感覺不到痛楚,一拳正中道巾中心。道巾打了個旋,飛回明河手上,繼而迎風而長,變成了一面盾牌。

  古屍再度揮出一拳。

  無比暴烈的屍拳,連空氣都被帶出了爆響的聲音。

  “砰!”明河猛噴一口血,斷線風箏一樣拋飛。

  古屍只是微退半步,跨越數丈,凌空一拳。明河扭頭,已經可以看見那被神光灼傷得糜爛的枯手,帶著恐怖的死意,轟然而來。

  明河眼中閃過堅毅之色,神劍直奔古屍眉心。

  這是打算用重傷換一次機會!

  可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到來。

  一根狼牙棒呼嘯而過,重重砸在古屍轟向明河的枯手之上,只聽一聲猶如鐵棒交擊的“哐”聲巨響,狼牙棒倒彈回去,秦弈踉蹌跌退兩步,手都有些發抖。

  同時古屍也不好受,秦弈力道比他差不少,但狼牙棒的尖刺竟然完全破進了它的手臂裡,扎得跟漏氣的鐵殼一樣,而狼牙棒自身的堅硬甚至把它的手臂砸出了凹陷。

  與此同時明河的飛劍也扎進了它的眉心。

  神光爆閃!

  根本感覺不到痛的古屍居然發出了極為痛苦的嘶嚎之聲,一時駐足不前。

  直到此刻,明河才重重摔在了地上,愕然看著秦弈,似是沒想到他沒走。

  秦弈彎腰,背對著她:“上來!”

  “干、幹什麼?”

  “你跑太慢!我來做你的車,你在我背上放法寶擋他。光靠你那兩條小短腿,跑得過誰啊你!”

  “……”明河轉頭一看,古屍居然拔出了插在眉心的劍。

  她再也沒有猶豫,趴上秦弈的背,秦弈立刻托穩她的腿,飛一樣跑了。

  明河臉紅似血。

  情況危急來不及多想,可真正趴在男人背上的這一刻,那種感覺實在是……

  再也沒有什麼護罩阻擋,兩人緊密地貼在一起。她的前胸緊緊貼著他的背,他的手托著她的腿……每跑一步,那顛簸帶來的摩擦都讓明河想死。

  她甚至都想說,不如放我下來吧,我去和古屍拼了也比在你背上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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