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5857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8
第二百一十章 你要比力量?

  慈慧並不覺得好笑,他心中反倒是有些被羞辱了的憤怒。

  因為萬道仙宮送回給他們的慈明屍體上是劍傷,他們都以為秦弈是用劍類的法器。而秦弈的外貌讓人感覺也是長劍飄飄的搭配感,這根狼牙棒怎麼看都不像是他慣手的兵器。隨便拿個粗魯兵器的意思是對付粗人就用這個?

  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他狂吼一聲,禪杖猛地一揮。

  如有雷聲炸起,肉眼根本看不見禪杖的去勢,只能看見秦弈瞬間矮身,炮彈般穿向前方,揮棒掃向慈慧的腿骨。

  “轟!”

  在原先與秦弈腦袋平齊的位置,周圍的樹木都被看不見的罡氣掃的稀爛。

  而慈慧也驟然頓足,身形電射向後,避開了秦弈的矮身一掃。

  秦弈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狼牙棒直搗慈慧小腹。

  他的戰鬥方式比之原來更靈敏了許多,是之前在畫境之中和山魈對練了無數次帶來的變化,內核仍是流蘇傳授的套路,但已經越來越有了自己總結經驗而成的個人戰鬥模式。

  鈍器的戰鬥主要是以力壓人,而對方與自己相同的易筋修行、以及同樣屬於鈍器的禪杖,決定了戰鬥過程很容易變成你一棒我一棒的硬剛,秦弈從一開始就打算以靈巧應對,看看能否佔得先機。

  所以這是“劍”。

  “鐺!”禪杖橫撩,狼牙棒正中禪杖中央,首次交擊在一起。

  出乎慈慧意料,這一擊沒有什麼驚人的力道,反而滑不留手似的從禪杖旁邊穿了過去,秦弈斜踏一步,身形詭異地出現在慈慧右側,狼牙棒劈頭蓋腦地又是一棒。

  慈慧再度退了一步。

  鈍器的攻擊,加上劍法的靈巧……眼前的少年武修早已登堂入室,絕對不是丹藥硬堆的修行。

  可慈慧並不慌張,虯髯遍佈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獰笑:“以力破人的狼牙棒,生生被你玩成了娘們繡花,有什麼用!”

  隨著話音,禪杖在地上重重一頓。

  有若實質的罡氣浪潮一波又一波地向前狂湧,浪高數丈,寬似院牆,尚未靠近就能感到撲面而來的窒息。山頂的岩石隨著氣浪如豆腐一樣被捲碎,連山都矮了好幾尺。

  這是避無可避的面攻擊。如果是劍罡,可以借銳氣以點破面,可你是狼牙棒,兵器決定了沒有那種銳氣,當然只能力破。

  “再閃啊!”慈慧一聲狂笑,人也跟在氣浪之後,揮杖而來。

  秦弈面如止水,忽然閃身不見。

  慈慧早就料到了這個應對,禪杖直接向天掃去:“下來吧!”

  空中的秦弈微一側身,左手在杖柄上輕輕一搭,人就借力翻身到了慈慧身後。

  慈慧驟然轉頭。

  眼前已是急劇放大的狼牙棒。

  真的跟猴子一樣……

  慈慧有些狼狽地收回禪杖,橫在額頭上一擋。

  他發現秦弈的眼神也忽然變得猙獰,那看似瘦弱的手臂忽然鼓脹。

  “哐!”

  地動山搖,整個山頂似乎都開始皸裂,狂暴的罡氣交擊狂湧而出,震得不遠處的道觀遺址寸寸粉碎,偌大的道觀大殿盡化廢墟。場面之中煙霧瀰漫,周圍的和尚駭然上前幾步,卻見煙霧之中慈慧被砸得半蹲,腳都陷入了地面好幾寸,身軀微微後仰,好不容易避開狼牙棒的尖刺,滿頭大汗淋漓。

  禪杖橫在面前,狼牙棒正砸在禪杖的正中央,二者的罡氣已經互相抵消,而兵器交擊的層面上,那禪杖都已經被砸得有些變凹。

  恐怖的一棒,這是蓄謀已久的爆發!

  這個秦弈根本就不是靈巧型的,他娘的根本就是硬砸型的!他做了這麼久的靈巧運作,只是為了誘慈慧的那面罡氣牆,因為不管是誰在爆發那種氣浪之後,力量必然短期內不會在巔峰,他就是為了等待這麼一點點的力量消漲,抓住時機硬剛。

  而更可怕的是,他能在靈巧的騰挪之中,忽然就達成這樣的瞬間爆發!

  慈慧倉促之間怎麼受得起?

  秦弈咧嘴笑了一下:“你要比力量?這就是了。”

  周圍的和尚目瞪口呆地看著秦弈揮起了棒子,“嘭嘭嘭”跟不要命似的往下砸了又砸,失了先機的慈慧只能橫著禪杖不斷地擋了又擋,那陷在地下的腳陷得越發深了,都快整個小腿插進地裡去了……

  慈慧心中駭然。

  這秦弈不僅能爆發,後力還很是綿長。

  這是雙方都沒有用術法,純武修之間的較量,他好像要輸了。這秦弈年紀輕輕,娘胎裡開始修的嗎?

  他終於先動用了術法。

  一陣炫目的佛光閃過,加持在了他的禪杖上。秦弈忽然覺得對方的力量強了至少一倍,一棒敲下去盡似有反震的痛楚。

  而與此同時,慈慧全身也都鼓脹起來,好像變大了……

  “轟!”本是踩在地底的腳忽然一震,轟然炸開,原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而慈慧也變成了兩丈高的巨人。

  “巨化術?”秦弈退開幾步,咧了咧嘴:“你不錯,術法也是加持與巨化,都是輔助武修實戰所用,戰鬥僧啊……我還以為大歡喜寺全是只會那啥……”

  慈慧淡淡道:“有了實力,才有女人。只是懂的人多,能做的人並不多罷了。”

  秦弈點了點頭:“受教。”

  慈慧神色還是很嚴峻:“你的實力出乎我的意料……這一戰很暢快。你也有術法,用出來看看。”

  沒錯,秦弈也有術法,可不僅僅是個純粹的武修。大家只是剛才默契地都不去用術法,享受武修的酣暢罷了,慈慧可絲毫不敢託大,認為對方沒了殺手鐧。

  秦弈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好多的慈慧,撓了撓頭:“其實變大我也會,還沒試過這種戰鬥模式,感謝提醒。”

  隨著話音,慈慧眼睜睜地看著秦弈越來越大,他自己才變大一倍變成兩丈和尚,秦弈卻更狠,變成了三丈高,拎著同樣變得巨大無比的狼牙棒。

  這回是慈慧抬頭仰視秦弈了。

  慈慧目瞪口呆,他練到頂級的巨化術,就是讓自己翻一倍大小,這秦弈是怎麼變這麼大的?

  造化金章,神通,法天象地!

  只是此刻的秦弈還沒法發揮神通手段,也就是勉強運用到和巨化術差不多效果罷了。但效果再低那也是神通模板,可比巨化術的檔次高太多了啊……

  變大之後,罡氣修為什麼的依然沒變,但肉身力量強大了許多,對於武修戰鬥、尤其是他們這種重力道的戰鬥加成不言而喻。

  秦弈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狼牙棒。這東西好玩……

  慈慧的禪杖變大,也是受了巨化術變的,而他可沒有對狼牙棒施術,這傢伙是自己變的,連帶著重量什麼的都翻了好幾番……

  這傢伙……是隨著主人的體型與力量,自我調節重量與大小的?

  這不是神器什麼是神器……

  “好了。”秦弈揮起了狼牙棒:“我們再戰三百回合。”

  傻子才和你戰啊?慈慧大喊:“都動手!”

  四周亮起了各色術法神光,三丈高的秦弈如同一個靶子,什麼火焰冰凜風刃雷電衰弱麻痺禁錮都衝著渾身上下飛來,與此同時,腳下閃起了陣法的光芒,也不知道什麼效果。

  可在眾目睽睽之下,秦弈消失了。

  所有的術法全部落到了空處,互相撞在一起,如煙花炸開。

  人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8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魔是佛

  誰都沒看見,一隻跳蚤大的秦弈跳在了慈慧右側脖子上,舉起小得看不見的狼牙棒,慢條斯理地一敲。

  就像蚊子扎進了脖子血管似的,毫無阻礙地破了進去。

  而效果卻遠比被蚊子扎破來得凶殘無數倍,因為這是附帶了罡氣侵襲。

  只是一絲一縷的罡氣,但那就是罡氣,直接破進大動脈裡洶湧肆虐,讓慈慧再升幾級也扛不住啊!

  所有和尚眼睜睜地看著慈慧一聲爆吼,脖子血管爆裂,鮮血噴湧而出。他用力捂著脖頸,身軀恢復了正常大小,仰天就倒。

  秦弈在他身側現出了圓形,舉起狼牙棒打算最後一擊。

  正在此時,天邊捲來一陣狂風,秦弈下意識阻擋了一下,地上慈慧已經被攝走。周圍的和尚們發聲喊,個個祭起了飛行法器,跑了個一乾二淨。

  秦弈沒有追,看著遠方沉吟。

  這是對方的騰雲大能插手了……這倒是挺有意思的,騰雲大能不直接對自己出手,只是救人?

  香風拂過。

  秦弈警惕地繃起了肌肉,盯著身邊忽然出現的孟輕影。

  “哎呀,幹嘛那麼緊張,前一刻還要跟人家做交易,下一刻就成了小魔女嗎?”

  “……沒喊你牛夫人就不錯了。”秦弈道:“你難道不是前一刻接了名冊笑嘻嘻,下一刻就想要我的命?”

  孟輕影奇道:“牛夫人是什麼?為什麼不是秦夫人?”

  “少來這套。”秦弈毫不受撩,平靜道:“你既然拒絕了我的交易,又回來幹什麼?”

  “你有沒有想過,這次你擊退了慈慧,下次面對的可能是好幾個慈慧,又或者是觀寂親自出手?”

  “所以你的意思莫非要保護我?”秦弈冷笑道:“剛才你沒有趁著我和慈慧力拚之時偷襲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孟輕影“哈”地一笑:“原來你戰鬥之中還想著防我。”

  “難道不應該?”

  “這種時候你能給大歡喜寺增加壓力,他們就不會精力無處使,來打我的主意。所以這時候我才不會幫他們殺你。”孟輕影笑道:“倒是你說的……保護你,不是不能考慮哦。”

  “嘖……”秦弈失笑:“你們這種互相扯後腿下絆子的合作……”

  孟輕影若無其事道:“對你來說有什麼不好嗎?”

  “很好。”秦弈道:“但你既然不跟我交易,那也沒有什麼好不好可言,因為我要走了。”

  “走?”

  “當然,對方有騰雲六層的大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出手,我也不能當他不存在。這裡的事不是我能處理的了,不如歸去。”

  孟輕影倒是一時沒想到秦弈明明打了個大勝仗卻居然想著撤退了,細想卻也理解這種謹慎,明知道對方有騰雲大能,還在這裡搞事豈不是傻?

  她沉吟片刻,搖頭道:“其實你倒是不需要那麼擔心,觀寂不會對你出手。”

  “哪來的道理,他們又不是真唸佛了。就算我不插手大乾之事,我也是他們的仇人好不好?”

  “只要他們知道名冊已經到了我手裡,觀寂就真的不會對你出手。”

  秦弈奇道:“這是什麼道理?”

  孟輕影微微一笑:“正因為在他們眼裡,與你是私仇。秦弈,你或許不是太清楚各大宗門之間的規則?你當我那時候為什麼敢殺明河,而不怕招惹天樞神闕麼?”

  秦弈誠心道:“確實不太清楚,願聞其詳。”

  孟輕影剮了他一眼:“敢情你原先覺得我是個瘋子,真不怕報復?”

  秦弈乾咳兩聲,沒回答。

  孟輕影悠悠道:“私仇的意思就是,兩個體量差不多的勢力之間,可沒有只許你殺我的弟子而我不能報復的道理,但又不會輕易為了一兩個弟子仇怨而引發宗門之戰。於是大家會有一個默契的規矩,只要不是以大欺小跨境界去鎮壓,只在相近層面或略高一些的實力去報復當事人,是在默契接受的範圍,生死各憑本事。”

  秦弈懂了:“所以你若殺了明河,天樞神闕也不會派什麼大能來報復,也不會輕易興起宗門之戰,多半是明河的師兄師姐來找你麻煩?”

  “沒錯。”孟輕影嗤聲道:“明河我都不怕,豈會怕其他廢物?”

  秦弈覺得她有些想岔了,明河不是一般弟子,多半是宗門寶貝疙瘩,不能以常規弟子待遇判斷,說不定她殺了明河真的有可能導致宗門戰爭的。可能孟輕影把她魔道的涼薄給套到天樞神闕上去了……

  但不管怎麼說,她說的普遍規則肯定是存在的,秦弈聽進去了。

  畢竟出門在外結仇太正常,如果因為一點私仇,你宗門大佬就出手去對付別人一般弟子……你有大佬我也有,大家互相殺弟子,都這麼做的話就都別玩了,以後誰都不敢讓弟子出門了。再說大能們也沒那時間去做這種破事,能做到的就是在對方不講規矩的時候替你出頭撐腰而已,正常爭鬥還是需要你自己面對。

  普遍宗門也是鼓勵弟子面對風險有所歷練,若是什麼私怨都由宗門幫你擔了去,什麼鳥事都有人幫你出頭,那這種溫室裡的花朵也沒啥前途,所以在規則內的爭鬥你必須自己處理。這也是讓弟子們在惹事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別仗著有宗門後台就亂搞事,你好我好大家好。

  這應該是各家宗門的常規,都在此默契內行事。

  當然,僅限實力差不多的宗門之間,才會講這些互相顧忌的默契。若是差距很大的勢力,你敢惹我一個門童我也可以直接滅了你,全看心情,可沒什麼規矩好說。即使是實力差不多,也不是人人都很守規矩,尤其是魔道宗門暗中壞了規矩的事可多如牛毛,這便是居雲岫特意發個警告的原因。

  如果按這樣看,這件事在大歡喜寺的角度上,很有些陰錯陽差的喜感——他們至今覺得秦弈只不過是意外涉入此事,是個私怨,恰好居雲岫派秦弈來大乾時也不知道這任務和大歡喜寺相關,還發出了保護秦弈的警告通牒,這同樣也是應對私仇的典型做法,大家都沒把這當成是公事上的對立。

  於是在大歡喜寺看來反而更佐證了孟輕影的忽悠——大乾和萬道仙宮沒什麼關係,秦弈此來是他個人的事,也就按私仇規矩做事。

  大歡喜寺的首座、讓孟輕影很忌憚的騰雲六層的觀寂大師,在此事上忌憚了居雲岫的警告,守足了規矩,沒有親自出手對付秦弈,而是讓慈慧率眾前來。

  畢竟他只是騰雲,可應對不了居雲岫,他敢以大欺小去揍秦弈,居雲岫也敢直接摁死他,觀寂守這個規矩也是在為自己的小命著想。

  這就是觀寂沒有出手的原因。

  有後台的好處就在這裡,就好比一個強盛國家的國民去了異國,也不會被隨隨便便欺辱,個人實力反而不重要了。

  孟輕影道:“所以你是一個有強勁後台,讓對方忌憚無比的存在,而不是一個單打獨鬥的獨行俠。就算你一點修為都沒有,只要是萬道仙宮出來的,都可以指著觀寂的鼻子罵。當然,前提是私仇,別讓他們覺得你是在破壞他們的大局,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明白了。”秦弈摸著下巴想了一陣子:“所以只要名冊不在我手裡,我又表現得不管大乾之事,自己風花雪月,那說不定他們連私仇都會暫時放下,畢竟大局當前,沒必要節外生枝。”

  “正是如此。”孟輕影道:“所以你可以先幫我取龍氣,這事他們反倒不合說什麼,畢竟那就是他們與我的交易。”

  秦弈啞然失笑:“說來說去,又是忽悠我幫你辦事,反而把我自己的目標繞來繞去繞沒了。小姐姐,你真當我是個棒槌?”

  “殺觀寂,我做不到。”孟輕影淡淡道:“但我可以換個條件,比如我取得這氣運之龍,可以賜一絲氣運給南離女王……我知道那只是個兩歲小孩,承受不了多少氣運,對我沒什麼損失,對她卻可能伴隨成長,茁壯成型。屆時南離昌盛,千秋萬代,可是你所願?”

  秦弈默然。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內心深處,他甚至希望南離現在就滅國,讓青君得以解脫。

  可這話他說不出口,連想一想都會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所以說,你以為自己是佛,又焉知心裡沒有住著一個魔?在南離之時,他就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8
第二百一十二章 驚變

  孟輕影很納悶地離開了,她沒理解為什麼秦弈不回覆這個交易,她覺得這條件很不錯的說……難道秦弈並不像她想像的那麼重視李青君?

  也不像啊……當時他那種逆鱗被觸碰的憤怒可絕對不是假的。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也無所謂,不和秦弈做交易,她自己也可以慢慢的取得龍氣。

  鎮運之寶又不是萬能,當氣運動搖到了一定程度,你又憑什麼永鎮?

  山河永鎮,這麼牛逼的寶物不存在的,至少不可能存在於俗世宮廷。

  再說了,有了名冊在身,觀寂多半也會多一絲顧忌。想去皇宮盜寶,他們可未必會阻止了,何必為個精蟲節外生枝?好端端完成合作不就得了。

  孟輕影心情很好地回了她的駐地。

  她的駐地,秦弈想破頭也猜不到……那就在大乾皇宮裡,某位妃子宮中,做個“宮女”。

  這妃子當然是大歡喜寺天女,區區一個用來誘惑皇帝的低級天女在她面前當然沒有說話的餘地,這一宮也就成了宮女孟輕影的地盤。行起威福來靠在軟椅上,讓皇帝的妃子給她捏腳,美滋滋。

  但這次剛剛進門,她的好心情就被壞了個一乾二淨。裡面傳來那種聲音……如果是大乾皇帝臨幸此宮倒也沒啥好說,問題是她知道里面不是皇帝,而是觀寂。

  那妃子本來就是觀寂自己的爐鼎,談不上綠了皇帝,孟輕影也不知道他們這個屬於什麼性質……如果讓秦弈來評價,大概這叫共享單車?

  總之雖然那是人家自己在與爐鼎和合,孟輕影還是有了種自己的地盤被人入侵的鬱悶感。至少是一點都不尊重盟友的性別,或許在觀寂眼中,她孟輕影早就是盤中餐?

  想得美!

  她輕輕打了個響指。

  裡面正在揮汗如雨的兩人同時看見四周影子豎起,變成了無數猙獰的鬼臉。

  “草!”兩人齊齊驚出了一身冷汗,觀寂差點連東西都軟了,破口大罵:“孟輕影,真當本座不敢治了你?”

  孟輕影心情大好地靠在樹邊,抄著手臂悠悠道:“有種就殺我啊。反正我心念一動,術法自解,龍氣歸復,你的大計起碼要再延後十年。”

  這就是孟輕影自己的籌碼,別說殺她了,就算想制住她,觀寂都有所顧忌不敢亂來。雙方本來就是一場需要精誠合作才能成的局,卻在各自的魔道心思之下搞得貌合神離。

  過了片刻,殿門打開,觀寂走出門外。

  這卻是一個看似青年的和尚,還很丰神俊朗的模樣。孟輕影撇撇嘴,知道此人的真實年齡起碼已經近千歲了……而且他的騰雲也是到老才突破的,本來是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是大歡喜寺天人化生的和合,讓他慢慢恢復了青春容顏。

  這確實是大歡喜寺修行的有益之處,沒好處誰修他家之法?

  但看在懂行的人眼裡,實際看見的就是老態龍鍾的法相,和散發自骨子裡的衰朽——觀寂的壽元已經所剩不多了,大約也就幾十年,之所以把手伸向世俗皇朝,與他急於突破增進壽元也有很大的關係。

  孟輕影腦海裡閃過秦弈的俊逸,和那骨子裡散發的勃勃生機。

  同樣看似青年俊朗,實則一個天一個地。

  “怎麼?”她懶洋洋地嘲諷道:“派出的人被秦弈虐了,就回來虐自家爐鼎?那點出息。”

  觀寂淡淡道:“我察覺你的氣息在現場,為何不出手?”

  “你在開玩笑?”孟輕影失笑:“我們的合作,什麼時候有幫你對付仇家這一條了?”

  觀寂沉默片刻,忽然道:“你若幫我殺了秦弈,那個所謂的鎮運之寶你就盡可取走。”

  孟輕影微微一笑:“你都不敢動他,我為什麼要招惹居雲岫?”

  “你可以暗算,讓居雲岫都不知道誰幹的。”

  “如果是這樣,你也可以暗算,居雲岫為什麼會知道你出了手?”

  觀寂再度沉默。

  孟輕影冷笑。

  居雲岫在秦弈身上必有神念留存,就是為了這種防範。一旦秦弈有失,她必然能夠回溯當時情景,誰都躲不過去。觀寂還想忽悠她當槍,當她孟輕影是傻的?

  當然,如果是她殺秦弈,反倒大有道理——因為那也是她與秦弈的私仇,是秦弈在古墓“先”惹了她的。

  可這一點觀寂並不知道。

  觀寂終於道:“既是如此,你欲取鎮運之寶,本座還是原來那番說法,你可做好準備了?莫非你打斷本座與天女行功,是在吃醋?”

  “哈……”孟輕影笑道:“秦弈身上有你們那廢物外門留下的官員名冊,憑藉他‘仙長’的說服力,說不定就能讓你們的佈局毀於一旦,你倒還有閒工夫在我身上打心思?要不這樣吧,殺秦弈就算了,我可以幫你們取得名冊,你們不再阻我破壞鎮運之寶,這已經是你我的合作之中我額外的付出。”

  觀寂有些貪婪地打量著孟輕影的嬌軀,明知道孟輕影的提案很好,可說實在的心中真捨不得答應。

  因為孟輕影真的很漂亮,對於大歡喜寺淫僧來說,吸引力很大很大。

  何況她還是騰雲修士,還是元陰尚存,這番採補能得到的好處簡直說不完。

  趁著她對這個氣運之龍有所求,想方設法地誘她交修一回,是很有希望達成的。魔女終究是魔女,為了一個對自己有飛躍性的目標,不應該太重視貞潔才對……一次採補對她來說也很容易恢復,按理並不應該這麼堅持,可孟輕影出乎意料,堅持得超乎他的想像。

  至於嗎,你一位以蒼生為棋的魔女,算計都走到最後一步了,還立什麼貞節牌坊?

  孟輕影看出他的猶豫,鄙視地笑笑:“輕重不分,本末倒置。大歡喜寺普渡堂首座,竟是如此鼠目寸光之徒,著實令人失望。”

  觀寂淡淡道:“你又何嘗不是輕重不分?區區貞潔,與這等泱泱大國的氣運,孰輕孰重?”

  孟輕影嗤聲一笑:“因為你不配。”

  觀寂眼中終於閃過了怒意:“那就繼續耗著吧,看誰耗得起。”

  孟輕影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對於大歡喜寺的淫僧的修行,誘惑力真的沒比這整個國度差多少。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

  “當我被你坑了一次吧,哪能事事都贏,計較多累?”

  秦弈的這句話閃過腦海,孟輕影至今還有點回味,這是她此生經歷的無數各懷鬼胎的交際之中,最灑脫的一回。

  她的手指搭在了戒指上,猶豫要不要取出名冊進行攤牌威脅。這個舉動很容易讓雙方一拍兩散,不能隨便決定。

  正猶豫時,外面匆匆進來一個宮女,對觀寂道:“首座,普渡堂來了客人,有些傳信。”

  觀寂沒有再理孟輕影,轉身進殿:“進來細說。”

  隨著話音,大殿的感知就被屏蔽,對孟輕影這個“盟友”的提防和防賊也差不到哪去了。

  孟輕影嘲諷地笑笑,轉身離去。

  她想再找找秦弈。

  而此時的秦弈躺在潛龍觀裡,也在蛋疼。這件事要麼走,要麼就是必須和孟輕影有所合作,可是大家想法尿不到一壺,合作很難成立。

  真蛋疼間,“叩叩”兩聲,靈虛在外面敲門:“道兄,有急報。”

  秦弈隨口道:“什麼急報需要跟我說?”

  “南離急報,南離大亂,攝政王護著小國王,正往大乾逃難。”

  “轟!”

  客舍門都成了碎末,秦弈瞬間出現在面前,一把揪住靈虛:“什麼情況,說清楚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8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逢

  靈虛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他只不過是作為大乾國師,得到了下屬道觀先一步的術法傳信而已。

  差不多就在秦弈離開萬道仙宮赴大乾的途中,南離就已經出事了,李青君護著小侄女北上逃難,身邊連個軍隊都沒有。這個時候才剛過大乾邊境,大約正往龍淵城進發的路上,其餘情況靈虛一概不知。

  大乾幅員遼闊得很,等她們走到這裡都不知道要多久,秦弈哪裡等得住,心急火燎地祭起手帕,風馳電掣地前往接應。

  這變故是著實沒料到。

  自己十二月底離開南離,如今七月末,滿打滿算也就大半年而已。離開之前南離雖然很疲敝了,但外敵已然滅除,李青君軍權握得牢牢的,上下也服膺,內部沒什麼問題。滅了西荒之後繳獲大量存糧財帛,也緩解了南離內部彈盡糧絕的窘境。之後大乾作為宗主國,還很大方地賞賜了不少工匠和畜牧良種呢。

  而李青君責任感滿滿,繼承兄長遺志勵精圖治,這怎麼看都是一副國家正要復甦的景象,怎麼會莫名其妙才大半年就到了孤身逃難的地步?

  而且這是變起突然,大乾這邊根本就沒得到任何消息,連個求援都沒收到,忽然就這樣了。

  簡直莫名其妙!

  “棒棒,你能猜到是什麼情況麼?”

  “不知道。”流蘇平靜道:“我倒是覺得,你應該高興而不是焦急。”

  秦弈抿了抿嘴,他知道自己的那些魔性心思從來沒瞞過流蘇,理論上真的應該暗自高興。但他也不可能真的那麼冷血,真能為此歡呼雀躍。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李青君用盡了一切力氣想要守護的國度,無法想像這個時候的她有多痛苦。何況此時她逃難可不代表脫離險境,多半還處於巨大危機之中,怎能不急?

  “反正焦急也沒有用。”流蘇繼續道:“你如今的實力早已碾壓區區南離,無論是有人篡位也好,還是西荒舊民作亂也罷,都是你彈指間就能解決的事情,助她復國易如反掌。你需要考慮的反而是——該不該去解決。”

  秦弈道:“無論如何,我得接應她安全再說其它。”

  …………

  大乾邊軍派了一隊人馬護送李青君和小國王北上,將領悄悄看著旁邊馬上的李青君,心中一陣亂跳,口乾舌燥。

  曾有南下的數千軍隊回歸,炫耀般說“南離攝政女王、昭陽大長公主”才是個年方十六七歲的少女,而且漂亮得天仙一樣,但整個邊城都認為是這夥人在吹牛皮。大家閨秀又不是沒見過,區區一個蠻荒小國,數郡之地,能養出多漂亮的女人來?何況還聽說那攝政女王是一位領軍戰將,那不五大三粗就不錯了,漂亮從何說起?

  就算不是吹牛,那也是因為身份加成了光環,一個路人樣貌坐在那位置上大約也會被認為美若天仙吧。

  這是大乾人的共識。

  結果此番親見,瞬間顛覆了邊軍們的印象。

  李青君軟甲銀槍,懷抱一個孩子,渾身浴血地策馬而來。未戴頭盔,一個簡單的高馬尾幹練清爽,血污沾染了白皙的肌膚,卻出奇地更添淒美。身後的殘陽如血,馬蹄聲碎,數不盡的煙塵跟在身後席捲而來,映襯的是一個國度的滅亡,那種淒美的畫卷深深烙印在心裡,至今揮之不去。

  進了邊城,擦去血污,彷彿整個邊城都為之明亮起來。他們真的沒有想過這位公主真的這麼美,軟甲擋不住那一身優美的輪廓與修長的雙腿,凜然的雙眸儘是凌厲,那是一種青春英武的美,軍人們最愛的氣質。

  她抱著孩子,低頭看時,那一剎那由鐵血凌厲轉為傷感惆悵的感覺,簡直能碎了數千兵將的心。

  為了誰護送她們北上,幾個將領差點打起來。

  這雪中送炭的救援,說不定就能博得女神歡心?

  不過想來也難了,如果她要復國,必借大乾之力,說不定會委身給某位皇子……

  將領想到這裡,心中悵然嘆息。

  正走神時,卻聽李青君忽然一聲清叱,銀槍如電,直奔上空。

  抬頭看時,卻是一片黑壓壓的怪鳥正俯衝而下,所有怪鳥都有四隻眼睛,聲如破鑼,刺人耳膜。

  槍芒凌厲地破開妖風,刺在其中一隻怪鳥側翼,帶起了凌亂的飛羽。

  將領此時才反應過來,厲聲道:“放箭!”

  一陣倉促的箭雨,被妖風捲得四散零落,怪鳥們俯衝而下,瞬間人仰馬翻。

  李青君神色肅穆地護住孩子,左衝右突,槍芒四起,俯衝而來的怪鳥紛紛挑落在地,帶起漫天的血雨。

  將領發現,這隊“護送公主”的人馬,最強戰力就是公主自己……

  這還是個公主嗎?

  但她英氣凜然的雙眸也已經流露出深深的疲憊,槍芒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實力。她太累了。

  沒日沒夜地護著孩子逃亡,在此之前還不僅僅是應對這些怪鳥,上天入地幾無落腳之處。好在千辛萬苦殺入大乾之後,陸地妖怪被大乾邊城擋在外面,能追來的只有這些怪鳥了。

  值得欣慰的是,懷中的孩子不哭不鬧,大眼睛安靜地看著她,是她最大的動力源泉。

  她不想留在邊城,否則妖怪們只會不要命地攻城,徒然害了別人。只要逃開,外面的妖怪也不會強攻,只會讓這些怪鳥飛進來追,他們的目標只是自己而已。

  直到此刻,她依然善良地不想牽累旁人。

  “叱!”李青君策馬而沖,銀槍貫穿一隻怪鳥的胸腹,足足帶了它數十丈,重重摜在路邊樹上。

  借馬力,也就是說她的真氣已經衰竭。

  身後的怪鳥甩開軍隊,破鑼亂舞般的聲音呼嘯追來。

  李青君勒馬而還,玉手擰緊了槍身,正要再來一個穿刺。

  空中忽然湧來一陣狂暴的罡氣,一道巨大的棒型罡氣凝實得肉眼可見,如同從天而降的巨山,鎮壓在戰場中心。

  追來的一大群怪鳥連個吱聲的餘地都沒有,被這道巨大罡氣碾過,盡化齏粉。

  熟悉的人影忽然出現在面前,一把就捏住了一隻漏網的怪鳥,大手一轉,擰斷了怪鳥的脖子。哪怕只看見背影,李青君都能感受到眼前人那衝天的暴怒。

  “死!”

  人影忽閃,幾隻正要逃離的怪鳥被輕而易舉的追上,一棒一個,全部敲成了肉醬。

  戰場一片寂然,連大乾軍隊都被此人爆發的怒火震得呆了。

  李青君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凝起的所有力氣都盡數消散,差點都握不住搶。心裡綻放著無邊無際的喜悅和安詳,有千言萬語到了喉頭,終究只化成輕輕的呢喃:“秦弈……”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8
第二百二十四章 援救離火

  秦弈轉過身。

  李青君翻身下馬,似是想要飛奔過去抱住他,可腳步邁了半步,又有些滯澀地邁不開。

  想要用力擁住他的衝動,在血脈裡奔湧之後凝結,燃燒開,散落在心裡,哽在喉頭,欲語還休。

  本該和他攜手同行,是她食言留在南離,是她說“沒有想像中那麼愛你”。

  可最終南離湮滅,自己狼狽不堪,卻依然是他站在面前遮擋風雨。

  他變得很強了……他本就是天才。

  仙路之上是不是有無數紅顏,比她一個凡塵俗世的滅國公主適合他無數倍,在他離開的時候,她心中就沒怎麼指望過他還能回來。明河不比自己適合他?——她都發現了他從天而降時,收起了一方錦帕。

  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能說的只有訴苦,或是求助?在他心裡是不是會厭煩,覺得自己從來只會給他添亂,與庸俗不堪的農婦跟鄰里絮絮叨叨哭哭啼啼有什麼區別呢?

  人還是那個人,一切卻變得有些虛幻且陌生,彷彿已經距離很遠。

  想擁抱,卻情怯,甚至會怕他會推開自己,畢竟已分仙凡。

  他心中的李青君,是否依然是他的未婚妻子?

  場面上彷彿安靜了片刻,下一刻秦弈就大步上前,用力把她擁在懷裡。

  李青君居然愣了一下,繼而心中一陣說不清的放鬆,慢慢伸手摟住他的腰,將額頭靠在他的胸膛:“秦弈……”

  秦弈低頭,尋找她的唇。李青君有些緊張,卻毫無猶豫地抬起頭來迎合他。兩人在這荒野戰場之上,當著上千大乾軍士的面,激烈地擁吻。

  大乾士兵們木然看著,小心肝碎了一地。

  李青君能感受到秦弈熾熱的情緒,甚至比之前更加熱情,簡直要把她揉碎在身體裡一樣。她被吻得有些窒息,心中卻越發欣喜。

  他還是那個他,至少心中情意並沒有變。

  不知擁吻了多久,兩人才有些氣喘吁吁地分開少許,秦弈伸出手指刮了刮她有些紅腫了的櫻唇,笑道:“誰欺負你,我去替你揍它。”

  李青君噘了噘嘴,聽出了這話的潛台詞。

  會幫她復仇,卻未必願意幫她復國。

  理所當然,這就該是秦弈的想法。

  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不覺得這俗世之事給你添了麻煩?”

  秦弈笑了:“你是我老婆啊,若你處俗世,我就是俗人。”

  李青君痴痴看著他,他的笑容乾淨,眼神明亮且清澈。

  從來就沒有變化。

  “是妖怪。”她終於回答:“裂谷底下,冒出了很多妖怪……我們根本無法抵抗,兩三天內就被毀完了。我靠著玉珮有驅妖之效,帶著孩子殺出了血路……”

  秦弈抿著嘴,其實看見怪鳥他就有所判斷了,可心中實在難解。

  妖怪……第一反應就是程程。其他妖怪並沒有和人類的什麼關聯,唯程程有。

  程程為什麼要滅南離?她應該知道妖怪托庇妖城也就罷了,強大的修士有所忌憚不敢攻擊,可一旦公然侵占人間國土,必然會遭致她無法承受的打擊,她怎麼想的?

  那夜翎呢?她好歹也是出自南離,再沒有感情也不至於漠然坐視,她畢竟還是善良的性情啊……這事真是見鬼了。

  “太后呢?”秦弈抱起小國王,忍不住問。他覺得那個女人和眼前這個小娃娃實在太可憐了。

  李青君搖搖頭:“王嫂早在兩個月前就病逝了,未曾目睹此亂。”

  病逝……秦弈嘆了口氣,或許這反而是好事,總比葬身妖腹好接受多了。

  “秦弈……”李青君猶豫片刻,還是道:“幫忙把那些妖怪趕走吧……就算、就算你不願幫我復國,可南離民眾不能在妖怪治下過日子。”

  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懇求,秦弈看著感覺心中有些恍惚。

  其實……他沒什麼變化,倒是她變得多些……她的顧忌太多,牽掛太多,纖弱的肩頭挑了太多。

  “你且在前方城中等著,我去南離看看再說。”

  說完這句,他祭起手帕,迅速飛遠。

  李青君看清了手帕上的“孟”字,心中微微抽了一下,卻只是目送他遠去,不發一言。

  …………

  此去南離已然不遠,秦弈緊緊鎖著眉頭,對此行沒什麼底。

  程程……當初就是凝丹巔峰之境,這麼久過去,有著鯤鵬紫府這樣的聖地修行,她很可能已經萬象。

  妖的萬象,人的暉陽。

  這是個必須請動師姐才能相抗的大能……

  但為了青君,請師姐出馬,對抗的是程程……這關係讓秦弈兩眼呆滯,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慣常愛嘲諷他的流蘇都不說話了,也不知道是在思考別的什麼呢,還是同樣為了這種事情兩眼蒙圈。

  不過程程多半不會親自率眾攻擊南離,萬象級的大佬可真丟不起那人,人家大歡喜寺搞一個泱泱大國都只出動了騰雲中期呢……

  如果是她親臨,就根本不需要帶一堆小妖了,區區數郡之地程程完全可以把神念控制到每一個人身上,李青君也不可能有逃跑的餘地。

  所以多半是手下一個很普通的妖將率眾而來,自己趕它回去還是可以辦到的。

  至於之後要怎麼面對程程……起碼程程不會見了自己就下殺手吧,溝通還是可以的吧……

  在一腦門漿糊中,秦弈已然飛到了離火城附近。

  遠遠一看倒是愣了一下,李青君說的是“毀完了”,秦弈腦補的自然是整座城市都毀了,如今看去也沒有全毀,只是城牆塌了一整面;而內部也不是妖怪在單方面肆虐,還有不少人類武者和少量零散軍隊自發地在抵抗。

  大約是妖怪大軍去追李青君了,留下的妖怪不多了,反而讓離火城歇了口氣,於是有人組織起了自救。南離民風尚武,自救能力確實很強的。

  秦弈加速前行,打算下去解決入城的妖怪。

  正在此時,遠方妖風狂捲,有一股危險的強大妖氣正以秦弈不敢置信的速度飛速接近,只在剎那間就能看到遠處有一道如龍似蛇的身影,張開雙翼,轉瞬即近。

  下方的南離人頓時驚慌起來,顯而易見這不是他們能自我抵抗的妖獸。

  許多人眼中都流露出了絕望的情緒,這千年離火城,真要毀於一旦了麼?

  “快看,那是誰?”

  眾人抬頭,卻見一個青衫人手握狼牙棒,衝著那妖獸直飛而去。離得太高,沒人認得出這是國師秦弈,這是上蒼慈悲,感動了仙人前來救援?

  只見仙人與妖獸飛速接近之中,離得近了,人們已經能看見迎面過來的妖獸恐怖的豎瞳,那不知是龍是蛇的口中隱隱還有火焰外冒。

  那青衣人揮起了狼牙棒……

  人們心中捏了把汗……這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了吧,不知道這會是怎樣天崩地裂的戰鬥,離火城會不會連餘波都扛不住?

  連城中的妖物們都停了手,齊齊觀看天上的精彩對決。

  下一刻就看見那恐怖的妖獸猛地剎住身形,忽然蜷成了一團,兩隻翅膀上翻,把腦袋包得緊緊,蹲在了雲端。

  青衣人收起狼牙棒,摸了摸它的腦袋。

  “???”

  “……”

  從人到妖,齊齊張大的嘴巴,目瞪口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9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劍東來

  仙人揪著大蛇飛到了更高處,在雲端之上已經看不見了。

  人們目光不及之處,大蛇變成了一個少女,撲進了秦弈懷裡:“哥哥!”

  被夜翎撲了個滿懷,秦弈倒是沒有任何歪念,見到這蠢蛇他心中也極為歡喜。從她見到自己就抱頭蹲防的表現,足見蠢蛇還是那隻蠢蛇,沒有變。他太瞭解夜翎了,這蠢蛇不應該是個親手來摧毀離火城的惡妖,裡面多半有隱情。

  但也不能腦補,還是忍住心情,把臉一板:“現在長進了?帶著妖怪來滅南離?”

  “不是啊哥哥。”夜翎死命搖頭:“我是來幫南離的。”

  “哦?”秦弈忙問:“具體什麼情況趕緊跟哥哥說說,和程程有關嗎?”

  夜翎偏著腦袋想了想:“關係當然是有,算是大王引發的吧……”

  似是怕秦弈誤會,迅速接了下去:“大王不久前剛剛出關,突破了萬象。第一件事當然就是去滅另外兩國啦,她第一個打的是虢國,本來以為囂國會聯手救援,可不料囂國的鳥兒們連根毛都沒出現……大王就盤算囂國精銳可能跑到裂谷上面了,讓我上來看看。”

  囂!秦弈立刻想起那些四目怪鳥,那確實是低級囂。

  可這事還是有點怪的,他第一眼看見囂,沒有判斷是囂國自己跑上來,而是第一時間想到程程,就是因為程程不應該對這麼大批妖怪的遷移絲毫不知,更大的可能是被她征服後派遣才對。

  可眼下聽夜翎這麼一說,程程還真是不知道,確實是被囂王暗度陳倉跑到了人間。

  那女人,實力高了反而智商低了嗎?

  算了,也沒資格怪她,她又不需要對南離負責。

  實際上囂國跑到人間來是自尋死路才對,就算自己不插手,很快就會有其他修士大能插手的,因為經過明河所言的妖劫,妖怪橫行人世是所有修士的共同大敵。說不定程程是坐視它們送死呢,至於南離被搞成什麼樣,與她有什麼關係?

  心中轉過這些念頭,秦弈嘆了口氣:“那囂王呢?”

  “我這兩天都在和囂王打架啊。”夜翎氣鼓鼓道:“它打不過我,但是術法很詭異,總是莫名其妙消失,讓我好找,找到又打,打了又跑,我們都捉了兩天迷藏了。”

  “……”秦弈徹底明白了,囂王是被夜翎給拖住了,所以下面的妖怪一窩蜂進攻離火城也是群龍無首的狀態,李青君才得以跑路。否則若是囂王親臨離火,李青君還真未必跑得掉。

  想到這裡更是出了一身冷汗,捧著夜翎的臉蛋揉了好幾下:“真是謝謝你了夜翎。”

  “我知道哥哥不會希望青君姐姐出事的。”夜翎邀功道:“其實附近的囂國妖怪已經被我殺了很多哦,本來到處都是。”

  秦弈抱起夜翎轉了一圈:“聰明蛇。”

  夜翎咯咯笑,很是開心。

  見到秦弈就已經足夠她開心了。這是世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心中孺慕之情濃郁無比,哪怕現在白國妖怪們對她都很好,秦弈的地位也是無可替代。

  秦弈也發現夜翎已經凝丹了,還中期了……並不意外,離開時她就已經是化形巔峰,有程程指點又有“東宮太子”的資源地位,對她來說突破並不難。莫說她蠢蛇,在修行一途她實際是條天才蛇,以至於都能打贏囂王了。

  “但是囂王現在在哪裡,你感應得到嗎?”

  夜翎搖了搖頭:“感應不到,正派人分散了找,本來打算順手料理了離火城裡的妖怪,恰好遇上了哥哥。”

  秦弈低頭看去,果然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進了離火城,幫人類打妖怪。

  槓精,沙雕,嚶嚶怪……多懷念的東宮四大親衛啊……秦弈淚流滿面。

  既有夜翎安排部下搜尋妖王蹤跡,想必之前也是這麼幹的,秦弈便也安心幾分,那就先解決眼前城中妖怪再說。兩人並肩落下九天,途中夜翎笑道:“其實我湊齊四大親衛了!不過那傢伙總是答應的事不做,不知道又跑哪裡去了。”

  秦弈奇道:“那是個什麼妖怪?”

  夜翎氣鼓鼓道:“是一隻鴿子!我打算換親衛了,不要它!”

  秦弈差點沒笑噴出來:“果然該是你的親衛。沒事沒事,你可以再加一個親衛,它也留著。四大天王有五個不是常識嗎?”

  說話間,兩人已經抵達離火城上方,開始屠妖。

  本來有東宮親衛們的參與,城內的妖氛都遏制得差不多了,這兩個一下場更是虎入羊群,他們可不需要一條街一條巷地去打巷仗,夜翎懸於半空,數之不盡的黑火火苗如漫天星雨灑落,準確地落在絕大多數囂國妖怪身上,只在剎那間,妖怪就快死絕了……

  秦弈看得側目。凝丹蠢蛇,恐怖如斯……

  他橫笛於唇,吹了一曲攝魂音。

  音波物理攻擊很難控制,而這種攝魂類的則可以輕鬆控制對誰生效。很快那些和人糾纏或者被什麼遮擋沒有吃到夜翎天火的妖怪都抱著腦袋打滾,沒過多久就七竅流血死了個乾乾淨淨。

  兄妹倆對視一眼,都是一笑。

  闊別多時,大家都長進了很多。

  “是……是國師嗎?”一位不認識的南離官員驚喜交集地仰天喊。

  秦弈落在他身邊:“你認得我?”

  那官員行禮道:“攝政王征西荒時,下官是隨軍書記,曾見國師施法的。”

  秦弈點點頭,又嘆了口氣:“此番南離之難……實在沒能預料,我真沒想到那些妖怪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進攻人間國度。”

  那官員憤然道:“此事或許是有原因的。”

  秦弈急問:“你知道些什麼?”

  那官員道:“攝政王護王上突圍而去,我聽見妖怪後軍有人在喊:捉住她,別放跑了驚龍佩!”

  秦弈悚然而驚。

  妖怪們是為玉珮而來的!

  也許是囂王認為取得了玉珮能對抗程程?或許吧,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竟敢這麼做,本質上就不是為了在地面立足,而是想取得寶物反攻回妖城的。

  但問題來了,囂王怎麼知道李青君有這麼一個玉珮?就連李青麟都不知道這玉珮叫驚龍佩,它們哪裡得到的消息!

  “糟了!”秦弈猛省:“夜翎快帶我往北,囂王不是怕你才躲的,它不斷跟你捉迷藏繞彎子,只是為了甩開你,他的根本目標是為了去追青君!”

  夜翎瞬間變成丈許螣蛇,秦弈坐了上去,飛速返回。

  搞錯了目標……對方不是為了佔南離,根本是為了李青君身上的玉珮而去,自己這來救南離是救錯了,不該離開青君身邊才對!

  希望囂王為避夜翎而繞了大彎子,此刻還沒追上青君!

  夜翎的速度是真比秦弈自己承法器飛行快了不知多少倍,幾乎是眨眼就過了南離國境,瞬間越過大乾邊城,只能聽到耳畔的風呼呼作響,眼前的景色都有些朦朧。

  快是真快,可秦弈恨不得能瞬移,這短短時間都有些度日如年之感。

  一片朦朧之中,秦弈感知到了不遠處的軍隊和李青君的氣息。

  還好……她們還安全。

  有妖氣正從右側繞彎,驟然出現,迅速接近。

  是囂王!

  來得正及時!

  秦弈取出笛子,正要以更快的音波阻止囂王時,心頭忽然一陣劇烈的悸動,似有極危險的預兆誕生,就連身下的夜翎都狂震了一下,似有同樣的驚悸感。

  一道刺目的劍芒,彷彿來自九天之外,又如天光乍然驚起,只在瞬息之間就掠過囂王身上。

  那囂王在急速飛掠之中,身軀不知不覺變成了兩截,分成兩截的身軀慣性還在向前,兩半屍身一路飛淌著血,把數里荒野都染成了血色的長河。

  足足慣性飛出數里地,兩截屍身才砰然落地,恐怕它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秦弈夜翎齊齊看得呆了眼睛。

  這是哪來的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9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這就是仙

  當夜翎帶著秦弈到了李青君身前,就看到一個白衣老者突兀地出現在場中。

  雖然看著容顏蒼老,但身形筆挺如劍,目光如電掃來,便是刺骨的凌厲,彷彿有劍尖抵在你的心口,渾身汗毛都被炸起。

  他目光看的是夜翎。

  夜翎嚇得轉身就跑。

  秦弈也滿頭大汗,該不會是想斬妖屠魔吧,那死定了啊。從他這麼久的武修經驗,絕對可以判斷眼前這位是最純粹的劍修,還是非常恐怖的那種劍修,恐怖到他根本看不出對方修行的程度!要知道囂王是凝丹巔峰的大妖,被秒了!

  秒殺凝丹,這是什麼概念!

  “前輩……”他硬著頭皮擋在老者面前,好歹轉移一下他攻擊夜翎的心態。

  “一條洗了性子的螣蛇……”老者忽然道:“你養的寵物?”

  已經跑了好幾里的夜翎:“……”

  秦弈:“……”

  感覺好像意外真相了的樣子……

  老者卻沒再看夜翎,目光落在秦弈的笛子上:“你有琴音畫意……是居雲岫的徒弟?”

  秦弈抽抽臉頰:“師弟。不知前輩是?”

  老者點點頭,似乎表示對萬道仙宮打了招呼。然後就不理了,並不回答秦弈的反問。

  好像是既然已經搞明白眼前修行者身份,那就言盡,沒什麼需要說的。

  他的目光終於落在李青君身上,眼神動了動,那一直平淡得完全沒有表情的感覺終於有了點輕微的波動。

  “你姓李?”他問。

  李青君有些茫然地點頭。

  老者伸手一招,李青君一直藏在身上的玉珮竟然自行飛了出來,到了他手裡。

  李青君一驚:“前輩你……”

  老者道:“這是我給李青麟的玉珮。他死了麼?”

  李青君抿了抿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道:“既是前輩之物……那便收回去吧。”

  “哦?”老者饒有興致地再度打量了李青君一眼:“你可知此物有多珍奇?”

  “那有何用?”李青君大聲道:“一介死物,救不了南離,救不了哥哥,該發生的一切還是發生了。不僅如此,此番南離遭劫,這妖王還窮追不捨,我懷疑反倒是這玉珮惹禍,留之何用!”

  老者難得地露出一抹笑容,聲音和藹了很多:“你有劍骨。可願拜我為師?”

  李青君愣了一愣,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本心上,她還想光復南離……這是做得到的。

  可是……還有必要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這個枷鎖,與心上人分離,也背棄了自己從小尋仙問道出入青冥的夢,如今枷鎖解脫,還要自己戴回去麼?

  但如果就此放棄,這一年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李青君心中一片迷茫。

  到底是為了什麼,到底在做什麼……

  李青君失了神,秦弈便替她問道:“不知前輩高姓大名,從何而來?”

  老者搖了搖頭:“你這娃娃修行多半在偷懶,既是修行者,竟不識我東海蓬萊之劍?”

  “蓬萊劍閣!”秦弈差點就想替李青君直接答應。他知道蓬萊劍閣是絕對不遜色於萬道仙宮的大宗門,雙方還有過約戰的問詢來著,這是差不多級別的宗門才能誕生的交集。當然很可能萬道仙宮和蓬萊劍閣都比不上天樞神闕,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青君有了仙緣。

  就算沒有仙緣,秦弈都一直在盤算把青君帶去修仙了,但他不知道李青君適不適合萬道仙宮的套路,更不知道李青君願不願拋開南離,不好直接替她做決定。而如今仙緣送到面前,人家還表示李青君有“劍骨”,這還不去豈不是傻!

  見李青君還在出神,他忙提示了一句:“青君,蓬萊劍閣是頂級劍門,很厲害。”

  老者忽然道:“放不下南離?”

  李青君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怎麼解釋,未必是放不下南離,而是放不下自己這麼久的努力,也放不下兄長用命換來的前景。那種一切成了虛幻,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感覺,能讓人瞬間迷茫。

  老者便道:“連我都能放下,你有什麼放不下?”

  秦弈心中一跳,李青君瞪大了眼睛。

  “我姓李,草字斷玄。”

  李青君豁然起立。

  秦弈也有些無語,但倒也隱隱有過心裡準備,沒有李青君那麼震驚。

  李斷玄,不是別人,正是南離開國先祖。

  可他看李青君的神情,和看一個陌生人並沒有區別,對她的欣賞來自於“劍骨”,似與血脈沒有半分關係。

  “南離是我建立的國度。”李斷玄慢慢道:“你是我不知多少代的後人,若我不需要南離的延續,你又是在延續什麼,有你什麼責任?”

  李青君眼前一黑,不但沒有見到了老祖宗的欣喜,反倒忽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

  李斷玄續道:“莫非說是為了人民?他們在別人治下,與在你治下有什麼區別?王朝如水,而民眾常在,又與你何干。”

  李青君“噗”地噴出一口淤血,此前壓著的疲憊與衰竭鋪天蓋地地湧了上來,她再也支撐不住,似乎沒有了支撐的骨。

  秦弈飛速上前扶住她。李青君喘息著靠在秦弈懷裡,低不可聞地問著:“這就是仙嗎?”

  秦弈抿了抿嘴,不好解釋。這確實是仙家的視角,超脫樊籠,如天地悠悠,無善無惡,不偏不倚。

  然而身為一個人,付出的情感與牽絆,並不是用這冰冷的意味就能揭得過去的。

  可必須承認……雖然冰冷,理卻恆在。

  勘破,斬斷,這就是仙。

  他沒有回答李青君,只是問李斷玄:“前輩……既然賜予青麟兄驚龍佩,似也不是那麼無情?”

  李青君眼神有了些光彩,略帶期冀地看著老祖宗。

  李斷玄道:“二十年前,我心忽動,總覺得故國有緣法未盡。於是遊歷南離,見到了一個叫李青麟的小娃娃。我覺得他天資很好,不適合修仙道,卻極為適合劍道,便想帶他去修行。”

  說到這裡,他哂然一笑:“一個有趣的小娃娃,舉著一根木棍對我說,世上沒有神仙,騙子滾!我覺得很有趣,非常有趣,他的祖宗為了修行拋棄了王位放下了國土,後人卻說世上沒有神仙,他的抱負是天下。”

  秦弈李青君相顧無言。

  “可我已經看出,南離最多只有二十年氣運了,他的一腔志向最終只是虛話。”李斷玄笑了笑:“我見龍氣之中隱有妖氛,似乎與妖有關,便贈了玉珮給他,便是南離國滅,他也能憑此玉珮保命。到時候我會再來,問問他跟不跟我修行。”

  算得真準,這就是他出現於此的原因,不過早已人非了……

  “他死了,不要緊。問你也是一樣,你的資質似乎比你兄長還高三分。”李斷玄再問李青君:“我的緣法未盡,原來是應在你身上……如今南離已滅,你怎麼想?”

  秦弈忍不住道:“可滅國的起因卻恰恰是這塊玉珮,這是不是前輩妄涉因果所致?”

  李斷玄卻並不在意:“玉珮不會是滅國的起因。這塊玉珮在南離二十年,為什麼不出事,就此時出事?此非我妄涉因果,而是南離氣數已盡。我知鯤鵬妖城正在一統,這囂獸不提前出來,也是會在妖戰之中逃亡而出,囂國潰軍毀了南離——這是很容易推算的本來結果,囂獸屍身在此,因果線清晰明朗,只要略通占卜之術就能追溯分明。至於它為什麼知道青君有驚龍佩導致此番變故,因果紊亂,倒是要問你們自己。”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9
第二百一十七章 頓開枷鎖走蛟龍

  秦弈默然。李斷玄顯然沒有推卸責任的必要,就算是他干涉了因果導致了國滅又如何?他說的很有可能確實是原本的走向,秦弈自己也有過這樣的判斷,同樣也質疑過為什麼囂王知道驚龍佩。

  但這問題實在無解,在李青麟李青君兄妹手裡,這玉珮都曾經發揮過不少次作用,明河都認出了來歷,指不定也有旁人認出。至於為什麼會傳到囂王耳朵裡,這實在沒法溯源。

  而且說實在的,這因果為什麼亂了,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青君自己的選擇,是還有復國之願,還是就此跟她的老祖宗去修行。

  假設南離之滅是有人從中作梗,那李青君也該修行,用自己的實力去報仇才對。復國有什麼用,別人能坑死你一次就能坑死你第二次,你護得住什麼國。

  秦弈嘆了口氣,對李青君道:“朝游北海暮蒼梧,這不是你從來所願麼?如今枷鎖已去,不是你的錯誤導致,還有什麼留戀?去吧。”

  李青君微微偏頭,去尋找小國王的身影。

  小國王坐在一棵大樹下,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這邊,似是在好奇。也許幼小的心靈根本意識不到這是一個什麼故事——這是世上唯一還牽掛她、希望照顧她、希望她能繼承一個國度的人,此刻正處於是否放棄她的節點上。

  秦弈忽然想起了她的名字,好像叫李無仙。若她有知,說不定真的會希望世上沒有神仙。

  見眾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女孩終於有了反應,小短腿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張著小胖手,對秦弈道:“爹爹,抱抱……”

  秦弈:“!”

  李青君一腦子漿糊,反倒被這個場景逗笑了,低聲道:“我若去了,她呢?”

  秦弈抱過小女孩,轉頭問李斷玄:“她也是你後人,你不照顧的嗎?”

  李斷玄平靜道:“她叫你爹。”

  “喂!”

  “她沒有劍骨,不合蓬萊之修。”李斷玄淡淡道:“即使我帶她去東海,她也只能做個外門雜役,這是規矩。”

  秦弈氣道:“好,好,好一個仙家無情。這女孩我帶走,琴棋峰上總能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人生。”

  “若我是你,就不會讓她學琴棋書畫。”李斷玄道:“這孩子命格奇特,我竟看不分明。但起碼看得出來,她身具真龍相,南離之滅也未能消除。這若非人間女帝,就是仙道獨尊,這等命格你讓她學琴棋書畫?”

  秦弈倒吸一口涼氣,後仰少許看著小女孩圓嘟嘟的臉蛋。

  這麼牛逼的嗎?

  他試著問女孩:“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話問得自己都覺得腦殘,這才是個兩週歲的小孩,能懂個啥啊,能說話就不錯了好不好……

  可不料女孩真的說話了:“爹爹我們去大乾鴨。以前有個使者爺爺說大乾很漂亮,有龍。”

  有龍……

  秦弈心中一動,想起了孟輕影的交易。

  若能再把大乾龍氣分她一絲……

  秦弈連路都瞬間想好了一條,若獻南離土地給大乾,再有自己的“仙長”面子在,換大乾皇帝收這孩子做個義女可以說是非常容易的事。而大乾龍氣被取走,不幾年就會天下亂起,而天下爭雄又要持續很多年,這孩子年紀也到了。屆時有身份又有龍氣在身,不說什麼人間女帝,起碼有希望辦個列土封疆吧!隨便怎麼也比南離大啊!

  說白了她父親為的也未必是區區南離本身,而是人間功業,如果這孩子還真有更大的出息,她父親九泉之下也會含笑吧。

  可前提是她真有這個“真龍相”,可別是忽悠啊。

  秦弈忍不住問:“前輩是劍修,怎麼會這些占卜術?”

  李斷玄啞然失笑:“我早年走了多少彎路,才開始專注劍道,此前學的又沒喂了狗。就算未曾精研,這點基本的望氣豈能看不出?”

  秦弈一時沒話說了。

  沒話說也就等於不用說,無論孩子是去大乾還是跟他回琴棋峰,都有路走,反正無需李青君牽腸掛肚,那何去何從就徹底只剩青君自己的意願而已。

  秦弈也猜得到李青君的選擇,她雖然堅持,雖然有責任心,卻不是愚,也不是迂。

  李青君自從剛才被孩子逗笑,笑容就沒消,似乎是意外觸動了一個轉折點,心中去了塊壘。

  她微笑著從秦弈懷裡站直身子,低聲道:“秦弈,沒有南離了。”

  秦弈“嗯”了一聲。

  “既然沒有南離人,那從此就只有秦家婦了。”李青君道:“我會去修行,但已不是為了斬妖除魔,而是為了能跟上你。”

  秦弈嘴角也綻開了笑容:“理當如此。”

  李青君道:“原諒我又要離開你一段時間……只需他日修行有成,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李斷玄在一邊欲言又止,打量了秦弈好一陣子,卻終究沒說什麼。

  其實秦弈知道他在想什麼,多半又是劍道斷情那套路,不說話是認為青君修行到最後終究會自然斬斷?

  他卻覺得根本無需在這種地方糾結,他的仙道理論上也要忘情,可他沒有忘卻,卻照樣修得好端端的,那有什麼了不起?他也有狼牙棒道呢,劍道就特別牛逼?

  李青君心中的堅持超越很多人的想像,當南離的牽絆消失,曾經的誓言佔據心間,可不是別的什麼就可以讓她放棄的,秦弈比李斷玄瞭解她得多。

  “去吧。”他輕輕拂開李青君額角的亂發,又低頭在她唇上一吻:“從你我結緣之日,我就覺得你不該困於南離淺灘。”

  “我可不會輸給你那些狐狸精的,無論是明河,還是姓孟的誰。”李青君認真說著,秦弈很意外地發現,她體內的氣機開始有了點變化。

  有一種從凡俗的真氣,開始向罡氣突破的預兆。

  不是吧,這是為了爭風吃醋而突破?沒有比這更牛逼的突破方式了好不好?秦弈驚得都忘了去解釋姓孟的誰跟他沒關係了……

  耳畔傳來李斷玄很滿意的聲音:“果然天生劍骨,非同凡俗。一旦頓開枷鎖,塊壘盡去,從此天高海闊,便是龍翔九天,劍嘯蒼穹之相。”

  呃,原來是這個原因,和爭風吃醋沒關係。

  這倒是真的……李青君此前枷鎖太多,一旦解脫,也等同仙道頓悟。如同當初流蘇說他的,已歷紅塵,如今可以出矣……李青君這入與出,可比他秦弈徹底得多,深入得多了。

  這比很多自幼修行者的歷程都豐富無數倍,說不定從此修行真的比誰都快,這是真正的頓開枷鎖走蛟龍。

  秦弈心中歡喜,再度吻了吻李青君的額頭:“我在仙路之上等你,記得要追來,你我再度同行。”

  李斷玄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袖袍一卷,有劍氣沖霄,秦弈下意識遮住眼睛。再睜開看時,李青君已經隨著她家老祖,消失不見。

  秦弈抱起小娃娃,哈哈一笑:“小傢伙,你是個有福之人,此去大乾正是時候,說不定有好東西給你吃。”

  小女孩的下巴掛在秦弈的脖子上,秦弈看不見她的表情,也看不見那大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不應出現在她身上的狡黠。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9
第二百一十八章 別來無恙

  “哥哥……”夜翎此時才從大老遠瑟瑟縮縮地飛了回來:“那個老頭好可怕……我覺得大王都打不過他,不是我慫!”

  秦弈忍俊不禁:“這回我支持你慫。不過好奇怪啊,這次見面,怎麼一直聽你喊程程做大王,難道不是該喊師父的?”

  “因為是戰時,有規矩。”夜翎左右看看,好像哪裡藏著軍法官似的:“哥哥,我覺得大王一直在學人類,會不會有一天真的打上來啊?其實我覺得就在裂谷下面挺好的……大家不要打架……”

  秦弈沉吟不語。

  但凡有些遠見的領袖,都不會願意永遠暗無天日地龜縮裂谷,何況程程還是人妖混血,更有呼吸人間空氣的願望。可以說程程每進步一分,都有可能距離人類與妖怪開戰之日更近一分。

  此前恩怨不算什麼……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說不定才是真正的不可調和。

  不過人妖混血還有點好處,至少不會像純妖怪與人類的對立那麼尖銳,在白國就知道她提拔了許多人類工匠等等,還是有一定和平解決的途徑。

  目前也還早,即使程程已經萬象,離公然冒泡還差得遠呢。光是一個李斷玄她都未必應付得了,秦弈還可以確定人類修士存在乾元大佬,或許宮主就是,天樞神闕裡一定也有。

  還不知道有沒有更高的,棒棒級?

  反正後期的升級可不像鳳初琴心這麼簡單,光是程程要到能扛乾元的地步,隨隨便便也是用千年做單位,她此時肯定不會妄動,暫時還沒到火燒眉毛的時候。

  自己該先提升,有了底氣再說話。否則僅憑此前那點淵源,真的影響不了任何決策吧。

  他不去想太多,對夜翎笑道:“你這次上來,可有限定返回時日?”

  夜翎道:“沒有的,大王也是知道我心憂青君姐姐她們的情況,特意讓我來幫忙的,只說事情解決了就回去。”

  秦弈點點頭,程程其實還是個很講道理的妖王吧,至少顧念了夜翎的情緒,否則南離死活與她何干?光是這事就得承她的情,若沒有夜翎拖住囂王,事情就真悲劇了。

  夜翎又做賊似的左右看看,小聲道:“反正大王現在打那兩個國家沒難度的,我可不可以偷偷跟哥哥去大乾玩?”

  “當然可以啊!”秦弈大喜,不說夜翎現在能提供多大助力,光是能和這蠢蛇多相處一段時間都是讓人極為高興的事情。

  夜翎也很雀躍地跳了起來,小臉笑得花兒一樣。

  秦弈一手抱著小女孩,一手牽著夜翎,正要轉身北行。一道慵懶柔媚的聲音從遠處悠悠飄來:“見了男人忘了師父,準備好回去吃幾天禁閉了嗎?”

  夜翎渾身僵直,僵著脖子轉過頭,賠笑道:“師……大王……您怎麼上來了?”

  秦弈比她還僵。

  足足頓了好幾秒,才慢慢地轉過身。

  不遠處的半空中,靜靜懸浮著闊別已久的程程。

  是人類的樣子……白衣金環,裙下赤足。烏黑的秀髮隨風飄揚,在空中有種動與靜交織的奇異反差。

  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熟悉的妖嬈笑意,美眸宜嗔宜喜,眼波飄在他的臉上,也不知是怨是怒,又似有更多的漣漪,幽幽蕩著,看不分明。

  兩人隔著十餘丈的空間,默然對視。

  程程沒多看他的臉,目光一直在他的青衫上打轉,神情似笑非笑。秦弈覺得她的目光自帶透視似的,到處火辣辣的,老臉慢慢憋紅,卻一動不動。

  這種被人視激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夜翎看看師父,又看看秦弈,聰明地發現師父雖然是和自己說話,其實好像是在跟哥哥說話……

  只是哥哥不知道怎麼去回應她,似是怎麼說都不應景。

  對視了不知多久,最終化為了一句:“別來無恙。”

  程程的目光終於從青衫上又落回他的面龐,微微笑著,說出的話卻是:“夜翎,滾回來,妖城初定,大把事要做,哪來閒工夫讓你跟野男人出去玩?”

  夜翎耙著頭,無奈地充當著一個對話道具兼出氣筒的角色,垂頭喪氣地飛回了程程身邊。

  秦弈道:“珍重,若得空閒,再去全新的妖城……看望你。”

  夜翎抽了抽鼻子:“哦。”

  秦弈又道:“妖城以東,荒山以西,都是很危險的地方,你也看過當初明河師門標註的地圖,紅彤彤的一片。可能有很多上古凶煞之物盤踞,或是如聖殤荒漠那種威能殘留。一定要去開發的話,謹慎而行。”

  夜翎看了看程程,又道:“哦。”

  秦弈終於沒了聲音。

  程程無聲地“呵”了一下,拎著縮成鹹魚的夜翎,轉身遠去。

  秦弈默默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消失了很久很久,才搖了搖頭,抱起孩子慢慢轉身,祭出手帕騰空北去。

  不遠處其實有上千的大乾軍隊,跟木頭一樣看著這副走馬燈的故事畫卷,個個如墜夢裡。

  這區區一刻的所見所聞,各種仙女與仙人飛來飛去的場面,各種聽不懂的對話,各種看不懂的男女關聯,不是在做夢是什麼……

  天空之中,秦弈盤膝坐在手帕上,小女孩縮在他的懷裡,或是太小也不知道怕,大眼睛反而很興奮地左右看著藍天白雲,小胖手還試圖伸去摸,被秦弈面無表情地揪了回來。

  識海中傳來流蘇的嘆息。

  有孩子在側,流蘇又恢復了識海對話。

  秦弈也神念回應:“你嘆什麼氣?”

  “我覺得,居雲岫不需要看那些閒書,只需要回溯留存在你身上的神念,就是一本不錯的故事。有人一生經歷的情感糾葛,都未必有你這一刻多,比如那一千多大乾將士。”

  “你發什麼文青。”

  “那句別來無恙,真有意思,我想了很久,竟似包含了萬語千言,再也沒有其他言語能替代。”

  “能說點好的麼,比如青君解脫,過得幾年我就可以和她結伴而行了。”秦弈轉移著話題:“真是想不到,她南離先祖竟是一個這麼強的劍修。”

  “既已超脫,何謂先祖。他只不過是蓬萊劍閣李斷玄罷了。”流蘇卻沒有全吃他的轉移,再度扯了回去:“你說有空會去妖城看她,真的嗎?”

  “我是去看夜翎。”

  “切……會是什麼時候去?”

  “……”秦弈沉默片刻,慢慢道:“當我的實力能和她平等對話的時候,再站在她面前對她說,別來無恙。”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0 20:09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重啟

  這一場南離之變,來得突然,去得也很快。

  當李青君失去了復國的意願,那對於關注此事的人來說,也就只剩下幫南離人民解決妖怪肆虐的事了。而妖怪被李斷玄秦弈夜翎誅除得七七八八之後,剩下的小妖幾隻,南離人已經可以自行處理。

  此時的南離也就成了無主之地。

  南離王室立國千載,由於歷代那種自己行走江湖的王室傳統,養出來的國王很少昏庸之輩。除了李青君父王搞出了民怨之外,其餘歷任都還過得去,往往還頗多英主。包括李青君反滅西荒,也是在朝野威望無雙,此番國難只能說是天災,真的不是她的錯,南離人普遍還是心懷李家。

  李青君隨仙而去,小國王又不在家,此時的南離並沒有另一個服眾的人能夠統率這個國度,西荒舊民又開始作亂,整個南疆亂成了一團。

  在這種時候,南離國師攜小國王獻土大乾,給了大乾皇帝最佳的法理。邊軍大舉南下,幾乎沒打什麼仗,各郡傳檄而定。大乾很輕易就平定了亂哄哄的南疆二國之地,南疆徹底納入大乾國土。

  那本來就很沒B數的大乾皇帝這回真正成了開疆拓土的“一代聖主”。

  軍隊都還沒派遣,大乾皇帝就已經大宴群臣,很鄭重地宣佈收李無仙為義女,賜號“咸寧公主”。

  一切如同秦弈所料,沒有任何插曲。

  大乾皇帝收義女也是為了統治法理,這事別人可不好幹涉,而大歡喜寺顯然也沒有把這個兩歲小娃娃放在眼裡,吃撐了去阻止這種事幹什麼。

  看著大乾皇帝很喜愛的樣子把李無仙舉來舉去,秦弈微微一笑,意味難明。

  “咸寧”這個封號,好像和秦弈世界的明朝某公主重了號,但對應在這裡,這個封號的性質更重了許多。秦弈如今見聞早已非同當初,一聽就知道這封號在此世的價值。

  大乾國號本就出自:“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而這句話的末尾還有“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也就是說李無仙的封號與大乾國號出自同一句出處。

  這幾乎就是把李無仙和大乾給綁定了的意思,這裡本就含有氣運分賜,即使沒有任何施法,這大乾國運已經有一絲牽絆在李無仙身上了。或者說,假如她要取得大乾氣運,不會有任何排斥之意,因為那已屬同源。

  這可不是迷信,這是仙道世界,萬事都有因果之機,冥冥牽引。

  李無仙被安置在內宮,一應待遇與真正的公主完全相同,甚至她的待遇更高一點點……因為她是做過“國王”的人,有一部分規制是以“王”的標準,以示對她曾經身份的尊重。

  秦弈站在殿外,看著殿中一群老嬤嬤小宮女圍著女孩在照顧,暗道說不定這樣的童年生活反倒比每天憋著尿呆坐在龍椅上盡個“國王”責任更幸福得多吧。南離的擔子本來就不該加在這種小孩身上。

  至於她將來在宮內會不會被欺負……秦弈暗自沉吟。

  首先大歡喜寺的威脅必須要除去。

  否則這可是個女孩子,想想就不寒而慄。

  大乾宮內被大歡喜寺滲透,可“滲透”不代表“侵佔”,實際上人數不多,整體還是正常宮人為主。秦弈盯著篩,確定沒有任何修行者混進來,才略鬆了一口氣。

  接下去……還是該找孟輕影,重新啟動前番被棄置了的交易。

  想不到明明和孟輕影走到了死胡同進行不下去的交易,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南離之變,開啟了不同的走向。

  香風拂過。

  有故意放嗲了的聲音在身後道:“哎喲,看著一個兩歲的小娃娃目不轉睛,站在殿外跟門神一樣守多久了,莫非她真是你女兒?”

  “何必嬌聲嗲氣,不適合你。”秦弈說著這句話時,心中忽然就想起了程程的聲音。那才天然的妖媚,滲入骨髓,蕩進心裡,想遮掩都遮不住,以至於要裝啞巴的程度……

  孟輕影根本不是妖媚型的,其實森冷淡漠的態度更適合她,只不過平日裡發揮了女性優勢,用巧笑嫣然的姿態來掩藏骨子裡的冰冷與殺機罷了。

  他轉過頭,身後果然是孟輕影,穿著一身小宮女的衣服,笑吟吟地站在後面道:“人家就是很活潑可愛的少女呀,為什麼不適合我?”

  “你、活潑可愛、賣嗲,這三者分別都是不同世界的東西。”秦弈打量了她的衣服一眼,正兒八經道:“不過這衣服倒是很適合你。”

  擺明了諷刺孟輕影也就適合當個宮女,孟輕影臉色僵了一僵,旋又笑道:“那是,比不上某些人私生女都能做了國王又做公主,命格真好。”

  秦弈很認真道:“請不要編排這種關係。”

  孟輕影笑道:“為什麼?怕大乾皇帝聽了有想法?他才不會在意這孩子到底是誰的血脈,他要的只是法理。”

  “因為她的父親是我的朋友,給她找義父不要緊,編排生父是對吾友的不敬。”

  “嘖……”孟輕影奇怪地看了他一陣,搖頭道:“朋友……無聊的詞彙。”

  秦弈不跟她扯這個,問道:“你也說命格,是隨口一說,還是真這麼看?”

  “這倒是真的,這女娃娃命格真好……但又有點奇怪的亂象,看不分明……說不定你家明河能看明白點。”

  秦弈道:“如果隨便兼修一點望氣看相之術,都能看出命格之貴,她豈不是很危險?”

  “並無此理。”孟輕影道:“命格只是代表了一個人適合的走勢,或者是發展的上限,可不代表一定就能往那方向走,更不代表一定走得成,誰吃撐了對付這個。”

  頓了頓,又指向空中隱隱的氣運之龍:“若命格就能決定一切,還要氣運幹什麼?有了氣運也不夠,還有很多很多……比如勤修自身,而不是荒廢度日,懂?再說了,人們攀登仙道,與天爭壽,這豈不是已經在改命?”

  秦弈聽明白了,這種望氣看相,不代表看見了一個人的未來,只是提供了某種最趨近於她發展的趨向或上限。你可以往相關方向去培養她,至於能發展成什麼樣,影響因素說都說不完,也不僅是孟輕影隨口提的這幾種而已。

  而且命還可以改,不是一成不變。

  這種破爛技能,怪不得流蘇不學。

  所以李斷玄也沒有把“仙道獨尊”的可能性當一回事,否則就算劍閣不收,也值得跑去找其他修行法來養著她吧。但命格既然決定不了一切,李斷玄當然不會太過在意,說不定在他看過的人裡,有真龍之相的人多了去了,李青麟也是,李青君也是,他本人照鏡子說不定都是。

  這是忽悠自己接手這個拖油瓶呢……命格的意義沒有想像中那麼大,那想要躺著看她成為人間女帝就不可能了……以後還有得費心的。

  秦弈也沒什麼悔意,搖了搖頭,又隨口道:“那我什麼命格?”

  孟輕影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道:“除了桃花,什麼都看不見……或許有點別的,也都被桃花擋光了。”

  識海中傳來流蘇的譏笑聲,秦弈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好了,閒談到此為止。”孟輕影悠悠道:“看這個女孩入宮,我就知道你我的交易可以重啟了,對不對?”

  秦弈道:“對。”

  孟輕影神秘地笑笑:“但大歡喜寺剛才也答應了與我的交易,你說我應該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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