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5852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八十章 初試音攻

  笛音驟起。

  一個周雲城的虛影被凌厲的音波撕得粉碎,在不遠處出現了驚魂未定的實體。

  秦弈說打就打而且出手就是殺招的凌厲,讓長期沒有對敵的周雲城很不適應。他們慣常用各種手法陰人,實戰磨煉確實不多。

  秦弈與居雲岫堅決要把鄭雲逸踢出局主要也在於此,如果對方是鄭雲逸,難度就加大無數倍。

  但周雲城終究也是萬道仙宮這一輩弟子的佼佼者,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隨手拋出了一片龜甲。

  龜甲迅速化為虛影擴張,一個巨大的卦象浮於秦弈腳底。

  卦象: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秦弈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被束縛住了,而身周天地不交,有陰陽斷裂之兆,靈氣運轉困難,彷彿天地囚牢。

  否,不通也。於不通之時,小人道長,故雲匪人。君子道消,故不利君子貞也。

  大凶。

  他的笛音變得虛弱了很多,就連聲波的傳遞都有了阻礙。

  有趣的卦法,用虛擬卦象形成了一種負面狀態?

  “好卦。周師兄吃我萬劍訣!”秦弈摸出了一副畫卷。畫中劍氣藏鋒,銳意隱隱。展開畫卷,便是萬劍齊發,衝破卦象,朝著周雲城鋪天蓋地地飛刺而去。

  周雲城本來正在運起什麼攻擊性術法,還沒凝成呢,眼前就是寒光萬道,他駭得再度變成了虛影,出現在另一方向。

  萬劍全部刺空,周雲城正在運作的術法也散了。

  秦弈偏了偏頭,一點也沒覺得可惜,反而覺得挺有趣的。

  如今的秦弈已經見過不少“法師”了。從最初那個只會站樁的清虛,到了見識明河的“無方變幻”,法師的戰法終於從站樁到了身形飄忽的難以捉摸,再也不是個“炮台”概念了。

  這周雲城的身法有點類似明河的無方變幻,但沒有那麼巧妙,明河的身法閃時如星辰無定,進時若銀河傾瀉,瀟灑至極,神秘難言。

  而周雲城身法匠氣很濃,秦弈能夠捕捉他真身落腳的方向。同屬天機占卜之道衍生出來的東西,明河與周雲城的身法很可能都是根據六十四卦演成的“凌波微步”方式,但檔次有根本差異,美感差異則更加明顯。

  而此時困住秦弈的卦象也虛弱了許多,秦弈再度吹起了笛音。

  聲如潮水,滾滾湧來,周雲城發現這已經不是音波實體,而是震盪氣血,彷彿自己的血脈也被這聲音的韻律所調動,開始洶湧翻覆。體內法力暴走游竄,心氣更是煩躁鬱悶,只想肆意宣洩,縱聲狂吼。

  樂宗笛曲《怒海驚濤》,共鳴類曲目,若實力有差距,直接讓對方爆體都只是瞬間。

  而這樣的共振共鳴,是你怎麼閃躲什麼身法都沒有意義的事情,只要你聽得見。

  周雲城艱難地掏出另一片龜甲,在身周團團護持,形成了一個不知什麼卦象,維護著身周的空間,讓音樂好歹沒那麼容易入侵。那邊秦弈的樂聲更急了,如怒海在咆哮,天地變色,驟雨暴降,陰風怒號,濁浪排空。

  “噗!”周雲城終於噴出一口血,心中駭然。

  這絕對是樂宗的核心秘技之一,這秦弈才入門多久,居雲岫居然就傳授了?

  還說你們沒有私情!

  最氣的是,他能從樂聲之中聽出秦弈的譏嘲之意,好像是說:你太弱了。

  沒錯,通過樂曲傳達心意是基本操作,不需要嘴炮也能氣到你心裡。

  周雲城並不弱,他琴心八層,比秦弈的修行更高。但不知道為什麼,彷彿處處被壓制。秦弈的修行質量比較高是其一,但也沒高到越四個小級的程度。

  最關鍵的其實還是周雲城的實戰經驗不夠,他沒法第一時間做出最準確的應對,一腦子的技能不知道怎樣合理去運用,當你要想一想才選擇時,就已經處處被動了。

  秦弈的實戰也不算多,但他是從鳳初之時的菜雞期就闖妖城歷生死,在血海之中走出來的經驗,一旦對敵,心靜如水。

  周雲城根本不放在他眼裡,他始終在等的終究是……

  “鏘!”有銅鑼互擊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打破了他的樂曲。

  周雲城大鬆一口氣,一個巨大的太極虛影向秦弈轟然砸了過來,那太極邊緣六十四卦閃爍,不知道如果挨上了會是什麼效果。

  於此同時,身後勁風襲來,有銳氣直奔脖頸。

  秦弈眼神冰冷,腳步一錯,身形飄退,而音調驟然一改,變得殺伐凌厲,狂暴絕倫。

  彷彿大地狂震,又彷彿山崩傾頹,恐怖的音波四散厲嘯而起,週遭的草木土石盡化齏粉。

  絕技:《天崩》!

  前方的太極虛影竟然在這笛音之下被催散無痕,而周雲城在身前祭起的龜甲居然像是被無數刀劍砍過一樣,甲面變得傷痕萬道,不成模樣。

  周雲城駭然色變。

  而與此同時,秦弈的身後也想起“鐺鐺鐺”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連綿不絕。

  秦弈慢慢轉身,看著身後一個和尚舉著一對銅鏺,上下舞得密不透風,把狂暴的音波震盪盡數抵擋在外。

  秦弈看著忽然就在想,聲音實際上是有介質傳播的,所以看似無形無相,實際能被阻擋。如果學那些老陰逼,先吹柔和曲子,當別人不設防的音波到了人耳朵裡再忽然震起來,那是不是神仙都要被陰死?

  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秦弈口中已然笑道:“大歡喜寺大師,秦某等你多時。”

  之所以一直在用範圍音波,就是在試探這個和尚躲在哪裡,早在《怒海狂濤》曲的時候他就已經找到了,這曲天崩,實際上針對的對象是這個和尚。

  音攻的最大優勢就是,不怕群戰,對方有多少人對自己來說都差不多,也沒有什麼身前身後,都一樣。

  那和尚和周雲城一前一後把秦弈夾在中間,周雲城倒是吁了口氣。雖然音攻天然可以群攻,但你秦弈終究只是一個人,被前後夾擊的防守怎麼辦?

  和尚舉鏺護在身前,神色凝重道:“施主殺我外門之時,只是個未達琴心的低級修士。”

  秦弈笑笑:“不錯。”

  “施主學了我大歡喜極樂經,與我佛有緣。那居雲岫絕色無雙,我們知道施主心動而不可得,如果願意拜入我佛門下,我們幫你得手,如何?”

  這是見秦弈進步飛一樣快,這些佛棍又起了誘拐之心,常規操作。

  “你看我像個傻子麼?”秦弈啞然失笑,問周雲城道:“喂,你們公然勾結大歡喜寺,這下證據確鑿了哦。”

  周雲城一本正經道:“這位大師只是來查訪外門弟子遇害的線索,見到師弟也是好言好語,師弟聽不聽人家說的,那是師弟的事,與我何干?”

  秦弈奇道:“那如果我和他打起來,師兄的意思莫非是幫我?”

  周雲城露出一抹笑容:“那是當然的。不過這位大師是位武修,我沒什麼經驗,還請師弟自己小心些。”

  “好的。”秦弈慢條斯理地收起了笛子:“煩請師兄掠陣。”

  那和尚趁著秦弈和周雲城說話,銅鏺早就悄無聲息地劃向了秦弈腰間,而秦弈這時候還恰好收起了笛子。周雲城的笑容越發大了,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用法術應對武修,會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的,這師弟玩音樂玩傻了吧……

  “鐺”地一聲,震耳欲聾。一柄狼牙棒不知何時到了秦弈手裡,重重砸在銅鏺上,鏺面都被砸出了一個凹痕。

  和尚眼珠子都沒鼓出來。

  秦弈掄圓了棒子,面帶獰笑,那青衫之下分明可以看見手臂上肱二頭肌鼓脹起來,粗如大腿:“不就是武修嗎……”

  周雲城目瞪口呆,這畫風不對啊喂!

  剛才那個樂聲攻敵的雅士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八十一章 流甦醒來

  不光是周雲城目瞪口呆,那和尚也正在懷疑人生。

  這個大歡喜寺的和尚,法號慈明,是負責大歡喜寺外門管理的堂口“普渡堂”的一名執事僧。

  兩三月前,大歡喜寺發現外門“弘法寺”被人滅門燒寺,於是派慈明調查情況。秦弈不是濫殺者,他既沒有殺低級僧侶除根,加上萬象森羅宗“熱情提供線索”,那破案就很容易,很快就指向了一個叫秦弈的鳳初圓滿修士。

  大歡喜寺便向修仙界各處打聽這秦弈是誰家子弟,很快在萬道仙宮一名外出辦事的弟子那裡得到線索——這個叫秦弈的鳳初修士,剛剛拜入萬道仙宮。

  這名外出辦事的弟子不是別人,正是西湘子的徒弟出來採購藥材的。言語中流露了對秦弈的不滿,雙方就此搭上了線。

  於是大歡喜寺就讓這位慈明全權負責報復秦弈事宜,之所以只派一名執事僧,就是沒打算和萬道仙宮翻臉,本意是勾結西湘子找個什麼機會偷偷弄死了秦弈就行。

  魔道是睚眥必報的,就算不想惹你的後台,也不可能讓你滅了他的外門安然無恙,否則同道的嗤笑他們受不起。

  結果西湘子也並沒有全力配合慈明,他並不想把性質變成“勾結魔道殘害同門”,而是打算利用慈明,意思是如果能幫他把秦弈趕出仙宮,那時候秦弈孤零零的在外面豈不是任你處置?這就能把他西湘子自己摘清。

  慈明憋著一肚子氣沒法發揮,被西湘子晾了好幾天,精力無處發洩還跑群芳苑找姑娘去了。

  結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前來和他接洽的人變成了醫卜謀算宗的少主鄭雲逸。鄭雲逸能做的主就比西湘子多得多了,居然邀他真正出手去剷除秦弈,還暗中開了地靈秘境的陣法,讓他潛藏在裡面。

  慈明不是不知道這有可能是謀算宗的陰逼們借刀殺人,但他覺得這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

  大歡喜寺由於某種需求,在體術上是很重視的,有一脈武修之道。身為大歡喜寺堂口的執事,慈明不是弱者,他同樣與秦弈一樣是仙武雙修,主修武道,已達易筋四層,比秦弈的武修級別還略高一點。

  加上他也有“佛法”輔助戰鬥,還經常對外負責各種事宜,實戰能力很強,甚至要比某些只靠採補硬生生突破騰雲的同門戰力還強,所以有資格坐了個執事之位。

  這等修行,前來找一個“鳳初圓滿”的修士麻煩,簡直是手到擒來之事。聽說秦弈也有突破,可這麼兩三個月能修到什麼程度?殺了走人就是,謀算宗的人要借刀殺人,他也可以保留謀算宗勾結外人的證據,到時候萬道仙宮內部狗咬狗,他大歡喜寺呵呵笑呢。

  鄭雲逸實際上還有什麼盤算與後著,慈明沒想那麼多。在他看來鄭雲逸這個操作很蠢。

  這就是前因。

  可實際對上秦弈的時候,慈明才知道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想像力。

  秦弈修到琴心四層,笛音逼得他現身,已經讓他很意外了。目測秦弈還有易筋三層的武修,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發現秦弈的易筋三層,比他自己的易筋四層更凶暴!

  …………

  狼牙棒呼嘯而來,那足以開山的巨力不用接觸就能感覺得出撲面而來的窒息。

  慈明根本不敢硬接,迅速向右側閃開,狼牙棒懸空劈在半腰處,狂猛的罡氣已經將地面斬出了一道長長的裂痕。

  慈明心中的驚駭無以復加。

  這種狂猛的罡氣爆發,換了他自己是要聚力蓄力才行的,可秦弈就跟吃飯一樣一棒子敲過來,罡氣就劈裂了大地。

  這不是秦弈的罡氣特別強,達到隨手一揮就這樣的程度,而是他的運勁技巧特別高妙,能以較低的力量瞬間爆發出極強的效果來。

  這對於武修來說,屬於絕技的一種體現。

  可這還是人嗎?

  平砍就是大招?

  還沒等他驚駭完,那狼牙棒用勁未老,頓在半腰的位置就直接橫掃過來,砸向慈明的腰間,那輕巧迅捷的程度,知道的說是狼牙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柳葉刀呢……

  舉重若輕,化繁為簡。

  這是無論從“力”還是“巧”的層面,都已經登堂入室的真正武修!要知道武道技法幾日不練就會生疏,以這種圓轉如意的嫻熟程度看,此人是每天都要抽時間練棒,絕對沒有鬆懈過的。

  顯而易見狼牙棒才是此人的主戰法,你特娘拿根笛子哄誰啊!

  慈明心中吐槽,手上一刻也不敢停,雙鏺一揚,兩道尖銳的罡氣交纏席捲,如同螺旋一樣破在了狼牙棒上。

  大歡喜寺武修絕技,金剛鑽。嗯,源自某種東西的演變。

  一般情況下,這種螺旋鑽能破開對方的罡氣,甚至把對方的兵器都破壞。可螺旋鑽破入罡氣中,鑽在狼牙棒上,卻如泥牛入海,連個反應都沒有。

  雙方罡氣互抵,狼牙棒再度和銅鏺交擊在一起。

  “哐哐鐺鐺”的聲響連綿不絕地傳來,不遠處的周雲城看傻了眼。

  這種驚險的近身肉搏,幾乎是每一個疏神被罡氣擦一下就可能要命的,比他們慢條斯理的施法凶險得多,這兔起鶻落的閃避與交擊更不是他這種長期缺乏歷練的弟子能夠跟得上的,他敢肯定如果是自己遇上棒法全開的秦弈,說不定兩個照面就被敲死了……

  怪不得說武修實戰要強於道修,這確實是完全兩種模板的戰法,一個不適應就能直接要命!

  只聽“哐”地一聲巨響,慈明倒退好幾步,顫抖著手,右手的那個銅鏺已經裂了……

  秦弈氣定神閒地站在那裡露齒一笑,笑容裡滿是惡意。狼牙棒掄圓了沖慈明的腦袋再度敲了下去。

  慈明心膽俱裂地閃開老遠,同時摸出了一個天女像,用力一拋。

  一個女性輪廓的靈體呼嘯而出,衝破罡氣,向秦弈直撞進來。

  秦弈一棒打向靈體,卻意外打了個空,精神卻一陣暈眩。他反應極快地就地一滾,飛速避開了靈體攻擊範圍,心中有些凝重。

  這靈體級別很高,他的物理破壞力打不實!並且這種靈體似乎結合了當初所見的那種魅惑之力與靈魂傷害之力於一體,還不需要像當初那種搔首弄姿半天才生效的,絕對是法寶級!

  靈體再度撲來,而另一方向又有銅鏺旋轉奔襲過來,秦弈一棒砸飛銅鏺,同時有些驚險地閃開靈體,心中盤算對策。

  這靈體有點麻煩,可想而知被沾上了就可能侵蝕靈魂,自己的修行抵抗不住。可自己有什麼手段對付它?師姐的“導航圖”還有一次使用機會,招師姐跨畫界輸出一擊,要不要立刻用?或是……動用自己只能一發脫力的誅魔劍?

  秦弈還是打算靠自己嘗試解決再說。這也是一場很好的鍛鍊。

  可就在此時,腳下忽然一軟。

  一個卦象圖再度籠罩在身上,周雲城看準機會,偷襲出手。

  秦弈並不慌張,白玉龍紋戒瞬間觸發,一個柔和的光罩張開,將靈體暫時阻隔,與此同時一道火焰陣在周雲城腳下騰空暴起。

  焚炎之陣,火系術法的實戰可不是從手心裡丟火球的。

  周雲城哪想得到這秦弈手段這麼多,他娘的還是個火法!

  他再度狼狽地閃身離開火陣,那卦象圖又失去了控制,被秦弈迅速破開。狼牙棒間不容髮地敲在慈明攻來的銅鏺上,狂暴的罡氣洶湧迸發,直接將慈明掃成了滾地葫蘆,與周雲城撞成了一團。

  可此時靈體也已如附骨之疽,厲嘯著衝向了他的天靈。

  秦弈深吸一口氣,凝聚渾身罡氣,揮棒直劈。

  即使打不實,這凝實的罡氣也能短暫阻礙靈體片刻,他就可以趁這個短暫的空擋撤開。

  可這一棒剛剛揮出去,意外突生。

  狼牙棒上驟然冒出了一個白霧凝成的鬼臉,“啊嗚”一口就將對面襲來的靈體吃掉了。

  吃掉了……

  連秦弈都差點用錯了力道打了個趔趄,那邊正滾倒在地的慈明看得呆若木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什麼……他八品法寶,只要沾之就能毀人神識的魂靈攻擊,被……被吃掉了?這法寶就這麼廢了?

  那鬼臉是什麼東西?器靈?還是秦弈的某種術法?

  卻見秦弈神色狂喜地站在原地,試圖伸手去摸那白霧鬼臉。手卻直接穿了過去,摸不實。

  鬼臉伸出一隻手,手上多了一根白霧凝成的狼牙棒狀,“砰”地敲在了秦弈腦袋上。

  秦弈大怒還了一拳,又打了個空,於是怒氣衝衝地拎著狼牙棒,衝著慈明與周雲城劈頭蓋臉地敲了下去:“去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8 13:45
第一百八十二章 幾家歡樂幾家愁

  周雲城心膽俱裂地捏碎了宗門玉石。

  一陣狂風捲過,窒息的威能席捲而來。秦弈下意識護了一下,地上的周雲城和慈明已經一股腦兒被一雙巨大的手掌虛影帶走了。

  “咦咦咦?”鬼臉變小,縮成幾寸大,跳到他的肩膀上道:“這是在幹什麼?你和人打架,怎麼有暉陽插手?暉陽怎麼不一指頭摁死你呢?”

  秦弈斜睨了自己肩膀一眼,手癢癢的想錘。

  “你錘不到我哈哈哈。”流蘇叉腰笑:“你還不會精神攻擊手段,對付不了靈體,瞧你被那和尚的靈體折磨的狼狽德性哈哈哈……”

  秦弈面無表情地取出了玉笛,吹了一段攝魂音。

  流蘇猝不及防地中了招,從他肩膀上滾了下去,又很快恢復,揪住他的衣服往上爬:“睚眥必報的小氣男人,你給我等著……”

  秦弈還是斜睨著:“你能飛能飄,揪著衣服爬什麼爬,惡意賣萌?”

  “你管我?”

  “為什麼你可以碰到我,我沒法碰到你?”

  “道行問題。”流蘇坐在他的肩膀上做鬼臉:“不告訴你。”

  鬼臉做鬼臉,這個畫風怪異難言,秦弈臉頰抽搐了好一陣子才道:“我記得當初看見的鬼臉不是這樣子的,比現在凶惡猙獰。”

  “那是一種意象,根本就不是我的臉,蠢貨!”

  “所以你的臉實際上是這樣的?”

  “哼哼。”流蘇不答。

  一旦這廝不答的事情,秦弈從來不去細問,知道問也沒用。便道:“你醒得巧,否則那個靈體我確實對付得很麻煩……”

  “巧?”流蘇又跳了起來,手裡又化出了狼牙棒:“拿狼牙棒敲鑼你是怎麼想出來的,存心不讓我睡覺?打死你!”

  特麼對方武器是銅鏺我有什麼辦法?秦弈實在沒法辯這個理,吵了流蘇沉眠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沒有影響流蘇的實力復甦,只得抱頭蹲防,任它敲了一頓。

  流蘇敲了一頓,總算舒服下來,問道:“你現在是什麼狀況?這個滿是妖氣的地方怎麼回事?”

  秦弈便坐了下來,把這個仙宮論道的始末跟它說了個明白。

  流蘇摸著下巴:“你好像隱瞞了一些什麼……”

  “哪有?”

  “感覺不對勁,你和你師姐的關係怪怪的……”

  “……八卦棒子,這沒你的事!”

  流蘇悠悠道:“是啊,沒我什麼事了。秦弈,這個仙宮論道,雖然不算凶險,但這是一件很完整的事件,有爭鬥有算計,各自籌謀,在這場局裡,你沒有依賴過我分毫。”

  秦弈想了一想,也覺得這件事情從這個角度去看的話很有趣。此事由始至終流蘇都沒有參與,大約是他秦弈穿越以來脫離流蘇而獨立應對的第一個完整的事件。

  而且這個事件裡,他是在唱主角,幾乎所有的對局都是圍繞著他自己產生和變化的。

  如果沒有他秦弈,這個仙宮論道還未必會有這樣的展開。

  這證明了沒有流蘇的話,他也足以應對甚至主導問題,這次事件雖不算大,卻確實是秦弈邁向成熟的一個重要標誌。

  “所以這個和尚被攝走了,你有沒有他們勾結外人的證據留著?”

  “有。”秦弈拿出“導航圖”,笑道:“上次你說留影鏡是小伎倆,確實是小伎倆。師姐隨便畫個圖也有類似效果,此地發生的事情,這畫會短暫記錄下來,到時候拿出去公佈就行了。至少可以證明兩件事,第一,有內鬼偷偷把大歡喜寺的人放入了仙宮自圈的秘境;第二,在我和這和尚交戰時,周雲城出手偷襲我了。”

  流蘇點點頭:“那這個論道之事我就不發表意見了。不過我醒來得確實很是時候。”

  “怎麼說?”

  肩膀上的小人站直了身子:“這是一個滋生天材地寶的仙靈福地,你真的只為了拿個天香果?”

  “呃……偷拿仙宮的東西不好吧?”

  “我怎麼會跟這麼個老實人混在一起?”流蘇氣不打一處來:“有些東西你割一截嫩枝帶回去種行不行?就算人工培植沒了天材地寶的效果,降了等,那也有實效!還有,有些東西他們不取,可未必是留著,而是因為不識貨!”

  “你又知道了?”

  “我當然知道。”流蘇指著那長著天香果的山岩底下,正對果樹的地面,原先異蛇盤踞的地方:“你挖進去,裡面必有一團與週遭土壤不一樣的青土,挖出來帶走。”

  秦弈依言過去挖土,僅不到一尺深,果然看見了和週遭土地顏色不同的青色泥巴團,表面看著也沒什麼特別,用感知的話那是連靈氣都不咋地。

  “這是……”

  “天香果樹的汁液長期滴落,加上劇毒蛇涎融合,在這等仙靈土壤之中經過長年累月的匯聚演化而形成的青冥土,可以煉器,也可以煉化製作劇毒,毒性直接瓦解體內元氣,幾乎無解,煉得好了怕是暉陽修士都不一定撐得住。還可以配合天香果煉丹,以毒攻毒解除一些很特別的狀況。”流蘇得意洋洋道:“一般摘取天香果的人都不會知道下面還有這個名堂,這是我自己當年無意中發現的。”

  秦弈便拍馬屁:“棒棒最棒。”

  “那是當然。”流蘇昂首挺胸道:“帶我到處走走,說不定還有發現。”

  “有些區域很危險,不能瞎走。”

  “你不是有圖麼?走啦走啦,我要看看這個仙靈福地啦,說不定有我要的東西……”

  秦弈下意識伸手想揉揉肩頭小人的腦袋,揉上去卻又揉了個空,於是拿起狼牙棒彈了兩下:“好吧。但你要進棒,被人看見不好解釋。”

  “哼。”流蘇倒也沒堅持,很快縮進了狼牙棒裡。

  就在秦弈和流蘇講解別來狀況時,那邊周雲城與慈明都被攝到了一座大殿裡。

  兩人栽倒在地,抬頭一看,天機子和鄭雲逸站在面前看著他們。

  “這都能輸?”鄭雲逸不可思議地問:“你們兩個圍攻秦弈一個,還帶偷襲,是怎麼輸得到了要捏碎玉石保命的程度?”

  周雲城滿面通紅地不說話。他琴心八層,面對火力全開的秦弈根本就沒覺得自己是個比秦弈修行高的人,反而跟個小孩一樣揉圓捏扁,差距有點大,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慈明站起身來,神色肅然:“這個秦弈根本不是你們原先說的兼修武道,而是一名極強的武修,他的所有道法都只是為了輔助武道戰鬥而生,甚至琴棋書畫都只是為了參悟。你們提供的判斷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鄭雲逸道:“說了這麼多,大師的意思是你也根本不是秦弈的對手?”

  慈明不答。

  鄭雲逸看了自家師父一眼,天機子面無表情。

  其實兩人心中都有些震撼感。

  越級戰鬥,在他們心中並不稀奇。有的人修行虛飄,就像大歡喜寺有一些只靠採補硬生生突破的,那種修行虛浮且雜亂,只是一個境界好聽,實際戰鬥力虛得很,被人越級打了實在太正常。

  可慈明不是那種,他的修行很穩,要越級打贏慈明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目測仙宮修行低於慈明的弟子里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被秦弈越級打敗就算了,居然加上一個周雲城都被打到要救命的程度……而周雲城在這場局里根本就等於在撓癢,連對秦弈一點限制作用都沒起到。

  無論什麼謀算,前提都是知己知彼。

  他們對秦弈的瞭解少得讓他們自己都覺得荒謬,這局又怎麼可能贏?

  問題是這秦弈到底哪裡冒出來的,他骨齡確確實實只有十七,從娘胎裡開始練的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8 13:45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同門遇險

  慈明道:“貧僧要回寺稟告首座,此事應另有計議。過些時日再與諸位商量。”

  鄭雲逸很友好地搭著他的肩膀,陪著送他出門:“大師也別生氣,這事我們確實不對,主要是因為居雲岫與棋痴遮蔽天機,我們沒法算,這秦弈修行時間很短,誰也想不到是不?”

  慈明道:“倒也不能怪你們,我也沒……噗……”

  話音斬斷在喉嚨裡,慈明不可思議地轉頭看著鄭雲逸,卻見鄭雲逸笑眯眯地從他後腰抽出了長劍:“大歡喜寺淫僧暗中潛伏我萬道仙宮,意圖傷害我仙宮子弟,被我發現誅除,獻頭於宮主,大師覺得這個說辭如何?”

  慈明哪裡回答得出來,仰天栽倒,死不瞑目。

  天機子視若無睹,淡淡道:“破綻太多了,此謀太低級。”

  鄭雲逸無奈地嘆了口氣:“我也是臨時才知道有大歡喜寺介入此事……當引入大歡喜寺,除非趕走,否則只要想用他們,都會有破綻。關鍵還是低估了秦弈的真實戰力……他若死於慈明之手,居雲岫也只會找大歡喜寺算賬,我們的破綻並不要緊。”

  天機子道:“本座早就教育你們,不要太過沉迷謀算,當自身的實力達到一定程度,這種陰謀都只是小孩子的把戲。”

  話是這麼說,天機子也沒有罵徒弟,甚至都沒有責怪徒弟沒有早告訴他。

  謀算是他們所迷,宗派根本所決定,要是什麼事都請示他,徒弟也就沒法鍛鍊。

  旁邊西湘子道:“破綻多不要緊,宮主不管事,我們能面上對大眾有所交代就行,居雲岫也沒法和我們大打出手。”

  天機子沉默片刻,緩緩道:“宮主……可未必不管事。此事還是要兩手籌謀,你去一趟大歡喜寺,帶上慈明的銅鏺過去,對那邊的說辭,慈明自然是秦弈殺的。”

  西湘子領命而去。

  天機子又對鄭雲逸道:“本座和棋痴道人有對賭協議,無法親自出手,關於兩宗之局,還是由你主持。但你記住,我們爭奪的是他們的宗派氣運,而不是一個秦弈。你趕不趕得走秦弈,殺不殺得了秦弈,對大局何干?簡直本末倒置!”

  鄭雲逸沉默片刻,低聲道:“我只是想拿回我的畫。”

  天機子眯著眼睛看他:“所以本座以前所算,那畫中有問題,你不承認……”

  鄭雲逸尷尬道:“我是暗戀居……”

  天機子打斷:“你暗戀個屁,你那點算計要瞞我還太嫩了點。”

  鄭雲逸無奈道:“畫中或許有問題或許沒有,家父曾經很重視地告訴我要齊集,僅此而已。或許齊集之後才能知道……”

  天機子出神地想了一陣,忽然笑道:“所以你心心唸唸對付琴棋書畫宗,為的是他們的墓葬中的畫。而秦弈參與此賽,也是為了獎品之中那幅畫?”

  鄭雲逸道:“我未必要他們的畫,畢竟無法確認到底真的有沒有秘密,所以興致並不算高。但我自己的畫被換成了一堆淫具,心氣不順。”

  天機子微微一笑:“既是如此,讓他們去收集便是了。”

  鄭雲逸愣了一愣:“這是何意?”

  “你知道那畫有幾幅?”

  “不確知。”

  “等他們收集完了,也就知道了。”

  “……”

  “再說了,居雲岫師父的墓葬,他們若是想拿很簡單,你若是想拿還是省省吧。”天機子悠悠道:“等他們取出來,豈不是方便多了?”

  鄭雲逸誠懇地看著自家師父:“陰還是您陰……”

  “陰個屁。”天機子神色不渝:“這次被你們弄得被動無比,之後會怎樣還得看宮主大人到底怎麼應!”

  …………

  在這師徒倆的對話裡,其實凸顯了一件事,就是他們心中這次的第一已經確然是秦弈了。

  實際上此時地靈秘境之中還有兩個參賽者,已經全然被忽視。無論是誰都不覺得他們有挑戰秦弈的實力。

  包括秦弈也不覺得另兩位打得過自己,但他倒是沒有大意。

  因為比賽比的是誰摘的天香果多,而不是比誰能打。

  要是這時候就覺得自己贏定了,出去發現另兩位摘得果子更多,那才叫翻船。

  所以他一路循著地圖繼續去找天香果,途中也頗弄了點其他收穫,比如按流蘇所言,割了一些嫩枝打算回去種。

  “那個,看見那塊石頭沒?”流蘇在棒中道:“這是昆吾石,煉器鍛造都有用,建設洞府也很好的,我們搬走吧……”

  秦弈悶頭往前走。

  一塊那麼大的山岩,搬個屁……

  感覺流蘇這次甦醒之後跳脫了很多啊,都變逗比了。可能是因為能出來了,不再是暗無天日地憋在棒子裡,心情開朗了很多,情緒一時歡脫吧……可以理解,秦弈覺得換了自己是流蘇這樣憋了幾萬年的處境,能出來的那一刻肯定比它歡脫多了。

  “轟!”遠處忽然傳來爆炸聲。

  秦弈猛地停步,循聲望去,卻見遠方天空上有人影飛掠,一頭彘正在身後向他撲去。

  那人身形如雲變幻,避開了彘的一撲,繼而一個巨大的酒葫蘆虛影砸在彘身上,雙方各退。

  酒宗的尹一盅……

  而與此同時,下方無數藤蔓如惡魔之手,層層疊疊地向上探來,似要將他捆在裡面。尹一盅猛回首,向下噴出一團烈焰,藤蔓又飛速四散,如網張開。

  另一邊忽然飛來一個木頭人,砸在藤蔓之中,藤蔓“唰”地把木頭人包在裡面,心滿意足地往回扯。

  木頭人忽然爆炸開,把藤蔓炸成了十七八截。

  奇技淫巧宗的那誰,秦弈發現自己連他名字都沒問過。

  那藤蔓看似暴怒起來,又重新瘋狂生長,遠遠看去,姿態詭異且恐怖。

  而此時那彘也似乎瘋狂起來,口中有強烈音波吼了出去,首當其衝的

  “他們怎麼會湊在一起,還和那頭彘打起來了?”秦弈想了一想,飛奔而去。

  雖然競爭,但這兩位是正當競爭的同門,和心懷叵測的周雲城不一樣。

  彘是騰雲凶獸,他們多半對付不了,能幫還是得幫一把手。

  倒是那藤蔓是什麼東西?

  “那是鬼哭藤。”流蘇悠悠道:“曾經西湘子哄你種子裡有什麼赤鬼藤可以護持洞府……如果那個所謂赤鬼藤是你的水平,這鬼哭藤就是我的水平,不是一個等級。”

  秦弈差點打了個踉蹌,這是什麼破比喻!

  “你確定要幫他們?”流蘇忽然道:“他們打不過,自己捏碎玉石敗走不是挺好,反正又不會死。”

  秦弈略一猶豫,終究還是直衝而去。

  好歹是同門,這都坐視的話,自己的出仙入俠也只不過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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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各展奇術

  離得近了,秦弈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那所謂鬼哭藤,遠遠看著沒什麼感覺,近處才發現它每根藤蔓都跟人一樣粗,而藤蔓上遍佈各種器官造型,無數眼睛嘴巴密密麻麻,看得令人發寒。

  藤蔓一抽就是恐怖的巨力,哪怕還沒看見都能感覺得到那種勁風狂湧的力度,秦弈很懷疑自己一棒敲過去是不是會反而被彈飛,實力再弱點的是不是被一藤抽過來就直接被抽成爛泥了。

  如果以修行層面去對應的話,這鬼哭藤起碼也是騰雲初期的實力,說不定都中期了。

  再加一隻差不多實力的彘……

  卻見那工匠同門放出了無數隻鐵鳥,繞著不同的藤蔓翻飛。藤蔓分別去抽那些鐵鳥,卻又靈活地避開,鐵鳥互相穿插一繞,有幾條藤蔓自己交纏在了一起。

  秦弈暗叫一聲漂亮,這同門是個有腦子的。

  卻看那邊尹一盅和彘的對戰,一個酒缸似的虛影將彘困在裡面,缸中有酒香四溢,酒液漩渦般旋轉,有強勁的絞力絞在彘的身周,彷彿要將它撕碎。而同時酒香之中似有什麼迷醉之效,可以看出那彘的眼神有些迷糊。

  可正待尹一盅要補上一擊時,一條藤蔓抽了過來,他如醉酒一般搖晃了一下,藤蔓繞著他身側擦過,一隻酒葫蘆“砰”地砸了過去,將這條藤蔓砸得粉碎。

  “鎮元齋嗎……很厲害啊這倆同門。”

  卻見那彘緩得這麼一剎,便掙脫了酒缸束縛,狂吼著向尹一盅撲了過去,迅如閃電。

  秦弈甚至捕捉不到它這一撲的影像,太快了。

  當妖獸用本體作戰時,除了自帶天賦神通之外,最重要的憑恃就是肉身的力量與速度,以及堅不可摧的肉身與爪牙。這是最原始的“戰”,人類無論是武道還是仙道,其實都有很多方面是學習取材於此,再演化與改進的。

  而這只已達騰雲的凶獸彘,本體的戰力絕對不是仙宮琴心弟子吃得消的。

  秦弈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尹一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他極為勉強地閃了一個醉仙身法,還是被勁氣擦過,小腹血肉模糊。

  彘的牛尾緊跟著橫掃而來,無縫銜接。

  尹一盅暗道一聲敵不過了,正待捏碎玉石,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根狼牙棒。

  “砰!”

  狼牙棒與牛尾打在一起,尖刺蟄得牛尾鮮血淋漓,那彘痛吼一聲轉頭一看,見到是秦弈,虎眼瞪得滾圓,竟然轉身一溜煙跑了。

  秦弈拎著狼牙棒正待拚命呢,看著瞬間撤得只剩一個小點的凶獸身影,自己都懵逼。

  敢情這還真是剛才被居師姐拍暈了的那隻彘啊?

  身後傳來尹一盅有些尷尬的聲音:“多謝秦師弟相助……不然我就要捏石頭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尹一盅心裡也非常驚奇。他和工匠墨武子會互相合作其實是有默契的,目的說白了就是為了聯手狙擊秦弈,不想讓他奪冠。倒也不是對秦弈本人有什麼意見,誰叫這次秦弈太出風頭了呢,同學們會不服氣有所針對,實在是人之常情。

  換了他是秦弈,絕對不會來救這兩人,反正不會死,讓他們自己捏碎石頭滾蛋不好麼?

  可偏偏他就來救了。真不在乎他自己比賽可能因此輸了麼?

  秦弈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身形一躍,揮棒斬向了鬼哭藤。

  那藤蔓已經解決了工匠墨武子的鐵鳥,千絲萬條向他纏去。一旦被纏上,必然是血肉盡數吞噬的結局。

  墨武子身形後撤,再度推出了一個機器人偶。人偶還沒來得及發揮任何作用,就被藤蔓整個拖走,“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瞬間變成了一坨廢鐵。而與此同時另有無數藤蔓向他纏去,根本引不開。

  一根狼牙棒飛掃而來,和一條藤蔓撞在一起。藤蔓尖端被狼牙棒砸得粉碎,而秦弈也被巨力抽了一下,在空中倒飛了好遠才勉強站在地上剎住,地面都被鞋底磨出了長長的痕跡。

  墨武子也是一呆:“秦師弟……”

  “你們都站我後面,做好防護。”秦弈掏出了笛子,身前無數藤蔓如數不盡的巨手呼嘯而來。

  他橫笛在唇,一曲《天崩》驟然爆發。

  層層疊疊的音波猶如實體波紋一樣迅速向前奔流,那種粉碎與撕裂的恐怖震盪,你感覺不到能量,但殺傷實質存在,還比直接的威能更難防。

  音波所過之處,那些噁心的巨大藤蔓居然如同血肉碎塊一樣紛紛炸開,緊接著碎塊盡化齏粉,絲絲飄散。

  墨武子大喜道:“秦師弟厲害!”

  秦弈肅然道:“小心,只是上方藤蔓清除,它還能長!”

  眾人低頭看去,果然見到下半截的藤蔓如同血肉復生一樣,汩汩地向外繼續生長。而秦弈的音波到了下方,卻已經力盡,似乎下方根莖處有什麼防護,能阻礙秦弈的音波攻勢。

  “畢竟騰雲級別……但終究只是死物。”尹一盅摸出了一個酒葫蘆,向前一拋。

  葫蘆迅速變大,很快變成如山一樣,轟然砸了下去。

  與此同時,墨武子掏出了一門……炮。

  漆黑的炮管伸長,對準了藤蔓根部。

  都是仙宮弟子佼佼者,一旦暫時不被攻擊,他們的反擊立刻凌厲無匹。

  “轟!”

  重炮轟鳴,也不知道到底炸出的是怎樣的能量體,準確地轟在藤蔓根部,草木血肉漫天飛濺,又迅速被上方砸下的葫蘆山蓋了下去。

  本就被秦弈的音波加上墨武子的重炮雙重攻擊,轟得都快開花的根莖再也扛不住這最後如山壓頂的一擊,只聽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響,大地震顫,草木亂石漫遍了整個空間。

  終至漸漸平息。

  葫蘆底部溢出了如同人血一般的漿液。

  尹一盅吁了口氣,伸手招回了葫蘆,可以看見下方稀爛的根莖,還在蠕動。

  “有點噁心。”秦弈道:“墨師兄再給它一炮?”

  墨武子苦笑道:“哪有那麼多能量,轟一次我也很傷的。”

  秦弈摸著下巴看那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墨武子笑道:“秦師弟也感興趣?我就知道你對我們工匠巧技有想法,要不要加過來,你必能當首席。”

  秦弈沒好氣道:“說得我現在不是首席似的。”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說話了,琴棋書畫就那幾個人,你真的算首席弟子,不但是首席,說不定還睡在宗主席上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多謝秦師弟相助了。”兩人都行禮道:“實在想不到秦師弟會願意出手……”

  “我們是同門不同系,並不是敵人相爭。你們兩個既然能互助,我怎麼就被你們劃到對面去了?”

  兩人都尷尬地笑笑。

  秦弈笑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們怎麼惹上那隻彘的,還有這鬼哭藤是什麼情況?”

  “是我惹上的。”尹一盅道:“我也是按照師門提示那位置有天香果,就過去看看情況,結果到了地方還沒等我看清楚,地上不知道怎麼睡著一隻彘,忽然就醒了過來……追得我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不小心又闖進了鬼哭藤守護範圍,是墨師兄路過仗義幫我扛了一部分……”

  墨武子道:“天香果區域哪裡來的彘?”

  “當然是被人引過去的啦。”

  兩人都看向了秦弈,神色難看:“這是破壞規則,坑害同門!”

  秦弈道:“那彘就是衝我去的,被我搞暈在那裡,所以你們該知道那是誰幹的啦?”

  墨武子憤然收起重炮:“不摘了,摘個屁果子,老子要去問問他們醫卜謀算,還要臉不要!”

  兩人可都不蠢。莫說凶獸是衝著秦弈的,就算坑死了秦弈,凶獸也不會自己歸位,在外面肆虐早晚還會碰上另兩人,周雲城本意絕對是三個都沒打算放過。

  尹一盅沒說什麼,仰脖喝了口酒,踏著醉步走了。秦弈看得見他眼裡的怒氣,會被追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可就是他呢!如今承了秦弈的情,大家爭果子就沒意思了,出去揍人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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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論道落幕

  當然兩個同門二話不說地出去,還有一層意思是,既不想和秦弈繼續爭,也不知道繼續留著能和秦弈有什麼話題,不如先離開,免得尷尬。

  秦弈也想離開了,按如今這個態勢看,他倆的果子摘的應該是沒自己多,而且事到如今還出去比果子也實在沒什麼意思。但他沒那麼急,倒是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個鬼哭藤,是守護什麼東西的?”

  流蘇點了個讚:“懂得動腦筋了嘛。”

  “感覺這就是生態嘛,總不會莫名其妙滋生出這麼恐怖的植物來,要麼是守護,要麼是這裡有適合它生長的東西,總之都有用?”

  “二者都有。”流蘇道:“地底必有鬼泣石床,是經年累月在陰暗之地吸收幽垠而生,滋養鬼哭藤的溫床。其實這鬼哭藤的根還沒壞,多半還在石床盤踞,你挖回去自己養,只要讓它認主,便可以用來守護洞府。而且這東西你挖走也沒什麼,並不影響其他生態,與仙宮保護此地生態的價值並不衝突,反倒除了一個危險。”

  秦弈二話不說地開始挖土。

  認主的辦法流蘇肯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可以讓居雲岫查查典籍,總是知道的。這麼強悍的植物守護,即使不需要用在過客峰,以後也可以用在別的洞府,不帶走才是傻。

  流蘇又道:“鬼泣石床中心,應該伴生有鬼泣玉,這東西品級雖高,但用途比較窄,對你的用處不大……說不定萬象森羅宗的人比較喜歡。”

  說話間,秦弈已經挖到深處,果然看見一個如床板大小、一尺半厚的青石,上面還有樹根盤繞。樹根中間護著一塊黑玉,散發著幽垠之息,一切與流蘇說的絲絲入扣,如同親見一般。

  秦弈讚道:“真有你的,實是見多識廣。”

  流蘇很得意:“當年我也是一步一步往上修行,什麼沒見過?可不像你這般好命,有這麼厲害的人在旁邊教的。”

  可把你牛逼的……

  秦弈沒說什麼,將石床收入戒指,發現倒也不太吃力。戒指本身自成空間,不佔負重,倒是把石床收入戒指的過程要用點力——直到此刻秦弈才意識到,平時沒什麼感覺來著,其實自己的力氣很大啊……這石板絕對不止千斤吧,挪得並不艱難……

  真是個隱性的筋肉人了啊……

  收起東西,左右看了一圈,終於意盡。這裡大部分地方還屬於危險區,不能亂跑,而且也並不合適再多拿仙宮的東西,離開便是。

  …………

  走出地靈秘境陣法之外,已經沒人,多半回了比試峰。秦弈掏出手帕飛了過去,還在半空中就看傻了眼。

  比試峰平台正中,尹一盅與墨武子正摁著周雲城暴打,武長老在旁邊拉都拉不開。天機子在“主席台”上怒喝:“孽畜,竟敢妄引凶獸,坑害同門!”

  周雲城在不斷告饒認錯的樣子。

  秦弈笑了笑,想就這樣遮過去?

  他按下雲頭,說道:“豈止是妄引凶獸,他還……”

  話音未落,天機子就擺了擺手:“秦賢侄你回來得正好,此人勾結大歡喜寺淫僧,私放入秘境陣法,意圖對你不利。此事本座已經查明,現今就給你個交代。”

  說都沒說完,他手中便打出一道白光,準確地穿過揍人的兩位中間,落在周雲城身上。

  周雲城眼睛鼓起,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竟直接氣絕。

  打人的尹一盅和墨武子都瞠目結舌,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不知所對。

  秦弈眯眼看著天機子,心中有些寒意……他本來以為這天機子還會用什麼辦法替徒弟遮過去,沒想到竟是直接棄子!

  是了,當眾棄子是最穩妥的,既做了面上功夫給宮主看,又堵了悠悠之口,其他各宗主知道這裡有貓膩又如何?沒有人會真的和他徹底反目,哪怕居雲岫都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去翻臉了。尤其還把鄭雲逸完全摘了出去,旁人根本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鄭雲逸什麼事情。

  乾淨利落。

  恐怕周雲城自己都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會是這個下場……他只是臨時代替鄭雲逸出場而已,一個執行小卒罷了,要說死罪也輪不到他啊……

  這一直讓人感覺仙意飄飄痴人雲集的萬道仙宮,終於還是流露出了殘酷的一面。

  也許對於天機子來說,宗派氣運爭奪之下,一個弟子的命根本不值一提吧。所謂痴人在另一個解讀角度,或許便是他痴迷之外的東西,均可捨棄。

  秦弈看向了居雲岫,她會不會也有這一面,假設自己影響到了她的痴迷之物,自己會不會也是一個需要拋棄的東西?

  居雲岫也在看他,眼裡忽然有些笑意,彷彿看出了他在想什麼。她忽然道:“既然天機師叔已經清理門戶,此事就這樣吧。這仙宮論道,還繼續不繼續了?”

  武長老道:“讓秦弈、尹一盅、墨武子三人清點天香果即可。”

  三人都將採摘的天香果抖到了一邊的籃子裡,秦弈偷偷瞟了一眼,感覺他倆的比自己少挺多的,便偷偷藏了三顆下來。

  老臉也有些小小發燙,這是跟流蘇學壞了吧……不過這果子和程程丹藥能搭配,很重要的說,事後找仙宮要,鬼知道有什麼麻煩,還不如藏幾顆再說……

  武長老正待清點,卻見尹一盅行了一禮:“我遇險,是墨師兄救我,然後秦師弟又救了我倆。此番不用比果子,秦師弟第一,墨師兄第二,尹某第三,已然定矣。”

  武長老皺了皺眉,想說這不合規矩,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參賽者自己定座次了?正要開口,空中傳來了宮主的笑聲:“這很好,我仙宮論道,本就是為了促進各宗的溝通與交流、磨合與凝聚,而非各立山頭,自行其是。對這個結局本宮很滿意,便依此而行。”

  宮主發話,武長老只得道:“是。”

  空中刮來一陣輕風,秦弈面前出現了一幅畫卷,尹一盅面前出現了一枚骰子,墨武子面前出現了一把小錘。宮主的聲音又飄了起來:“原本這是優勝者擇其一的獎勵,第二第三的獎勵降等,如今讓你們各得其一,嘉獎此番互助之舉。但如此對秦弈這個優勝者有些不公,等會秦弈你來主殿一趟,本宮另有獎賞與你。”

  眾人都滿意地謝禮:“宮主公道。”

  宮主又道:“行了,其他嘴炮論戰的也有獎勵,武長老依次序發放,本宮就不摻和了。秦弈你來一趟。”

  秦弈看向居雲岫,耳畔傳來了居雲岫的聲音:“面見宮主機會難得,儘量設法探清楚他到底處於什麼狀況……呃算了,我都探不出來,不指望你,你給自己撈好處便是……見過宮主滾回主峰,我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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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此宮主

  到達萬道仙宮主峰的時候,秦弈也不禁汗顏。

  當初去吃喝嫖賭那邊,那是個熙熙攘攘俗氣無比的鎮子,他也沒走完整,不知道“鎮政廳”所在是什麼樣子。到了琴棋書畫這邊,則是一脈仙山,仙靈脫俗,居雲岫一棟木屋,亭台作畫,盡顯隱士風流。

  在這一刻之前他都沒想過,為什麼這個地方叫“仙宮”。

  直到看見這主峰之巔的龐大漢白玉宮殿,仙氣縹緲其間,玉樹瓊花,仙音裊裊,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他才真意識到這是“宮”,而不叫仙宗、仙門、仙派。

  和想像中的瑤池仙宮有所區別的是,這裡並沒有什麼仙女走來走去,只有一些衛士,見到秦弈都是點頭致意,有一人直接道:“秦師弟隨我來。”

  大概是都聽到了宮主傳秦弈覲見的意思了。

  跟著這衛士往宮中走去,四周其實是辦公場所,有不少內政分類辦公之處,能看到有人抱著材料走進門,還能聽見某間房裡有人在問:

  “蓬萊劍閣來信說一甲子前問過的門下切磋,如今怎麼回覆?”

  “一甲子前的事他們還記得?這幫劍人真夠執著。去去去,我們仙宮和平安逸,誰有空陪他們那些劍瘋子比試?”

  “……”

  這是外交殿吧?

  “五月給弟子們分發的修煉資源,依例備齊了沒?”

  “呃,基本備齊……”

  “齊就是齊,沒齊就是沒齊,基本是什麼意思?”

  “之前有說,琴棋書畫宗那邊不配給月例了,秦弈都沒拿……但此番他們剛剛收了一些新弟子,這部分……”

  “速度備上,真當居雲岫只會彈琴不會打人的?秦弈據說更不是好相與的,手臂有你腿那麼粗,拎著碗口粗的狼牙棒!”

  “……是。”

  這是內務殿……話說秘境裡誰那麼大嘴巴,這麼快就洩露了他秦弈是玩狼牙棒的?

  “天樞神闕是不是有病,說得好好的找他們換星磷隕鐵,又反悔?你去,再去問問他們管事的……”

  “問了,他們說他們家明河要煉本命法寶,需求大量星磷隕鐵濃縮,不換了。”

  “呸,還神州第一宗呢,鄉下老嫗吧!”

  得,商務殿。

  秦弈彎著嘴角慢慢走過了廊道,意外在這裡聽見了明河的現狀,忽然有些小歡喜。

  如果李白知道了仙人是這德性,不知道還會不會說“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他們說話比你大聲多了好吧。

  不過話說回來,除了不甚端莊之外,其實這才確實是在辦事的感覺,當初在南離路過外宮時,內臣們也是差不多的。而這不端莊的表現多半也是因為宮主不大管事,如果宮主執規嚴厲,當然就會肅穆許多。

  也不知道有沒有一個副宮主或者內殿總管之類的,平時督促這些人……起碼另有監察之類的崗位吧,不然攤上這麼個宮主,運轉早癱瘓了。

  一路往裡走去,人聲漸遠,前方依然沒有宮女,已經漸無人煙,遠方的殿閣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開始有了些寂靜與悠遠。

  衛士停下腳步,指著遠方大殿道:“宮主就在前方,此地我們不得擅入,秦師弟自行上去便是。”

  “有勞了。”秦弈拱手目送衛士離去,抬頭看了好一陣子,緩步上階。

  “棒棒,感覺得到裡面有人麼?”

  “不知道。”流蘇的聲音又在識海中冒起:“別和我說話,這個宮主不出意外會是比暉陽更強的乾元之境,無論在哪個年代都是有名號的人物了,如今的我沒有絲毫把握瞞過他,甚至狼牙棒都會被認出來歷不凡。”

  秦弈點點頭,倒也沒有太過擔心。從各種跡象表明,這個宮主或許根本就不在家。

  步入殿中,整個大殿煙霧繚繞,把正中高座上的人影遮掩得模糊不清,只能看見一個依稀的影子。秦弈運足了目力甚至法力都動用了,都透不過這片煙霧。

  秦弈:“……”

  宮主便笑:“居雲岫來此,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你已經見到影子了還不知足?”

  秦弈無奈道:“宮主也知道自己不露面會引發大家的好奇麼?”

  “我露面不露面,又有什麼關係呢?仙宮照常運作,弟子照樣成長。而我坐鎮於此,某些人也不敢亂來,還得老老實實君子對弈,豈不就夠了?我組織萬道仙宮,可不是為了給人當老媽子的,別人要痴迷他們的道,我就沒事幹的嗎?”

  秦弈忽然覺得好特麼有道理,可轉念想想還是不對啊:“可宮主如果時不時現身,那些君子對弈都未必有,和諧多了,又何必觸發某些人的心機呢?”

  “那又有什麼好處?仙宮儘是痴人,沒點折騰還真以為個個不沾煙火了呢,好歹有個天機子,各家還懂得防範幾分,有點壓力不是?要不然所謂痴人,不過一群白痴罷了。”

  “可是大佬,天機子現在都開始殺徒弟了,你真能遙控局面不出亂子嗎?”

  “周雲城根本就沒死,龜甲替死之術,天機子瞞得過你們又如何瞞得過我?”

  秦弈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我萬道仙宮立道與魔門不同,並不講魔門純以強弱利弊統率下屬那一套。所以謀算宗的人也有人情,也知兔死狐悲。天機子謀了一輩子,真的會讓弟子心冷?周雲城不但沒死,反而還得了更多嘉獎造化,就是為了激勵門下以後有這種壞事都主動去擔,這才是真謀。”宮主悠悠道:“所以你看,這件事雖然被你破局破了個一乾二淨,然而對他有什麼損失呢?”

  敢情自己原先的猜測全錯了,還去猜測師姐會不會那樣,怪不得師姐那副語氣,滾回來聊聊之類的……

  秦弈冷汗淋漓,這回去會死的……

  想了好半天,終於道:“即使如此,他損失了宮主的信任,因為他不管怎麼遮掩,門下勾結外人對自己同門下手這事還是讓宮主知道了,再也不是君子對弈,再也不是宮主想要的內部競爭壓力,這應該是觸動了仙宮底線之事。”

  宮主撫掌大笑:“不錯,不錯。”

  說完這句,沒有了。

  秦弈豎著耳朵聽他會怎麼對付天機子呢,結果就不說話了……他忍不住問:“然後呢?”

  “然後什麼然後?我和天機子的事要說給你聽不成?”宮主笑道:“你個小娃娃還想參與和暉陽修士的爭鬥?”

  秦弈沒好氣道:“不是我想參與,是他要弄我好不好!你不說給我聽就算了,給我的獎勵呢?好歹多點保命手段。”

  對這宮主的隱隱敬畏全喂了狗了,他的整個態度語氣怎麼說呢……好像跟你很熟似的,一點距離感都沒有,完全敬不起來啊……這就是傳說中的平易近人嗎?

  “保命你且放心,他和棋痴有對賭協議,杜平生的師父做的契,沒法對你親自出手的,你站在他面前豎中指都沒事。”

  秦弈一喜:“真的?”

  “真的。”宮主有些好笑地道:“不過我給你的獎勵更有意思啊,你要不要?”

  “要啊。”

  “嗯,你說的。”宮主頓了一下,忽然一塊玉珮從天而降。

  秦弈下意識接住,就聽見宮主傳聲全山:“命秦弈為仙宮監察使,專訪上下亂法、貪贓、霸凌、內殘、勾結妖孽與魔道等不法事。”

  秦弈差點沒噴血:“你坑我!自己撂挑子,叫我替你做老媽子!”

  “何出此言?”宮主又恢復了雲淡風輕:“至少眼下,對你有用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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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飛鳥相逐

  順著原路返回,一路上見到秦弈的仙宮內殿人士的眼神都變得很詭異,一副警惕滿滿的樣子,甚至還有個小姑娘“哎呀”一聲摔了一跤,手上一疊玉簡灑了一地。

  秦弈哭笑不得地想要拉她起來,小姑娘連滾帶爬地跑了。

  秦弈沒好氣地匆匆出了仙宮,祭起手帕直接跑路。

  “真是坑爹……”

  流蘇道:“有什麼好坑的,他撂挑子你也可以撂,隔段時間他們見你什麼都不干,不就沒人當回事了?照樣和你嘻嘻哈哈。反倒是你啥時候忽然想幹的時候,想板臉就忽然板個臉,多舒坦。”

  “咦?”秦弈驚訝地看向戒指中的狼牙棒:“你很懂啊棒棒,以前混過體制的?”

  流蘇“哼哼”兩聲,沒有明確回答,只是道:“這個宮主實力太高了,我根本不敢外放神識去探他,生怕出事。所以你若指望我探查他是否在這裡,還是算了。”

  “管他呢。”秦弈撇嘴道:“也是老陰逼一個,我都懷疑他是不是上代謀道的。”

  “所謂謀道沒你想的那麼誇張……任何人都有謀,仙宮謀道只不過是痴迷於此,跟別人比起來更喜歡玩弄陰謀算計罷了,不代表他們就真的比別人謀算深多少。當然如果加上占卜之術,確實要比別人算得清晰些,但既然被遮蔽,他們也就是個喜歡用謀的普通人罷了。”

  秦弈一怔:“這麼說有道理啊,我一直把他們當什麼神謀鬼策看待,自己嚇自己。事實上這次勾結大歡喜寺,做得一堆破綻傻不愣登的,真不怎麼樣,也就最後天機子擦屁股擦得漂亮點。”

  “龜甲替死之術……”流蘇嘆了口氣:“我的實力還是沒復原到想要的地步,這都沒能看破。”

  “你現在大致屬於什麼實力層次?”

  “你當騰雲圓滿境界的魂力看就好了,當然純魂體和你有肉身的人並不一樣,具體懶得說。”

  “也就是比我強吧?”

  流蘇在棒子裡叉腰:“當然比你強!很多!”

  秦弈若有所思:“那如果他們現在自以為看明白了我的實力,到時候還是得栽跟頭。”

  流蘇便笑:“喂,我的實力,不是你的。”

  “哎呀呀,分那麼清楚幹嘛……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

  “那你的親親師姐,也是我的嗎?”

  “呃……呃……”這話槽點太多,秦弈竟然一時不知道從哪裡分辨好一點……

  到了居雲岫的主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夜空柔和地點綴著幾點星光,有蟬鳴聲響起,清幽寧靜。秦弈也一時不想說話了,居雲岫身周的環境,總能讓他安靜下來,在所有的塵世喧囂之中找到最淡泊的色彩。

  屋內傳來清茶的聲音:“夏天了,師父我明天要去看蓮荷山的荷花。”

  居雲岫慵懶地回答:“改天自己去,現在先去開門,有個混蛋來了。”

  秦弈自己推門而入,拎起正要開門的清茶走了進去。

  清茶:“……”

  忽然感覺茶生一片灰暗。

  一個動不動把人丟去泡茶的師父,一個動不動把人拎起來的師叔……這倆說不定還要在一起……

  “回來了?”居雲岫慵懶地斜靠在軟椅上看書。

  天氣轉熱,她也不是穿著原先的流雲水袖,而是輕薄的絲衣,在自己屋裡更沒有太多遮掩,你如果認真細看,還能隱隱約約看見絲衣之下掩映的肚兜……

  這種朦朧遠比什麼都撩人,美不勝收。

  但閱盡那啥千百部的秦弈倒也沒有什麼反應,略瞥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宮主傳令,師姐應該也聽見了?”

  “聽見了。”居雲岫懶洋洋道:“所以你是要來監察本座是怎麼欺負座下茶葉的麼?然後扣個內殘的帽子,怎麼處罰我呀?”

  哇塞這個套路真不錯啊,秦弈喉頭咕嚕一動,勉強道:“這種套路你怎麼這麼內行?”

  “書看得多唄。”居雲岫終於放下書本,似笑非笑:“打算怎麼處罰我呀,監察使大人?”

  秦弈一本正經地坐在她身邊,笑道:“唱個曲兒聽聽?”

  本是開玩笑,可話剛出口他自己心中就動了一下,琴道本來就不止是樂器,自己當初還忽悠西湘子唱跳rap呢,大家也都覺得唱跳屬於常理,也就是說居雲岫其實會唱。

  真不知道她如果輕輕唱起小曲兒會是多麼撩人的場景。

  “想聽我唱曲啊……也不是不行。”居雲岫微微一笑:“就看你這次拿了論道第一,是我宗三四百年來第一份,爭足了面子,也得給你個獎勵是不是?”

  “對對對。”

  “但麻煩監察使大人先解釋一下,天機子殺周雲城的時候,你看我那眼神什麼意思?嗯?”

  秦弈大汗:“那個……”

  “怕我也會過河拆橋利用你?”

  “那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這麼想過!”秦弈再傻也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麼回應:“當時是在想,他們謀算宗的弟子真可憐,我們琴棋書畫這邊多好,同門相得,互相關心愛護,有這麼個師姐多福氣啊,當初果然沒選錯宗門……

  “噗……”旁邊清茶笑噴出來:“師叔如果你有尾巴的話,剛才搖得一定很好看。”

  翻譯一下:舔狗。

  秦弈老臉憋得通紅。

  但必須承認這一段舔得居雲岫很滿意,隱隱的那點被質疑的不悅也就散了,雖然明知道他只是說好聽的,心裡舒服啊……於是整個態度也不那麼陰陽怪氣了,悠悠道:“你這就是潘驢鄧小閒裡的‘小’字訣嗎?”

  “師姐果然有悟性。”

  “但這五字訣不是勾搭女人用的嗎?”

  秦弈正氣凜然:“師姐弟也是可以用的!”

  居雲岫終於笑出聲來。

  秦弈吁了口氣,好像這個“聊聊”是揭過去了。

  “周雲城可未必死了,天機子的手段,雖然當時看不出,但猜得到一些。”居雲岫終於轉向了正題:“宮主肯定看得破,所以給你這個監察使的職責是給謀算宗加把鎖用的,至少讓他們勾結外人的時候掂量掂量——宮主看著呢,監察使是代表著宮主的。除非他有把握一口氣推翻宮主,否則再也不敢越線行事。”

  “嗯,這確實是敲打天機子,表示宮主心中有數了,讓他們有所顧忌。”

  “所以不是讓你狐假虎威逼師姐唱曲兒用的。”

  秦弈厚著臉皮道:“師姐說過的獎勵呢?”

  居雲岫揮了揮手:“清茶,唱支曲兒給你師叔聽。”

  清茶轉身就跑:“欺負座下茶葉證據確鑿,監察使大人要為我做主啊!”

  這跑得就靈性了,木屋之中忽然就剩下了孤男寡女,衣裳半掩,面色微紅,含羞帶嗔,那種旖旎瞬間就滿溢出來,夏日的蟬鳴一聲一聲,彷彿蕩在了人的心裡。

  秦弈喉頭再度咕嘟了一下,低聲道:“師姐不肯唱,那就讓我吹奏一曲給師姐聽吧。”

  居雲岫美眸亮閃閃地看著他:“好啊。”

  秦弈取出雲岫笛,居雲岫臉紅紅地看著他把雲岫放在了唇邊。

  一縷笛音悠悠蕩起,在這夏日的晚間歡快清新,有如一對鳥兒追逐著,在林間嬉戲,雄鳥引吭而歌,吸引著雌鳥的注意。

  居雲岫輕輕咬著下唇,臉紅得似要滴出水來,輕輕啐了一口:“不是好東西。”

  流蘇在棒子裡摀住了耳朵。

  這不要臉的還說你跟你師姐沒有貓膩!你這段時間趁我不在到底做了些什麼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8 13:46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以音傳意

  說是說“不是好東西”,但居雲岫依然斜靠軟椅托腮看著秦弈,既沒有打斷也沒有不聽。那眼眸閃爍間,有些羞喜,卻也有些複雜的抗拒。

  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永遠能是道友相得的相處,她在雲間撫琴,他攜笛而來,互視一笑,道聲“早上好”。

  那種關係多好啊……乾淨,舒服。

  為什麼總要有種說不清的意味摻雜在這裡面,使這山水畫卷都不再幹淨明朗,筆鋒失了秀美,變得雲山霧罩起來。

  偏偏這樣的雲霧也很美,是此生從來未曾有過的體驗,居雲岫又不想抹去。

  她知道秦弈心裡的感受和她差不多。

  在秦弈心中同樣是更享受與她琴笛相合的那種縹緲意境,舒適出塵相伴相得的感受。並沒有太過強烈的男女之情,只是天然的相吸,對美的追求和慾望,畢竟此乃天性。

  但一男一女,男俊女俏,天然相吸,在此時全仙宮上下都覺得他們有私情的背景下,卻不但不保持距離,反而更加親近,互相告訴自己只是知己道友……是不是有些自欺欺人?

  早就有點變味了。

  居雲岫從秦弈的曲子裡也聽得出他心中有些複雜的味道。

  這曲不是《鳳求凰》那麼明顯的意味,如果是那種意味絕對會激起居雲岫的推拒感,實際上秦弈自己也未必有那種意思。他的曲意實際上是“飛鳥相與還”的溫馨自然,但是“相與還”這含義裡本來就有相伴的曖昧感,而且同時卻又隱隱含了一點“雄飛雌從繞林間”的暗示意味,有著上下雌雄的宣示,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舔狗姿態的反彈。

  他其實骨子裡還挺大男子的。

  這些含義用言語很難表述,而用音樂卻能很隱晦地表達出來,獨屬於樂師們的特殊交流方式。讓流蘇這“粗人”回覆巔峰狀態也不一定聽得明白,只會覺得你和師姐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可在居雲岫聽著,那種知音之意卻只會越來越濃,濃得她根本不願意打斷它。

  笛音終於消斂,夜又恢復了沉靜。

  居雲岫還在看秦弈,沒有出聲。

  她一直都覺得他很好看。

  秦弈道:“說了師姐給獎勵,反而是我獻奏了一曲,這可不公啊。”

  居雲岫噘了噘嘴:“不唱,換個。”

  看著她撒嬌似的噘嘴表情,紅唇嬌豔欲滴,秦弈呼吸下意識急促了三分,微微偏過頭去:“算了,且寄著,以後補。”

  看他躲避的模樣,居雲岫反倒起了幾分促狹之意,故意湊近了幾分,在他臉頰邊上呵氣如蘭:“真的不要?”

  秦弈有些狼狽地後仰少許:“女人你別玩火。”

  居雲岫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勾了勾手指頭:“一個琴心小弟弟,總一副大男人樣子,裝給誰看。”

  秦弈一咬牙,也湊了過去,不出意外地“噗”地一聲,撞在了無形的壁壘上,臉都變了形。

  居雲岫笑得樂不可支:“淫賊。”

  秦弈氣鼓鼓地站起身:“來日方長,我們沒完!”

  “誒誒,等等。”居雲岫一把拉住。

  秦弈愣了愣,低頭看了下去,居雲岫的纖手正拉在他的手掌上……

  居雲岫臉上微微一紅,又故作若無其事道:“手把手教你畫畫又不是沒教過,矯情什麼?”

  流蘇在棒子裡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繼而變成了“嘖嘖”聲。

  秦弈老臉也紅了一紅,無奈道:“好吧,喊住我什麼事?”

  “你今天所獲的畫,拿出來看看。”

  秦弈敲敲腦袋,本來這事早該諮詢居雲岫才對。

  因為之前自己古墓獲得的女子畫像以及從鄭雲逸那裡換過來的居雲岫畫像,這兩張畫只是有靈氣感覺,並不是什麼寶物,甚至畫中的持劍女子和年輕居雲岫都沒有形成畫魂。

  然而仙宮宮主會拿出來做第一名獎勵的畫,明顯不太一樣,而是跟獎勵別人的錘子之類相同,是一個上了檔次的法寶。

  秦弈取出畫卷,展開一看,是一副紅岩亂石圖,一隻山魈正在登岩。畫卷一展開就如臨其境,彷彿真的來到了什麼全新的地貌一般,山魈的眼睛似乎都看了過來,儘是凶戾。

  畫中隱隱有強烈的威能感,只是暫不知用途。這是一個寶物,並且是畫宗自行製作的寶物,屬於新貨,也不是流蘇能完全解釋的東西。

  “這是個法寶吧?”秦弈問道:“你確定這和之前那兩幅畫是配套的?”

  “畫是否成就法寶,無非是材質與製作時的手段祭煉,與畫裡畫了什麼內容是沒關係的,不同的內容只會祭煉成不同效果罷了。”居雲岫接過畫卷看了一陣,確定道:“這確實與那兩幅還是成套的。”

  秦弈問道:“那這幅畫的效果是?”

  “這不是戰鬥法寶,而是一個試煉空間。”居雲岫忽然一笑:“或許正合你用。”

  秦弈眼睛一亮:“怎麼用?”

  “當然是鑽進畫裡和山魈打架。”居雲岫道:“畫中已成幻界,對你的實戰磨煉大為有益。被它打敗了就出界,打敗了它就認主,從此可以隨你提升……對了,法寶在畫界不能用,但可以發揮兵刃,豈不是正合你武道歷練之用?”

  秦弈小心道:“這山魈什麼等級?”

  “凝丹妖獸,等若人的騰雲境,初期。”居雲岫笑笑:“不過畢竟只是畫中魂,並沒有活物那麼聰明機變,能發揮幾分還難說,確實挺適合你的。”

  秦弈點點頭,打算有空就進去修煉,他在仙宮提升了好幾層的仙道修行,武道在易筋三層到四層的坎上已經卡很久了。

  居雲岫把三幅畫擺在一起,反覆對照著看了一陣,皺眉道:“不行,還是缺了,無法貫通。”

  秦弈沉吟不語。

  如果非要集齊,或許要去開她師父的墓,這話不太好說。

  居雲岫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師父既然分散這些畫而不是毀去,就說明他也在矛盾,也做好了被人取走的準備。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畫在他墓中必然不是隨葬,而是在外室擱置。不過……”

  秦弈抬頭看她。

  居雲岫把三幅畫都捲好,重新交給秦弈,神色嚴肅地道:“我不會替你去破解師父的機關禁制,你可以自己去。師父的禁制必與琴棋書畫相關,外人解不了,你可以……但未達騰雲,不許去。”

  秦弈斂容行了一禮:“我知道了。”

  居雲岫這明顯是為他好,怕他修行太低不知死活。

  見他明白自己心思,居雲岫再度綻出笑容,又問:“宮主給了你什麼東西?就一個全山傳音完事?”

  “有個玉珮的,但好像不是法寶。”秦弈摸了出來,眼睛忽然瞪大了。

  什麼鬼的玉珮形狀,之前沒注意呢,這一根雞毛的造型是什麼意思?

  居雲岫神色古怪地拿過雞毛玉珮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確實不是法寶,只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玉胚,好像都是臨時捏成了這個形狀。她納悶地搖搖頭:“宮主往日正兒八經威嚴素著,怎麼會開起這種無聊玩笑……真是令人不解。”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8 13:46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互為貓咪

  回到自己的過客峰,秦弈一屁股坐在修行靜室裡,有些疲憊感。

  也是仙宮論道這件事完結帶來的略鬆一口氣的感覺,雖然明知道天機子那邊還有後續。

  摻和什麼仙宮監察,這是秦弈絕對不想做的,但目前來說有這麼一個雞毛當令箭,在某些事上有用吧。別說仙宮監察了,實際上連琴棋書畫宗他都不會久留,在自己山峰上寫明了“過客”,就是早就已然表態,居雲岫也默契於此。

  他的修行終究是傳統仙道,和沉迷於某物的仙宮之道有很大的差別,只不過用於作為觸類旁通的參悟和出世的方法,是學技而非求道。到了一定層面,繼續窩在這裡反而會對成長有所阻礙。

  但無論怎麼出去求道或歷練,心中的宗門歸屬依然還是這裡。

  萬道仙宮有點“邪”,但整體還是正的,與自己的三觀沒有多少衝突,裡面的痴人們大部分其實挺可愛。而居雲岫對自己好得已經沒話說了,宗門秘技根本毫不藏私地傾囊相授,連她師父的墓葬都肯讓他去探,還有什麼可要求的?

  曾經一點歸屬感都沒有的地方,因為居雲岫的關係,以及和部分同門的熟識與認同,終於對這仙宮也逐漸有了歸屬與感情。

  那是無論走到哪裡,都抹不去的“母校”烙印。

  這還算不算“過客”?似乎不怎麼算了。

  心有牽絆,就算不得過客,就像南離一樣,早晚一定是要回去的。

  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對這整個世界的“異世感”都會消去,徹底成了異世人。

  畢竟已經在這裡超過一年了,點點滴滴都越發習慣。

  “喂。”流蘇跳出了狼牙棒,在他面前轉過來轉過去地看了一陣,笑道:“你和你師姐到底什麼情況?”

  “師姐是個寂寞的人,她希望有人陪,也喜歡我陪著,但她好像……也不太願意把關係變質了。似乎還沒到那種地步。”

  “嘖……你呢?”

  “我不知道。棒棒,其實我有青君的,之前對明河下那種豪言壯語可以說是有些被她那種距離氣到了,原本我並不應該對其他姑娘挑挑惹惹的。但是棒棒,像這樣與師姐相處,早晚有一天會無法割捨,或者有一天我忍不住要真挑破窗戶紙去追求她,那一天我是不是變成渣男了?”

  “未曾始亂終棄,何渣之有?”流蘇奇怪地看了他好半天:“你這種有了青君就不該對其他姑娘挑惹的潛意識,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以前也見你這麼流露過,我還沒怎麼在意,以為是初戀難忘的緣故。如今一看這是觀念問題啊,你那個世界到底是什麼奇怪的風氣?”

  “嗯?奇怪的風氣?這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在我那個時代,只認強者為尊,無論男女,只要你夠強大,想要什麼就要什麼,有多少異性圍繞都是天然至理,如同母猴只會屬於最強壯的猴王。除非是絕性斷欲的那種修行另說,但即使是那種修行,也有他需求的東西,比如他擁有比別人多的寶物與資源,豈不是天理?”

  “蠻荒時代啊你們,所以那是猴!”

  “呸,當今難道不是嗎?”流蘇越發奇怪地看著他:“你和李青君交往那麼久了,難道看不出李青君對這事情根本就是習以為常?她父王多少妃子,五百處子什麼的張口就來,李青麟那心思根本不在女色的人也是有好幾名側妃的,在李青君看來這不是天經地義?你到底在想啥呢?”

  “呃……”秦弈撓了撓頭,竟然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對。

  好像師姐也沒對自己有戀人的事發表什麼意見,她即使對關係更進一步有所推拒,也不是因為知道他有戀人的原因。

  大家都沒把這當回事好像……就自己當回事。

  意識形態完全不一樣。在流蘇眼裡的渣男是要符合“始亂終棄”的標準,而不是有多少女人。

  “那個……”秦弈問道:“假如,我說假如啊,假如你是女的,你家男人又領了女人回家,你怎麼看的?”

  流蘇哈哈笑了幾聲,又把臉一板:“我錘爆他狗頭。”

  “……”秦弈哭笑不得:“你這不是雙標?”

  “不,那是因為,沒有人比我強。假設我有伴侶,那只能是他在我面前伏低做小,想要其他女人嘗嘗鮮?可以,等我高興了賞一個給他。我可是很大度的!”

  秦弈抽抽嘴角,終於無話可說。

  好一個大度……

  流蘇化成的白霧小人又跳到秦弈肩膀上,慈祥地拍拍秦弈的臉蛋:“像你這種,我一路喂養的貓咪,想要其他母貓那就很正常。雖然我看你和其他母貓你儂我儂的看得也牙酸……反正如果跟什麼野貓跑了連我都不管了,那我也錘爆你的狗頭!勿謂言之不預也!”

  秦弈跳了起來:“明明你才是我喂養的貓咪!”

  “嗯?”流蘇神色危險。

  “嗯!”秦弈非常認真。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陣,忽然都有了點笑意。

  互相心中,是這樣的嗎?

  有點近似,也不全是吧。

  “算了。”秦弈虛抱白霧小人,白霧小人也很配合地裝作被他抱起來,放在膝蓋上。秦弈握著它的小手拉了兩下,笑道:“不管誰是誰的貓,你我相依為命,誰也不會拋棄誰,對不對?”

  流蘇陪著他握了兩下手,又歪著脖子看他:“你為什麼一意要收集那些畫?”

  “因為我懷疑它們與你說的‘門’有關。”秦弈道:“第一幅畫是古屍前輩的,而他手頭有‘門’,說不定有關係。雖然這之中沒有必然因果關係,但總是一個線索。”

  “且不論這畫到底和門有沒有關係,即使有,那也並不是你應該管的事情,會死的秦弈。”

  “但我知道你很在意。”

  流蘇沉默半晌,嘆氣道:“說起來,你也應該知道一部分了。這樣吧,你進這個畫中試煉幻境時,帶著那塊‘門’的碎片進去……在這虛幻的畫中境,又只是這麼小的碎片,應該可以避開別人的感知。”

  “帶進去幹嘛?”

  “你把它拿出盒子帶在身上修煉……你的易筋期,要突破簡直太容易。”流蘇慢慢道:“當你接觸到這碎片時,大約也就能略微感受到一點,它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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