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問道紅塵/仙子請自重 作者:姬叉(連載中)

 
Babcorn 2019-5-23 12:35:19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6 355840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8
第一百七十章 陰陽迷

  其實秦弈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學這種以陰陽雙修理論為根基的法門,居然學得這麼順溜——他修行以來,從來就沒接觸過類似的法門,因為流蘇壓根就不會。

  以前學東西,要麼是流蘇諄諄指點,解釋清晰,要麼是居雲岫一指點化,直入腦海。他還從來沒試過自己抱著秘笈、自己研究學習的經歷,更別提這類從沒接觸過的陌生法門了。

  而且這回是臨時發現貓膩,更是連慣常探討的流蘇都不在,自己急智反應去學這套功法來應付局面,何曾想過自己能吃透得這麼快?

  雖然還是有不少地方不求甚解,只是學習了基礎應用,但已經能辦到和自己的其他術法融合在一起,算是掌握得很好的表現了吧。

  還越來越嫻熟,原本只夠全力壓制自己中的丹藥效果,習慣之後還有餘力發動攝魂之音,去進攻西湘子了。

  難道自己天生就適合這種污污的開車功法?

  這邊秦弈越來越順暢,那邊西湘子就越來越悲劇。

  用大歡喜寺手段陰秦弈,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反而被大歡喜寺的套路反陰了一道,真正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西湘子準備的針對性防護完全準備歪了,只能吞了一粒自備的丹藥,同時凝起所有修行,盡力抵抗。

  這就是拼道行的時候了。

  可這秦弈的修行怎麼變得這麼強……

  琴心四層修為?

  九品法寶玉笛,增幅法力,增幅音效?

  這他娘的距離上次握手才多久?

  西湘子簡直要吐血,他快撐不住了,換句話說,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發情了!這本來是他們打算讓秦弈出的大醜,讓秦弈呆不下去的手段,可這回要被西湘子自己消受了。

  西湘子求助地看向了會場一角,那是鄭雲逸的方向。

  鄭雲逸嘆了口氣,終於開口:“且慢。”

  聲音含有法力震盪,破壞了笛音流轉。秦弈笛聲效果全失,只得停了下來,淡淡道:“如果我沒記錯規則,哪一方首先進行場外干擾,哪一方就算輸了?”

  場邊負責長老道:“不錯,此局是秦師侄獲……”

  “等等。”鄭雲逸長身而起,摸出摺扇輕輕拍著手心,正色道:“如果我沒有聽錯,秦師弟的笛聲裡,含有大歡喜寺的法門?聽說秦師弟是帶藝散修……莫非其實是出自大歡喜宗?”

  觀戰的各方同門頓時竊竊私語。

  大歡喜寺,臭名昭著的魔宗,在女性修士心中更是臭不可聞。萬道仙宮雖然不合主流,算是“邪門”,但整體都是痴人,居雲岫這一支更是雅士,和大歡喜寺絕對是涇渭分明的道不同者。

  更有人偷偷看著居雲岫的表情。

  這個秦師弟,不會是大歡喜寺暗中派來採摘居雲岫這朵花的吧……

  居雲岫面色不改,托腮看著秦弈怎麼回覆。她對秦弈為什麼會大歡喜寺的法門也很好奇。

  秦弈笛子在手指上瀟灑地打了個旋,笑道:“鄭師兄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我的修行根基中正傳統,與大歡喜寺的修行是兩回事。”

  那工匠墨師叔開口道:“不錯,秦師侄的修行是傳統仙道,中正蓬勃,造化萬千,此世未聞,大約是得了什麼上古傳承。”

  秦弈起身行了一禮:“確實是意外偶得上古傳承殘篇,難以長進,更不知此世修行法,特來仙宮訪道。得居師姐欣賞,收歸門下。”

  墨師叔點了點頭。

  仙宮山門的仙鶴白鹿不是一般靈禽靈獸,識人何止千萬,可以說看人的根基比他們還准。仙鶴既然引路,就證明沒有什麼問題。

  場中的私語聲也小了下去。所謂上古傳承,不管是不是殘篇,仙宮中人也不貪。上古的東西未必就是好的,何況大家道不同,萬道仙宮講痴迷,傳統仙道不執迷,根本南轅北轍,所謂的上古傳承哪怕檔次很高對他們也並沒有什麼價值。

  若說搶來拿出去換東西還差不多,但萬一真是個無以為繼的殘篇,那為此心起貪念真不值得。修仙者可不是黑社會,見好東西都要搶的……

  鄭雲逸笑道:“既然墨師叔這麼說,那是不會有錯了。但秦師弟這大歡喜寺的技法總是不假,不知從何而來?”

  這話也很陰險的,如果秦弈如實回答是從大歡喜寺那裡搶的,下一句保證問你搶來這種邪門歪道不毀去反而學習,是有什麼目的?他秦弈和居雲岫朝夕相處,又學這樣的玩意,不管你怎麼解釋都會有人認為你對居雲岫圖謀不軌的。那可真是黃泥巴落在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弈一臉納悶:“話說我倒是有些好奇啊……世間媚術多有,就連昨天西湘子師兄給金師兄吃的丹藥也是媚藥,據說我們仙宮嫖宗也有相似之術,我既然不是大歡喜寺修行根基,鄭師兄又如何判定這就是大歡喜寺法門?莫非鄭師兄對大歡喜寺法門特別熟悉?”

  鄭雲逸倒被反問得哽了一下。

  你吃了大歡喜寺的藥,依靠同根同源的法門來化解的,當然知道你是用大歡喜寺的法門……可這話怎麼能說?自曝這邊先用了大歡喜寺的東西?

  這秦師弟十七歲少年,反應怎麼這麼快的,不但不入套還反將了一軍……

  他想了一想,忽然笑道:“這樣吧,我與秦師弟比一場。”

  “哦?”秦弈一揚眉:“你和我比什麼?”

  “棋道也是算盡機關,與我道有所共性。”鄭雲逸一路上台,淡淡道:“比如你我互相算算,對方有什麼東西?”

  這和居雲岫所言的遮蔽天機又不一樣了。大方向遮蔽天機無法測算,可面對面的只不過算你身上有什麼東西這等小事,對方還只不過是琴心境,如果這都算不出來,卜算一道可以去死了。

  秦弈心中一個咯噔,自己知道鄭雲逸有什麼東西,但這不能比。

  那個裝著“門”碎片的盒子太要命,他沒有帶在身邊,而是藏在洞府禁制最厲害的地方。因為一個遮蔽效果極強的盒子本身就是惹人疑惑的東西,萬一哪個大佬神識掃瞄過自己的話,覺得那盒子有點古怪,非要看看怎麼辦?所以一旦定下洞府,那東西就藏起來了,這次更不怕被算。

  身上有些淫具,倒也好解釋,大不了說去嫖用的,可那本《大歡喜極樂經》,是無論如何解釋不過去的,也是鄭雲逸的目標所在。

  他心念電轉,正要找藉口搪塞,鄭雲逸已經搶先開口:“我已經算出來了,秦師弟戒指裡必有大歡喜寺功法,不知可敢讓主持長老查驗查驗?”

  場邊一片嘩然。

  秦弈下意識轉頭去看居雲岫。

  居雲岫安靜地看著他,秦弈安靜對視。

  嘩然喧囂彷彿瞬間離得很遠,只剩兩人瞳孔之中彼此的影子。

  秦弈很想知道居雲岫會怎麼看,她也會如此時的圍觀者一樣,也在懷疑自己的居心麼?甚至懷疑自己是大歡喜寺派來采她的?

  居雲岫的剪瞳靜似秋水。

  秦弈沒有立即回覆鄭雲逸,反而轉頭看她,她就知道了——秦弈身上很可能真的有大歡喜寺的東西,之前所用法門也確實是大歡喜寺的。

  秦弈看她,是想知道她信不信他,即使他用的是大歡喜寺的法門,還信不信他。

  居雲岫靜靜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慢慢輕啟櫻唇:“秦弈不學棋,所以這場我們認……”

  “等等。”秦弈立刻打斷,嘴角漸漸綻出了笑容。

  願意為他找藉口,這就說明還是信他的。有什麼問題師姐弟回家說,不要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掏出來現眼。

  有此心就好。

  秦弈心情大好,轉向那主持長老道:“秦弈應戰。請長老查驗。”

  那長老點點頭,緩步上前,一指搭在秦弈的戒指上。

  只需要搭在上面,他的神識自然能夠探索出裡面有什麼。

  “金銀與晶石若干……咦,秦師侄的晶石,相當富有啊……”

  秦弈笑道:“不小心攢了一點。”

  那長老繼續道:“一根狼牙棒,一柄劍……一方錦帕,嘖嘖……”

  秦弈笑道:“能別八卦了嗎師叔……”

  “咳……成品丹藥若干,還有一幅捲軸……沒了。”

  “沒了?”鄭雲逸首次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怎麼可能?我明明算到他戒指裡有功法典籍。”

  那長老沉吟道:“或許就是捲軸?秦師侄取出一觀。”

  秦弈微微一笑,取出了捲軸。

  看到捲軸的第一時間,鄭雲逸臉色驟變,下意識摸向了自己的戒指。

  那是他的畫卷,怎麼到了秦弈手裡?

  那秦弈的東西該不會在他這兒吧?

  這是怎麼回事?

  那長老道:“煩請秦師侄展開畫卷。”

  秦弈也不知道捲軸裡畫的什麼,自己都很是好奇地展開看了一眼。

  然後他的臉色也變了,漲紅得跟豬肝一樣。

  全場再度嘩然,所有人都轉頭去看居雲岫,那查驗的長老也轉頭看去,老臉上都是曖昧之色。

  居雲岫的臉色緋紅如血。

  這是居雲岫的畫像!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8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還施彼身

  這幅居雲岫畫像還很有意思。

  如今的居雲岫氣質知性安靜,衣著飄逸典雅,水袖流雲,只消坐在那裡就是出塵仙子。畫中居雲岫綠衣絲裙,青春甜美,笑得天真無邪,就像如今的清茶一樣……

  明明面容一模一樣,氣質已經天翻地覆。

  但不管怎麼說,誰都看得出來這確確實實是居雲岫,更可能是依照居雲岫和清茶的揉合氣質畫成的?如果是這樣,那這秦弈居心很那個啊,他想都要?

  話說回來了,清茶名為“徒弟”,其實就是丫鬟,陪嫁也正常。

  這琴棋書畫宗,本來就已經是“孤男寡女”了,嗯,陪嫁丫鬟沒人權。孤男寡女的條件下,男的隨身帶著女的畫像,這裡面的意味簡直昭然若揭。

  大歡喜寺邪功已經確定是沒有的,反正心慕佳人總是沒錯的,但這個沒問題,天經地義。

  有趣的是這秦師弟還很大膽,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暗帶了什麼,居然真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展開看,這分明是不甘心暗慕了,趁著這個機會公然示愛了啊!

  有痴人忍不住脫口道:“答應他!”

  有人怒道:“不行,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便有好事者起鬨:“答應他!”

  反對派大怒:“讓他滾蛋!”

  清茶拎起茶花,跳了起來兩手揮舞:“在一起,在一起!”

  不少人斜著眼睛看她,你是真不懂假不懂啊,他是盤算著要你陪嫁的你知不知道啊?

  不過青春丫頭又喊又跳的著實有趣,被這節奏一帶,附近不少人便也笑著起鬨:“在一起,在一起。”

  一片亂騰騰的氣象中,秦弈憋紅了臉看著同樣紅著臉的居雲岫,居雲岫神情羞惱,卻始終不發一言。

  她知道這畫不是秦弈的,因為她知道這是師父畫的,畫中是她還沒挑起此宗擔子的時候,無憂無慮之時的年輕居雲岫,和清茶一文銅板的關係都沒有。

  她本以為這幅畫應該是陪伴師父殉葬了,怎麼會到秦弈手裡?

  具體原因此刻自然無法探究,她此刻面對的問題是,所有人都覺得秦弈對她有想法,她還能不能繼續把秦弈留在身邊?

  如果為了自己名譽著想,此時就應該當眾批秦弈一頓,更狠心一點就直接“逐出此宗”,“你們工匠系喜歡就收了去吧”之類的。

  可她說不出口。

  但什麼都不說,臉紅紅的坐在這裡,那跟承認自己要和秦弈在一起有什麼區別?

  居雲岫實是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事,羞惱無比。

  那邊秦弈也同樣羞惱無比,他用的是棋痴師叔的“陰陽迷”一次性法寶,和鄭雲逸戒指裡的東西來了個“移形換位”。把自己裝著大歡喜寺淫具和功法的小戒指和鄭雲逸的畫卷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換了過來。

  換東西的時候當然是下意識奔著這個畫卷換,他也不知道這個畫卷裡畫的是居雲岫啊!此時又不能說這畫不是自己的,在別人眼中豈不就是暗戀居雲岫,還當眾表白了!

  他被起鬨得惱羞成怒,揪著那主持長老道:“比試未完呢,我也算出鄭師兄戒指裡的東西了,煩請長老核實!”

  鄭雲逸面色大變地後退一步。

  長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問秦弈道:“秦師侄算了什麼?”

  秦弈指著鄭雲逸:“他的戒指裡才有大歡喜寺的東西,不但有功法,還有淫具呢!”

  起鬨之聲忽然停了一下,繼而更加嘩然。

  鄭雲逸轉身就跑。

  那長老上前一把拎住他的後領:“鄭師侄哪裡去?”

  “我認輸不行嗎?”

  “此非勝負關係。”那長老神色嚴肅:“現在是仙宮上下很想知道,你的戒指裡有沒有大歡喜寺的東西,是不是反誣一口。秦師侄已然被你逼得吐露了暗戀,對人家影響很大的,你是不是也公平一點展示一下?”

  “我特麼……”秦弈差點吐血,這被迫吐露暗戀的形象看來是洗不掉了。

  “我特麼……”鄭雲逸同樣憋得快吐血。

  說秦弈作弊換了東西?

  鬼信你啊!眾目睽睽之下,兩人連接觸都沒接觸到,怎麼換你的東西?

  天機子淡淡道:“這場我們認……”

  “呸!”居雲岫一拍桌子:“我的人就要搜戒指,輪到你的人就躲躲藏藏?當我宗好欺負不成?”

  天機子看了她一眼,你紅著臉在旁邊出神就繼續出啊,這一副為情郎抱不平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另兩位宗主也都道:“此事要公平,鄭師侄還是讓武長老查驗一二,秦師侄都不怕被人所知,你怕什麼?”

  三比一,天機子搖了搖頭,終於也不說話了。

  鄭雲逸很無奈地被那武長老扯住,一指搭在了他的戒指上。

  “寶劍五把,摺扇一把,龜甲三副,簽籌一筒,靈石若干,丹藥若干……”武長老慢慢報著:“還有一個低端小儲物戒,戒指裡是……”

  鄭雲逸頭都抬不起來。

  “戒指裡是,玉質角先生一柄,玉質那啥……自動跳跳球一枚……”

  “噗……”全場笑翻了天。

  “留影鏡一面,內裡存有一段和尚與婦人之事,姿勢頗有創意……”

  “噗哈哈哈哈……”有人樂不可支:“鄭師兄好品位啊。”

  有嫖宗的人叫道:“武長老等會別走,指點一下是什麼姿勢啊!”

  武長老慢慢道:“還有……《大歡喜天地極樂和合經》,入門第一卷。”

  場中的嬉鬧頓止,漸漸肅靜下來。

  鄭雲逸嘆了口氣,也不去堅持說不是他的,他知道否認沒人信了,便很光棍地承認:“早前曾經誅殺一名大歡喜寺淫僧,留了些戰利品在身。但這些東西我沒用過,師父可查我法門。”

  老實說,就算用過也沒什麼,也就是丟點臉而已。

  秦弈有這些東西不妥當,是因為他孤男寡女在那兒,用這些東西的含義極其猥瑣,針對居雲岫的意義十足,他們是要逼得秦弈沒法呆在居雲岫身邊,這本就是宗門之間的目標戰略,而不是要害秦弈本人多慘。

  而鄭雲逸就沒這個問題,就算用了就用了,說不定嫖宗還挺歡迎。

  但在此刻栽贓不成反被艹的前提下,就顯得極為丟臉,可以說幾百年在仙宮積累的英名一朝喪盡,以後別人看見他都難免想起這一天,這戒指裡的小秘密。

  偏偏鄭雲逸此時已經從那種失策的無措之中回過神來,摸出扇子搖了搖,一臉的雲淡風輕:“嫖宗諸位師兄弟,鄭某改日有空再和各位共享鏡中姿勢。今日謀算輸了,有些沒面子,暫且告退。”

  說完很有風度地團團一禮,轉身離山。

  只是到了山道邊上,不小心趔趄了一下,還是暴露了心中沒那麼淡定。

  秦弈也很佩服這些老陰逼沉得住氣,目送鄭雲逸的背影離去,又環顧各場,揚聲道:“秦某今日也不好意思回去面對師姐了,不妨在此多留一會。還有誰要與我論道,我全接了!”

  雙方都很好玩,都認了對方的東西是自己的,各吃苦果。

  只不過秦弈這果子到底苦不苦,還不好說。

  各宗同門有些猶豫地看著台上的秦弈,一時都沒誰敢上去挑戰了。鄭雲逸可是成名多年,在仙宮這一輩弟子中久享盛名,他都被搞得灰頭土臉,丟人至極。別人真能贏?

  一時之間無人挑戰,山風拂過,秦弈青衫獵獵,卓立正中,竟忽然有了那麼點誰與爭鋒的味道。

  居雲岫看著他卓然挺立的樣子,有些出神。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8
第一百七十二章 勢如棋弈

  無人挑戰不代表論道結束,還得讓地方給別人比了再說,於是好不容易裝次逼的秦弈被那位武長老轟下台去了,帥不到半盞茶。

  秦弈不敢去看居雲岫,一溜煙離開比試峰,打算回去見見棋痴。

  問問他是算到了什麼才會給自己這樣一個法寶,恰好如此合用。

  還是說……他給法寶的本意是保命的,結果被自己用成這樣了?

  “師叔師叔等等我啊。”轉頭一看,清茶屁顛顛跟了上來。

  秦弈看這丫頭的模樣心情也很好:“你不看比試了?跟出來幹嘛?”

  清茶理直氣壯:“沒有師叔在的比試還有什麼好看的?”

  秦弈大樂:“相當有眼光!”

  清茶道:“清茶當然有眼光,看到師叔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想當我師公!當時還嘴硬不認,今天這畫把什麼都暴露了吧?”

  “我……”秦弈不知道怎麼跟傻子解釋這種問題,只好道:“所以你追出來的意思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不是啊!只是告訴師叔,清茶很厲害!”清茶十分得意:“這是不是已得棋算之道了?”

  “……”秦弈摸了摸她的腦袋:“厲害,厲害。”

  清茶很高興,跟著秦弈一路往主峰飛去,棋痴就住主峰半山腰的。

  一路嘰嘰喳喳:“想不到那個鄭雲逸那麼下流的,平日裡看著謙謙君子,其實暗暗藏著那麼色的東西,可見其內心之猥瑣……”

  秦弈老臉通紅,總覺得每句話都在說自己似的,忍不住弱弱辯解:“如果確實是殺了淫僧隨手留著的,也不代表內心猥瑣啊。”

  清茶正氣凜然:“真內心乾淨之士,見到那種污眼睛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毀掉,只有猥瑣之徒才會下意識地收起來。”

  “有些東西也不過是閨房情趣,不代表內心齷齪,只是沒那麼古板罷了,別上綱上線嘛……”

  清茶嘆了口氣:“我知道師叔高潔,看他輸得灰頭土臉心生不忍,還替他說話。其實沒必要的,他那麼厚的臉皮怕什麼?要是換了師父,這種齷齪之徒見一個揍一個,全部打得滿頭包。”

  “嗯嗯,是我太高潔了。”秦弈盤膝坐在手帕上飛,僵著脖子看前方,面無表情。

  總覺得這短短的幾座山頭好遙遠啊……

  好在終究很近,很快就到了。秦弈鬆了口氣似的按下雲頭,直奔棋痴小屋。

  “啪嗒”,屋中傳來落子的聲音,秦弈小心地探頭一看,是棋痴自己在和自己下棋。

  “師叔……”

  “嗯?”棋痴頭也不抬地道:“今天不是論道期麼?”

  “今日已畢,來問問師叔是算到了什麼,為什麼會給我那種性質的寶物。”

  “啊?隨便掏個給你意思意思,難道不好用?”

  秦弈木然:“就這樣?”

  “不過一個無憂劫,隨手一應,還需如何?”棋痴終於轉過頭,眼睛卻忽然一亮:“哎呀茶丫頭你來啦,是決定來學棋了嗎?”

  清茶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不是,我陪師叔過來的。”

  棋痴嘆了口氣:“也是,你太笨,算不了棋道。”

  清茶不服氣:“我都算到師叔想什麼了,才不笨。”

  秦弈捂臉。

  棋痴倒是一怔:“你?你算得了他想什麼?”頓了一頓,啞然失笑:“你這師叔奇怪著呢,就算我們不遮蔽天機,天機子也不一定算得了他,何況於你?”

  清茶鼓著包子臉不說話。

  秦弈道:“哪有那麼誇張,曾經有位朋友就算準過我的卦。她當時也不過琴心圓滿之境的。”

  “多半是天樞神闕吧,他們窺大略、感吉凶、知天命,確實厲害,但和天機子這種具體謀算並不一樣。大致方向有據可卜,想卜人心意何其難也。”

  秦弈倒是意外知道了天樞神闕的卜算和萬道仙宮卜宗的區別在哪裡了。

  話說萬道仙宮這個卜算,與其說是卜,不如說是把卜卦之術用在謀算上罷了……與明河絕對沒有任何共同語言。

  棋痴又道:“你這種……滿腦子不知道裝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彷彿非此世者,又何人可卜?讓天機子再算一百年也不知道你會用漫畫胖羊勾搭孩子,又什麼流水線之類的,墨臨子都沒想過的事情,天機子憑什麼算?……要是真被清茶算中過,那最多算些兒女情事罷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不就那麼回事。”

  秦弈心中一跳,看著棋痴的目光鄭重了許多。

  這是真如棋算啊,彷彿看盡了所有的紋理。

  他確認般再問了一遍:“所以師叔真是隨便給的寶物?”

  棋痴不答,反而道:“勢如棋弈。我們與天機子之弈,此前是他在‘斷’,而如今我們在‘扳’。師侄可知,下一步我們該走什麼?”

  秦弈木然:“我只知道圍棋死活規則,這些術語太深奧了師叔。”

  棋痴擺了個∴型,笑道:“既知死活規則,當知道這中間進不得?”

  “這個知道。”

  “所以這一手叫‘虎’。”棋痴做了個虎爪的手勢:“若有人來,張開布袋等著就行了。”

  秦弈帶著兩眼的圈圈,和同樣兩眼圈圈的清茶回了峰頂。

  雖然聽不明白但覺得好厲害的樣子……

  話說你們這些仙人能不裝逼嗎?

  其實攤開了說也很簡單的嘛,這意思就是下一步對方可能會用暴力手段埋伏自己,自己這邊反佈局讓對方入虎口就行了。

  是這個意思吧。

  但等於沒說啊,時間、地點、人物,什麼都沒有,白繞了一堆廢話。

  不過倒也確實算個有意義的點醒吧……

  之前被萬道仙宮的祥和氛圍影響,連比試都那麼不帶煙火氣的,倒是確實沒往對方可能用暴力手段方向去想。棋算畢竟不是真算盡一切,只不過是預判棋路,認為要小心這個方面,預作防範而已。

  這棋之道,也真的很有意思啊……小到雙方應對,大到宗門氣運之爭,無處不是棋。而這所謂宗門相爭,也只不過是棋局的一角。只不知這些宅在山裡的痴人,能不能算天下局?

  說不定還真可以,感覺深不可測的樣子……至少那副“陰陽迷”,現在都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回到居雲岫的主屋,居雲岫還沒回來,也不知道那邊論道進行多少輪了。清茶收拾茶几,咕噥道:“師叔祖看不起人,還說我不能算,我明明算得到師叔故意坐在這裡等師父……”

  秦弈撫額:“是頭豬也知道我要等你師父回來有話說,難道自己躲回去睡覺嗎?”

  清茶鄙視地看著他:“原來是想和師父一起睡覺。”

  秦弈氣得沒吐血,左右看了一圈,看見屋後有個池子,便一把將清茶提了起來,打算效仿居雲岫丟她去泡茶。

  清茶被提在空中手腳亂舞:“師、師叔不要,那裡髒……”

  門外居雲岫正好落下雲頭,乍然聽到這麼一句,不由瞪圓了眼睛,一把推開了房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8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是過客

  秦弈拎著清茶正邁步往屋後走,聽到門響停步轉頭,清茶手腳還在空中撲騰,可畫面卻彷彿定格了下來,一片寂靜。

  兩人對視了好一陣子,秦弈才弱弱道:“我……那啥,如果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不是你想的那樣。”

  居雲岫沒好氣道:“那還不把清茶放下來!”

  “哦哦。”秦弈小心翼翼地把清茶放下,清茶叫道:“那池子是洗筆的!臭師叔!”

  洗毛筆就洗毛筆,能不能不要用那麼容易讓人誤解的話啊……

  但秦弈覺得還好有清茶做個燈泡,如果讓他單獨面對居雲岫,這會兒真的要尬死。

  結果下一秒居雲岫就道:“清茶,到外面去做功課,我和你師叔有話要說。”

  秦弈淚目地看著唯一的依靠蹬蹬蹬地跑了。

  屋內安靜下來,就剩居雲岫和秦弈面對面。

  “那畫……”過了好一陣子,秦弈終於打破沉默。

  “我知道那不是你畫的,那是我師父的畫。”

  秦弈鬆了口氣,氣還沒籲出來,就聽居雲岫道:“所以其實那些淫具才是你的。”

  秦弈呼氣差點沒把自己嗆死,老臉憋得通紅。

  “若是往日我在門外聽見清茶說什麼髒的,肯定不會想歪,今日一聽就歪。”居雲岫斜睨著他道:“形象大崩啊師弟。”

  秦弈哭笑不得:“你也很懂啊師姐。”

  居雲岫冷哼道:“是不是和尚與婦人的姿勢,你每天學習?”

  “冤枉,我沒看過鏡子裡存的影像!”秦弈這是真冤,他真沒看過,因為不知道那玩意怎麼用,流蘇不教!

  話說那位武長老相當牛叉啊,隔著戒指一探,連鏡子裡的影像都看出來了,這是真老司機啊……

  “看沒看過都一樣,當初你寫《金瓶梅》,我就知道你見多識廣,比那和尚會玩得多了。”居雲岫面無表情。

  “都說了那不是我寫的……”

  居雲岫擺擺手:“不管是不是你寫的,你初見就送女子《金瓶梅》,那就是沒打算裝君子,甚至想要直接走人了對不對?打算臨走膈應我一下才是真的。”

  秦弈一愣,這倒是的。

  當初哪裡想過要留下來幹嘛?留宿一夜也是因為流蘇想要多瞭解一點這畫道,觀察一二罷了。看完畫魂就可以走了,寫《金瓶梅》還真是故意膈應她呢,不然什麼故事不能送,非送什麼《金瓶梅》……

  反而是居雲岫不介意這些,留他當護法,收他入門的……

  居雲岫道:“也就是你早在初識就表現得比那些淫僧還懂行,反而是我留的你。他們不知,你自己也不知?”

  秦弈真正鬆了口氣,笑道:“沒想那麼多,一時覺得好尬。”

  居雲岫笑了笑:“反正我當初既然留你,就沒把這種事放心上。管有什麼壞水也好邪功也罷,你們對暉陽之能一無所知。”

  秦弈點點頭,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鄭雲逸西湘子打算讓他出醜、或者誣他學大歡喜寺功法,其實是沒什麼大傷害的,萬道仙宮不是古板正道,不會因為看那些東西就喊打喊殺。真正意義在於讓他呆不下去,一是他自己沒臉留,二是居雲岫對此大起警惕趕他走。這是宗派之爭的一環而已,在認知到秦弈有輔助此宗崛起的可能性後,他們不希望他繼續留在這裡。

  只要他自己臉皮夠厚,然後居雲岫也不放在心上的話,那他們即使算計成功也沒什麼意義,也就是棋痴說的“無憂劫”。

  無憂劫,圍棋術語,打贏了劫固然可喜,打輸了劫也沒啥損失。關鍵看居雲岫怎麼處理罷了,只要她不在乎,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但居雲岫是真不在乎嗎?為什麼看著她臉上未褪的紅霞,總覺得這只是強作鎮定呢……

  是了,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果然就聽居雲岫續道:“現在問題不是那個,反而是那副畫,所有人都以為是你的!”

  在所有人都以為是秦弈暗戀,被迫當眾表白的前提下,居雲岫必須有所反應。要麼劃清界限的“拒絕表白”,只要繼續留他在身邊,就等同於“接受表白”。

  秦弈不知道怎麼回答,居雲岫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兩人再次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

  最關鍵的是,居雲岫內心深處也很想知道,這真只是純粹一場意外呢,還是也恰好切合了幾分秦弈的真心?

  否則他為什麼非要換那幅畫,不會隨便換把劍過來?

  如果他確實有幾分真,那自己又怎麼處理?

  ——不是為她而來,光風霽月,確實可喜。

  ——不是為她而來,絲毫無心,卻也無情。

  居雲岫心裡就像一團麻一樣,她知道自己的思想是矛盾的,期待的是秦弈能給一個答案,不需要自己去考慮這種夾纏不清的事情。

  秦弈也發現,自己好像處於一個岔路口上,怎麼回答將關係到與師姐關係的徹底不同進展方向。

  別看這是個成熟御姐,還是暉陽大佬、一宗之主、實力強大且出塵脫俗。

  而本質上還有一個屬性:女文青。

  文青妹子的內心是敏感且婉約的,很容易柔腸百結,看著枯葉飄零都可能一肚子的惆悵,看到雨打殘紅可能都在悲嘆綠肥紅瘦。她們心中充滿了此世沒出現的一個詞“浪漫”,並且十分憧憬於此。

  說是琴樂相和,書畫相得,本質上知音難得的相伴本身就是一種極度的浪漫,再無寂寥。

  你如果回答:“宣佈那畫不是我的,愛咋咋”這種闢謠方法,或者回答“名義上逐我離宗或者命我在過客峰不得靠近”這種持重折中手段,在她而言其實都是失望的。

  那都叫煮鶴焚琴。

  否則她自己就能當場宣佈,何必等到現在問你?

  然後呢,你如果回答“就當那畫是我的”來表白,秦弈自己又沒那臉皮,畢竟他確實沒有這種本意,並且居雲岫也未必就受得了這種直白。

  這是什麼方案都不恰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兩人只能你眼看我眼,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時間,居雲岫眼神裡終究有了點小小失望。

  終究只是個過客吧,他的山峰早已經寫明了。

  她慢慢偏過頭,低嘆道:“算了。隨他們怎麼想……不說,不答,自然風消雲散。”

  自然消散的不止是外人的看法,還會是他們的關係吧,從此便是瞭然無跡。

  秦弈心中跳了一下,無法按捺地脫口而出:“不是……”

  “嗯?”居雲岫轉頭看他。

  “那畫不是我畫的……”

  居雲岫眼神極為失望,“嗯”了一聲就要離去。

  “那畫不是我畫的,畫中也不是我熟悉的師姐,那不是我想要的……”秦弈喉嚨動了動,終於道:“我想自己親手畫一幅,畫我所熟悉的居雲岫。”

  居雲岫的臉蛋唰地變得通紅,那眼神不是失望,反而變成了慌亂:“你……你……”

  “呃……”秦弈笑了一下:“當初考我畫功,不是讓我畫的麼?師姐你這可不藝術了哦。”

  “呸!”居雲岫應聲道:“你畫功太差,再練個十年八載,否則不許畫我!”

  她神色的複雜消失得無影無蹤,姿態恢復了淡然風輕。可臉上仍有紅霞未褪,眼波卻粼粼閃爍,歡喜靈動。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8
第一百七十四章 守墓

  秦弈第一次來到了居雲岫的屋後。

  不遠就是山崖,屋後到山崖之間都是青青綠草,有幾叢茶樹,花香撲鼻。此時葉尖正嫩,也不知道清茶是不是就這裡長出來的……

  草地上有躺椅,椅上還有本書,看似居雲岫午後休閒看書睡覺的地方。

  很小資。

  秦弈感覺如果加把遮陽傘在上面,墨鏡咖啡配起來,就是一個別墅草坪,小資生活的典範。

  屋後出門就是一汪清池,清茶說洗毛筆的就是這,不過看上去根本不髒,並沒有想像中的墨汁染黑,也沒有畫筆顏料的五花八門。反而清澈見底,有蓮葉亭亭,魚蝦在蓮葉底下忽隱忽現。

  有彩虹浮在池上,貫穿南北,如同橋面一般。

  居雲岫慢慢走上了彩虹。

  秦弈站在後面有些尷尬:“我不會騰雲,踩上面會不會掉下去?”

  居雲岫“撲哧”一聲,回眸輕笑:“上來吧,不會掉。”

  秦弈試著踩上去,非虛非實,不知材質,踏在上面很有些夢幻感。

  “這是……畫成的?”

  “是。”

  居雲岫簡單應了一聲,就站在虹橋上看蓮葉,沒多言語。

  秦弈慢慢走到身邊,就聽居雲岫輕聲道:“這道虹橋,是我畫道初成的標誌,已可使死物具現,雖不涉神魂,已然有了無窮可能。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師父放心地把宗門傳給了我。”

  所以這算是一個有紀念意義的閨閣之地的意思?一般人不能來的。

  也是一顆小文青的女兒心。

  秦弈並肩站在她身邊,感受著鼻尖縈繞的芬芳,低聲道:“其實你這樣的人……並不想當什麼宗主的吧。”

  “倒也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居雲岫道:“雖然並不想要承擔什麼宗門重任,但必須承認當了宗主的好處是很大的。這二十二座靈山歸我管控,山靈土地聽我指令,先輩遺物歸我調配,棋痴書仙護持於我……若是一人在外逍遙自在,面上似乎更合己道,實則未必能享受如今的安逸出世。”

  秦弈若有所思,這裡面的道道其實也有點意思的,很多人都未必有居雲岫看得清。

  居雲岫雖然有文青氣,但終究還是個清醒的強者,不會中二地“奔向自由與愛好”而忘記真正給予自己安逸的前提是什麼。

  “所以既然享有這個好處,就需要承擔這個責任,要顧念它的傳承,也需要維護它的威嚴。”居雲岫道:“我曾想過,找個可靠的傳人,就可以學棋痴書仙兩位師叔一樣,把擔子給年輕人,自己當個太上長老,那便兩全。”

  秦弈面色有些古怪地指著自己:“考慮過我?”

  “本來是考慮過。”居雲岫失笑道:“後來覺得你比我還沒有權欲和事業心,更兼毫無歸屬之意。若是真交給你,我怕你跑得比我還快。”

  “懂我。”秦弈也笑:“正因如此,你我是一樣的人。”

  居雲岫微微偏頭,臉上有些緋紅,卻沒有反駁。

  確實他們的知己相得,就是源於此。

  一樣的沒有權欲貪心,喜愛出塵的清淨灑脫,音樂繪畫與世無爭的探求。

  也一樣的孤獨,一樣的感覺自己……身如過客。

  一個是連道友都沒有,弦斷無人聽,只能欺負小丫鬟。一個是總覺得與此世有些格格不入,異鄉異客,當流蘇神隱之時,就是難熬的孤寂。

  當然具體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比如居雲岫對音樂書畫是真心痴迷愛好,而秦弈只是作為一種參悟的途徑來對待。而居雲岫也知道秦弈不像面上看著的這麼謙謙君子,也有一些污污的念頭。

  但相比於知音難求,那些差異並不重要了,又不是照鏡子。

  所以分外相合,以至於連計畫好的讓他參與論道大會,都想改主意了。

  原本只是知己相得以慰寂寥,雙方都沒有什麼不純想法,可被這次全仙宮誤會的“畫卷表白”一折騰,終於不再純粹。

  雙方自己的心境都起了漣漪,說不清道不明,相戀之渠未成,若說斬斷卻都不捨。

  於是“我想親手畫你”,變成了兩人之間最好的託詞。

  實際上並肩立於虹橋,吹著池畔輕風,靜謐安靜,不過相伴而已,又哪來的畫筆?

  也不知安靜地站了多久,秦弈才開口打破靜謐:“你師父的畫,在鄭雲逸手裡……是不是你之前說過打賭輸給鄭家的那幅?”

  終究是正事要緊,別的可以慢慢來。

  “那應該是另外一幅,我師父不該把我的畫像給別人才對。”居雲岫沉吟道:“這幅畫在我理解中應該是陪師父殉葬了的……”

  “聽這語氣,不是你親手埋的?”

  居雲岫沒好氣道:“我們這等修士,要誰埋葬?自己選好墓穴,八方封閉,天地不知了。”

  頓了頓,又道:“天人五衰之時,醜態盡顯……比凡人臨終還狼狽。若非必要,誰也不會願意被人看見。”

  秦弈吐槽:“死要面子的修士們,還勘破表象呢。”

  “……”

  “所以既然不是你親手埋葬,這幅畫就是當初輸給鄭家的啊,陪葬的是另一幅唄。”秦弈道:“你以為你師父不會把你的畫像給別人,說不定當初你師父就有意撮合你和鄭家的誰,後來擱置了。”

  居雲岫皺眉想了一陣,自語道:“倒也不是沒可能。如果是這樣,說明當初師父對宮主有了不滿,和謀宗達成了某種默契。”

  “嗯?還有宮主的故事?”

  “因為宮主已經很多年沒露過面了,什麼事都是仙鶴轉達,即使我們去宮中見他,也是隔空交談,從不見人影。”

  秦弈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本應很體現宮主重視的論道大會,偏偏卻不見宮主親至了。

  也難怪謀算宗的一些人開始把謀算用在同門身上,意圖一步一步兼併或者擠壓空間搶佔資源,最終目標怕是圖謀宮主之位吧。門下有如此對局,宮主不該完全看不出,恐怕是處於什麼異常狀況裡,不合適大張旗鼓處理,只得默契?

  “宮主怕是出了什麼狀況了……最後一次露面之前,有沒有聽說他要潛修什麼功法,或者要做什麼事之類?”

  居雲岫想了想:“只聽仙鶴說過一個很奇怪的詞,說是守墓。可這仙宮之中,又有誰的墓值得宮主閉關而守?”

  秦弈聽得也是茫然,居雲岫在萬道仙宮千年都不知道的事,他對仙宮的瞭解更少,就更別想剖析出什麼鬼了。

  但至少可以判斷一件事。

  宮主實際上是處於一種半隱退狀態,一般情況是不會露面的。而仙宮主殿的各堂執事其實大部分沒有多高的修行,是負責內外政務運轉的。也就是說,萬道仙宮的實質掌控者就是最強的四大體系宗主,誰揍服了其他三宗,誰就等於是代宮主了……

  那你琴棋書畫這邊看著只有小貓兩三隻,別人不先找你開刀還找誰去?

  “這事如果是這樣的話……其實可以找另兩宗插個手啊,告訴他們唇亡齒寒的道理,如果我們掛了,下個就是他們。為什麼要我們兩宗傻愣愣單挑?”

  居雲岫遲疑道:“又有別人介入的話,怕局勢會更複雜,我們終究人少,捉襟見肘難以應對。”

  秦弈道:“可是對方已經引外人介入了,可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君子。我怕到時候我們要一打二,那才叫悲劇。”

  “嗯?”居雲岫一時沒反應過來。

  秦弈微微冷笑:“西湘子的大歡喜寺丹藥,是從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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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書寫世界

  在人們為男女八卦紛紛擾擾,在居雲岫自己心思都被牽引到這個方向時,秦弈終究在一團紛擾之中看見了差點被忽視的問題。

  西湘子的大歡喜寺丹藥……來源可未必是像他秦弈一樣殺了淫僧取得,不能排除是勾結了外人的可能性。

  居雲岫非常重視,這不僅關係到秦弈和她們宗派,甚至可能觸動了整個仙宮底線。她很快取出一本書,在書中唰唰添了幾筆,書頁上真靈四散,投入四處山峰,轉瞬不見。

  秦弈看得好奇:“這是什麼?”

  “此乃書中之靈,我剛才添的幾筆是賦予他們偵查能力。”

  “……還有這麼厲害的手段?”秦弈眼睛亮了:“添加什麼指令就賦予什麼能力?”

  居雲岫微微一笑:“畫是世界,書也是世界。文字雖無具象畫面,能賦予的方向卻更多。你的連環畫提案,其實也是我們歷代在思考的事情——把書畫融在一起,變成萬物具備的、如同真實的世界。”

  真結合起來就是電視劇啊,而且是能召喚出來的召喚流電視劇,說不定還能穿進去的無限流……自己創造這些世界,不說造物主吧,那特麼至少也是無限流主神啊!

  秦弈心中大動,這種仙家手段實在令人嚮往得很,太有意思了。

  居雲岫笑道:“怎麼,又想學?”

  “呃呃……確實……”

  “我也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只在探索之中。”

  “教了我,說不定能一起探討呢?”秦弈心癢癢道:“我有很多想法的……”

  “一起探討,是好的,我也期待你能有所創見。”居雲岫淡淡道:“只不過……”

  “呃?”

  “當越教越深,已經涉及我宗最大的奧秘……”居雲岫頓了頓,認真地轉頭看他:“那麼我到底是你的師姐,還是你的師父?”

  秦弈賠笑道:“要分那麼清麼?這不就是代師授藝嘛……”

  居雲岫不答。

  遠處清茶在跺腳,這師叔平時看著挺聰明,這會兒怎麼不明白了呢?

  居雲岫這話其實是暗示給雙方關係定調。

  如果你說是師徒,哪怕名義不是,只是內心這麼當,那雙方就會固定成師徒關係了。因為萬道仙宮不是無視規則的宗派,她們琴棋書畫宗在某些方面還特別迂腐一點呢,師徒戀這種事居雲岫是接受不了的,那就是定調了。

  反過來如果你堅決說只是姐弟,那在居雲岫看來無異於就是在放手追求她了。

  居雲岫自己也會在想,是不是越教越深之後,雙方無形中就定調成了師徒,看看秦弈是怎麼看的。當然不會把這種暗示說明白,秦弈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好,她自己也不知道希望是個什麼走向,不說也罷。

  秦弈當然不可能聽明白啊,大家心中的規則不一樣,在他眼裡師父師姐什麼的有區別嗎?

  見居雲岫不答,秦弈一頭霧水又不好問,只得順著書道話題繼續道:“平時我看師姐在書之道上,有書法有閱讀,卻不見寫作,這裡有緣故麼?因為寫比讀難?”

  居雲岫也沒有去糾結那個暗示,隨意答道:“對我們來說,寫不難。閉門造車,編制故事,構建真靈,這十八年來我不知道已經寫了多少,怕有一屋子了。不然你道這些真靈我如何驅使?”

  秦弈注意力只在一個詞上:“十……十八年?”

  居雲岫叉腰:“一甲子就是一年你不服氣嗎?說來我還未滿十八呢!”

  “服,服氣。”秦弈擦汗:“如此說來,師姐只比我大了半歲。真是天造地設呀。”

  居雲岫瞪眼道:“誰跟你天造地設?現在敢對我口花花了?”

  看那毫無氣勢的瞪視,秦弈索性道:“反正我是個寫《金瓶梅》、藏淫具邪功的登徒子,師姐不是早就知道的麼。”

  “說到你那《金瓶梅》呢,那是真佳作……”居雲岫出神地想了想:“我們的缺陷其實就在於此。”

  秦弈脫口而出:“不夠生活嘛,要不要師弟幫你?”

  “呸。淫賊。”居雲岫美目流轉,卻有了些似笑非笑的模樣。

  遠處的清茶看得牙酸,小嘴巴嘟囔著不知道說些什麼。

  連清茶都看得出來這與其說是罵淫賊,還不如說是撩呢。秦弈有些口乾舌燥,卻沒那色膽,只得呆立不言。

  這可是個暉陽大佬來著,在研究的東西已經是書畫一體,演化世界了……她說你淫賊就罷了,要是你敢真表現一點真淫賊動作出來,可能會死得很難看的。

  居雲岫看他呆愣愣的想幹什麼又不敢的樣子,眼中笑意越發濃了:“你想怎麼幫師姐體驗生活啊?靠你的潘驢鄧小閒嗎淫賊弟弟?說吧,這種東西你是怎麼總結出來的?這是有多少豐富經驗?”

  秦弈乾咳兩聲:“腦補的,腦補的。”

  “腦補。”居雲岫也沒有一味撩他,再度出神地想了一陣子,終於嘆了口氣:“閉門想像寫故事,確實也能精彩,可總覺得缺了什麼。尤其世間數萬年,佳作浩如煙海,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冒出來,你閉門想的東西,又能比別人的好到哪兒去?”

  秦弈道:“於是發現,你自認為驚嘆的橋段,在人世間早已是老生常談。”

  居雲岫看了他一陣,緩緩道:“或是終將淪為老生常談。我所構架出來的世界若是毫無趣處,精彩還不如真實世界的萬分之一,那我寫之何益?終究書繁鋒盡,再也不想動筆。”

  “何必要求那麼高……”秦弈說了一半頓住了。大家追求不一樣,人家的追求早已不是詩詞歌賦,更不是碼字賺錢的寫手,而是創造一個世界的野心,是寫了“十八個甲子”什麼都寫盡,到了覺得難以突破而暫不想寫的程度,而不是不會寫。

  想像中的“無限流小副本世界”,根據居雲岫隨意丟出書卷招真靈的模樣看,小副本她大概率是早就有了,或者是早就正在構建了,尚未盡全功而已。

  自己那點文學知識還是別拿出來獻醜了。

  但秦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別的優勢……

  因為自己心中就裝著一個真實的世界,那個世界的雄奇瑰麗,數千年的滄桑,不同的文明方向,一點也不會遜色於這裡,甚至猶有過之。

  說不定有一天,居雲岫做不到的事情,自己可以。

  在畫卷裡,在書頁中,演出另一片天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隔夜茶

  正說話間,有書靈回歸,落入居雲岫掌心。秦弈認真看去,是一個無面目的小人模樣,只有兩隻眼睛眨巴眨巴很可愛。

  沒等秦弈看清楚,小人就消失了,居雲岫若有所思。

  秦弈問道:“是有發現?”

  “嗯。”居雲岫道:“醫卜謀算宗各處禁制極多,也難以避過天機子感應,所以只是在外面偵測一番,無法入內。但在吃喝嫖賭那邊,卻側面有所得。”

  秦弈醒悟:“是有外人去了群芳苑吧。”

  “不錯,大歡喜寺淫僧如何忍得住這種地方的誘惑?”居雲岫難得地帶著冷笑:“恐怕還是瞞著謀算宗的人,自己偷偷去的。若以鄭雲逸的籌謀可不會露這麼大破綻,可惜鄭雲逸軟禁不了客人。”

  “為什麼是鄭雲逸,不是天機子?”

  “這只會是弟子層面的事情,一旦是天機子勾結大歡喜寺,那事件就大了。怎麼可能拿些丹藥在論道大會用,就算成功了也平白惹我們警惕,他後續的事還做不做了?所以這不可能是天機子的層面去做的事情,最多就到鄭雲逸,說不定都只是西湘子個人所為。”

  秦弈有些驚奇地看著她。

  居雲岫後退半步,看看自己身上,奇道:“看什麼?”

  “看不出原來你也有些智商……”

  居雲岫的神色危險起來:“所以你本來覺得我很好騙嗎?”

  “沒有沒有……”

  居雲岫嘆了口氣,幽幽道:“秦弈,目前為止,我沒發現你有什麼騙我的事情,就連要走的心意都寫明在山間,心有故國戀人也說得分明,這很好。雖然也有些事隱瞞,那是人之常情。我只希望不要有朝一日讓我發現,你騙我……”

  秦弈可以理解她有些患得患失的心情,倒是不純粹是男女事。而是好不容易有個“道友”相伴,目前看來是一個能信任、肯幫手的人,她已經連宗門奧秘都有了傳授的打算,確實會怕這人實際上暗藏禍心,那想來確實令人不寒而慄。

  正是有了一絲男女糾葛在其中,女人的感性一起,才會導致她把這話說出口。否則身為一名宗主、一位暉陽修士,她只會暗中注視著你,考察你的一切表現,觀察百年都不一定夠。

  想到這裡,也嘆了口氣,很認真地回答:“你放心。”

  說得簡單不是敷衍,誇誇其談才是虛飄。居雲岫看著他的眼睛,秦弈的眼神毫無躲閃,始終清澈如一。她終於笑了笑,又偏過頭去:“天黑了,你莫非又要在這留宿不成?”

  秦弈忍不住笑道:“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對睡覺如此執著,自從修行有成,我已經不知多久沒睡過了。”

  居雲岫淡淡道:“所以不需要睡眠,是好是壞呢?”

  “呃?”

  “小時候我痴迷琴樂書畫,到了很晚挨家人的揍,當時心裡想,如果人可以不需要睡覺就好了,可以多出時間做好多喜歡的事,那多麼幸福。”居雲岫打了個呵欠:“後來我又覺得,人若可以想要睡覺就睡覺,那才是幸福。”

  說完直接轉身回屋去了,也沒再問秦弈是否留宿。

  秦弈看著她的背影進屋,心中也頗有些觸動。關於居雲岫的“道”或者說“處世哲學”,她很少流露,今天也算是看見了冰山一角。

  琴棋書畫只是途徑,某棒子說過,修仙的本質是復……是問心。

  能修到暉陽之境的人,可能有純的,但絕不會有蠢的。

  她為什麼會“獨孤”?因為實際上她已看過了太多心懷叵測。真當她是個只會睡覺和彈琴畫畫什麼都不干的迷糊妹子可就錯上天了。

  秦弈轉頭四顧,天色確實徹底黑了,山上萬籟俱寂。他也沒回洞府,輕車熟路地自行來到這裡曾經住過的客舍,上床就睡。他真的發現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享受過“睡眠”這個基本的快樂了。

  為什麼不回洞府?因為洞府裡連鋪床都沒有。

  這一覺睡得很快,迷迷糊糊中閃過念頭,流蘇這一覺睡了好幾天了,它很爽吧……

  “師父師父,我的功課。”

  居雲岫靠在床頭,接過清茶的畫。

  畫中是黃昏清池,一對男女腳踏虹橋,並肩而立。畫中男女看不清面容,但靠得很近,親密低語,曖昧無比。

  任誰看了這幅畫,都會以為畫中是一對神仙眷侶。

  居雲岫臉上又有些泛紅,抖著畫卷問:“我哪有和他挨這麼近?”

  清茶理直氣壯:“我的角度看過去就是這樣的!”

  “你是故意的!”

  “我沒有!”

  “也就是說你所謂的做功課,其實一直在偷聽我和你師叔說話?”

  這回清茶沒法反駁了,賠笑道:“功課也沒耽擱嘛……”

  “分神不專,應付畫卷,何謂功課?該罰。”居雲岫一把拎起清茶丟進了茶壺。

  清茶在空中慘叫:“師父你這是存心報復……”

  “嘭”,少女在壺口變成了一片茶葉,落在壺中沒了聲音。

  居雲岫目光再度落在畫捲上,看著畫中自己和秦弈親密的姿態,抿了抿嘴,又把畫收進了戒指裡。

  她一時有些出神。此時的秦弈就在隔著幾間屋子的客舍裡……近在咫尺。她如果願意,可以全程旁觀他睡覺來著。

  曾經留客在舍,完全沒有任何感覺,可今天為什麼會好端端覺得這太曖昧了,以後是不是得注意一點,不該留客了?

  她嘆了口氣,何至於此?

  …………

  次日一早,秦弈神清氣爽地來到主屋,打算喊居雲岫一起去參加論道大會,這是最後一天,可能決勝了。

  進屋就看見居雲岫在窗邊看畫,清茶侍立在側,正在咕噥:“這一幅是凌晨所畫,很用心的。”

  居雲岫看著畫上的遠山日出,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好吧就這樣吧。”

  “所以師父其實是更喜歡昨晚那幅對不對?”

  “胡說。”

  “就是。”

  “你欠揍。”

  秦弈看著師徒倆吵架,心中出奇地有了一種很溫馨的感覺,隨手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邊喝茶邊看師徒吵架美景。

  結果師徒倆就不吵了,齊齊轉過頭,目光詭異地盯著他看。

  秦弈咕嘟喝了小半杯,奇道:“都那麼看我幹什麼?”

  清茶漲紅著臉:“那、那是隔夜茶。”

  “哦,沒什麼啊。”秦弈索性喝了個乾淨:“還是很好喝,比之前的仙茶更好,更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居雲岫清茶異口同聲:“淫賊。”

  秦弈:“?”

  沒等秦弈想明白,居雲岫便岔開話題道:“這次的論道大會,缺了武鬥,導致看來十分兒戲。所以今日如果無人挑戰你,你也未必能直接就獲優勝,很可能會被要求參與某種類型的武鬥。”

  秦弈被岔開了心思,奇道:“何謂某種類型的武鬥?”

  “就是說,並非擂台勝負,而是可能會選一個場地,讓你們各自發揮本宗優勢,先完成某種目標的為勝。”

  秦弈立刻想起了什麼:“也就是說,如果佈局陰我,就在此時?”

  居雲岫淡淡道:“我們既然知道了,那就成了我們的局。”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宮主一現

  仙宮論道,確實不能只以這麼兒戲的方式決出優勝者。即使不上演擂台你死我活,那也不能光靠嘴炮以及主動的挑戰。

  否則人緣好的好好先生,大家不好意思挑戰的,怎麼算?

  那會連仙宮論道的本意都失去。

  當然這種無人挑戰的情況也很難得,一般情況下年輕弟子還是很有衝勁的,可這次秦弈太讓人摸不著頭腦。

  和工匠比試,讓人家宗主自己發話說受益匪淺;和醫宗比試,毫不受丹藥影響,說不定丹道比醫宗還強;和卜算比試,鄭雲逸算錯了他的東西,他反倒把鄭雲逸的底子算了個乾淨,臉都丟到仙宮外去了。

  這詭異的對手,誰敢輕易挑惹,說不定下一個丟臉的就是自己。

  而這樣讓他獲得第一,很多人卻又不會服氣。

  真正能論勝負服氣的,還是必須有武鬥。

  “昨夜我們仙宮主殿各堂執事商議之後,上秉宮主,一致認為需要添加武鬥,模式大致是擇一試煉之所,誰先完成試煉,誰即優勝。”

  秦弈笑了,轉頭看向主席台的居雲岫,居雲岫低頭看書中,好像什麼都不管。對仙宮套路,她的判斷真是準得不能更準了,果然是這一套。

  “適合琴心境弟子的試煉之地,仙宮之中有很多,其中有些具備一定的危險。宮主之意,可以選擇地靈秘境,秘境之中百年一熟的天香果此時正好成熟,可以用作比試。各宗派一名弟子入內,誰采得最多,誰即優勝。”

  居雲岫頭也不抬,淡淡道:“這真是宮主之意?”

  武長老行禮道:“確實是宮主之意。”

  居雲岫終於放下書本,冷然道:“當初為了不破壞原始生態,以免有些特殊寶物絕跡,因此地靈秘境之中有許多未除去的妖物,以及上古留存的險瘴,可不是我們人工開發的試煉場。宮主莫非不知,琴心弟子進去是有可能死人的。”

  武長老道:“這事我們也與宮主提過,可宮主說,沉迷興趣,不知爭鋒,大劫一來,盡為齏粉。”

  天機子淡淡道:“宮主算了什麼大劫?”

  “此非我所知。”

  那工匠墨臨子道:“宮主說得有理。這樣吧,此番我讓公輸魯進去,主要為了歷練。他此前已經輸給秦弈,這次無論他取得多少天香果,都只與別人相比,默認低秦弈一籌。”

  那抱著酒葫蘆的老者呵呵一笑:“你這話就不合宮主之理。我讓門下尹一盅去,參與爭勝。”

  “尹一盅琴心圓滿,死老頭你不安好心。”

  “呵呵……”老者笑了笑:“鄭雲逸莫非不是琴心圓滿?莫要說天機子想上的不是鄭雲逸。”

  天機子淡淡道:“正是鄭雲逸,也與墨兄之意一致,雲逸此前已經輸過,所以此番只爭第二。”

  居雲岫終於道:“我覺得你們真的該多讀書。”

  墨臨子道:“居師侄此話何解?”

  “按你們這種安排,倘若尹一盅擊敗秦弈,鄭雲逸或公輸魯又擊敗尹一盅,那誰是第一?再比一輪?還是積分制?沒完沒了,你們愛看這種低級論道看十年八載那是你們的事,我還想回去睡覺呢。”居雲岫不耐煩道:“上過場的就老實點呆著,讓沒上過的來。”

  飲酒老者笑道:“人才難求,各宗最出類拔萃者也就是一兩個而已。若是公輸師侄與鄭師侄都不上場,那餘者碌碌,也就等於秦師侄與一盅爭勝負了。”

  天機子忽然道:“還是請宮主親臨,給個方案,不然爭執不下也不是辦法。”

  眾人都不說話了。實際上每個人不管是什麼想法,也是同樣希望那個不知多少年沒露過面的宮主能出來好好主持一件事。

  仙宮論道搞得這麼兒戲,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沒有一個嚴格的規制,大家全都太過隨性。形成這種隨遇而安的局面,雖然是仙宮之道的本質決定,宮主的責任也是很大的。

  他自己還說“沉迷興趣,不知爭鋒,大劫一來,盡為齏粉”,可他自己沒有做好這個領袖,身處半隱退的狀態,那大劫一來豈不也是盡為齏粉?光磨煉幾個弟子有什麼用?

  而對於天機子來說,或許也希望借這樣的眾人逼宮,多窺探一下宮主到底是什麼狀態。

  一片寂然之中,空中忽然飄來了一個奇怪的聲音。說是奇怪,是因為不知道聲音從哪裡來的,好像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又好像在每個人的耳邊迴蕩。

  “能讓你們有了這樣的爭論,就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宮主的聲音好像有些想笑的樣子:“看來本屆論道有了不一樣的引子,據說是因為有個姓秦的新弟子,投了一塊小石,濺出了此番漣漪?”

  居雲岫道:“不錯,是我宗弟子秦弈,數月之前我已代師收徒,如今是我師弟。”

  “秦什麼?”宮主的聲音忽然一頓,變得低聲自語,很艱難用盡耳力才捕捉到好像是在說:“奶奶的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秦弈在一旁撓頭,他也覺得這人的語調有些耳熟來著,可這種飄忽古怪的傳聲模式早就把音色變得完全走樣,根本不可能判斷哪兒聽過,大概只是錯覺吧。

  話說你個做宮主的大佬,連近期門下大比裡最耀眼的一個名字都不知道,你像話嗎你……

  那武長老指著秦弈,示意就是這位弟子。

  空氣安靜了片刻,好像是宮主愣了一下,那聲音又奇怪地蕩了起來:“emmmm……”

  四宗主:“?”

  全場弟子:“……”

  “我說你們是不是也過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宮主的聲音變得更古怪了,問道:“秦弈,你如何看待已經比試過的對手再度參與武鬥比試之事?”

  秦弈還在絞盡腦汁想這聲音哪裡聽過呢,一時沒有回答。

  居雲岫忙道:“秦弈?”

  “哦。”秦弈站起身來:“謝邀,人在神遊,剛剛歸位……實名反對重複參賽意見……圈子太小,熟人太多,匿了。”

  居雲岫瞪眼道:“什麼不三不四的,正經回答。”

  “正經回答就是輸了的別來,真那麼不服氣不如現在上台,我們當眾練練。”

  “好!”宮主的聲音忽然變大,震得人們耳膜作痛:“就這麼著吧,那誰,上去與秦弈比試一場……”

  “等等,我特麼不是這個意思。”秦弈哭笑不得:“我是說換人進試煉場……”

  宮主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那就這麼著吧,聽當事人意見。”

  說完再無聲息。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被這畫風搞得莫名其妙。

  你跟秦弈很熟嗎宮主?還當事人意見呢,這麼大的仙宮宮主,風範氣度呢?

  轉頭看看四位宗主的表情,居雲岫似笑非笑,酒鬼若有所思,墨臨子一臉無所謂——他提案公輸魯參與比試是真的為了磨煉弟子,沒有別的意思。

  只有天機子面無表情。

  他們連讓鄭雲逸怎麼陰秦弈都做完計畫了,這臨時要換人,換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割秘境(月票6500加更)

  事實上居雲岫堅決反對重複參賽,原因也不是她自己說的那樣,論道大會多比幾輪對她有什麼關係?時間長著呢,棋痴有時候跟人下一局棋就一甲子,還在乎這些?

  更不是維護什麼制度,真實原因就是不想讓鄭雲逸去參加這場武賽。

  鄭雲逸修行是琴心圓滿,而且手段藏得多,對於秦弈來說算得上“深不可測”。上次秦弈用了意外所得的晶片窺探了鄭雲逸的東西,加上棋痴意外給予的陰陽迷法寶,才打了個漂亮勝戰。雖然是秦弈自己選擇果斷,反應迅速,也必須承認有一些氣運的成份在裡面。

  再來一場,就勝負難料了,何況在對方一心要坑秦弈的前提下,天知道他們準備了多少伎倆?

  當然是把鄭雲逸踢出局,隨便換個誰都好一點。

  今早出門之前,秦弈和居雲岫已經商議了很多。順便一提,那透視晶片也給居雲岫鑑定過了,實用性並不是太大,主要是趁著對手沒有防備才偷窺成功,一旦對手有所防備,或者對手達到騰雲境,神識外放的程度,這個晶片一往他身上透就會被察覺,自找禍端。

  終究還是個低級副本產物,不能寄予太大厚望,比如這次的比試,對手多半就已經防備這個方面了,再也別想提前看看人家有什麼東西。

  秦弈至今記得早上自己掏出晶片時居雲岫和清茶那種看變態的眼神。

  居雲岫拿著晶片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師弟,你帶著這玩意住在本宗,是想偷窺誰啊?”

  “沒,沒,師姐修行曠古爍今,如果被偷窺了肯定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對不對?”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看過清茶了。”

  清茶躲到了居雲岫身後。

  秦弈氣道:“誰看你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

  清茶在居雲岫身後探出腦袋:“你是不是看過了,不然、不然怎麼知道我沒長齊……嗚……”

  秦弈一口老血。

  居雲岫拿著晶片一拋一拋,語氣涼涼的:“還別說,我以為當時武長老沒查到你這東西,是因為被你暗中毀掉了,原來是藏在手心裡啊……還想帶回來幹什麼用?”

  證據確鑿,變態就在這裡。

  秦弈發誓以後再有這些東西,堅決第一時間毀乾淨,真是太蛋疼了……內心誓言還沒發過半秒,又轉念覺得這次還好有這東西,不然不是被坑死了?

  所以東西本身沒有淫邪,端看自己怎麼用嘛……

  於是晶片還是在清茶看變態的目光裡,被收進了秦弈的戒指。

  “秦師弟好,在下周雲城。”

  秦弈轉過頭,看著眼前自來熟的同門,滿臉笑意:“哦,周師兄好,在下秦弈。”

  周雲城很爽朗地笑:“如今仙宮何人不識秦師弟!”

  秦弈謙虛地行了一禮,看了看左右,一個睡眼惺忪的青年酒鬼,一個木訥的匠人,加上他自己和周雲城,四個人此刻正在一道山谷入口處,入口有陣法強障,無法入內。

  四人就是此番最終的決賽對手,酒鬼和匠人都有些警惕感的樣子,不和你說話。偏偏這樣才是心中沒鬼的人,而自來熟的這位則居心難料。

  醫卜謀算宗的人總是能給你一種面上人畜無害、要和你交朋友的感覺,實際都是老陰逼。

  話說回來了,居雲岫鄭雲逸周雲城,全有雲字,是巧合還是意味著他們除了起道號的之外,另有雲字輩?

  按理自己也是這一輩,不知道以後要不要改宗門名,最好不要,還不如起個道號呢,就叫揮棒子。

  見四個參賽者並沒有什麼話說,武長老便在一旁開口了:“想必四位的宗主都已經給了大家內部地形圖。”

  四人都點了點頭。

  “這山谷嚴格來說才是我們萬道群山的原生態,在當初宮主他們前來建立山門之前就存在的仙靈福地。內部天材地寶自然滋生,同樣也有不少原生妖物,或各佔地盤,或守護奇果。”武長老介紹道:“宮主認為,這是一個最天然的資源提供之所,不得破壞,於是設法封印了起來。”

  秦弈道:“每隔一段時間,算某物成熟時,進來割一波韭菜?”

  “差不多這個概念。”武長老道:“一般情況下,是會組織仙宮精英一起協作的,但此時還稍早了些,距離某些需要組織人手收割的產物成熟還有些年頭。唯有天香果一甲子一熟,是可以現在去采的,也是你們的實力差不多可以應付的。你們四人謹記只為了天香果而去,千萬不要涉足危險區。”

  秦弈問道:“如果自以為是安全區,實際有別的妖獸逛街到了這邊,怎麼辦?”

  武長老上前分發了四塊玉石:“如果真遇到意外險境,只要捏碎玉石,自然有人將你們瞬間救走。但有言在先,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環,如果遇上這種意外險情而失敗的,也視為失敗。”

  秦弈接過玉石,嘆了口氣:“早用這一招,之前的論道根本就沒什麼價值啊。”

  武長老搖頭:“秦師侄此言差矣。此地既有封禁,別人就看不到裡面的狀況,大約唯有宮主可以。這就意味著你們用什麼手段都不為人知,嚴格來說與內部各宗論道的本意是相背而馳的。只是宮主認為要磨煉弟子,才選擇了這種方式。”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秦弈收好玉石,笑道:“我沒問題了,請武長老開啟陣法。”

  另三人也都道:“我們沒問題。”

  事實上這三人久居仙宮,早都進過此地,最多就是只進過某個區域,不知全貌而已。真正的新人只有秦弈一個,哪裡都沒去過。

  武長老上前開啟了陣法,一道肉眼可見的天幕緩緩散去,山谷之中的空氣撲鼻而來。

  秦弈心中一動,眯起了眼睛。

  本來以為空山新雨,仙人幽居,自己的山峰就已經是原生態的空氣了。可此時谷中氣息撲面而來,秦弈才發現還有另一種原生態,叫野獸的氣息。

  是他們的空山靈秀所缺乏的氣息。

  但這樣的氣息,秦弈很熟悉,他曾經在類似的地方呆了很久。

  因為在這種靈氣濃郁的特定之地,所謂的原生野獸,你也可以理解為——妖。

  這是一個有天材地寶和各類妖獸守護的、被封印不出的秘境,每隔一段時間收割一次……秦弈忽然就想起了裂谷之下,如果把整個裂谷視為“封印之地”的話,那妖城左右的“危險區”,那裡面是不是也是如此“原生態”,有極其凶惡的東西盤踞。

  按照寒門的說法,程程進入鯤鵬紫府修煉,若能得到突破,先滅虢囂,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開拓這些區域了吧……

  意外的,和自己此時在做的事情差不多?

  可是那些地方,會不會其實就是某些大能圈定收割的“秘境”呢……

  就這麼一個走神,其他三人已經往不同方向消失不見。

  每個人手頭都有自家宗門給的地圖,哪裡有天香果、哪裡的路徑安全,都已經標示得清清楚楚,他們正在爭分奪秒的去摘果子呢。

  秦弈笑了笑,慢慢地往東邊山谷走去。

  別人只是地形圖,他身上帶的是居雲岫親筆所畫,精準到每一條路上、每一棵植株、每一處巢穴的——微縮版真實地圖。

  自帶真實導航,才是真正的成竹在胸,根本不需要和別人爭分奪秒。
Babcorn 發表於 2019-5-23 14:09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交錯的記憶

  遠處已經響起了戰鬥聲,也不知道是誰遇上了妖獸,“砰砰砰”的好不熱鬧。秦弈悠悠然繞過灌木叢,往林間走去。

  天香果是天材地寶一類,一甲子一成熟。成熟了也不會很快衰落,會在樹上掛很久,所以往年一般都是等到接下來的另幾種東西成熟時,派人一起來采。

  這種果子日常當水果吃都很有補充元氣、旺盛氣血的作用,如果用來煉丹還有多種效果,其中最讓秦弈留心的是,能強化增壽類丹藥的藥效,恢復虧損的精氣血氣。

  比如原先只能增壽十年的丹藥,加了天香果煉製,說不定可以到十五年,而體內元氣的虧損還可以得到補充。

  秦弈感應著戒指裡的一枚冰凜包裹著血液的丹藥,心神一直都很飄忽。

  自從到了這個地靈秘境,他就時不時想起程程,就是因為天香果的性質讓他無可按捺地把這枚丹藥聯繫在一起。

  秦弈至今不知道這枚丹藥折損了程程自己的壽命,但不妨礙他猜得到這枚丹藥裡的血屬於程程,他無論如何不會輕動。當初隱隱的一些芥蒂,早就隨著時間煙消雲散了,至今還穿著人家的衣服戴著人家的玉珮呢……

  反而是有些回憶在淡淡縈繞,那時而妖嬈無限時而溫柔似水的女子,白衣金環,裙下赤足……以及那一句“丹拿走,你留下”。

  這丹藥就是最大的信物,承載了他生命中經歷過的一段很值得回憶的過往。

  如果能添加別的東西重新煉過,能使這枚丹藥綻放出更高的價值,那麼此處的天香果,即使不為了比賽,他也是志在必得。

  “嗖!”附近樹上如電般射來一條青蛇,襲擊秦弈的後頸。

  “嘭!”眼前的人類忽然變成了一條白蛇,背上還有兩條翅膀扇啊扇,眼神很凶。

  青蛇嚇了一大跳,本能地一溜煙跑了。

  白蛇衝著它的背影發出了“rua”的聲音,又“嘭”地變回了秦弈,自顧自樂得發笑。

  在遇上高級別妖物之前,哪怕是達到化形期的妖怪也難免會被這種惟妙惟肖的變化影響,心生本能的畏懼。這是秦弈在這類原始生態之中最有利的伎倆,比一路打得氣喘吁吁方便多了……

  可惜秦弈的變化有很多限制。比如他自己不會飛,所以變成能飛的形態也不會飛,不能借助這種方法取巧來飛。剛才變成夜翎模樣,也只是浮空剎那,很快就會摔下去的,所以立刻變回了本體,否則一隻螣蛇在地上爬,才叫丟人。

  雖然夜翎本身就很丟人。

  再比如他不能變成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像程程從來沒在他面前露出過本體,所以他變不了乘黃,想來想去自己所接觸到活的高端異獸還真只有夜翎。

  真丟人。

  想了半天,變成血蛟在地上爬也不對啊……於是變成了虢王的樣子,一隻凶惡虎形,虎爪極利。

  一隻虢大搖大擺地在原始叢林之中走了進去,所過披靡,附近的異獸全嚇得跑了個一乾二淨。

  有些可能本來要打得很艱苦的戰鬥,連一絲火花都沒起。

  還好外界看不見裡面,不然萬道仙宮怕是要吐血,這是他們仙宮之道嗎?太不要臉了……

  小心地循著“導航”標註的路線,絕對避開更強的生物區域,慢慢穿過原始叢林,到了林中一片山岩處。

  山岩高處斜斜長了幾根枝丫,上面懸著紅彤彤的圓果,還沒有蘋果大。果子散著異香,有幾條蛇在崖下揚起脖子,流著蛇涎。

  這就是天香果,以及在這生態之下盯著果子的異蛇。

  每一條蛇都粗如人體,實力均在化形巔峰。

  所謂化形是境界名稱,在這個境界裡你可以變成人形,但不意味著非要變成人形,不在人類社會中過日子,根本沒有變形的必要——甚至可能因為沒見過人類長啥樣,變都不知道怎麼變。

  聽到有什麼接近的聲音,所有蛇類齊刷刷轉過腦袋,繼而蛇瞳全部豎了起來,蛇信吞吐,戰意凜然。

  虢型嚇不走它們了,彷彿要宣示這裡是它們的地盤。

  其實秦弈並不純粹為了避戰才變形的,此地的原生妖物讓他起了很多懷念,並不想來殺得血流成河。於是想了一想,再度變成了螣蛇。

  一條粗了很多的螣蛇,如血蛟一般粗細,翅膀一張,天火狂吐,凶戾絕倫。

  這不僅是變形,還需要演技。

  一群異蛇驚詫地鼓起眼珠子,終於跑了個乾淨。

  “蠢蛇形態挺好用的,檔次就是高。”秦弈笑呵呵地變回人形,輕鬆自在地開始摘果子。

  “想不到秦師弟還有如此手段。”不遠處傳來悠悠的聲音,轉頭看去,周雲城靠在山壁邊上,衝著秦弈笑。

  秦弈也不驚奇,笑呵呵道:“獻醜了獻醜了。”

  見他手也不停地繼續收果子,周雲城眼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冷意:“此地動武是應有之義,秦師弟如此大意,真當我不會動手嗎?”

  秦弈笑道:“但我不怕你啊。”

  “那你怕它麼?”周雲城話音未落,天上腥風驟起,陽光驟然黯淡下去。

  秦弈抬頭一看,便見一隻虎形牛尾的凶獸從天直撲而來,兇猛絕倫。

  秦弈迅速撤開,那凶獸重重頓在地上,地面都被這一頓凹下了一丈深坑。凶獸嗜血地抬著頭,衝著秦弈狂吼:“汪汪!”

  “……”秦弈心中瞬間就浮現了這是什麼。

  虎形牛尾,聲如犬吠,有著豬的名字:彘。但一點都不萌,是典型食人凶獸。

  而且還是凝丹之境的彘……妖的凝丹之境,等如人的騰雲。

  程程級的妖怪,不是此時能抵擋。

  但這只彘卻沒有立刻攻擊秦弈,似乎有些忌憚,也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看見了螣蛇形態呢,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秦弈盯著彘,手中摸出了“導航圖”,一邊慢慢後撤,口中道:“周師兄引這等凶獸來此,就不怕自己也落入獸腹?”

  周雲城在一旁呵呵笑:“我們醫宗有些藥粉,可以避妖獸。當然也有些藥粉,可以引妖獸。在外面我找你打招呼之時,就已經暗中在你身上彈了些藥粉,秦師弟還是捏碎玉石,讓你家宗主救你出去吧。”

  “所以你們連這一步都做出來了,那就並不僅僅是要坑我,而是你們確實想要拿第一,是為了獎品?”

  “這就不勞秦師弟費心了,你還是先應付了凶獸再說吧。”周雲城看了看似在猶豫的彘,也不管它在猶豫什麼,飛速掏出一個瓶子拔開了瓶塞。

  有異象從品種散發,那彘彷彿受了什麼刺激一樣,終於一聲狂吼,向秦弈飛撲而來。

  秦弈飛速在“導航圖”上一按。

  圖中忽然伸出一隻纖手,“啪”地一拍,正中凶獸腦袋。凶獸兩眼圈圈地栽倒在地,昏厥過去了。

  一隻凝丹之境的凶獸,被一巴掌秒了……

  周雲城看呆了眼:“這、這……”

  “畫中世界,你們醫卜謀算宗好像不是太內行啊。”秦弈笑吟吟地收起了“導航圖”,笑道:“你以為人家彘在忌憚什麼?它在我身上感受到了居師姐暉陽級的力量,卻又不確信,因此猶豫。周師兄你看,你還沒有一隻彘聰明,還謀什麼謀?”

  周雲城怒道:“你們這是作弊!”

  “彼此彼此。”秦弈摸出了玉笛,在指上打了個旋,眼神逐漸冰冷:“我很久沒和人打架了,有點手癢。讓我看看你們醫卜謀算宗,除了陰人之外,還有多少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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