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47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59
第一百四十五章 準備出海

  顧老頭他們被編入了特別勞動大隊之前,老四就被誤會為普通乞丐,送到江邊挖沙。現場督工的也有幾個靈妖,所以老四挖了兩天沙子後,才覷了個空逃走,他有點不敢待在城內了,這些天一直在城外僻靜處轉悠,等待著同門召喚。

  樓下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老四終於上來了,他已經換掉了常用的乞丐打扮,改作普通旅人的裝束,見到老師和幾個師兄後,虎目含淚,哽咽道:“老師......師兄......”

  師徒重新會面,講述了兩邊半個月來的經歷,各自一番唏噓感慨。老四想起一事,道:“老師,我買的十強戰最後一輪彩票,中了玄獎!”

  顧老頭從儲物玉珮中取出那十多注獎券,問:“是哪個?”

  老四掏出一份《君山筆記》,對照著從裡面找出一張來:“正是這一注。”

  於是師徒幾個腦袋湊在一起,熱烈討論分析起來。討論了一會兒,顧老頭忽然身子向後一靠,悵然無力道:“過了兌獎期,沒用了......”

  老四將這注彩票鄭重收藏起來:“雖然過期了,但也足夠弟子留念。”

  接下來討論去向,老大提議:“老師,咱們走吧,什麼勞什子的趙方丈,咱不殺了,這個人,咱們殺不了啊!”

  顧老頭的目光挨個向幾個弟子掃去,幾個弟子紛紛點頭,滿臉的希冀,都期望顧老頭放棄這一不切實際的想法。

  於是顧老頭頹然道:“也罷,以前還不信什麼天祐之人,如今算是見識了一個,咱們不殺了,去東海。”

  眾弟子盡皆歡呼,舉杯同飲。

  老大建議,盡快把秀庵全部關閉,秀女轉移到雙嶼島,一部分用來抵償購島債,一部分作為在雙嶼島上開辦秀庵的根底。大家分頭行事,一人負責兩個省,爭取用三個月的時間把事情辦完。

  老二提出,能否和道錄司試著聯繫,如今除了老四外,大家都有修行證,可以試著向道錄司提出申請,在海外代理《君山筆記》和《皇城內外》等期刊的發行。

  這兩個提議都得到了顧老頭的首肯,顧老頭欣慰的看著一眾弟子們歡欣鼓舞的場面,心中不禁有些失神:多少年了,自打當初培養這幾個弟子之日起,就把他們作為刺客和殺手對待,始終抱有該棄子時就要捨得棄子的心裡準備。可是自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真正和自己站在一起,拿自己當家人的,還是這幾個徒弟,想到這裡,他不禁為以前的自己而感到一絲羞愧。

  又想起這半個月來,特別勞動大隊不停強調的“通過勞動改造自身”的口號,心道莫非自己真的被改造了?

  正在談笑之間,顧老頭收到了一張飛符,看罷沉吟良久,道:“朱隆禧找我。”

  弟子們頓時一陣沉默,過了片刻,老大道:“老師,不要去了......”

  顧老頭想了想,道:“去見見吧,上三宮欠咱們一筆秀庵關停費,也有一萬兩。有了這筆錢,咱們做什麼都寬裕一些。”

  老四深吸了口氣:“老師,別要了......咱們離開京城吧......”

  顧老頭笑了笑,道:“這是上三宮欠咱們的,送上門來了,為何不要?拿了這筆錢再走。放心吧,為師自有計較。”

  顧老頭當即回覆朱隆禧:“這些天有事耽擱了,你說的事,我們正在準備,就快了。”

  朱隆禧追問:“何時動手?”

  顧老頭回覆:“就這幾天。但我需要一筆銀子,把你們答應的一萬兩銀子給我。”

  隔了好半天工夫,就在顧老頭忐忑等待之時,朱隆禧的回覆到了:“神策門外,江心沙洲見。”

  顧老頭鬆了口氣,向弟子們道:“成了,等拿到銀子,咱們就走!”

  朝天宮中,朱隆禧來到朱先見的書房,朱先見抬頭問:“何事?”

  朱隆禧坐下道:“和顧可學聯繫上了。”

  “三個月了,他們還沒成功?”

  朱隆禧欠了欠身:“微臣安排有誤,看起來,需要換人了。”

  “怎麼?”

  朱隆禧嘆了口氣:“我估摸著,顧可學怕是想逃了。半個月沒有找到他的人,剛聯繫上,飛符裡就開口要銀子,這不是要逃走是什麼?”

  朱先見想了想,問:“他們之前有動過手?失敗了麼?有沒有暴露蹤跡?”

  朱隆禧搖頭:“這些都不知道,但以我推測,怕是出手之後失敗了,也不知敗在哪一環節......難道是因為駱致清?”

  朱先見沉吟片刻,問:“你打算怎麼做?”

  朱隆禧道:“特來向殿下告罪,也請殿下派些人手給微臣,微臣去見一見他。”

  朱先見從懷中摸出塊玉符,交給朱隆禧:“你去找德王。”

  朱隆禧接過來躬身道:“微臣告退。”

  京城東北,出神策門,不到一里地就是江邊,受玄壇宮趙方丈的夢想影響,這裡的地價也同樣抬升到了很高的水準,自從《皇城內外》登載了三個故事,並由此引發關於如何解決過江難問題的熱議之後,房價再次升溫,已經攀到了平均每畝五十兩的水平。

  據聞恆祥記以三十五兩的價格將囤積的土地全部出手後,不到半個月,東家已經後悔不迭。還聽說兵部某大員為此摔了茶杯。至於該大員摔茶杯的一齣戲如何會活靈活現在市井間流傳,這就不得而知了。

  顧老頭路過這一段江邊灘塗的時候,看見了不少院子的院牆上都塗了大大小小的圓圈,這些圓圈裡都套著一個共同的大字——“拆”!

  光天化日之下,顧老頭沒有刻意驚世駭俗,賃了條小船自己向著江心沙洲劃過去。這處沙洲方圓五六十丈,比水面高出三尺,有時候夏天雨水多的季節,會將沙洲淹沒,平常時則顯露出來,佈滿了被洪水沖下來的大石,長滿了各種灌木。

  顧老頭見到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朱隆禧,對方正手捧一卷《淮南子》,搖頭晃腦的讀著。

  雙方相見,朱隆禧將書卷合上,向顧老頭含笑:“讀書讀到精彩處,看入迷了,未能起身迎迓,還望老顧你多多海涵。”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59
第一百四十六章 銀子

  見了朱隆禧這幅做派,顧老頭心中冷笑:裝,你就繼續裝!抱了抱拳,算作回禮。對方雖是朝天宮的重要人物,但在已經打算出海的顧老頭眼中,卻已經沒什麼用處了,只能以金丹修為而論,對於金丹修士,他抱拳回禮已經算很客氣了。

  朱隆禧笑問:“老顧,之前說的事情,如何了?”

  顧老頭道:“河南的秀庵已經關閉了,過兩天就要去杭州,把浙江的也關閉了,一切都在按照上三宮的要求進行。只是如今缺了安置銀子......你也知道,手下人賣命了那麼多年,單憑一句話,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何況他們都來自海外,本就是波亡命之徒。”

  朱隆禧點了點頭,從兜裡掏出一個木匣子,打開給顧老頭過目,裡面整齊的放置著一沓銀票。

  顧老頭伸手欲接,朱隆禧卻沒給,合上匣子問:“玄壇宮的趙方丈,老顧如何打算?”

  顧老頭道:“也不瞞你,之前籌劃過一次,但被他避過了,那次算他命大,湊巧隨陳天師出行,我等實在無法下手。不過你也別急,三天之內,必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朱隆禧點點頭,暗道姓顧的答應那麼痛快,果然是準備逃跑無疑了,而且必然是三日之內溜走。沖顧老頭身後看了看,又問:“老顧的幾位高徒呢?”

  顧老頭道:“朱法師身份何等尊貴、何等緊要,那幫不成器的弟子,就讓他們在家中等著便是,不敢頂撞了尊駕。”

  朱隆禧笑呵呵的點了點頭:“那,我就靜待老顧的好消息了?”這才將銀票匣子拋了過去。

  顧老頭接過來驗看了幾眼,見沒有虛假,於是抱拳告辭,登上小船,返回南岸。

  下船之後,顧老頭直覺身後的朱隆禧沒有任何舉動,這才松了口氣,又在江邊雜亂的漁村中轉來轉去,繞了好幾次,自忖就算有人盯梢,也應當擺脫了,這才進到一間他們以前佈置下用來藏身的小院中。

  不久,四個弟子一起趕到。

  顧老頭問:”後路清淨了?”

  幾個弟子紛紛表示,身後沒有上三宮的人尾隨,於是大家開始暢談,談論的主要在於各地秀庵招募的海外散修要不要遣散,還是說全都調往雙嶼島?

  秀庵中的秀女們,要不要跟她們明言下一站的目的地?這些秀女大部分都是年紀小小便被秀庵買了培養,一培養就是十多年,很多人倒是都會跟著一起去東海,但也有不少秀女肯定嚮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每隔幾年便會出現秀女逃走的事件便是明證。按照老大的估計,如果明說出海的話,至少一半人都會逃跑。

  對此,顧老頭一直沉吟不決。不決的原因在於,以道門秘法培養過的秀女,初選之時就儘量尋找具備資質或者根骨的,兩者皆有的,已經送到上三宮去了,剩下的則介於凡俗和修行之間,如果以修行境界來衡量,可以稱作入道,卻未達到道士境。這樣一批准修士級別的秀女,如果真要一心逃跑,還當真是件麻煩事。到時候路上出了紕漏,可就相當棘手了。

  如果放在以前,顧老頭自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按照顯靈宮段朝用的指令,本來就要“盡數處理掉”,不想去?那就對不起了……

  可自打勞動改造之後,顧老頭師徒的想法都有了些變化,尤其是拿到那張署名“古克薛”的修行證後,顧老頭忽然覺得以前的日子太累也太陰暗了,大半輩子過得很不正常。他甚至已經下了決心,今後就叫古克薛,踏踏實實做一個東海散修、雙嶼島的島主,從此與過去暗無天日的生活告別,過上正常的修行生活。

  有暇時與楊道人、十四君他們一起談天說地,相約往來,或是捕魚採珠、探幽訪秘,或是結陣鬥法、熱血豪情,也可以大大方方登陸中原,和莫不平他們討論球賽、研究彩票,這樣的日子,豈不是比現在強上百倍?

  既然想過藍天白雲下的生活,過去那些手段自是不能再提的,想要洗白,就必須告別黑暗。

  最終,顧老頭還是下定了決心:“明言吧,願意去的就去,不願去的,咱們放人,自謀出路。”

  老三問:“那梧桐道人這筆購島款,咱們怎麼支付?”

  顧老頭道:“我去跟他談,要麼展期,十年歸還,要麼答應他以這筆銀子入股,咱們將秀庵分一半給他。他以前就跟我提過,打算三十萬兩入股一半份額,如今幾乎給他降價一半,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實在不行,雙嶼島咱們不要了,我就不信,東海萬里,還買不到一個島了?以咱們師徒的本事,搶也搶下一個來!”

  弟子們點頭,一個煉師、一個大法師、三個法師,再加上各處秀庵徵募的幾十名散修,這股力量放到東海上,的確是足夠佔據一座靈島了。

  老四道:“前期咱們苦一點,後面的日子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弟子這裡還有一千多兩私房錢,甘願全部拿出來!”

  “我這裡也有兩千!”

  “八百兩!”

  “一千六百兩!”

  顧老頭欣慰的笑了,將朱隆禧給的木匣取出,打開後道:“這裡還有一萬!只要咱們師徒齊心協力,沒有辦不成的事!”

  老大伸手入匣,將銀票取出,散落在桌上,弟子們都忍不住撫摸上去,這些銀子,將是他們開創東海基業的保障。

  正細數間,顧老頭忽然一呆,將其中一張銀票招到眼前,看了兩眼,大驚道:“九宮迷蹤符!”雙手掐訣,將那張銀票燒成灰燼。

  弟子們反應也很快,之前他們就用過這種符籙追攝趙然,如何不知它的用途?

  顧老頭暗自後悔,心道真應該聽徒弟的話,不要貪這筆銀子,悄無聲息走了就是,哪裡會惹出那麼大的麻煩!這個朱隆禧當真捨得下本,居然用如此珍貴的符籙對付自己,想來是下定了殺人滅口的決心。

  師徒五人正要出門逃走,猛聽一聲爆響,煙塵大起中,屋子的一面牆已被一柄法錘砸塌!

  好在他師徒五人本身就精於刺殺,身手很是機敏,有提前剎那起了警覺之心,一個起落間便從另外一邊破牆而出。

  那柄法錘重重砸落在屋中,法力掃過之處,桌椅床榻盡皆粉碎!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0:59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七星修士(上)

  顧老頭師徒在危急之中逃至屋外,他們剛才所在的屋子已經徹底倒塌,一個魁梧的壯漢雙手緊握長柄大錘,一步躍上廢墟,踩在碎磚碎瓦之上俯視師徒四人,頭頂金盔、身著金甲,在日頭下閃閃發光。

  顧老頭眯了眯眼睛:“巨衡山!”

  巨衡山不答一言,頭盔的護面中兩隻眼睛冰冷的注視著師徒五人。

  不知何時,左側冒出來一個斜背著亮銀槍的修士,身前站定三個矮子,各持刀盾,身後是兩名長袍道士。

  顧老頭四顧一圈,點頭道:“趙飛槍、螳螂三刀、水火道人,堂堂顯靈宮七星修士,全都來對付老頭,當真是受寵若驚啊。”

  此處離江邊不遠,又是在漁村之中,按理說如此動靜,村中漁民早該被驚動,要麼四處奔逃,要麼遠處圍觀,總不會像現在這般一點動靜也無,好似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顧老頭念頭一轉,便知已被對手用了法陣鎖定四方,傳不出聲息去。

  七星修士在顯靈宮中屬於硬茬子,使長柄鍾的巨衡山和使亮銀槍的趙飛槍都是大法師境,螳螂三刀和水火道人皆是金丹法師境,和普通上三宮修士不同,都是極擅長鬥法的修士。七人均出身自南海,被上三宮於是二十年前陸續招募而來,不僅授予籙職,而且以大價錢奉養,是真正支撐上三宮脊樑的戰力之一。

  與顧老頭師徒不同的是,七星修士擅長硬碰硬的圍殺,和他們師徒暗中合擊刺殺不是一個路子。但如今既然是白天,又已面對面亮明了身份,顧老頭便自忖今日怕是場硬仗。何況對方擺明了是來殺人滅口的,不可能只來這麼七位。

  果然,螳螂三刀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正是顯靈宮大供奉、煉師盛端明。

  顧老頭問:“盛道兄也來難為我師徒麼?”

  盛端明皺眉道:“聽說老顧你要叛出上三宮?”

  顧老頭搖頭道:“盛道兄說的哪裡話?段院使讓我關閉秀庵,我正遵令而行,剛關了河南的,現在正要去杭州,怎麼就談到叛出上三宮了?”

  盛端明道:“既然如此,老顧你就跟我回去,把事情說清楚,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顧老頭道:“以如今眼前的局面,盛道兄,你覺得我敢跟你回去麼?去了上三宮,怕是死路一條吧?”

  盛端明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的確不敢,換了是我恐怕也不敢的。”

  顧老頭道:“盛道兄,看在往日你我交情還算不錯,我一向待道兄以誠以敬的份上,放過我師徒如何?我師徒定遵段院使之令,盡快把秀庵全部關停,老朽我說到做到,絕無虛言!”

  盛端明嘆了口氣:“若是旁的事,看在交情份上,放也就放了。但今遭不行,這是齊王殿下出的令牌,我是沒這膽子違背的,老顧,你要是不願意去,我也就只好動手了。”

  顧老頭趁他說話之際,試著打了張飛符出去,符到了空中便如同撞上了一道無形無影的透明牆壁,折返而回燒成灰燼。見此,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這是什麼陣?“

  ”九符坎離陣,不過是掩人耳目,再加一道鐵鎖而已。“

  說完,盛端明大袖一翻,一道法力衝入,襲向顧老頭。顧老頭無奈,只得施法應戰,指尖彈出,將盛端明打出的勁風點散。盛端明雙袖再捲,兩道法力旋轉相接,成龍虎之時,咆哮著再度襲來。顧老頭依舊以五指應對,彈出五道紅光,將其打散。

  盛端明不疾不徐,法力再次聚於袖中,凝成實形後,捲向顧老頭,顧老頭又是虛指連彈,逐一化解。這波法力剛被彈散,顧老頭的五指忽然急促起來,彈指猶如掃弦,快得肉眼分辨不出,只看到虛影連連。院落中的方圓十丈之內,天地陡然變色,如同秋末之季,漫空都是片片紅葉飄落,這方狹小的世界被映成了紅色。

  楓葉漫漫灑灑,向著盛端明和圍在四周的七星修士落下,讓人無處可躲。

  盛端明讚了句:“好道法!”抖手就是三張地焰金光符。這種道門常用的四階符籙是攻守兼備的好符,打出後立刻生成一道熊熊燃燒的焰圈,將整個院落罩住,向外四射著耀眼的光芒。

  三道焰圈同時出現,一層罩住一層,層層疊加,將顧老頭師徒五人圍住,築成一座金光閃閃的火焰牢籠。牢籠將漫天飛舞的紅葉全部燒成灰燼,簌簌落地。

  同樣的法符,煉師級的盛端明打出來,就是要玄妙高明得多。

  顧老頭無奈的暗自嘆息一聲,他突然暴起反擊手段就此被對手化解了。暫時沒有更好的方法,只能繼續耐心的纏鬥。

  盛端明在顯靈宮中以煉師身份佔據大供奉一職,本身實力是很強的,但並不意味著就比顧老頭強出多少,顧老頭當年能被上三宮挑中去經營秀庵,這是上三宮對他實力的認可,說明他具備獨擋一面的實力。

  從鬥法上來說,顧老頭的功法來自玄門正宗,按理說可以穩勝盛端明,但他沒有受過煉師籙職,在符籙的使用上,在天地神力的借用上都吃虧不小,所以和盛端明相鬥時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盛端明的本意並非拿下顧老頭,他出手的目的就是拖住顧老頭,從而為七星修士擊敗對方的四個弟子創造戰機。

  七星修士也出手了,腳下同時開始踏罡步斗,以巨衡山為天權、趙飛槍為天璣,壓住七星的重心,以水火二道為天樞、天璇,形成斗勺厚勢,螳螂三刀為玉衡、開陽、搖光,三星結成斗柄,指引進攻方向。

  北斗七星殺陣一成,立刻攻向顧老頭師徒。

  無論是盛端明還是七星修士,他們的所有招法都被顧老頭一個人接了下來,漫天的紅葉繼續生成,飄落如雨,奮力與對手周旋。

  四位弟子則始終沒有出手,各自成古怪之姿靜觀其變。

  老大身子弓如甲,狀似玄武,佔北方之位,主老陰之冬;老二雙臂舒展,貌似朱雀,佔南方之位,主老陽之夏;老三身子蜷伏,蓄白虎之勢,佔西方之位,主少陰之秋;老四身形盤旋,出青龍之威,佔東方之位,主少陽之春。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0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七星修士(下)

  七星修士圍在外側,以斗柄指向顧老頭師徒,將他們五人籠罩在道法之中,時而螳螂三刀滾地而進,時而巨衡山和趙飛槍的錘砸槍挑,時不時水火道人發出法符道術,配合起來毫無間隙,綿延不絕。

  這套七星殺陣中,螳螂三刀雖為斗柄,但其實是主守的,真正的殺招都出自巨衡山和趙飛槍,水火二道則以法符道術從旁配合,彌補進攻的不足,或是堵住防守時的疏漏。

  道理說起來簡單,但因為配合起來嫻熟無比,整個七星殺陣進退均如一體,實在難以破解。再加上盛端明從旁牽制,令顧老頭一時間有些難以招架。

  顧老頭沉住氣苦苦維持,給四個弟子撐出一片天空,也不知鬥了幾招,四象合擊陣終於尋得一個機會,天樞、天璇雙星變換位置,交錯而過的時刻,老大向中心邁了一步,一步邁出,地面為止震顫,以他為中心形成一堵高大厚重的氣浪牆,將雙星從七星中截出一個短短凝滯的瞬間!

  火焰衝天而起,焰光中穿刺而過數百點青芒,繼而如墮寒冬,冰火交加,朱雀位、青龍位、白虎位同時出手,眼看要將水火二道斃於當場。

  其餘五星俱被老大的玄武位分割開來,這五星腳踏罡步、手掐法訣,人雖過不去,卻將法力通過陣法送了過去。同度真氣是九符坎離陣的一大特點,這也是顯靈宮圍殺顧老頭師徒的一大憑恃,以陣法的連接,將七星修士的法力於瞬間同時度送,轉到同一人身上,實現短時修為的爆發。

  當然,其中的分寸很難把握,往往就是不到一個眨眼的工夫。

  但一瞬間便足夠了,水火二道得了其餘五人度過來的真氣,法力暴漲,二人合力,相當於瞬間具備兩個大法師、五個金丹法師的雄渾修為,就這麼硬抗住了朱雀位、青龍位和白虎位的全力一擊。

  水火二道稍顯狼狽,頭上髮髻、眉毛、鬍鬚都被朱雀南明之火燎成黑灰,額間結了一層厚厚的眼霜,道袍上也滿是細小的窟窿,但二道不為所動,展開腳步跟上七星的北斗轉化次序,繼續全力出手。

  一擊失效,四象位回歸本位,繼續在顧老頭支撐起來的道法保護傘下蓄勢以待,尋找下一次出手的時機。

  這一戰就從午後戰至黃昏,顧老頭一方在如此堂堂交手的圍殺戰中是吃虧的,四象合擊陣擅長暗殺偷襲,集全力於一擊,平日裡打埋伏沒什麼問題,但今日是正面對敵,需要顧老頭支撐全部防禦重任,時間久了,顧老頭就有些頂不住了。

  說句公道話,顧老頭今日算是盡力了,一人應對敵人的全部法力,能支撐到現在,殊為不易。但此刻,顧老頭也有些法力枯竭之感,儲物玉珮中的養心丸等丹藥和恢復法力的靈果都已和四位弟子全部用光,眼看再無供給,就要支撐不住了。

  反觀對手依然遊刃有餘,顧老頭原本的沉穩開始消散,內心中焦急起來。自己一方並無後援,對手卻隨時可以調來源源不斷的幫手,眼前出現的只有盛端明和七星修士,誰知道外頭還有多少上三宮的人?

  一念及此,顧老頭心思開始沉了下去,暗道今日莫非就是我師徒身殞道消之日了麼?

  心裡一急躁,道法運轉就出了問題,被盛端明立刻察知,立刻發起一波驟如急雨的攻擊,立刻險象環生。

  四位弟子只得各自出手,助顧老頭擋住這一輪攻勢,但四象合擊陣也就此撤去,想要再恢復起來談何容易?反擊的手段沒了,剩下的唯有等死而已,勉力的支持也不過是多爭取一時半刻。

  師徒五人都是相同的心思,各自對視一眼,盡皆而笑。

  顧老頭打出張三階法符,道:“為師能收下你們幾個為徒,這一生沒有白來世上走一遭。惜乎為師一念之差,將你們帶入絕境,悔恨莫及。”

  老大用背硬擋了一記重錘,口中滿是血沫子,哈哈笑道:“老師說哪裡話,沒有老師哪有我等!不過一死而已,跟著老師做了那麼多大事,已經足慰平生!”

  老二臉上露出一絲留戀的神色,嘆了口氣道:“原本要去東海,剛尋了一份五味飯莊的烤魚秘方,還想著採買醬料,可惜此願不能達成了……”

  老三舉手道:“老師,弟子跟你坦白個事,老師不要生氣,弟子和杭州秀庵的杜百娘有私情……”

  老四將獲得玄獎的彩票掏出來放在嘴上碰了一下,滿足的感慨道:“能中一注玄獎,此生已無憾事矣……”

  江心沙洲之上,朱隆禧每隔一段時間便收到一張飛符,到得此時,心知大局已定,顧可學師徒已經跑不脫了,今日必將命喪漁村。心中盤算著,按照齊王殿下的要求,五月底前應當可以關停所有各省秀庵,顧可學一死,各地秀庵群龍無首,關停起來勢必更快,且永絕了後患,將來帝室身上的一樁污點,便可就此洗去。

  又想,顧可學一死,看來圍殺趙致然一事,還是得自己安排了,應該調撥哪些人手呢?除去人手之外,還要籌謀個良機,最好是在無人知曉的隱秘處設伏……

  關於怎樣設伏,朱隆禧又動起了腦筋。

  ……

  經過幾期宣傳和醞釀,在大江上修橋的想法已經走進了尋常百姓家,民間的觀點是一面倒的支持,倒壓朝官和權貴們也不怎麼敢公然發出反對之聲,這純屬沾了甘書同戶部挪銀案的光——霍韜、桂萼、張璁這三個鬧得最歡的如今全部灰頭土臉,雖說不一定會立刻處罰他們,但至少在京城百姓中,他們的名聲已經快臭了,誰也不想再成為第二批“京城三蠹”。

  如今只有少許人士還在堅持反對,但他們反對的理由主要集中在技術難度和銀錢耗費上,不難駁斥。

  借此機會,趙然決定掀起第二輪熱議,他邀請了不少人和他一起前往江邊,為築橋選址進行初步考察。他只發出了二十份請柬,主動要求參與者卻遠遠超過此數,最後不得不一再限制,才將人數限制在一百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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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漁村

  江邊,圍繞在趙然周圍,能夠參與之人個個興高采烈,按照官職大小、身份高低自動形成圈子,由內而外,與趙方丈的距離保持得極為恰當,幾乎是分毫不差。

  趙然信步江岸,指指點點,有些機靈的早就隨身攜帶紙筆,一邊走一邊記錄著他的每一句話,力爭無一遺漏。那些沒帶的則懊悔不已,努力記憶的同時,也盯著身邊正在奮筆疾書者,盤算著一會兒該怎麼過去套套近乎。

  直到向晚之時,眼看日頭快要沉下去,趙然才宣佈今日的視察到此為止,感謝大家的熱情參與云云。

  眾人簇擁著趙然準備一起回城,趙然正要上轎起步,忽然間猶豫了一下,又想著是不是再往西邊走走,多看些地段。他如今已經養成了良好的習慣,但凡“福至心靈”開始遲疑不決,便會啟動九天玄龍大禁術之優選大法,開始點點豆豆。

  點完豆完,趙然讓這幫嘉賓自行回城,只說自己還有事要辦,於是嘉賓們和趙然依依不捨的告別,幾乎“淚濕春衫袖”。

  趙然自己又獨自向西慢慢看去,心裡有了大致的想法,原先粗粗擬定的計畫恐怕需要做一些變化。為了保證大橋的高度,以備夏季水位最高之時也能順利通行千料大船的船桅,原定高出江岸三丈的方案怕是依然不夠,因為剛才有位海商提出了這個問題——現在泉州那邊最大的海船已經達到三千料,桅杆高達五丈!

  這句話提醒了趙然,計畫不往百年之寬去制定,往往用不了十年就會出問題。

  因此,大橋最高處的橋底至少應當高達八丈,這才能滿足百年之需。如此一來,兩岸的引橋就要橫向多甩出去二百丈,原定的徵地八百畝計畫怕是不夠,怎麼也要往一千二百畝以上走了。

  趙然並不心疼這麼修橋會多花多少銀子,他花錢的目的,本就是為了對給窮苦人家一口飯吃。花一兩銀子建橋,後面受益的就是窯廠、礦場、工匠、力夫,以及米店、衣鋪等等,不敢說投入一能帶動十,至少帶動個五、六還是沒問題的。望著大江,他眼前立刻浮現萬人勞動的壯觀場面……

  順著江岸向西,趙然開著天眼察看江邊天地氣機,記錄著哪些地段適宜下樁承重,哪些地段需要增高岸堤,又有哪些地段可以圍欄分流……

  等到日頭完全落下去之後,他來到了一處高崗上,開天眼觀察之後,卻發現崗下的漁村西北角有問題,再仔細端詳,看出是有人於此布設了法陣。

  趙然大奇,以他的眼力,當即就能感受到法陣四周的天地氣機擾亂極其劇烈,八成是有人在其中鬥法。如今正是創建文明城市活動如火如荼之際,誰這麼不開眼,敢頂風作案?他大感興味,決定下去看一看。

  剛下土崗,趙然便感知前方村口的一座屋子又有些異樣,天眼中的天地氣機隱約不是很順,剛才離得遠看不出來,此時近了卻能體會到一絲不同。屋子中亮著一盞孱弱的油燈,窗下人影憧憧,漁民家的生活很正常,問題出在屋子後面。

  趙然展開身形,從另一條小路繞了過去,藉著柴房、鴨棚的掩護,一躍而上屋頂,從屋頂俯視另一側,見是兩個修士隱身於牆角下的雜物窩棚中,鬼鬼祟祟,不時還探身出去東張西望,也不知在幹什麼。

  仔細辨認,這兩個賊子衣角上的標記是顯靈宮的,都是三朵,表明是兩個黃冠。趙然對上三宮本就沒什麼好感,加上對方這樣的表現,幾乎是把“壞人”兩個字貼在臉上了,趙然身為玄壇宮方丈,自是不能不管的。

  為免驚動百姓,趙然將一套月鳴幻境八卦陣盤取出,認準天地氣機流動的關鍵所在打了出去,法陣立刻成型,窩棚外當即升騰起一陣雲霧。趙然進到陣中,看見了兩個驚慌失措且不明所以的顯靈宮賊子,也不需什麼符籙法器,更懶得使用道術纏鬥,上手就是兩記降智光環,這兩個賊子頓時就有些呆滯。

  趙然如今大法師境修為,九天玄龍大禁術隨著修為的增長越發霸道起來,對付兩個黃冠還不是手到擒來?緊接著又是兩輪降智光環過去,兩個賊子當即倒地。

  他還有些驚訝,這兩個黃冠不錯啊,居然頂了他三輪,顯見是黃冠修士中的硬手了,修行上大有前途的。不過也正因為頂了三輪,中招有點嚴重,此刻已經口角歪斜,問不出什麼問題了。

  趙然有些懊惱,應該輕一些才是。不過沒關係,再往裡應該還有。

  掏出繩索將兩個賊子來了個紅繩倒掛旋轉綁,就吊在雜物棚的主樑下,趙然伸出手指頭捅了捅,這兩位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轉起圈來毫無阻滯,於是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向村子西北布設了幻陣之處摸去——也不怕兩個顯靈宮的賊子逃跑,他以大法師境打出來的降智光環恐怖至斯,沒個幾天工夫,這兩位想要從夢中醒來,那是想也別想!

  趙然沒有直接往對方的法陣上撞,既然剛才發現瞭望風的暗哨,就說明別處應該還有。果不其然,他轉到幻陣西側的時候,在一棵大樹上發現了一個,卻是個金丹。

  那金丹修士正斜靠在樹上數星星,數著數著,忽然間星星就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輪明月升上了夜空,當即大驚,知道自己是被人埋伏了。他心裡還在蒙圈,暗道自己提前查探過的啊,此處明明沒有法陣佈置,怎麼就會觸動了呢?再說誰那麼閒篇,把法陣布設在如此一個偏僻的小漁村裡,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疑惑歸疑惑,他動手也快,一件中階防身法器玄水流光罩應急而發,在自己身外加持一道水波,掌中一翻,兩柄紫雲刀交叉護於身前蓄勢待發,同時,整個人滴溜溜轉開身形,四下觀瞧黑暗中隱藏的未知危險。

  趙然在黑暗中看得大點其頭,心說上三宮也並非盡出廢柴嘛,如春風和觀雲那樣的畢竟是少數,眼前這個金丹就很不錯。轉念又一想,其實春風和觀雲也不能說就是完全的廢柴,和衛朝宗兄妹鬥法的時候還是頗有看點的,主要還是人品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0
第一百五十章 顯靈宮的叛徒

  趙然從黑暗中走出來,抱拳道:“這位道友請了,半夜藏於此間,是否有不可告人之事,還請道友為我解惑……”

  他跟這裡客氣,對方卻不跟他客氣,話還沒說完,人家兩把紫雲刀就出手了,向著趙然激射而來。

  趙然負手於身後,不躲不避,嘆了口氣:“為何就不能好好說話呢?”

  紫雲刀在他身旁一尺外飛過,兜了個圈子,又回到顯靈宮金丹修士手中,那修士見雙刀穿過趙然“虛影”而回,於是扭頭去看別處,接著又在法陣中快速奔行起來,搜尋趙然真身。

  趙然見他在陣中穿梭來去,繞著圈子四處尋找自己,不由好笑:“別找了,貧道就在這裡……哎,你這人很沒禮貌啊,跟你說話呢,怎麼不吭聲啊?”

  對方依然不答,跟個傻子似的還在不停搜尋,當他再次從自己身邊跑過時,趙然道:“別跑了,累不累……”

  冷不防對手突然變臉,紫雲雙刀向著趙然右下方砍到!

  趙然駭了一跳,對手這下子又准又狠,看似偏差,實則計算好了偏差的尺寸和角度,正衝著趙然心窩紮了上來。百忙之中十多張火符扔出去幹擾對手,同時身子向後急退,堪堪閃過了對方的紫雲雙刀,胸口衣襟處已被劃開了兩道。

  趙然額頭一陣冷汗,心道自己真是託大了,這個傢伙很狡詐啊,若是自己還是金丹修為,剛才那兩刀就得見血了。看來反派死於話多這句話並非虛言,自己可不差點就成反派了麼?

  他向後退開三丈,對手的紫雲雙刀如影隨形,緊跟著繼續砍了過來,依舊是計算好了偏差的角度和方位,刀鋒出手看似歪斜,刺到時就變得精準無比。

  好在八卦月鳴幻境陣經過龍陽祖師改造之後,八門變幻十分輕便,操控極其靈活,趙然法訣一掐,八門立刻轉化,對手的紫雲雙刀頓時撲空。

  對手毫不氣餒,雙刀繼續交錯,試探兩輪之後居然再次找到正確的方位和角度,計算之快,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趙然不打算耗下去了,一記降智光環過去,緊接著就是九宮梅花符陣。對手被光環衝擊,腦中一陣劇痛,整個人陷入一片空白之際,身邊忽然傳來巨大的撕扯力,這股撕扯力圍在他身邊越轉越快,形成強大的法力風暴,感覺整個空間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趙然想要問話,所以沒有繼續以降智光環打擊對手,而是以九宮梅花符陣直接硬拚。九宮梅花符陣何等厲害,豈是對方一個金丹法師能夠抵擋,對手還想抵擋,奈何幾張符籙剛剛飛出,就被符陣風暴撕碎,身上的玄水流光罩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嗚咽一聲,法器掉落於地,眼見是報銷了。

  法力風暴繼續發威,將對手的衣裳撕成一條一條,對手無力抵擋,緊接著整個身體被風暴捲上空中,飛速旋轉起來。

  趙然眼看差不多了,再鬥下去可能要出人命,於是凌空收攝,將符陣撤去,對手自空中摔落,面色蒼白,狂吐不止,掙紮了一番,卻始終爬不起來。

  趙然儲物扳指中飛出一道繩索,同樣是個紅繩倒掛旋轉綁,施施然走過去,拍了拍對手的臉:“不錯嘛,叫什麼?你有資格報名。”

  對手沒搭理他,把臉扭向一邊,趙然無奈,只好施展忽悠神通。沒有降智光環的配合,忽悠神通見效比較慢,對於有牴觸情緒的目標對象,很難發揮太大作用。

  趙然費了好半天口舌,也不見效,只能又開始試著以降智光環小心翼翼的配合,但在發出光環之時,需要儘量降低施法力度,減輕對大腦的傷害,著實是累人。折騰了不少時候,降智光環和忽悠神通的配合才終於見效,這金丹修士在迷迷糊糊中懷著君山夢開始吐口了,這才算是慢慢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原來是顯靈宮調派了不少人手,專門來此設伏,正在截殺幾個叛徒。

  叛徒?顯靈宮的叛徒,或許可以救一救?

  叛徒是誰,這金丹修士也說不明白,但趙然搞清楚了顯靈宮這次出動的人手,領頭的是大供奉盛端明,圍殺的主力是七星修士,用的是九符坎離陣,外圍望風帶警戒的有八人,兩個金丹、六個法師,其中就包括此人。

  問話至此,這傢伙已經嘴角流涎,神智不清,無法再問下去了。趙然有些遺憾,可惜自己不會東方敬的搜魂手,既能讓人痛苦無比,又能讓人保持清醒,或者要是有武甲和丁巳的刑訊技巧也不錯,就是噁心了一些,使用的時候怕是會有心理障礙。

  既然打算橫插一槓,趙然肯定是要找幫手的,一來顯靈宮這次出動的力量可不弱,一個煉師、兩個大法師、五個金丹——外圍就姑且不算了,趙然覺得自己如果這麼硬衝上去的話怕是有點懸,二來他雖然不懼上三宮,卻也不想當面翻臉成仇,他畢竟還是玄壇宮的方丈。

  於是飛符東方禮,告知情由。

  東方禮正和衛朝宗兄妹解送春風、觀雲去廬山,此時剛走出上元縣轄境,離此大約五十餘里,收到趙然飛符後大感興趣,和衛家兄妹簡單商議後便決定立即返回,爭取從上三宮手中搶人。

  五十里地,全力返程的話也不過就是小半個時辰,東方禮讓趙然在原地監視,必要的時候想辦法拖上一拖,趙然自是答應了。

  趁東方禮他們往回趕的工夫,趙然繼續掃除外圍,依舊是八卦月鳴幻境陣掩護,於陣中施法。他這次用不著逼人口供,上來就是降智光環、忽悠神通配合九宮梅花符陣,解決問題相當迅速,一柱香時分,便於悄無聲息間將上三宮外圍望風警戒的這些修士全部放翻,紅繩倒掛旋轉綁也練得更加熟稔。

  外圍清理完畢,趙然便向著幻陣處靠攏過去,九符坎離陣是一種通用法陣,說是“通用”,意思就是大路貨。這種法陣既然經常被用起,自然說不上低劣,但也談不上高明,因為太普通了,對於用心鑽研過陣法的人來說,破解不難。尤其在趙然這等行家裡手眼中,作用幾乎等於沒有。

  自從神識寄託之後,他的天眼天賦愈加犀利,打開之後,順著天地氣機流動聚散的方位和脈絡,結合他過去翻閱陣法書籍時對這種陣法的瞭解,前進幾步、倒退幾步,向左幾步、向右幾步,順順當當就進了陣中,絲毫沒有驚動佈陣的盛端明。

  反倒是藉著這座幻陣,趙然更便於隱匿身形,不被人輕易察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5
第一百五十一章 團戰中的陰人方法

  趙然躲在角落裡,從不遠處向裡一看,頭一個就認出了正在不緊不慢動手施法的盛端明,此君他不止一次見過,在修行球大賽的貴賓觀禮席上,雙方照過多次面了。

  所謂的七星修士倒是一個都沒見過,略略瞟了瞟他們的打法,果然是有點門道的,趙然自忖,若是自己被這幾個傢伙圍在當中,要硬碰硬憑本事脫身,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他也不怕,有本命符籙在手,想逃並不難。

  再看裡邊被圍住的五人,趙然頓時就愣住,心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老頭這幅容貌,他早已爛熟於心,守歲那天他還親自描了幾筆,印象相當深刻!

  辜可學!

  再看剩下那四個,或許便是聽風道人招供出來的辜可學弟子吧。

  趙然按捺下略微有點激動的心思,暗暗祈求東方禮他們早點趕來,因為現在的局面已經相當明顯了,辜可學師徒險象環生,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別等援手還沒趕到,上三宮就成功得手了,那可真是又不知要墨跡到什麼時候去!

  看著場中的鬥法,趙然自覺無法淡定了,那個使錘的大法師相當威猛,他的出招令辜可學師徒越來越難以抵擋。

  又是一次北斗七星的斗柄橫移,巨衡山在螳螂三刀的配合下,尋到一處破綻,大錘捲起如山,砸向顧老頭肩膀。顧老頭被盛端明纏得死死的,幾乎無力還手,甚至都沒有工夫躲避,弟子們都被螳螂三刀牽制住了精力,騰不出手來相助,顧老頭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正要閉目等死,卻見巨衡山手中的大鐵錘在空中凝滯了一瞬,顧老頭抓住時機向後退了半步,鐵錘砸在他的腳下,濺起的碎石擊得腳踝手腕處生疼,捲起的罡風如刀片般刮過臉頰。

  幾個弟子都驚叫了一聲“師父”,見顧老頭險險避過,各自都出了一身冷汗。

  巨衡山呆了呆,下意識的轉頭四下望去,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之處。九天玄龍大禁術相當霸道,不僅霸道,而且還傷人於無形,他中了一記之後,到現在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趙飛槍喊了一句:“衡山,別走神!”

  巨衡山驚醒過來,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卻是顧老頭師徒看出他這邊出了點狀況,法術、符籙向他集中打了過去。

  在其餘六星修士的協助下,巨衡山挺過了顧老頭師徒的這次反擊,七星大陣運行回覆平穩。

  趙然一看這情況,辜可學這邊還是不行,乾脆再次向著巨衡山發動降智光環的連續打擊。他這門道術在團戰配合中陰起人來簡直不要太過強悍,只要是神識強度趕不上他的對手,就必然中招無疑,唯一的問題就是中招的深淺不同而已。

  當然,這門道術使用不好的話問題也很大,貿然加在神識強度超過自己的對手身上,很容易出現反噬。好在他的神識強度一直很高,很少遇到在這方面超越自己的對手,所以一直順風順水,今日也不例外。

  尤其在修行水石丹經之後,神識同時寄託符籙和金丹,其強度更是大大增加,這也是樓觀功法的獨到之處。

  巨衡山也是大法師境的修士,且入境時間比趙然長得多,可惜他的功法不以神識見長,反而在這方面稍微偏弱,故此被趙然屢屢得手。

  這一下子,七星殺陣頓時就出了紕漏,顧老頭師徒雖然不知道巨衡山在搞什麼鬼,但此刻生死一線,只能對著他這處紕漏連續進攻,一時間,整個殺陣都有不穩的跡象。

  盛端明喝道:“巨衡山,你在幹什麼?”

  巨衡山腦海中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疼得近乎快要炸裂,這麼多次被降智光環打擊後,他終於摸清了法術襲來的方向,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柄尺許長的小手錘,向著盛端明身後就投了過去。

  盛端明大怒,掌中一晃,招出面銅鏡,銅鏡反射之下,手錘被彈向相反的方向。

  趙然被巨衡山覷破了行藏,正要閃身挪個位置,卻發現盛端明很好的充當了擋箭牌的角色,於是更加肆無忌憚的對著巨衡山發動降智打擊,光環一波一波襲去,疼得巨衡山話都說不出話來了,一柄柄小錘連線般朝趙然擲了過來。

  擋在趙然前面的盛端明驚怒交加,手忙腳亂將巨衡山的十多柄手錘全部彈開,叫道:“巨衡山,你也要叛出上三宮?”

  巨衡山疼得沒空分辨,乾脆拋開陣型向著趙然藏身處衝了過來,卻被誤會了的盛端明擋住。有這位煉師的完美配合,趙然抓緊時機,連續三道光環打去,巨衡山腦海中疼到極致,轉化為一片空白,繼而於神識深處聽到了一句誦白聲:“親愛的巨道友,你好,期盼著你前往風景如畫的大君山,我是你的知心好友趙致然......”

  這聲音是如此柔和可親,像家一般溫暖,巨衡山頓時呆呆站在原地,棄了掌中的長柄法錘,雙手向前,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然後......栽倒於地,口角歪斜......

  盛端明簡直莫名其妙,一邊應付著顧老頭師徒的強攻,一邊看著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巨衡山,鬱悶之情當真是難以化解。

  倒是趙飛槍問了一句:“老巨這是中了什麼邪?”

  這句話提醒了眾人,盛端明氣急敗壞道:“顧可學,你竟然使用如此陰險的邪法,當真是不講道義......趙飛槍,今日定然不可放過姓顧的,否則今後被他找上門來,誰都擋不住!”

  這個道理,在場參與圍攻的人都明白,再看眼下的局面,雖然巨衡山生死未知,但有盛端明在,立刻補入七星殺陣之中,倒也能夠繼續維持。雖說盛端明無法和其他人等熟練配合,整個陣法運轉十分生澀,但他們圍殺的顧老頭師徒更是燈枯油盡,只要七星殺陣不散,光是耗都能把顧老頭師徒耗死。

  可接下來,詭異的一幕再次發生,趙飛槍這一環也開始滯澀了,一切如同巨衡山一般,先是所占星位運轉不暢,接著竟然向水火二道殺去,再次上演自相殘殺的大戲。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5
第一百五十二章 造化弄人

  水火二道沒有盛端明那般深厚的修為,擋不住大法師境的趙飛槍“突施辣手”,水道人當場被趙飛槍重傷,兩人同時陷入昏迷之中,這一幕令旁邊的火道人瞠目結舌。

  顧老頭師徒抓住這一難得的時機,四象合擊術終於得以施展,一擊之下便告功成,將已經處於明顯混亂中的火道人打得奄奄一息。

  盛端明打出飛符,催促外圍望風的顯靈宮修士趕來支援,飛符打出後卻沒有任何反饋的音訊,就好似外頭根本沒有人一般。

  他就算再莫名其妙、再反應遲鈍,此刻也知道必然是有高手前來救援顧老頭師徒了,眼見今日之事難以為繼,更怕自己今日折翼於此,於是招呼一聲,雙手各提巨衡山和趙飛槍,螳螂三刀則搶過水火二道,一齊退出殺場,百忙中順手將陣盤收了,幾個起落間失了蹤跡。

  顧老頭師徒五人此刻已是法力耗盡,個個委頓於地,顯然受傷不輕。

  趙然也沒擅自追擊,對方還有盛端明這個煉師在,不到萬不得已,沒必要上去正面越境挑戰,能留下顧老頭,就已經是最好的戰果了。

  趙然再次發了張飛符給東方禮,確認他們離此只有三里地,片刻間便能趕到,因此也不著急,就在這裡等著東方禮和衛氏兄妹。仔細觀察了一下場中的辜可學師徒,緩步走了出來。

  顧老頭勉力抬頭,看到了面前的趙然,愣了楞,繼而苦笑著搖了搖頭——前後設伏暗殺對方多次,沒有一次能夠見到正主的身影,沒成想見到之時,卻是眼下這般光景,當真是造化弄人!

  四個徒弟也都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老頭嘆了口氣,道:“未曾想,救我師徒性命的恩人,竟是玄壇宮趙方丈,天意啊......”

  趙然問:“身為秀庵之主,本就是上三宮一脈,今日為何同室操戈?貧道很是好奇,還請辜道友為我解惑。”

  老大在後面開口道:“趙方丈,您老大人大量,問什麼我們都交代,只求放過我家老師,一切罪責,我們兄弟四個承擔。”

  趙然道:“不急,誰該擔什麼罪,都會明明白白、水落石出。”說著,拋出幾根繩索,扔了過去。

  顧老頭撿起繩索,不敢心存僥倖,踉蹌著起身,先將幾個徒弟綁好,然後自己雙手將身子纏好,線頭飛送趙然手中。趙然一拉線頭,顧老頭束手就縛,趙然讚許道:“這個綁法好,又學到一手。”

  說話間,東方禮、衛朝宗和衛三娘便趕到了,他們一見顧老頭便大喜過望,簡單問了兩句情由,趙然只說是對方兩敗俱傷,自己撿了個漏。

  東方禮欣慰的拍著趙然的肩膀道:“致然,真乃福將也,若非是你,這次耗時數月之功就白廢了!”

  趙然微笑不語,又帶著他們來到漁村中,將以紅繩倒掛旋轉法捆綁的八名顯靈宮修士做了移交:“這些都是在外圍望風的,被我看見就順道收拾了,一起交給禮師兄和衛師兄吧。”

  衛朝宗大感興味,上前研究了一番,向趙然道:“致然好手法,今日事情比較急,就不多耽擱了,得空再和致然切磋綁法。”

  趙然笑道:“恭敬不如從命,其實辜可學也是此間高手,不信衛師兄可以看一看他身上的繩子,這是他自己綁的。”

  衛朝宗轉身研究顧老頭師徒身上的繩索去了,東方禮道:“我們先去審訊辜可學,致然剛才沒有暴露吧?有什麼事情,咱們飛符聯絡,可能後續有些供詞還得致然幫著整理一二。”

  趙然答應著,將東方禮一行送走,自己也正要返回玄壇宮時,心裡又是一陣猶豫,琢磨著要不要去“打掃戰場”,於是優選大法開啟,點點豆豆一番。

  點豆的結果是直接回玄壇宮,趙然邁步走了片刻,忽然好奇心大起,心說我這次偏不按照優選大法來,又會是什麼結果呢?想到就做,於是轉身趕回剛才鬥法之處,仔細搜索起來。

  搜索片刻,發現了好些散落在廢墟中的銀票,大概有七八千兩之多!

  撿完銀票,正美滋滋呢,忽而又有些懊惱,如果剛才按照優選大法的結果直接返回玄壇宮,又會有什麼好處呢?難道說路上撿到更多的銀子?

  ......

  朱隆禧正在江心沙洲等待圍殺的結果,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盛端明帶著一批殘兵敗將而回,大驚之下詳詢究竟,盛端明等人卻說不清楚,只說是圍殺正要得手之間,顧可學卻被人救走了,但到底是誰救的,對方來了多少人,卻一概不知。

  之後又問起被安排望風的八名顯靈宮修士,盛端明同樣表示不知,發了飛符也沒人回應,朱隆禧建議回去找一找,盛端明則不敢去,他辯解道:“人肯定是出事了,飛符聯繫不上,這就已經說明了問題。我等能夠逃脫出來已經不易,這時候若再回去尋找,反有失陷之憂。”

  朱隆禧暗罵顯靈宮一幫廢物,從上到下都是廢物!但心裡罵歸罵,他還沒法當面罵,他只是朝天宮的一名金丹修士,哪怕再受齊王重視,卻也輪不到他當面給顯靈宮的大供奉下不來台。

  盛端明急匆匆帶著人趕回顯靈宮,七星修士有四人重傷,對於顯靈宮來說打擊不小,他要趕回去想辦法給幾個傷者診治。

  朱隆禧無可奈何的被扔在了江心沙洲上,這次行動失敗,顧可學師徒被不知身份的人救走,後果相當嚴重,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齊王。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冒險去鬥法的漁村看看,再決定下一步行止。

  黑夜之中,朱隆禧隱藏身形,悄然過江,小心翼翼的接近今日鬥法的漁村。他雖是金丹法師,但畢生沒有經歷過生死鬥法,屬於平平穩穩過一生的享福型修士,此刻冒著奇險察看漁村,已經實屬不已,冒險之餘,也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暗道自己此番壯舉,當真有古之大俠風範!

  他壯著膽子慢慢進入了小漁村,之後......他在那處廢墟中看見了一個人,此人正是玄壇宮方丈趙致然。

  他看見趙致然正彎著腰,在廢墟中不停的搜檢。

  這就足夠了,顧可學想必是落入了趙然一夥的手中,得知這個結果,朱隆禧不敢再於此地耽擱,匆匆趕回了朝天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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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事態緊急(為鬱悶雨中盟主加更)

  朱先見一臉嚴肅的盯著朱隆禧,問:“你能確定是趙致然救走的?除了他以外,還有誰?黎大隱參與了麼?”

  朱隆禧道:“微臣親眼所見,當時他正在鬥法處搜檢遺物,微臣見他把銀票都撿起來不少,可惜九宮迷蹤符已經失效,不然便可掌握他的行蹤了……至於援手,肯定是有的,以他自己,絕無可能救出顧可學。其實只要隨便一想,便知當有駱致清、裴中濘等人,至於黎院使有沒有參與,這不好說。但以我的想法,黎院使應當與此事無關。”

  朱先見又問:“趙致然和顧可學是怎麼勾連上的?”

  朱隆禧搖頭:“這卻不知,但也表明,殿下之前除掉顧可學的決定,是英明的。”

  朱先見沉默良久,道:“調派人手,探查抱月山莊和玄壇宮,想辦法找到顧可學!”

  朱隆禧應道:“是。趙致然......”

  “早該解決了,一直拖到現在......但還是要記住,不宜太過明目張膽,至少在表面上必須撇清干係。”

  朱隆禧離開後,朱先見一把將桌案上的筆墨紙硯書籍玉器全部掃翻在地,深吸了口氣,打出兩張飛符,招靈濟宮藍道行和顯靈宮段朝用至自己書房密議。

  這三位是上三宮的宮院使,俱為大煉師修為,各掌一宮,是上三宮最頂尖的人物,名義上都受元福宮統御,但在關鍵大事上卻唯朱先見馬首是瞻。

  見了面,朱先見也不隱瞞,將事情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段朝用是清楚大概的,人手就是他調派出來的,現在還在顯靈宮中養傷。藍道行就有些吃驚了,張著大嘴好半天沒合攏。

  朱先見道:“事已至此,其中確有孤思慮不周之處,但此刻多說無益,咱們上三宮要好好計議一番了。我最為擔憂的,是趙致然將顧可學送交兩閣,若當真如此,兩閣必將再次搜查上三宮,而這一回,陳天師恐怕不好明著出來阻攔了,到時便是你我之禍!”

  段朝用道:“若陳天師當真不保我等,咱們便將事情往皇帝頭上推,到時候一拍兩散,看陳天師出不出面!”

  藍道行從震驚中醒過來,細想之後搖頭道:“這不是辦法,誰又說得清,到時候陳天師是出頭保皇帝,還是保我等?至少我覺得,保我等上三宮修士的可能性不大。”

  朱先見點頭道:“藍師弟此言當屬正理,道門如今倚仗帝室,要平天下悠悠之口,自是只能拿上三宮頂鍋,到時你我皆成了蠱惑皇帝的奸邪小人,被兩閣抓出來撒氣問罪,你還能找誰說理去?”

  想來想去,三人的意見漸趨一致,都覺得這次恐怕很有可能會被元福宮扔出去擋箭。

  那麼應當如何應對這場危局呢?朱先見的意思是兩條,一,就是盡快找到顧可學滅口,能夠順道處理掉趙致然當然也是上佳之選;二,就是立刻處置顯靈宮中的秀庵,不管外地各省如何,至少在京中決不能被兩閣拿住把柄!

  說到這一點時,藍道行有些埋怨段朝用:“段師弟,你們若是早一些把秀庵清除掉,哪裡會有今日這麼慌慌張張?”

  段朝用辯解:“當日說好的,先解決各省的秀庵,然後才是京中。我顯靈宮的秀庵也準備五月底前關閉,其實現在已經做了好些準備了,誰知道會提前一個月......”

  朱先見擺手制止:“好了,藍師弟、段師弟,不要為此爭吵了,爭也無用,兩天時間,把顯靈宮的秀庵關閉,裡面的人手我不管你怎樣處置,總之必須不留痕跡,包括家眷!還有,我等現在便一同進宮,去見皇帝。”

  如今已是夜半丑時,宮門早已封閉,但齊王想要入宮面聖,從無被拒之理,更不會顧忌夜闖內廷的禁制。

  朱先見、藍道行、段朝用三人聯袂而至東華門外,向著城上叫門,值守的五軍營叉刀圍子手不敢怠慢,急忙下城飛報把總指揮,那把總早已在司更值房中睡得呼嚕山響,好不容易才被值守軍士叫起,登上城頭一看,瞌睡便即醒了一半。

  能做到值守宮城的把總指揮這個位置,本就是勳貴中的修行子弟,見了叩門的是齊王殿下,當下便吩咐開門放行。

  從東華門而入,過文華殿,經前左門、前右門,徑入西內。路上,朱先見飛符錦衣衛都指揮使、左都督陳胤,詢問他人在何處。

  今日正是陳胤佈置大內防務,此人是上三宮出身的修士,正宗的朱先見門下高徒,一身修為已到大法師,專司保護大內。接到飛符後立刻由北上門外趕來拜見,一面派人飛報天子,一面引著朱先見進入西苑。

  內官監少監陳洪就在西苑外當值,迎出來道:“小臣見過齊王千歲。”

  朱先見問:“陛下還在睡著?”

  陳洪道:“適才已經稟告進去了,陛下剛剛修煉完畢,正在更衣,請王爺和藍院使、段院使在此稍候。”

  朱先見等三人點點頭,就在這裡等著。

  藍道行問陳洪:“陛下是在裡面雙修?”

  陳洪道:“是,今日是楊、蘇兩位常在侍奉陛下。”

  藍道行皺了皺眉:“還是楊金英?陛下真是......舊情難忘......”

  段朝用問藍道行:“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藍道行道:“這個楊金英,我記得都已經四十多了,蘇川藥也三十多了,陛下好口味。”

  段朝用道:“這一點,藍師兄就不太清楚虛實了。”

  藍道行問:“哦?有什麼說道?”

  段朝用輕笑著解釋:“咱們送入宮中的,都是資質根骨俱佳的,只要熬過最初幾年能活下來,不僅不會送命,而且還會具備修行在身。楊金英的修為已經到了羽士,蘇川藥也是道士境,年歲大一點又算得了什麼,精擅雙修術的女修,你想想便知,個中滋味妙不可言。”

  京中的秀庵設在顯靈宮,向宮中輸送秀女一事也向由顯靈宮負責,藍道行對此過問不多,他本人的主要精力也都在修行上,對此道並不是很上心,所以這些事情他知道得不多,此刻被段朝用這麼一說,也被勾動了幾分心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7 01:05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處置

  向藍道行解釋了一番雙修法的“妙處”之後,段朝用又道:“其實真正熬出頭了的是端妃和王寧嬪,這兩位都到了黃冠境,當真是異數了......”

  藍道行問:“不是逆采白鉛麼?為何又能破境?”

  段朝用道:“所以說是異數呢,送入宮去那麼多人,至今活著的還有幾個?你自己算算。”

  朱先見回過頭來瞪了他們兩個一眼:“當此危急之刻,切莫為此誤了大事。”

  段朝用嘆了口氣:“師兄放心,我還不至於昏了頭,不過是和藍師兄閒說兩句而已,該處置還是會處置的,絕不誤事。”

  朱先見想了想,補充道:“她們家人也要處置妥當。”

  正說著,轉角處的角門開啟,幾個宦官打著燈籠,護送著兩名女子出來,這兩人云鬢疏散,低頭沿著迴廊走遠,看不清模樣。

  一名小宦官出來向陳洪低語兩句,陳洪彎腰道:“陛下請諸位入內相見。”

  天子坐在御榻之上,臉上白如金紙,眼中卻血色大盛,這是雙修剛剛結束、功法還沒徹底平息下來的症狀。

  聽了朱先見講述前因後果,天子怔怔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朱先見連續提醒了他好幾次:“陛下!陛下!陛下!”

  天子這才回過神來,搖頭道:“不行!會耽誤朕的修為,你們外間處置了便可,朕宮中的秀女......總之也沒人會來宮中查朕不是麼?就算查又能如何?朕就不能有幾個妃嬪了?”

  朱先見道:“陛下,現在的問題是,逆采白鉛之法世所不容啊。若為外間所知,陛下如何自處?”

  天子有點著急:“外間又如何得知?”

  朱先見道:“陛下忘了幾年前,東極閣和三清閣準備強闖上三宮的事了?顧可學若落到兩閣手中,他們這次會不會入宮搜檢?一旦入宮,會不會將端妃、王寧嬪等一干秀女找來詢問?陛下能保證,這些秀女們會守口如瓶?”

  天子想了想,道:“端妃和王寧嬪不會說出去的,她們對朕是忠心的......”

  藍道行和段朝用面面相覷,兩人搖了搖頭,對這位天子的看法不敢苟同。

  朱先見繼續勸道:“就算端妃和王寧嬪對陛下忠心,陛下敢肯定其餘人也對陛下忠心?”

  天子道:“她們家眷不都在上三宮手中掌握著麼?她們敢瞎說?”

  朱先見道:“陛下,正因為如此,才怕她們瞎說。”

  “為什麼?”

  朱先見看了看段朝用,段朝用大大咧咧衝天子一笑:“陛下,那些家眷,都處置了。”

  “處置了?怎麼處置的?”

  “嗯,處死了。”

  天子一臉震驚,看著眼前的三大宮院使,良久無語。

  內廷西苑位於內府諸庫東北角,被駐守宮城北側的羽林右衛和金吾前衛夾在中間,前為西寢殿和御花園,後側為春和殿。

  春和殿不是一座規制龐大的宮殿,而是一組散落於花園樹林中的偏殿,說是殿,其實不過大大小小的廂房而已。這裡便是秀女們日常居住的地方,也是宮中隱秘至極的掖庭。

  陳洪躺在其中一間廂房的床榻上,望著窗櫺外枝頭上啼叫的杜鵑出了會兒神,然後爬起來繫上褲帶——天色已亮,不敢再耽擱了。

  身邊躺著的蘇川藥懶洋洋的看著他收拾好衣裝,從枕頭下遞出個盒子。

  “過幾天便是我父親五十大壽了,這是給他的一點心意,幫我帶過去吧。”

  陳洪接過盒子,塞進懷中,看著床上的蘇川藥,怔怔出了會兒神。

  作為閹人,他自八歲那年便入了宮,從未真個體驗過人之情事,直到十年前,他入了內宮監,成為權勢滔天的內宮監少監。

  那一年,身為掖庭答應的蘇川藥主動摸上了他的床榻,讓他體驗到了人生之極樂,嘗到了別的宦官從來不曾奢望的美好滋味,而對方的要求也很簡單,僅僅是請他相助,照顧在宮外已經被上三宮嚴密監禁下的家人。

  於是陳洪答應了,這一照看便是十年,直到三天前。昨天半夜裡,他便不顧危險潛入春和殿,摸進了蘇川藥的廂房,更是膽大妄為的纏綿到了清晨。

  陳洪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蘇川藥了,他努力的想把這個陪伴了他十年,帶給他無限歡愉的女子記在心裡,但眼前的面容,卻似乎距離他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

  陳洪狠命的甩了甩頭,想要把眼眶中那些遮擋住視線的東西清楚出去,但卻怎麼也甩脫不掉。

  蘇川藥不解的問道:“怎麼了?”

  陳洪勉力笑了笑:“你很好看。”

  蘇川藥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起身過來,跪在床邊,將他衣衽整理一番,拍去床上粘下的殘絮,叮囑道:“別忘了啊。”

  “忘了什麼?”

  “我父親大壽啊!”

  “哦......”

  陳洪來到門口,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忽然,淚水止不住就這麼淌了下來。

  在門口站了片刻,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將門掩上,兩步回到蘇川藥身邊,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快走,不要留在宮裡了,今天就走!”

  蘇川藥怔了怔,將他推開轉到身前:“什麼意思?”

  陳洪眼眶通紅,低聲道:“不要多問,更不要跟別人說,你不是說你快入羽士境了嗎?找個機會,想必逃出去不難,快走吧,今天就走,不要再回來了。”

  “要處置我們了?”

  “是......”

  “為什麼?”

  “陛下所修之法,為天下所不容,陛下準備滅口了。”

  蘇川藥花容失色,想起來忙問:“我父母呢?我的家人呢?”

  陳洪咬牙不答,蘇川藥呆了半晌,頹然臥倒在床上,雙手摀住嘴,拚命壓制著自己的哭泣聲,整個身子不停抽搐著。

  陳洪十分焦急,眼看天色已經大亮,只得趕緊離開,離開前再次叮囑:“我不知道究竟哪一天處置你們,但左右不會超過三五天,所以你今天必須逃出去。出去後輕易不要回來!若是你還念我的好,就去江浦,我在獅嶺下買了一座田莊,你去找管家陳大,就說是我的遠房親戚,陳大會安置你。過上三個月,此間事情平息了,我會儘量過去看你,記住了麼?”

  蘇川藥依舊在床上痛哭,陳洪急了,用力將她拽起來,喝道:“到底聽清楚了麼?”

  蘇川藥哭得說不出話來,捂著臉點了點頭,陳洪這才舒了口氣,快步離開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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