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30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3
第十二章 官僚主義

    趙然不認為自己僅僅憑藉敬獻了幾株靈藥就能獲得一位**師記名弟子的獎勵,雖說是記名弟子,但也是弟子不是?按照大卓、小卓師叔的說法,有了這麼一個身份,趙然配授籙職的通道,便算是打開了。

    他之前不是沒有過長遠打算,如果實在不行的話,等朱七姑從南疆歸來後,請自己這位便宜姐姐出面幫忙說情,讓自己能夠去某處道館授籙。但朱七姑至今音訊全無,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來,要是真個一二十年才回,自己豈不是就要等到花兒都謝了?

    現在華雲館忽然向他敞開了大門,別提趙然此刻是如何激動了。那可是傳說中的道門隱秘之地啊,裡面個個都是修煉之士,能和這樣的人成天呆在一起,自己豈不是也能多沾沾仙氣了?和華雲館比起來,什麼無極院,什麼君山廟,說起來都俗!忒俗!

    趙然忍不住開口詢問個中究竟,兩位卓師叔和他相處日久,最是知根知底,此刻也不隱瞞,將他們所知道的實情一併道出。

    和趙然想像的一樣,華雲館並不會因為趙然敬獻了幾株靈藥便答允授予他籙職,因為籙職不是一紙文書,也不是戳一個章蓋一個印的事兒。籙職是修士與上天溝通的一種符契,配授籙職就是簽訂符契,讓修士從此擁有借助天地之力、神仙之力的資格。為修士配授籙職,需要舉辦齋醮大典,不僅消耗大量天地靈材,而且需要使用信仰力,耗糜不菲。尤其是後者,更需要廬山總觀調撥配額,否則根本無法進行。

    以華雲館之資,每年也僅僅能夠為兩名修士授籙,當然,華雲館若是當年沒有發現具備修煉根骨和資質的天才,也可以將這筆信仰力配額積存下來,留作下一年使用。

    華雲館今年只有一人具備修煉天賦,故此空下來一個名額,本來長老們是打算將這個名額積存下來以備將來使用,但蔡法師卻代表他身後的某位玉皇閣大人物傳話,希望華雲館能將這個名額留給趙然。

    原來又是蔡法師!趙然不禁大為疑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於是問道:“這位蔡法師究竟想要我做什麼呢?可我這身本事,真心不知道能幫得上他什麼忙啊……莫非是陣法?也不對啊,想要使用他那個級別的陣盤,我恐怕還得修煉個十年二十年吧?對了兩位師叔,你們剛才說,他是替某位大人物傳話?”

    卓騰翼點頭:“不錯,但說實話,我二人也不知是什麼人,總之傳話到了長老們那裡,那些老頭子說,必須賣這個面子。”

    連大卓、小卓兩位師叔都弄不明白,趙然也就暫時不去苦苦思索了,因此感謝道:“無論如何,還要多謝兩位師叔為我之事來回奔波,一番盛情,我心中銘記。我知自己根骨不正,實在不是修煉的材料,能夠得為記名弟子,兩位師叔在其中必定是盡了力的……”

    卓騰雲搖了搖頭,卓騰翼忙擺手道:“錄你為記名弟子,實不是根骨的問題。瞧長老們的意思,其實正式開館收你也不是不能考慮,但長老們拿不準玉皇閣的用意,故此不好正式收你為徒,故此給你指定了個師父,先收下你為記名弟子,給你配授籙職,至於將來,再視情勢而定。”

    趙然琢磨了片刻便明白了,原來玉皇閣某位大人物的傳話很模糊,搞得華雲館也不知道該不該正式收下自己,所以想出來這麼一個折中的法子。

    好吧,不管如何,這個疑問暫時也只能存在心裡,將來遇到蔡法師的時候再詳細打聽好了。

    於是趙然轉換了一個問題:“二位師叔,你們剛才說,收我為記名弟子的,是江騰鶴?**師?”

    卓騰翼略帶慚愧道:“說來慚愧,江師兄比我兄弟入門只早五年,但修為境界上已是天壤之別,我二人如今尚在黃冠,江師兄卻已入了**師之境。”

    見趙然似乎很是歡喜,卓騰雲猶豫之後忍不住提醒道:“莫太歡喜,或許不是好事。”

    趙然一呆:“大卓師叔什麼意思?”

    卓騰雲不愛說話,每次他沉默的時候,卓騰翼都要站出來註解一番:“趙師侄莫抱太大期望,聽說長老們指定江師兄收你為記名弟子一事,江師兄是不情願的,為此他和長老們有所約定,華雲館不能強迫他傳你功法。”

    趙然沉默半晌,強笑道:“我根骨不正,他不願意在我身上浪費精力,我能理解……可既然他不願傳我功法,為何不能另外為我擇一師父?比如兩位師叔也好啊……”

    卓騰翼嘆了口氣:“因為他是華雲館騰字輩第一,只有他收你為徒,才好像玉皇閣交待。”

    趙然頓時無語,片刻後苦笑道:“官僚主義害死人啊……”

    卓家兩位師叔沒法接話了,只好打著哈哈岔開話題。

    趙然心態良好,能夠配授籙職本就是奢求了,更何況還能撈個“記名弟子”的身份,至於傳不傳功法,他倒是很快就糾正了自家心態,不傳便不傳吧,有眼前這兩位師叔在,自己還能缺了別人指點不成?放最壞情況打算,哪怕華雲館真沒有一個人指點自己,自己也沒什麼損失,比起旁人來,他已經幸運太多,這會兒又何苦怨天尤人?

    當晚,趙然將自己即將前往華雲館拜師的事情向君山廟眾人一說,君山廟中當即就沸騰了,金久、關二、魯進、林雙文等人一聽這位廟祝即將踏入“仙徒”,一個個的眼珠子都好懸沒掉下來。除了為趙然歡喜外,都擔心趙然一去不復返,趙然好言安慰了一番,說自己只是記名弟子,去了之後說不定什麼情況,也許很快就可以回來云云,並且指定了金久好生持掌君山廟,不可稍有懈怠。眾人自是齊聲稱是。

    第二天,趙然跟隨大卓、小卓師叔啟程,先向平武縣方向而去,快到縣城時,又向東北方向偏離了官道。兩位卓師叔騎馬,趙然騎驢,在山中奔行了一天,終於來到一片林木茂密的老山溝中。

    卓騰翼說了聲“到了”,趙然舉目望去,此地層林莽莽、怪石嶙峋,連點人煙的跡象都沒有,哪裡有什麼館閣樓台、仙瀑神泉?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3
第十三章 入門

    卓騰翼一甩衣袖,一道白光倏忽而出,徑直打入前方,趙然就覺眼前景像似乎晃了一晃,再凝目看時,山溝仍是山溝,樹林怪石仍未變樣,彷彿一切都未曾改變。但趙然是開了天眼的,他明顯看出眼前這一片天地的氣機流動並不真實,就好像有人刻意而為,用薄幕將其完全覆蓋一般。

    這是極為高明的障眼法,不,是極其高明的幻陣,以趙然的眼力都看不透個中究竟。正在他想要仔細梳理和分辨之時,卓騰翼已經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拉著他就往前邁步而去。

    向前一步,陡然跨入黑漆漆的夜色之中;第二步,眼前一亮,又如來到厚重的雲層之內;第三步,趙然終於進入了一方嶄新的世界。

    遠處如黛青山,近處高崖飛瀑,緩緩起伏的山丘鬱鬱蔥蔥,其間盤繞著如縷薄霧。飛瀑而下成為汩汩流淌的小溪,環繞著山丘轉來轉去,兩邊錯落有致的矗立著亭台樓閣、花廊水榭、假山怪石……這是一幅如畫般的世界。

    趙然呆呆望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激盪不已,這才是洞天福地,這才是修行者生活修煉的地方,與外面的世俗相比,何止天壤之別!

    等趙然貪看多時,卓家兩位師叔一拍坐騎,兩匹駿馬歡鳴著自行馳入旁邊的樹林之中。老驢蹭了蹭趙然的脖頸,趙然知它心意,笑道:“你也去吧,回頭出去時再喚你。”於是老驢撒著歡地衝入林中,去尋卓家兩位師叔的坐騎去了。

    卓騰雲向卓騰翼道了聲:“慢慢來,我先去回稟。”說完疾步而去,頃刻間穿過一片亭台,身形掩入小橋流水之後。

    卓騰翼帶著趙然緩步向前,過橋,穿廊,越池,邊走邊介紹:“這是聞香池,旁邊就是白花坡,花香不斷……這是白鶴亭,水塘中這些白鶴是丹鶴師叔的徒弟……”

    說著,二人來到一處寬闊的方場,正對面一棟恢宏的殿宇上寫著“三清殿”,左側為“天師殿”,右側為“火德星君殿”,東北和西北處則是鐘樓和鼓樓。

    路上過來時不見一人,到了此處卻遇到了幾個素袍道士,有老有少,各自抱著箱子和竹簍,這幾個道士見了卓騰翼後稽首為禮,口稱:“見過卓黃冠。”

    卓騰翼點了點頭道:“這便是趙致然,拜在江師兄門下為記名,已入了道士境,今日第一次入館,是來授籙的,你們也見見吧。”

    那幾個道士又向趙然稽首:“見過趙道士。”

    趙然不知該怎麼稱呼,只好還禮道:“幾位慈悲。”

    幾個道士中的年長者稟道:“卓黃冠,嚴長老已經吩咐過,請這位趙道士且於此處相候,長老們即刻要為趙道士授籙。我等還要進去佈置,就不相陪了,請卓黃冠和趙道士恕罪。”

    卓騰翼點了點頭,趙然則客客氣氣道了聲“多謝。”

    幾個道士抱著東西魚貫而入三清殿,只留趙然和卓騰翼在階下等待,趙然便問:“剛才那幾個師兄……還是師叔?”

    卓騰翼笑道:“是華雲館的俗道,並非修行中人,但也是受過牒的。”

    趙然好奇:“俗道也能入華雲館?”

    卓騰翼道:“十方叢林有火工居士,館閣之中同樣也缺不了,修行一途關山重重,是絕沒有時間和精力耗在日常瑣事之上的,境界不到,一樣要吃喝拉撒,這些事情便有俗道們來做。這些俗道有的是修士們撿來的孤兒,有的是前輩們遺下的親眷,可惜都沒有修行的天賦,願意出山的便給一場富貴,不願出去的,便留下來做些起居……你可以和他們師兄地相稱,但他們卻會稱呼你的籙職,這是幾百年留下的習慣,並非我輩修士看低他們。我輩也萬萬不要鄙薄其人,還須善待為好,畢竟真要說起來,也許他們的祖上便曾為道門立過大功,又或許有一天,你的後人也會是他們其中一員。”

    正說著,就見陸續有人來到三清殿,有些就站立在殿前方場上,左右各自站立一排,有些則邁步跨入三清殿中。卓騰翼連忙指點趙然正緊衣冠道袍。

    忽聽鐘樓和鼓樓內鐘鼓齊鳴,卓騰雲從三清殿內出來,喝道:“請君山廟廟祝趙致然,入三清殿授籙!”

    趙然連忙邁上石階,上得九階方場,從殿前排列的道士中穿入,在三清殿門檻外的蒲團上長身一拜,跨檻進入後,又在三清道祖座下大禮叩拜,敬香,頌詞。

    此時,趙然才有機會打量殿內,只見三清像東北側站立著五位披著杏黃道袍的高冠道士,看模樣最年輕的都在四五十以上,不過趙然知道,修士的面相做不得數,有些看上去三十來歲的,也許早就過了古稀。

    正東廂側,站立著十來個人,都是一水的葛青道袍。大卓、小卓都在其中,趙然還看見了諸致蒙,這廝立於第十二位,正面色古怪的看著自己。

    趙然偷偷沖諸致蒙一笑,暗道哥也有進來的一天!

    正西廂側則只有三人,打頭的年約三十來歲,面相沉穩,正對著自己笑盈盈點頭致意,剩下兩個看上去比趙然大不了多少,也都在好奇地打量趙然。

    就聽一位杏黃袍高道咳嗽一聲,道:“趙致然,先拜師父,著江騰鶴弟子代師收徒。”

    就見西側打頭的道士來到三清座下,先沖趙然一笑,道:“師父閉關未能出來見你,特著我代師收徒。我是魏致真,你可以叫我大師兄。”

    趙然有些失落,心道這位便宜師父果然不待見我麼,連面都不願意露?失落歸失落,但卻不能失禮,連忙掏出早就寫好的拜師貼,當場頌念已畢,然後呈給魏致真。

    魏致真收了趙然的拜師貼,說了一番江騰鶴門下的戒律,無非是不能為非作歹那一套,說完之後,趙然連忙上香,魏致真代插入香爐,趙然又取出禮物獻上,魏致真也代收了。

    趙然本來準備了一株《芝蘭靈藥譜》上排名靠前的好藥材,可既然江騰鶴連面也不露,那他自然就省了寶貝,只取出根不到百年的人參——其實也很不錯了。

    趙然行的是記名弟子的拜師禮,問卦、上表、賜法名、飲水傳度、頒賜經文法器諸般儀式都沒有,算是相當簡潔高效。魏致真代師父回了份禮物——趙然覺得多半是這位大師兄自己拿出來的東西,儀式便算結束。

    魏致真回的禮物是一張符籙,趙然在《正一符法》這本書裡見過,是四階靈符,符名“金光地焰圈”,是一枚護身的防禦符籙。四階靈符應該算是相當貴重了,只有法師以上修士才能煉製,收到這件禮物,趙然不禁為自己剛才的小家子氣而有些慚愧。同時,他還很是疑惑地打量了魏致真一番,如果這枚符籙是魏師兄所煉,那這位師兄豈不是已經步入法師境了?

    拜師儀式結束,趙然便算是列入江騰鶴大.法師的門牆了,不過他不是正式弟子,只是記名弟子。

    魏致真為趙然介紹了身邊站著的兩個年輕道士,一個叫余致川,另一個叫駱致清,趙然喚了聲“二師兄、三師兄”。

    江騰鶴門下的三名正式弟子是有排序的,趙然則沒有,所以魏致真等人都稱呼他“趙師弟”,而不是“四師弟”,將來江騰鶴再收正式弟子的話,新來的徒弟則要稱趙然“趙師兄”,趙然則可以稱對方“四師弟”。

    拜師禮成之後,趙然就算作華雲館的人了,便可以為他配授籙職。於是眾人出了三清殿,進入方場東側的“火德星君殿”。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3
第十四章 授籙

    作為一名新入門的弟子,趙然的授籙包含著兩個儀式,首先是拜師入門,取得了授籙資格後,轉往火德星君殿授籙。

    籙是溝通仙神、召喚神役、施放法書的文牒,授籙之後,道門修士方可身登天曹,按照道門的說法,具備了神職,所謂“青詞可上達天庭”,故此所行之法可見神靈。

    授籙是一樁極為莊重的齋醮儀典,不是趙然幾年前在谷陽縣胡鬧的表面功夫,所需耗用的物件很多,尤其關鍵環節需圍繞火德星君像進行,因此要在火德星君殿中舉辦。

    華雲館建立已七百多年,第一任開館鼻祖的命中應神是火德星君,故此以火德星君為道館中的齋醮主神像。殿內以火紅色為主,正中神龕之上矗立著南方三氣火德星君羅宣,手捧離火之母,鬚髮皆紅,面相威猛。東西兩側為火部五位正神:尾火虎硃招、室火豬高震、觜火猴方貴、翼火蛇王蛟及接火天君劉環。

    華雲館的這尊火德星君神像被祭拜了七百餘年,早已身具靈效,趙然才入殿中,便覺渾身入墜火窟般熱得不行,可卻又周身無汗,很是玄妙。

    授籙科儀中需要三大師出席,即傳度師、監度師、保舉師。趙然入殿之前,大師兄魏致真便已給他做了簡單介紹,傳度師是科儀的主持者,由嚴長老出任;監度師是儀軌的監督者,由夏侯大長老親自擔任;保舉師是授籙弟子的推薦者,這一角色本來應該是趙然的便宜師父江騰鶴擔任,但江騰鶴“正巧”閉關,便由大師兄魏致真出任。

    魏致真先行出列,當著觀禮諸弟子代表的面,向嚴長老這個傳度師舉薦趙然,聲稱趙然各方面條件已符,特申請長老們考核。

    華雲館一共七位長老,此刻到了五位,其中嚴長老為傳度師、夏侯大長老為監度師,於是剩下三位長老組成“考核組”,考核趙然的功課經典。這一項很簡單,大概齊便是抽出《道德經》、《度人經》、《早晚功課經》等初級經典中的某段話,讓趙然背誦下一段,或者予以解釋。趙然彷彿回到了當年在無極院經堂讀書的日子,一邊誦答,一邊不自禁看向東側人群中的諸致蒙。

    有長老偶爾也會問道《上清訣》、《正義符法》等道書中的問題,趙然也都一一回答無礙。這些書是正一修士入門的典籍,卓騰雲、卓騰翼早就將書傳授給趙然,此刻看來,華雲館應當是對此心知肚明的了。

    考核完書本上的東西,又有長老查驗趙然氣海,完畢後示意殿中眾人,表示趙然已經具備了進道士境的條件,可以開始煉精了。

    於是傳度師嚴長老交給趙然一份青詞,趙然淨手、淨臉後接過青詞,誠心誦讀,敬獻給火德星君神像。趙然誦讀完畢後,拜了三拜,手中的青詞忽然緩緩升起,在一丈高處化為一團炙熱的火焰,倏然沒入星君神像眉心。

    嚴長老命人擺上鐵案,案頭上供奉著各類靈果、靈酒,以及各色食材,趙然開天眼一看,這些物件都散發著濃濃的靈氣,當真是好東西。趙然知道,這一桌東西耗糜巨大,這回都便宜了自己。

    傳度師嚴長老招呼眾人向星君神像叩拜,拜了三次,供桌上的東西開始燃燒起來,趙然天眼之中,能看到其中的靈氣都向著神像凝聚而去,最終進入神像眉心。

    這場火燒得很快,轉眼間供桌上只剩一層灰燼,就見嚴長老取出一份文牒,放在供桌上,示意趙然請香。趙然請了三柱高香,剛剛插入香爐,就見星君神像眉心處飛出一點紅焰,鑽入文牒之中,在文牒的落款處印下一記火焰圖章。

    趙然跪拜在文牒下,口誦一遍《度人經》,然後嚴法師詢問監度師夏侯長老,夏侯長老頜首同意,嚴法師便將桌上的文牒拍入趙然體內——是的,文牒是被嚴長老自趙然眉間拍進去的,一觸肌膚便自行融入趙然體內,趙然一呆,只覺似乎氣海內多了樣物什,但可惜的是他還沒到境界,不能內視,是以無法查知體內的一切。

    儀軌進行到最後,嚴法師代表華雲館向新晉道士籙職的趙然賜下諸般法器,包括令牌、令旗、經書和道服等,同時向趙然解釋功用。

    令牌可以用來傳遞消息,趙然有什麼急事需要稟告華雲館的,可以將神念留在令牌上,然後驅使令牌自行飛回華雲館,趙然之前多次見過大卓、小卓師叔“一抖手自袖中甩出一道白光,向天邊急閃而去”的那道白光,其實就是令牌,與傳訊符的功效相反,但卻可以反覆使用,使用時只要向裡面注入法力便可。

    令旗是一件防禦法器,比如趙然在野外宿夜時,將令旗往身邊一插,便可在身周丈許範圍內形成護罩,毒蟲猛獸靠近不得。以之對敵時當然也可以來這麼一下,但最多只能用來對付武林中人,遇到懂點法術的,這玩意兒還有多大可靠性,便值得商榷了。

    經書其實便是之前大卓、小卓師叔給趙然的三本道書,《正義符法》、《上清訣》和《製器譜》,只不過這回給的是華雲館特製的法器道書,往腦門上一罩,書中的內容便可盡數灌入腦中,而趙然之前得到的則是小卓師叔的手抄本,必須一頁一頁瀏覽背誦。

    還有一件則是道袍。趙然如今的身份已經是修士了,雖說只是剛剛跨入門檻的“道士”,但與俗人相比,好似天壤之別。華雲館賜給趙然的道袍以金蛟線所制,摻雜了少量天蠶絲,普通兵刃不能穿透,且不懼水火,端的是件好寶貝。道袍的下襬角上縫製著一朵火焰,表明是一階道士。如果趙然將來入了羽士境,那麼他的火焰將會增加為兩朵。

    趙然很滿意,非常非常滿意,實際上對於道門來說,入門弟子和記名弟子的區別只在名義之上,其他生活和物質上的待遇倒是都差不太多,當然,記名弟子不可能得到師父的衣缽傳承,師父的傳授方式以及傳授內容都依心情而定,心情好了多指點兩句,不好的時候半年一載見不到面也是常有。

    儀軌結束,幾位長老紛紛離去,來旁觀的弟子代表們也轉眼走散。對於華雲館而言,趙然的授籙耗費了大量靈品,也使用了一次信仰力份額,是件不小的事情,但對於大多數弟子們而言,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華雲館十八位傳功法師,各家有各家的事情要做,奉命來觀禮也僅只是盡到禮數而已,這些弟子代表們回去後有的會向師父和同門師兄弟囉嗦幾句,話少的甚至連提都不提。

    魏致真、余致川和駱致清三位同門師兄留了下來,帶著趙然前往靈劍閣。靈劍閣是江騰鶴一門的居所,位於華雲館福地的西方。穿過不知幾處亭台殿宇,邁過不知幾座小橋、幾條溪水,趙然終於跟隨三位師兄來到靈劍閣。

    幾名俗道迎了上來,在魏致真的指引下向趙然見了禮,趙然今後也算是靈劍閣的一分子了,而且還是有發言權的一分子,這幾名俗道自是極為熱忱。三位師兄都要練功,魏致真便讓趙然先歇一歇,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說,於是趙然被幾名俗道引入一間空房,說是今後這裡便是趙然的居所。

    趙然早已困得不行,一躺上床榻便即呼呼睡去,此舉毫不稀奇,每次有了晉職的文牒都會如此,這回也不例外。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3
第十五章 九天玄龍大禁術

    趙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丑時三刻,靈劍閣中寂寂無聲。他在床榻上靜靜坐了片刻,又是歡喜又是好奇。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授籙之後似乎《先天功德經》的第二章應該出現在腦海之中,就算暫時學不得,也可以仔細研讀,對將來的晉階修煉預先有所認知。

    但此刻趙然的腦海之中,並沒有出現《先天功德經》第二章的內容,而是多了一門道術,名曰《九天玄龍大禁術》,這門道術同樣分為九層,此刻在他腦海中解開的是第一層。

    趙然修煉的是功德力,功德力培育出來之後,在氣海內分兩條道路進行修煉。

    其一是煉化元精,元精煉化成形後與功德力相合,結成精元,之後需要怎麼做,則要待《先天功德經》第二章內容解開後才能知曉。這條路走的是最根本的道行問題,通過改造自我的內在機能,領悟天地的本源,這是是修煉層次的問題。就好像建造酒甕,酒甕越大,能夠裝載的酒水也就越多。

    其二是將功德力煉化為法力,也就是道門所說的真力、佛門所說的性力,不管真力也好、性力也罷,其實也都被統稱為法力,因為這是施法的基礎。法力上限越高,可以提供施法的能力就越大。煉化功德力為法力的過程其實追求的是身體“產出”法力的能力上限,就好像給酒甕配備自動產酒的功能,功能越強,產出的酒水就越多,但絕不是單純為了釀酒,因為建造的這個酒甕能夠自己產酒,而不是往裡添酒。

    如果趙然施法時將法力消耗一空,那麼可以選擇觀想朱七姑教給他的三幅內息觀圖來恢復法力。

    上述二者的結合,就是修士的修為。功法的好壞、修煉的進度,都決定著修為的高低,最終將決定是否能夠與天道相合、成仙飛昇。

    修士有了修為之後,通常需要追求將修為施展出來的技巧,道門稱為道術,佛門稱為佛法,也被統稱為神通。修行神通的目的,除了護道鬥法外,對於修為的高低同樣有著不可忽視的重要影響,因此很多修士都將修為和神通結合在一起修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道門全真一派。

    趙然腦海中出現的這本《九天玄龍大禁術》就是一門道術。按照開篇總訣所述,其原理就是通過修煉,以法力調動天地氣機,將天地氣機與自身相合,從而使自己在施法時佔據極大的主動,所謂“如魚得水”、“虎入山林”、“龍上九天”是也。

    這門道術最直觀的外在表現,就是在一定範圍內形成威壓,將對手的修為和神通直接打落下去,從而營造不公平的交手環境。

    好吧,說白了,這門道術沒有直接攻擊對手的方法和手段,施展出來以後對手不會受傷,甚至連皮毛都破不了半分,但趙然卻感到欣喜若狂,因為他想起了以前看時常常出現的那個詞——領域。

    趙然將總訣和第一章的內容仔細梳理了一遍,徹底理清頭緒之後,便立刻開始修煉起來。

    不知不覺間天就亮了,趙然剛剛運轉完三次,熟悉了術訣的吟誦、手訣、步法及吐納等各般要領,就聽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趙然停了修煉,略等了等,門外之人並不曾敲門,於是開口問道:“屋外何人?”

    門外之人連忙應聲:“趙道長,是否起來了?若是已經起身,便請往劍閣一行,三位道長正在劍閣相侯。”

    趙然推開門,一看是昨天來時年歲最大的那個老道,記起大師兄魏致真喚他“全知客”,於是也恭稱“全知客”。

    這老道是靈劍閣的俗道知客,也是靈劍閣八位俗道之首,幼時便為華雲館前輩帶入館中,至今已有六十三歲。華雲館各處宅院的俗道,位居最高者都是“知客”,但只是稱謂,並非十方叢林中的道職,其餘之人則俱稱“師傅”,知客和師傅之間平時則無高低之分,只在勞作時,由知客安排師傅們的工作。

    趙然的身份是記名弟子,雖然是在華雲館授籙,但其實不在華雲館名冊之中,他與華雲館的關係,是由靈劍閣一脈而起,只能算靈劍閣的編外人員。但畢竟與靈劍閣之主江騰鶴有師徒關係,在靈劍閣中,他便算得上一號人物,但在華雲館別處,卻什麼都不是。

    跟隨全知客出了小院,繞過一片花台,眼前出現一座九層的八角高閣,這邊是靈劍閣的核心——劍閣所在了。

    劍閣正門沖南,門外立著一處亭子,亭上匾額寫著三個字——“洗心亭”,趙然一眼望去,只見魏致真、余致川、駱致清三位師兄各自端坐蒲團之上,正在閒話。

    魏致真看見趙然,衝他招了招手,全知客微微躬身告辭,於是趙然邁步入亭,向三位師兄行禮後,也在一個蒲團上落座。

    “師弟歇息得還好?”

    “托師兄的福,昨夜安好。”

    魏致真微笑點頭,頓了頓,道:“師父閉關,衝擊神遊之境……”見趙然一臉茫然,解釋道:“神遊為煉師境之真義……”

    趙然明白了,自己這個便宜師父是在衝擊煉師境,這個理由明面上倒也說得過去,但趙然是知道內情的,江**.師不怎麼怠見自己,大卓和小卓師叔話裡話外都有這個意思,因此他不得不抱以疑問:難道非得在收徒的時候閉關麼?這不就是避而不見麼?

    疑惑的眼神望向余致川和駱致清兩位師兄,余致川望向亭外某處,駱致清則低頭盯著自己屁股下的蒲團。

    魏致真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師弟你既入了靈劍閣,便是我靈劍閣的人,真傳也好,記名也罷,靈劍閣絕不拿你當外人,今後師弟便可居於此間修煉,當然,若要外出,也可自便,出入離火玄光大陣時,便以令牌為信。”

    “多謝師兄。”趙然躬身謝了,暗道原來外面那套幻境陣法名叫“離火玄光陣”,聽上去應該是以火為主的,回頭倒要尋機會研究研究。

    魏致真又道:“凝神清心,引我真力入氣海。”說罷伸出一指,點向羶中穴。

    趙然之前就被五色大師探過修為,五色大師沒能看出什麼異常,但眼前這位卻是正宗的道門修士,也不知自己修煉的功德力會不會被他查出來。但事到臨頭無法推托,便只能硬著頭皮接受查探,引魏致真指尖真力入體。

    魏致真臉現驚訝,真力在趙然體內停留多時後方才收回,奇道:“師弟這氣海當真……唔……”

    趙然問:“師兄,是不是我這氣海不濟事?”

    魏致真搖頭:“非也,師弟這氣海當真是紮實得緊,遠超旁人,說來慚愧,就算是師兄我,當日入道士境時也未見有如此醇厚開闊……師弟服用過正骨丹?”

    “是,曾在葉雪關時服過,但正骨未成,卻又能修行,聽大卓、小卓師叔說,是廢根骨。”

    二師兄余致川插了一句:“聽說成都府魁星館的何長老也是廢根骨,如今也是堂堂煉師。”

    魏致真點頭道:“不錯,廢根骨未必就不能修行,何長老也是我川省道門一大高手。所以師弟你也不必氣餒,聽說你修煉也才一年,不一樣開始練精了麼,比華雲館許多師兄弟進境還要快得多,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為我川省第二個何雲龍。”

    趙然起初欣喜,隨即反應過來:“第二個?這麼說,咱們川省只有何長老一人是廢根骨出身?”

    余致川又插了一句:“廢根骨成就者,川省五十年來只此一例。”

    魏致真語氣一滯,望向身旁的余致川,余致川繼續看著亭外某處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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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洗心亭

    趙然總聽人說廢根骨也不怕,只要肯努力,照樣修煉有成,可是今天才明白,這樣的例子究竟少到了什麼程度。整個川省館閣修士不下千人,再加上各世家散修門派,五十年累積下來恐怕當在萬人之上。可廢根骨成就者卻只有一個何雲龍,這還真是萬里挑一啊。

    但魏致真語出至誠,趙然看得出這位大師兄是真心實意地在鼓勵自己,於是只能苦笑道:“好吧大師兄,我會努力的。”

    魏致真讚道:“有這志向便好。”

    一直不說話的駱致清忽道:“師兄,我餓了。”

    魏致真嘆了口氣:“好了,你先去吃些飯食吧,記得吃完回來修煉。”

    “知道了師兄。”駱致真起身,逕自離去。

    魏致真向趙然解釋:“三師弟為人憨直了些,但絕非對你無禮,你莫放在心上。”

    趙然無語,他倒不是生氣三師兄駱致清的離開,而是對這位大師兄的說話方式很無語,大師兄好心,總是想要打圓場,但卻把話頭挑明了說,反而每每製造尷尬,趙然很想對他說一句:“大師兄,你說話能不能含蓄一些?”

    聊著閒話,趙然心裡卻是一寬,看來就算是道門的嫡傳正宗,也看不出自己的異常,莫非自己這《先天功德經》的的確確是道門正宗?難道道門功法裡,確實也有修煉功德力的?

    他在這裡胡思亂想,魏致真則繼續開口,頗有幾分代師授徒的意思:“師弟的根基扎得極穩,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上清訣》雖說是華雲館最基本的功法,但師父常說,功法不分高低好壞,各人修成什麼樣子,是各人自己的機緣,所以你不可有輕忽之心,仍舊要好生修行。《正一符法》也已經傳了給你,你要多加努力,有什麼不解之處,便來問我,當然也可以問你余師兄和駱師兄……”

    余致川又冷不丁插言:“駱師弟就免了,他的想法非常人所能領悟。”

    魏致真嘆了口氣:“說得也是……《製器譜》無需深解,懂得原理便可。除了三本道書外,華雲館的藏經樓你也可以去轉轉,多看些書總是不錯。”

    “多謝師兄指點。”

    “師弟毋庸客套。你既入靈劍閣,便須學些靈劍閣的本事,否則將來與人鬥法,卻連靈劍閣一脈的道術都不會用,說出來惹人笑話。從今日便開始學,你看可好?”

    趙然雙眼放光——看來自己這個記名弟子真是撿大便宜了!他原來的設想是,這次混著個記名弟子身份,又有了籙職可以煉符,再加上新得一門如同開領域一般的道術,更別提還得了令牌、令旗和道袍,不管那個便宜師父怎麼對待自己,都算是大發了一筆,已經可以滿意而歸了。沒成想這位大師兄竟然還要傳授自己靈劍閣的本領,這真叫趙然情何以堪!

    趙然忍不住又以餘光瞟了瞟大師兄魏致真的道袍,擺角上繡著四朵火焰,心道:諸致矇混了個真傳弟子的身份又怎麼了?那位梁法師不也是四朵火焰麼,混來混去待遇還不是和自己一樣?

    館閣之中,論起修為層次,別看三階黃冠到四階法師只有一道檻,但這道檻卻差別極大,最根本的表象差異在於,法師境修士又稱金丹修士,氣海內的法力不再以氣的形式存在,而是凝練成一粒不停旋轉的金丹,先不論對天道的理解,單單法力的強弱,便遠甚黃冠十倍,由黃冠邁入金丹,是修行路上三大關卡中的第一關,極為艱難。凡是能夠越過這一關邁入法師境的,便有資格收徒傳功。

    眼前的這位大師兄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但卻是貨真價實的金丹法師,已經足夠資格收徒傳功了,他願意代師之勞,趙然自是求之不得。

    余致川和駱致清則都在黃冠境,他們比趙然年歲都要大個五六歲,修為則比他高兩階,看上去似乎高高在上,但因為金丹法師這道門檻難度太大,所以趙然還是有機會追上去的,哪怕他入羽十境需要八年。

    余致川和吃罷飯食的駱致清都先後步入劍閣,只剩大師兄魏致真在亭中教導趙然。

    華雲館如今共有十八個小流派,十八位傳功法師(或**師)自成一脈,傳授弟子本派功法。當然,並不是說華雲館只有十八位法師以上的階別的修士,有許多具備傳功資格的法師並未收徒,仍舊在師父門下繼續修行,就好比靈劍閣一樣,魏致真已然是法師,卻沒有離開靈劍閣,而是繼續在江大.法師門下修行。

    因此,華雲館其實相當於眾多小流派的聯盟,只不過這些小流派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修行的功法都是從《上清訣》起步,繼而演化出各自的不同,同時道術中尊崇火德星君一脈,或多或少都有火屬性神通的特徵。

    在十八流派之上,則由**師以上階別的高修組成長老會,這是華雲館的最高決策機構,要想成為長老,就不能再單獨開派傳功了,這是為了防止長老們處事不公,偏向自家流派。但並不是說長老們不能傳授功法,只是他們傳授功法的對象是華雲館所有流派的弟子。

    靈劍閣正是十八流派之一,江騰鶴本來是有資格升任長老的,但靈劍閣一脈弟子太少,在整個華雲館中位列倒數第一,若是升任長老,江騰鶴就無法公然回護自家流派,人少的靈劍閣一派必然會吃虧。故此,他便一直呆在靈劍閣中傳功授徒,這也是無奈之舉。

    言歸正傳,且說趙然修煉靈劍閣道術。

    魏致真沒有給他任何提示,自行入了劍閣,只留他自己在亭中。按照魏致真的要求,趙然先在洗心亭中靜坐,要待“剔出心中雜念”之後方能進入劍閣。

    趙然起初以為很簡單,在蒲團上靜坐了片刻,煉化今日培育出來的功德力。但不知何故,往日很容易就能入靜,今日心情卻始終無法平息。越煉越是煩躁,趙然不敢再坐下去了,連忙起身,出了洗心亭,就在亭邊緩緩踱步。

    說來也怪,一出洗心亭,趙然頓時感覺神清氣爽,雜念一掃而空。他又重新入亭靜坐,可煩擾接踵而至,不得已只能再次出亭。

    這下子,他算是搞明白了,這亭子有古怪。

    開啟天眼查探,只覺亭子周圍的氣機相當混亂,果然不是一處靜心的所在。

    趙然不是蠢人,稍一琢磨,就知道了這處亭子的妙處所在:如果能在氣機紊亂的環境中可以隨時隨地做到清心如鏡,那鬥法的時候豈不是輕易便可收放自如?

    趙然當即來了興致,就在洗心亭中反覆靜心,煩躁了就出去走走,安靜下來便回去修行九天玄龍大禁術。原本以為很快就能調整過來,可事實上他直到第三日上,才第一次在亭中完成了大禁術的諸般運轉法門,到了第七天時,趙然終於做到了收放自如。

    七天的洗心亭修煉,趙然自覺收穫頗多,也越來越喜歡在這座亭子中修行。第八日上午,趙然如往常一般,一早就來到洗心亭,卻發現大師兄魏致真已在亭中等候。

    “見過大師兄!”

    “如何?可能靜下來了?”

    “勉強能夠做到了……這亭子當真是絕妙的所在!”

    “這亭子已經立於此地近四百年了,比劍閣還早許多。”魏致真抬頭眼望亭梁畫柱,感嘆了一忽,又道:“今日便隨我入閣吧……你先靜心,我在一旁候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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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修煉的日常

    趙然已經初步可以做到修煉時的收放自如,當下便在亭中打坐片刻,先調勻呼吸,然後按照九天玄龍大禁術的術法要求,吟誦、掐決、步罡、移氣,不消一刻時,便將第一章的術法煉完,自覺頗為神清氣爽。

    待趙然收了功,魏致真上前道:“師弟這門道術哪裡學來的?看上去似乎頗為玄妙,非是下乘,相當不俗。”

    趙然笑道:“師兄見笑了,我之前不會道術,也沒人教我,便向五色大師學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對了,五色大師就是我君山廟旁建洞府修行的五彩錦雞,大卓、小卓兩位師叔是知道……師兄也知道?唔,這門道術是門禁法,若是師兄有興致,我便演示給師兄就是。”

    魏致真搖頭道:“道術成千上萬,各有精妙之處,若是見到好的便想學,哪裡有那麼多工夫。師父常說,修行的終點在於成仙,打好修為之基,比學會百招、千招還管用,鬥法只是微末,精擅一門便可,只需鑽到深處,便萬般皆可應對。師弟這門禁法看上去雖好,但師兄我比較愚笨,學自己這一門都學不好,哪裡再敢貪多。”

    這位大師兄心態倒是挺好,趙然也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換了自己,若是見到一門精妙的道術,只要有機會學的話,那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跟隨魏致真進入劍閣,第一層是間方圓七八丈的大廳堂,高約兩丈掛零,中間有兩根巨大的石柱以為間構支撐。廳堂四周的牆壁上掛著一盞盞油燈,每一盞油燈下面都有一個凹進去的石龕,裡面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一柄柄形狀各異的長短劍。

    趙然掃了一眼便略略有數,這廳堂**奉的飛劍竟然有數十柄之多,難怪這樓閣會被稱為靈劍閣。據魏致真說,劍閣共有九層,各層供奉的飛劍品質都不相同,越往上數量越少,但質量卻越高。

    趙然很想登閣參觀一番,但也只能想想而已,以他目前的修為,想要上到二層都千難萬難,更別提三層以上。

    “師父就在上面閉關,”魏致真指著樓上向趙然道:“第五層。”

    “大師兄是在第幾層?”

    “我在第四層。”

    “余師兄和駱師兄呢?”

    “他們都在第三層。”

    趙然明白了,這劍閣也是按照修為層次來劃分的,修為到了什麼境地,便可在相應的一層修行,如果修為不到卻硬要上闖,照魏致真的說法,那就等於自己找死。

    第一層**奉的飛劍都與道士境修士匹配,修煉的時候,這些飛劍會依照前主人的路數和劍招自動向進入此間的修士發動攻擊,剩下所要做的,就是盡一切力量在這座廳堂中活下去。

    魏致真叮囑趙然,修煉時切切小心,若是實在撐不足了,可以祭出自己的令牌,令牌一出,所有飛劍各自歸位,攻擊便會就此停止,直到趙然將令牌收回。叮囑完畢,便從角落裡的樓梯上閣了。

    趙然取出令牌,按照魏致真的指點,放入廳堂左側石柱上的凹槽處,將自己的一份神念留在了劍閣大陣之中。

    剛將令牌收回扳指之中,趙然便感到腦後生風,他一個錯步閃到石柱後面,就聽“噹啷”一聲,一柄三尺長的飛劍撞在石柱之上,被彈落地面,旋即撲騰了兩下又飛回石龕處,卻沒有進入石龕,只穩穩停在空中,劍鋒直指趙然,隱隱似有挑戰之意。

    魏致真曾經對趙然說過,既然拜入靈劍閣門下,按例是要贈送一柄飛劍的,但具體贈送哪一柄,則要趙然自己去挑選。劍閣第一層中的這數十柄飛劍,對於趙然來說既是修煉上的磨礪和考驗,同時也是他挑選飛劍的過程。如果趙然看中了哪一柄飛劍,可以將自己的精元印記以製器的手法刻印上去,成為飛劍的主人。

    因此,趙然對第一柄偷襲自己的飛劍很感興趣,興致勃勃地等待著飛劍再次出手。

    劍身一顫,筆直朝趙然飛射而來,速度不快,但準頭奇佳,直奔趙然面門擊到。趙然匆忙間走了個穿花九宮步,身子一擰,閃到一旁。飛劍刺空卻餘勢未盡,又是“叮嚀”一聲刺在地板上。趙然看見劍尖和地板撞擊處蹦出幾顆火星,心頭一凜,知道這劍擊刺的力量極大,若是自己不小心挨上一下,恐怕當場就得受到重創。

    趙然斗法經驗還算不錯,除了和禿驢覺遠鬥過兩場外,在夏國境內逃亡之時也打過不少架,但卻是頭一回見識飛劍,此刻全神貫注緊盯著這柄三尺長的飛劍,不停的琢磨著閃避飛劍的技巧。

    這柄飛劍勢沉力大,且準頭極佳,故此趙然不敢大意,但連續躲閃了小半個時辰之後,他就逐漸適應了,開始嘗試運轉九天玄龍大禁術。趙然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好好錘煉自己臨敵時的禁術施放技巧。剛開始的時候,他都在飛劍歸位之後的調整空隙中施放,待熟悉之後,便將施法時間放到飛劍激射而來的途中,通過壓縮反應時間來磨練自己的施法速度。

    如此這般修煉至午時,感覺腹中飢餓了,便將扳指中的令牌取出來一晃。飛劍立時感應到趙然的令牌,“嗡”地一聲回到石龕處,緩緩沉了進去,這一上午的修煉便算結束。

    趙然這才感覺到身體疲憊不堪,渾身大汗淋漓。他運轉氣海內的法力在身上遊走一遍,將汗水蒸乾,然後步出劍閣。

    回到小院,早有全知客送來一盤吃食,菜蔬、熟肉和瓜果都很豐足,趙然一上午的修煉消耗了太多體力和精力,食慾大振,不多時便將一盤子吃食全部塞進了肚子裡。

    吃完之後,趙然想去找大師兄魏致真,向他請教幾個今日上午修煉時遇到的難題,但全知客告訴他,三位師兄都在劍閣中未歸,一應吃食都送去了閣中,一般他們入閣後常常修煉整日整夜,所以恐怕難得見到。

    就此一點,便看出差距來了,趙然修煉兩個時辰便支撐不住,三位師兄卻能堅持一整天,其間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

    下午,趙然便在自己屋子裡靜臥,冥想三幅內息觀圖以恢復法力,等他法力全復之後再推門而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已是黃昏時分。

    全知客又送了一盤吃食過來,伺候趙然吃了晚餐,並且告訴趙然,七巧林的諸致蒙道長下午時曾經來探訪趙然,知道趙然在靜臥修煉後,沒有攪擾,便自行離去了。諸致蒙給趙然留了句話,說是等趙然有空暇的時候,請往七巧林相見。

    趙然看了看天色還沒完全黑下去,便讓全知客帶路,前往七巧林。

    所謂七巧林,是一片小山坡上的核桃林,之所以名曰“七巧”,是緣於諸致蒙所在的派系得名。諸致蒙的師父是梁滕松法師,目前正是七巧林的傳功法師,七巧即隱、刺、觀、走、挪、閃、攝七項道術,是華雲館中傳承很久的一門流派,如今館中七巧道術修為最強的修士,並非梁騰松法師,而是嚴雲詔長老,因為他已於五年前晉階煉師之境,故此榮昇華雲館長老之位,便由梁法師傳授七巧道術。

    由靈劍閣而出,過雲嵐崗、火心洞,差不多行了二里地,便來到七巧林。林子不大,剛好覆蓋了這片山坡,十餘座茅屋零零散散掩映在核桃林裡,看上去雖然簡陋,卻感覺渾然天成,極富山居氣息。

    有七巧林俗道師傅迎了出來,聽說是拜訪諸致蒙後,向趙然道:“諸道長已經吩咐過了,若是趙道長來訪,便請入內相見,入林後前行五十丈,左首那間屋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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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江師父的小道消息

    諸致蒙已經等候在茅屋外,先是邀請趙然進屋看了看他簡陋的居所,然後便帶著趙然在核桃林中閒步。

    兩人先是談了談近期別後的相互情況,當然,以趙然的經歷為主,畢竟在華雲館中,諸致蒙除了修煉以外還是修煉,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敘的談資。

    趙然以記名弟子的身份拜入靈劍閣江騰鶴門下,這件事情諸致蒙比較關心,所以也很是留意,知道一些個中詳情。按照諸致蒙的說法,江騰鶴對收趙然為徒確實不喜,但並非江大.法師對趙然本人有什麼不滿,而是對被迫收徒、而且是收一個過渡性質的記名弟子這件事很不高興。

    趙然很敏銳地注意到“過渡”這個說法,對此很是不解。諸致蒙解釋說,華雲館對收一個廢根骨弟子入山本就十分排斥,之前卓騰雲和卓騰翼兩位師叔提出這個建議後,當即就被長老們否決了。但其實江騰鶴大.法師聽說以後,對趙然還是比較感興趣的,也流露出靈劍閣一派可以試著將趙然收入門下,似乎江騰鶴頗有幾分試一試調教廢根骨弟子的興致。

    不過既然長老們否決這個提議,那江騰鶴也沒有再堅持。事情的轉機出自正月十五,當日,華雲館收到了來自玉皇閣某位高道的書信。

    趙然聽到這裡,插話問,是不是蔡法師的書信。諸致蒙搖頭說這就不知情了。

    跳過這個問題,諸致蒙繼續說,之後長老們召集了一次議事,依然決定不納趙然為正式弟子,但開了一道口子,同意為趙然授籙,但授籙是要一個身份的,為此,長老們決定讓趙然以記名弟子身份拜在華雲館十八流派之一的某位傳功法師門下,以完成整個授籙的科儀。

    之前江騰鶴曾開口說可以考慮收錄趙然入門,於是長老們便希望江騰鶴接納趙然為記名弟子。江騰鶴起初也欣然同意,但很快就發現,長老們的所說的記名弟子,當真只是“記名”而已。

    趙然愣了愣,問諸致蒙這是什麼意思?

    諸致蒙說,記名的意思,就是真的只是記名,不讓江騰鶴過多插手你的修煉。長老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兩個原因,其一,你趙然是廢根骨,華雲館培養一個修士需要的物資和投入是巨大的,長老們不願意在你身上耗費太多;其二,似乎與玉皇閣某位高道有關,華雲館擔心將你培養出來以後,你又去了玉皇閣,到時候不免損失太大。

    江大.法師自是強烈反對,說要麼長老們同意他向你傳功,要麼就乾脆不聞不問,也不擔著師父的名分,免得耽誤了你。但江大.法師勢孤力單,頂不住長老們的壓力,最後還是同意了收下你為記名弟子,但也為你爭取了一個條件,你每年可以在靈劍閣修行一個月。

    趙然想了想又問,既然如此,那江大.法師為何不願見我呢?

    諸致蒙說,江大.法師覺得自己白白擔了師父名分,卻不能盡心教導你,故此心中有愧,不願受你拜師之禮,同時他確實是在閉關,這一點當無所誤。

    趙然的最後一個問題是,諸師弟你怎麼知道那麼詳細呢?

    諸致蒙哈哈一笑,說果然還是瞞不過趙師弟,實話實說,這一切都是我去靈劍閣打聽出來的,是靈劍閣余致川師兄告知於我的。

    好吧,趙然這回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江騰鶴對自己避而不見,為什麼看上去江騰鶴似乎不待見自己,大師兄魏致真卻又對自己這般友善,原來他是在代師授徒。念及於此,趙然不禁對自己這個不曾謀面的師父忽然間多了幾分敬意。他又算了算時日,看來自己在靈劍閣中還能再待二十來天就得回去了,更應該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地修煉了。

    知道了來龍去脈後,趙然這幾日胸中堵塞的塊壘盡去,心情舒暢了不少,忽然想起那個面容在腦海中越來越模糊的周雨墨,於是問了問。

    諸致蒙嘆了口氣,領著趙然出了七巧林,向後山行去。趙然跟著他轉悠了小半個時辰,眼前出現一片斷崖,諸致蒙指著斷崖道:“這便是我華雲館問仙崖,但凡沖境閉關,大都在此。去年周師姐登崖後,至今已有四個多月,但直至今日未出,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趙然不知道沖境一般究竟需要多久,問道:“四個月?是長是短?”

    諸致蒙搖頭:“耗費多少時日,這是因人而異的,實在不好說,但周師姐入羽士境時,只用了七天便破關而出,這回卻過了四個多月尚無結果,實在讓人擔心得緊。”

    “有危險麼?”

    “按理來說,法師以下衝境,頂多衝不過去,危險不大,但也不排除特殊情形發生。”

    趙然看著一臉憂色的諸致蒙,自己也開始打鼓了,暗自為周雨墨祈禱了兩句平安。

    第二天,趙然更加努力了,因為如果諸致蒙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在靈劍閣修煉的日子便不多了,想要下一次再來,就得捱到明年。

    照例在洗心亭中靜心,然後進入劍閣,將令牌插入石柱中啟動一層大陣,然後和昨天那柄三尺長的飛劍繼續鬥法。

    趙然將修煉的著重點放在九天玄龍大禁術在臨敵時的施展技巧,借助飛劍的攻擊來完善自己的實戰經驗。

    連續三天後,這柄飛劍已經對趙然完全構不成威脅了,趙然應付起來愈發輕鬆,到了後來,他甚至還有一次手疾眼快,將飛劍直接抓到掌中仔細察看。他對這柄飛劍並不感冒,這劍雖然勢大力沉,準頭極佳,但缺陷也很明顯,就是劍速不夠迅捷,趙然考慮之後,放棄了選擇這柄飛劍。

    入劍閣的第四天,修煉的難度陡然升級,除了三尺長的飛劍繼續向他攻擊外,還另加了一柄飛劍,尺寸長度和第一柄相仿,卻份量很輕,關鍵是速度極快。

    兩柄飛劍加在一起,絕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尤其這兩柄飛劍在某些功能上有互補之效,趙然應付起來就倍感吃力了。讓趙然十分意外的是,這兩柄飛劍居然還懂互相配合,比如位置從來不統一,而是彼此處於兩個方向上,攻擊時也從來不一起發動,而是一柄先動,另一柄則滯後片刻。

    趙然感覺就好像對面鬥法的是兩個人而非兩柄飛劍,一個正面主攻,另一個在旁邊窺伺機會,尋找自己破綻後發出更為凌厲的一擊。趙然頓時手忙腳亂,連續幾次差點中招,最嚴重的一回,連道髻都被飛劍斬散了,嚇得他連忙甩出令牌,強行中止了修煉。

    連續多日,趙然都在奮力和這兩柄飛劍鬥法,這回他不禁閃避和練習鬥法中施展大禁術的技巧,而且還祭出了自己壓箱底的保命絕招,火焰中夾雜十二枚金錢鏢。

    這般苦練十餘日,趙然才算將兩柄飛劍的配合攻擊應付了下來。趙然對第二柄飛劍已經動了心思,這柄飛劍雖然殺傷力不如第一柄,但勝在速度極快,很符合趙然的脾氣胃口。不過趙然沒有匆忙決定,算一算日子,他還有七天時間繼續在劍閣之中修煉,他想看看第三柄飛劍是什麼模樣。

    第三柄飛劍加入的時候,第一次攻擊趙然,趙然便受傷了,這是他頭一回在劍閣中修煉時受傷。好在他扳指中一直備得有治療外傷的藥粉,很快便將血止住,雖說沒什麼大礙,但的確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回他算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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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飛劍空空

    趙然的受傷很是詭異,因為第三柄飛劍很是詭異。

    第三柄飛劍很短,只有三寸多長,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匕首。這柄飛劍既沒有第一柄飛劍的準頭和力道,也沒有第二柄飛劍的迅捷無論,而且最大的問題是,這柄飛劍甚至根本談上不上準頭。

    趙然在受傷之前曾經遇到過一次驚險,他躲過了第一柄飛劍,然後以十二金錢鏢擋住了第二柄飛劍,但空門卻已大開,完全沒有辦法堤防第三柄飛劍。當這柄短劍攻來時,他已經將令牌從扳指中取了出來,準備停止這次修煉。

    可事實上,他根本沒有機會將令牌扔出,因為這柄飛劍起初並不快,但飛到一半時卻陡然加速,快到以趙然的眼力都難以捕捉它的身影。當時趙然甚至連閉眼“等待受傷”的機會都沒有,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飛劍已經激射到了他身邊。

    但這一次趙然卻毫髮無損,因為這柄短劍以相當詭異的路線從他腋下滑過,根本沒有刺到他身體半分。

    在其後的幾次經歷中,這柄飛劍展示了它詭異到彆扭的飛行軌跡,忽快忽慢、忽左忽右,明明就要擊中趙然,卻莫名其妙改變了方向,就好像一個喝醉了的醉鬼一樣,無論走路還是跑步,都極其地彆扭和無序。

    趙然覺得,這柄飛劍可能煉製的時候並沒有最終完成,興許只是個半成品,或許乾脆就是淬煉時用的就是酒水。

    不過趙然並沒有放鬆警惕,他仍然打起全副精神,時刻戒備著。可惜他還是受傷了,飛劍射來的方向明明偏離了自己足有三五尺之遠,可是莫名其妙劃出一道令人費解的軌跡,直接從自己肩頭穿了過去,連皮帶肉削下去一塊,當時駭得趙然面如土色,心頭狂跳不止。

    趙然扳指中備得有華雲館的外傷靈藥,這是大師兄魏致真給他的,為的就是以防萬一出現類似情況。華雲館的靈藥療效顯著,趙然敷上藥粉後離開劍閣,回到屋中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傷口處已經長出了新嫩的肌膚,看上去就好像從沒受過傷一般。

    受了這麼一次傷,趙然對這柄短小的飛劍忽然生起了濃厚的興趣,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開始仔細觀察這柄飛劍的進退法度,但始終沒有看出什麼規律來。同時在這幾天的修煉之中,他也屢屢中招,被這柄飛劍搞得狼狽不堪。

    幾天工夫下來,他對這柄飛劍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指東打西——當然並不準確,有時候指東也會打北或者打南,忽快忽慢——快慢之間完全沒有絲毫徵兆。總而言之,這柄短間發出後就像只沒頭蒼蠅一樣,根本找不到攻擊目標,只顧蒙著頭亂撞。

    就是這樣一柄莫名其妙的飛劍,卻讓趙然時常受挫,他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算下來,離開的日子就快到了,趙然沒有時間在劍閣中仔細挑選飛劍了,比較來比較去,他對這柄莫名其妙的飛劍產生了濃厚興趣,最終決定將這柄飛劍煉為己有。這是趙然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他親身體會之後的決斷,以他目前的修為層次,如果與人鬥法,說句實話,與其使用一柄操控起來得心應手的飛劍,還不如使用這柄亂七八糟、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飛劍——既然連自己都搞不清飛劍的去勢,對手又怎麼搞得清楚呢?

    按照趙然這幾天的統計數字,平均下來每隔五次,他都要被這柄飛劍驚出一聲冷汗,而每隔十五次,他就會被這柄飛劍擊傷一次。好吧,道爺鬥法時就亂甩飛劍好了,只要堅持到能甩出去十五次,就能成功一回,飛劍雖然不可控,但概率卻可控!

    向大師兄魏致真說了自己的選擇後,魏致真頗感詫異,他告訴趙然,這柄飛劍的確出自名師,但其實並未完成,是件半成品。而且這柄飛劍也無法完成了,因為早在八十年前,飛劍的煉製者便被師祖殺了。只是看在這柄飛劍的材料極好,才將其收入劍閣之中,沒捨得毀去。

    在飛劍的劍柄上刻著兩個字“空空”,這便是煉劍師的名號,同時也是幾十年來靈劍閣弟子對這柄飛劍的稱呼。

    趙然的選擇雖然奇怪,但他極為堅持,所以魏致真也不再勸阻,將飛劍給了趙然,並且按照靈劍閣的方法,傳授了他一套獨門煉器術——與《製器譜》所載法門相比,要更加繁複深奧得多。

    趙然記住之後,魏致真攜趙然來到後山的一處岩洞之中,七拐八拐了不知多久,也不知深入地下幾許,終於看到一片空闊的地下石廳,在石廳四周,以巨石圍出幾個簡陋的石室。

    這裡便是華雲館福地中的一處重要所在,這處石廳的下方,便是洞淵離火。

    幾間石屋各自都有一處火眼,在陣法的調控下與地下的洞淵離火相通。魏致真掃視一番,帶著趙然進入一間空屋,屋子內空空如也,只有地面上雕鑄著一方麒麟頭像。這方麒麟頭像黑中帶亮,看不清是什麼材質,但能夠耐得住離火高溫的炙燒,想必應是好東西無疑。

    魏致真離開後,將石屋關閉,留趙然一人在內,煉製法器、符籙也是極為講究清靜的,就和修煉中的閉關沖境一樣,來不得半分打擾,否則很容易出現器毀人傷的局面。

    趙然開啟麒麟獸頭,獸嘴中噴出一株寸許長的火苗,火苗起初為紅色,繼而漸漸轉為赤色,然後很快變為罕見的黑色,黑中帶金,顯得十分罕見。與此同時,石屋中的熱度也隨之上升,很快就到了趙然抵受不住地程度。

    趙然連忙運轉法力護身,這才堪堪能夠容忍。大師兄魏致真介紹過,真正的洞淵離火根本不是他“道士境”的修為能夠抗得住的,石廳自有大陣控制,專門對調用的洞淵離火進行調配,使之能夠在修士容忍的範圍之內。

    同時,麒麟獸頭的耳朵也是火焰的調節法器,可以調節三階火溫,如趙然這樣的黃冠以下修士,只能用第一階火焰;將來趙然升格為法師或者大.法師,則可以用第二階火焰煉器;而第三階火焰,只有煉師以上層次的修士才可使用。

    以趙然的修為而言,就算是第一階火焰,也不是輕易能夠忍受的,必須先以法力護持自身,才可坐到火焰旁。他先感受了一番火焰的熱度,然後將麒麟獸頭關閉,取出飛劍“空空”,將心神沉入劍身之上,仔細察看飛劍的雲篆。

    和趙然以前新煉法器不同,這柄飛劍“空空”是一件成品,當然,要說是“半成品”也無不可,但以趙然目前的能力,他暫時是無法將之重煉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完整的將雲篆結構徹底搞清楚,就算搞不清楚也必須強行記憶下來,然後將飛劍上原主人的神念抹去,如果抹去的過程中對雲篆和結構有所破壞,就必須原原本本予以復原。最後再將自己的神念按照原來的方式和位置打入飛劍,以替代原主人的神念。

    趙然早已對《製器譜》精熟無比,對其上所載的各種雲篆紋路滾瓜爛熟,同時也將《大乘菩薩千器法》背誦了下來,以之參照研究,倒是有了不少心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的精神終於從飛劍上脫離出來,長長吐了口氣,只覺疲倦無比。

    趙然先不忙煉劍,他開始觀想三副內息觀圖,準備恢復法力和精神之後,再開始著手鍊劍。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5
第二十章 離山

    這柄飛劍之所以如此詭異,在趙然看來,是因為雲篆結構上的一個缺陷,並不是說雲篆的設計結構有缺陷,而是有一部分沒有完成。對趙然來說,這柄飛劍雖然只有三寸來長,但劍身上肉眼不可望處,刻印著密密麻麻的雲篆,其複雜程度,不是趙然這種半吊子入門者能夠完全看懂的——哪怕他自己煉製過法器,這柄飛劍上的雲篆字紋和結構也超出了他的認知。

    趙然唯一能準確判斷的,就是有一處預留出來刻印雲篆的地方,處於空白狀態,趙然猜想這個地方應該是用來刻印控制平衡的雲篆字紋,因為該處的缺失,導致飛劍出手後就像喝醉了酒一樣,飛行軌跡和快慢完全失控。

    趙然暫時無法補齊缺失的雲篆,所以能做的就是先將飛劍控制在手。他觀想完畢之後,自覺體內法力充盈,精神頭十足,於是以法力護持自身,然後啟動麒麟獸頭,將洞淵離火打開。

    將飛劍空空自扳指中取出,雙手輸出法力,按照煉器手法將飛劍固定在黑焰之上,趙然再次將心神沉於劍中。趙然進入凝神狀態,開啟天眼,飛劍上的諸般變化盡數了然於胸。洞淵離火極為強悍,在趙然操控下,如抽絲剝繭般將雲篆中殘留的原主人神念一點一點燒去,整個過程極為艱難,趙然完成之後,再次感到渾身無力,精神虛脫,不得不停下來休整。

    調節好自身的精神,恢復完氣海內的法力後,趙然開始在雲篆中留下神念。將神念刻印上去之後,以煉器手法操控火焰,將神念與雲篆相合。這個過程同樣極為艱難,若是有一絲半分不慎,就很容易毀去飛劍上的雲篆,最嚴重的情況下,甚至會使自己的神念受傷。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然終於完成了飛劍的煉製,他看著手中這柄飛劍,又是滿意又是啼笑皆非。滿意是因為這柄劍發出去後真的會很出人意料,相信一定會給對手一個驚喜,好笑的是發出這柄飛劍的趙然本人,也不知道這柄劍會去向何方,完全是一種賭幾率的攻擊手段。

    從地下石廳中出來,回到靈劍閣後,趙然才從全知客的口中知道,他這次煉劍一共耗費了整整三天!而趙然也從全知客對他的態度中察覺到,他在靈劍閣的時日已經截止了。

    第二天上午,大師兄魏致真、二師兄余致川、三師兄駱致清結伴而來,魏致真微笑著說,趙然今年在靈劍閣的修行已經結束,應該去山下歷練歷練了。

    趙然知道這番話只是用來掩飾彼此尷尬的藉口,畢竟一年只能入華雲館一個月這種規矩,實在是無法堂而皇之的對當事人說出口,雖說這一規矩並非靈劍閣一脈的本意。

    趙然也沒有對此過多糾纏,他微笑著向三位師兄致謝,尤其是對大師兄魏致真更是滿懷敬意的深深躬身施禮,以表達自己對這位大師兄一個月來耐心指點的感激之情。有人指點和沒人指點差別真的特別巨大,這一點趙然深有體會,因此,這個月也是趙然修煉以來收穫最大的一個月。

    在趙然的堅持下,三位師兄帶著他再次來到劍閣,趙然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跪倒在洗心亭中,向著劍閣高處伏身叩拜。便宜師父江騰鶴雖然沒有見他,但臨走時,趙然很自覺地補上了拜師之儀——這份叩拜,江騰鶴當得起。

    想了想,趙然心中忽感慚愧,一個月前拜師之時,他本來準備的拜師禮物是在《芝蘭靈藥譜》中排名第十三位的九幽螟蛉花,這種靈藥在扳指中只有兩朵,也是他扳指中排名最高的藥物。可當日因為沒有見到師父江騰鶴,又先入為主以為江騰鶴對自己不怎麼怠見,因此當場更換成百年人參這種大路貨。

    此刻想來,當真是顏面發燒。不過還好,還有補救的機會,於是取出一朵九幽螟蛉花來,遞給魏致真,道:“大師兄,師弟我本想當面向師父拜謝,只是一直無緣得見,這朵九幽螟蛉花在《芝蘭靈藥譜》中還算靠前,便請大師兄代我轉呈……大師兄可能不知,我之前曾為夏國妖僧所擒,僥倖逃脫之時,將那妖僧所藏的靈藥順手取了一些。這九幽螟蛉花於我無用,但對師父卻可能有所益處,師兄切莫推辭。”

    魏致真猶豫片刻,接過來道:“也好,以你的修為,身懷此寶確實不妥,我便轉呈給師父。”

    趙然打了個唿哨,片刻之間,近月不見的老驢不知從何處跑了出來,驢頭不停噌著趙然的衣袖。趙然牽著老驢出了靈劍閣,就見前方一人候於半道之中,正是諸致蒙。諸致蒙是專程過來送趙然下山的,見了二師兄余致川後卻顯得極為熟絡,看上去和二師兄的關係似乎頗為融洽。

    三位師兄和諸致蒙一道,將趙然送出了離火玄光大陣之外。出得陣外,余致川抖手甩給趙然一個青瓷瓶。趙然抓在手中後,打開瓶塞一看,裡面是數十枚丹藥。

    “師父閉關期間抽空煉製的,以館中巨龜之精為引,可補精元,每日一粒,切莫忘記了。師父說,想要補齊你的精元,還是以玄甲龜之精血為引最佳,只是玄甲龜難尋,你平日還是多加留意些,若得了消息,就飛信傳音過來。”

    趙然心下感動,望著三位師兄,一時間不知該當說些什麼。

    諸致蒙上前擠了擠眼,低聲道:“周師姐出關後我再飛信於你。”

    趙然笑道:“不怕被我搶了?”

    諸致蒙曬然道:“你如今也算入了館中門牆,這般爭競才算公平,否則無趣得緊!”

    趙然沖幾人再次告辭,魏致真微笑不語,駱致清懵懵懂懂地衝趙然不停揮手告別,余致川憊懶道:“小師弟回去吧,明年再來就是,莫作小兒女態。”說罷,拉著諸致蒙便鑽入大陣之中。

    魏致真沖趙然點了點頭,囑咐道:“若是有了麻煩,也傳個信來,大家都是同門,千萬別生分了。”說完,拉著兀自揮手告辭的駱致清也鑽了回去。

    趙然望著眼前空空蕩蕩的荒谷亂林,只覺這一月如同做夢一般,實在是恍如隔世。

    老驢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甘心地耷拉著腦袋四處拱來拱去,似乎想要尋找返回華雲館的道路。

    趙然摸了摸驢頭,嘆了口氣道:“能入館一個月已是不易了,休要奢求其餘,做人不可太貪,做驢也一樣如此,走吧。”

    老驢“昂昂”地扯著脖子四處嘶鳴,顯得極為不捨,趙然強行掰著老驢的脖子就往外走,好生安撫了一番,老驢方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趙然離去。

    出了這片亂石荒谷,趙然縱身上了驢背,老驢帶著趙然向來路而回。說實話,華雲館雖好,但趙然卻始終對這裡沒有什麼歸屬感,雖說靈劍閣一脈對自己很是不錯,但大環境擺在這裡,館中長老們對自己沒有接納之意,這讓趙然自尊心有些受挫,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反是小小的君山廟,卻乃趙然一手建立而起,這座道廟的一切都由趙然說了算,廟中的道士火工、開荒的百姓,命運都掌控在趙然手中,甚至半山腰上那隻五彩錦雞,對趙然也言聽計從。這樣的地方,才是趙然真正的家園。

    老驢的腳力似乎愈發快捷了,也不知在華雲館中偷吃了什麼靈丹妙藥,總之趙然覺得它似乎和一個月前有所不同,但究竟哪裡不同,一時半會兒也分不清楚。

    不消大半天工夫,君山已經遙遙在望,趙然心情瞬間好轉,片刻之後便催驢來到廟前,大喝道:“金久!關二!魯進!老林!我老趙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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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君山匪患

    趙然回到君山廟,心情極其舒暢。說起來,他當日前往白馬山時,在無極院已經生活了兩年,可數月之後回去,卻沒有什麼遊子歸鄉的感覺。但此刻面對這座離去了才一個月的君山廟,卻總覺得甚是親切,頗有幾分回家的激動之情。

    可惜趙然在廟前連喊了數聲,竟然無人出來相迎,令他頗感意外。

    推開廟門邁步而入,廟中空空蕩蕩,連個人影也沒有。趙然隱隱約約有不好的預感,進了寮房,同樣無人,但好在房間各處都很整潔,看上去並沒有出了禍事的徵兆,讓他心裡稍稍放鬆了一些。

    再轉到隔壁雜院時,終於見到了請來做飯打掃的許老伯兩口子。老兩口聽到動靜,剛剛午睡起床,出來迎頭就撞見了趙然,趙然忙問其他人的下落,許老伯回話說是去君度山中剿匪去了。趙然一驚,又問究竟,許老伯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趙然無心在廟中等候,忙又出了廟門,騎上老驢就向君度山趕去。

    君度山位於君山地段的東向,也屬於君山廟的管轄範圍之內,趙然從沒聽說過山中有匪患,因此又是奇怪又是擔心,飛馳了一路,一個多時辰便來到山口下。

    山口處見到了幾個眼熟的村民,都是隨趙然遷居而來開荒的青壯百姓,一見趙然便湧了上來。

    “趙廟祝,你老人家可算回來了!”

    “趙道長,終於把您盼來了!”

    “趙神仙回來了,回來就好了,這幫殺千刀的賊匪!”

    ……

    七嘴八舌之間,趙然大略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原來自己離開君山廟後,沒過幾天,山中便出了匪患,也不知是哪裡流竄過來的十多個匪徒,著實凶悍得緊。短短幾日工夫,便搶了好幾戶人家,並且四處傳言,說是今後各家各戶都要向他們供糧,不僅繳納糧食,還要聽從分派。

    百姓們當然不允,於是向君山廟告急,代理廟祝的金久向來就不是吃虧的性子,堪稱這方世界紈褲子弟的代表,他早就將君山一帶視為自己的地盤,哪裡容得別人進來攪食。於是金久叫上關二、魯進和林雙文,聚集了一百來名壯丁,各持犁頭、鐵耙、木棍、短斧等物進山搜尋匪徒。

    君度山比小君山大了何止十倍,想在大山之中搜尋匪徒的身影,談何容易?也是金久託大,將隊伍分成三路,自己和林雙文帶一路,關二和魯進各帶一路。這一分兵就犯了兵家大忌,匪徒雖然只得十來人,但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尋著機會襲擊了魯進那一路,當場殺了兩人,傷了十多人。等金久和關二聞訊趕來之後,匪徒又隱入大山之中,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金久吃了大虧,終於變得謹慎起來,於是在三座村落中動員了二百餘人,湊足三百之數,再次進山搜索,並且在幾路人馬之間約定了進退配合的方式。如今金久已經帶人入山好幾天了,至今未見匪徒蹤跡。

    說話間,帶路的青壯已經將趙然引至一處山崗之下,趙然抬頭一看,就見山崗上搭建了一座數丈高的簡易塔樓,金久正和林雙文一道,在塔樓上四處觀望。

    一見趙然回來,金久和林雙文連忙下來,金久先喊了聲“師兄”,繼而憤憤道:“也不知哪裡來的蟊賊,竟然如此可惡,恨不能一個個盡數殺了,方才解我心頭之氣!”

    趙然好生安慰了金久幾句,又詳細問了問如今的情況,心裡明鏡也似的,知道這些蟊賊是在搞“游擊戰”法,一般人遇到了還當真頭疼得緊,哪怕十倍人力出馬,也很難堵得住這些蟊賊,所以金久上次的圍捕失敗很正常,非戰之罪也。

    趙然又詢問了傷者的傷勢,知道他們如今在村中休養,心裡放心了不少。

    “鐘家老大和老二死了,我真是無顏面對鐘老伯……”提起死者,金久眼圈都紅了,臉上又是憤怒又是傷心。趙然也很難過,鐘家一共就三個兒子,向來是百姓中首屈一指的勞力輸出大戶,而且樂於助人,別人家有了什麼難處,這三個小夥子都願意上前幫忙。建廟的那些日子裡,鐘家這三個兒郎是最好的勞力,重活累活搶著幹,連趙然都當面親自誇讚過這三兄弟,沒想到居然折在了這裡。

    “三郎呢?”趙然問。

    “三郎跟著魯進,在北山那邊……”

    沒等金久說完,趙然怒斥道:“你糊塗!鐘家就三個兒子,如今去了兩個,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了,你怎麼還能讓他進山?若是再出了意外,你叫鐘老伯怎麼活下去?”

    金久無奈道:“師兄你別生氣,我當日也是不讓他進山的,但沒辦法,不僅鐘三郎死活要去,連鐘老伯都跟著要來,說是不讓他們進山報仇,他們就撞死在山口……”

    林雙文也道:“廟祝,您別著急,金道長已經關照了魯進,這次無論如何要照看好鐘三郎,他們那邊有一百多人,這次再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趙然默然片刻,問:“鐘老伯呢?”

    金久道:“就在崗下,我派了他一個傳信的活,斷不可能讓他上前廝殺的。”

    “將鐘老伯喚來,我要見他。”

    林雙文連忙順著小路下了山崗,不久之後將鐘老伯請了上來。鐘老伯臉上皺紋極深,皮膚黝黑,一看就是老莊家把式,雖然年歲大了,但身子骨卻極為結實,看行走之態,不比壯小夥差多少。

    鐘老伯一上來就沖趙然拜倒:“見過趙神仙!”

    趙然趕忙彎腰將他扶起,拍了拍鐘老伯的肩膀,道:“鐘伯,貧道回來晚了……”

    鐘老伯臉色一黯,搖了搖頭道:“都是命啊……”

    趙然也不知該怎麼安慰老人家,怕提起舊事惹得老伯難受,於是開口道:“鐘伯,鐘家這回為君山,為君山廟出了大力,這份功勞,貧道記在心裡了。待將蟊賊拿獲,貧道一定替老人家報仇雪恨。”

    鐘老伯嘆了口氣:“這是分內的事,殺賊也是為了咱們君山,只是兩個娃命不好……”

    趙然心中感動,想了想,問:“鐘伯,你家三郎我見過的,很老實厚道的小夥兒,不知鐘伯願不願意,此間事了後,便讓三郎到廟裡來做火居,定然不會虧待了他……”

    話沒說完,鐘老伯已經雙膝再次跪倒,滿臉激動:“多謝趙神仙,多謝趙神仙!若是三郎能入君山廟,那就是我鐘家祖上冒了青煙了,這份恩德,老頭我無以為報,只能讓那孩子今後跟隨趙神仙身邊,盡力伺候……老頭我當真是……唉,總之多謝趙神仙了……”

    趙然喟然道:“謝就不必了,這是大郎和二郎拿命掙來的,鐘伯放心,今後貧道定會好好栽培三郎,總叫你鐘家出人頭地就是。”

    將不停抹淚的鐘老伯送走,趙然向金久和林雙文仔細詢問了匪徒的模樣扮相,然後騎上老驢,撒開蹄子便奔下山崗,直向君山深處行去。

    君山雖然不小,但對於趙然和老驢來說,卻亦不算大。趙然耳力、眼力均勝常人十倍不止,老驢的腳力也異乎尋常的快捷靈巧,在山中搜尋匪徒的蹤跡不是什麼難事。

    君山分外山、北山和東山三層,大小山頭十多個,山梁四條,山谷五處,其實金久聚集了三百多人搜尋匪徒,人力已經不少了,奈何匪徒總是躥來躥去,故此難以尋找。但匪徒的腳力再好,能快得過趙然和老驢麼,所以對於趙然來說,只要做好搜尋的規劃,就一定能攆上匪徒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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