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35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5
第二十二章 川驢技不窮

    趙然對君度山非常熟悉,之前選擇這裡開荒時,就曾經到君度山中搜尋風水上佳的靈地,以便將那隻五彩錦雞一道拐來,只是君度山中無靈眼,反倒是西邊的小君山中找到了一處不錯的地方。

    在心中將君度山按照地形大致分成了十條搜索地帶,依次由南向北開始尋找,到了傍晚的時候,趙然騎著老驢越過第四條搜索地帶的邊緣,進入了一片小山坳。這裡樹林密集,視線不暢,極易藏人,因此也是趙然計畫中應當重點搜索的地帶。

    找了不多久,趙然便聽見樹林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他仔細分辨,腳步聲大致在東北方三四十丈開外,正向東南而來,於是撥轉驢頭,往東南方折轉過去,正好擋在對方前行的路線正中。

    沒過多久,對面林子裡便走出來十幾個壯漢,衣裳穿得雜七雜八,人人手中提著刀、斧、鐵槍等兵刃,為首之人一臉橫肉,面相著實不善。

    這些人猛然間見到前方有人擋道,頓時停住了前行的腳步,為首之人又看了看,似乎只有趙然一人,於是打了個眼色,十多個手下月牙般湊了上來,將趙然圍在當中。

    趙然方從華雲館歸來,穿戴的修士道袍還沒來得及更換,身上自有一股脫俗之氣,這般模樣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風範,只是騎著的是一頭賴了吧唧的老驢,反差之下,頓時就引起了一陣嗤笑聲。

    為首之人指著趙然笑罵道:“哪裡來的雜毛,裝扮得倒也有幾分模樣,只是坐騎卻洩了老底,也不怕惹人笑話。”

    “哪裡來的雜毛,竟在爺爺跟前擺譜,可惜首尾不能全顧,當真笑煞人也……”

    “小道士,算你運氣不好,今日撞到爺爺手上……”

    “身上可有銀子?乖乖交出來,否則莫怪爺爺翻臉無情!”

    “蔣竹子,你和這小道士哪裡有情了?且說來聽聽。”

    “張五,情是說的麼?須得讓竹子演練一番,才好知曉情有多深!”

    “你們兩個驢蛋貨,回頭吃打!”

    嗤笑聲中,趙然捋了捋老驢的耳朵,輕聲笑道:“驢兄,早說過讓你把身上這層皮毛順一順,可你就是不停,這下好了,貧道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

    “昂昂昂!”

    老驢這一嗓子喊出來,震得人耳根子轟鳴,對面這些蟊賊都是一愣,當場有兩個被震得坐倒在地上。

    場面上頓時一滯,但沒隔多久,這些毛賊笑罵聲又轟然響起,吵得比剛才更鬧騰。

    “蔣竹子,張五,你們兩個狗.日的……哎喲,笑死了,被一頭癩驢給嚇趴下……”

    “今日君度山神驢發威,震懾蔣英雄和張英雄,英雄遇英雄,當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哈哈哈哈……”

    “從今以後,蔣竹子和張五大戰神驢之事傳遍武林,人送美號——蔣驢蛋、張驢蛋……”

    蟊賊笑聲中,猛聽為首之人大喝一聲:“都閉嘴!”這才將眾蟊賊的笑聲止住,眾人面面相覷,都望向為首的壯漢,只見他臉色凝重,目光在趙然和老驢身上不停打轉,同時將後背上繫著的腰刀緩緩拔了出來。

    “不知道長如何稱呼?來自哪處道場?”

    趙然一笑,也不理他,逕自下了驢背,貼著老驢的耳朵根子道:“看來還是有識貨的嘛,驢兄,今日貧道的面子是你丟的,便得你撿回來。”

    “昂——”老驢從趙然身邊猛地躥了出來,後踢一蹬,直接躥到這壯漢面前,雙踢疾踏壯漢面門,其速迅捷已極。

    那壯漢還在自報家門:“某家羅文海,江湖人稱鎮三刀,不知道長可曾聽過?這位道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哎喲!”

    慘叫聲中,已被老驢踢中面門,當即腦漿崩碎,白花花腥紅紅的腦漿噴了一地。

    老驢一擊得手,毫不停頓,藉著踩上“鎮三刀”羅文海面門的力道,身子一擰,後踢順勢掃了半圈,當場報銷三人。餘下的蟊賊被著一幕駭得魂飛膽散,發一聲喊便四處逃散開來。

    老驢的蹄子下,哪裡容得他們逃跑,不消片刻,便兜了大圈,將逃跑的七八人全數踩死。

    等老驢轉了個圈子回來後,場中只剩下兩個活著的蟊賊,這兩人嚇得腳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鼻涕眼淚不停滴淌。

    老驢“昂”了一嗓子,還要上去踩踏,卻被趙然喚住:“等等,留兩個活口也好!”旋即又向老驢道:“驢兄,沒想到你那麼威猛啊,以前還真不曾發現……嘖嘖……早知道在白馬山時,就不該讓你離開,搞得貧道我老人家被和尚擄去……不對,帶著你也沒用,你也就是對付幾個蟊賊管用,當時你要是也在的話,說不定就被和尚烤來吃了……”

    “昂——!”

    “哎?不服?不服你先去和那隻雞單挑啊,長蟲山裡怎麼就慫了?”

    “昂……”

    “行啦,今天算你立功,晚上給你做肉饅頭吃。”

    “昂昂!”

    趙然嘴上調笑著老驢,心情不禁打好,就老驢剛才一番打鬥,趙然的功德力便往上竄了一竄,當真收穫不小!

    趙然施施然來到兩個癱倒在地上的蟊賊面前,低頭看了看,忍不住一陣噁心:“什麼玩意兒,趕緊擦擦臉!”

    “道長饒命!道長饒命啊……”

    “神仙饒命,小的家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擦擦臉!”

    兩個蟊賊扯起衣角不停擦臉,一邊擦一邊還在告饒。

    “蔣竹子?嗯,張五?很好,把你們同伴屍身搬過來,弄到一處……別忘了兵刃,都堆這邊……”

    兩個蟊賊戰戰兢兢,不停忙上忙下,很快就按趙然的吩咐收拾好了一切,接著,趙然讓他們跟在老驢身後,自己騎上老驢,一行便向山口處返回。

    此時天色已黑,山路難辨,更何況老驢走的本就不是正經山道,兩個蟊賊跟在後面磕磕碰碰,也不知摔了多少回,直摔得鼻青臉腫,方才見到金久等人屯駐的山崗——幾堆篝火在山崗上燃燒著,很是顯眼。

    金久、林雙文都在,關二和魯進也早已各自帶隊返回,此時山崗上駐紮了數百君山百姓。

    趙然捉到蟊賊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座山崗,人們都蜂擁過來圍觀,有那之前遭過蟊賊禍害的百姓,心中憤恨難平,沖上前來又打又踹,更有甚者,超起傢伙就要上來下死手,直嚇得蔣竹子和張五抱著腦袋滾來滾去,不住口求饒。

    好在趙然事先有所吩咐,要留這兩人拷問詳情,金久才出大力死保著兩人沒被打死。

    金久身為君山廟趙然之下唯一一個受過牒的道士,又一直掌管日常事務,因此在百姓之中頗有威望,繞是如此,也費了好一番口舌,待百姓們回去歇息,他才押著兩個蟊賊來見趙然。

    不用趙然多勸,兩人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全部交待得一清二楚。

    這伙蟊賊的首領就是那個當先被老驢踹碎腦殼的羅文海,江湖上倒還有點名氣,人送匪號鎮三刀,是說他有三招刀術絕技,可惜連一招都沒機會施展,便命喪君度山中。

    這伙蟊賊平時常住於川北陝南交界處,也佔了一處山寨,過的是山大王的逍遙生活。十幾個蟊賊排了座次,俱稱頭領,蔣竹子排第四、張五排第五,可惜十多個頭領都是光桿,手下無有嘍囉使喚。

    一個多月前,山寨被一夥人強佔了,弟兄們被強人趕下了山,因此無處可取,只得來到君山,想要在此落腳,這便是事情的前因後果。

    趙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但一時又想不到破綻,看這二人說話的神氣語態,也不像是說謊的,於是陷入了沉思。

    正在思索之中,林雙文忽然插嘴問了一句:“當真是胡說八道,川北至此不下幾百里路,又多山谷險峻,怎能如此快便尋到此處?說,究竟是誰人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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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暗樁和春耕

    林雙文一句問話,趙然茅塞頓開,終於知道自己的疑惑究竟在哪兒了。兩個蟊賊被嚇得磕頭如搗蒜,哀求分辨著,說是佔了他們山寨的強人給指點了一條活路,說是龍安府谷陽縣君度山一帶人煙稀少,官府不作管束,可以在此地立足。

    因此,羅文海無奈之下,只得帶了兄弟們過來看看風頭,路上根本沒有耽擱,所以才能半個月不到就抵達君度山。到了這裡以後,發現此地果然沒有官差,反而還有幾個村子可以任人宰割,於是便準備在山中立寨。

    原來這伙蟊賊也是來“開荒”的,趙然無奈看了看金久等人,心道撞在一起了。看來凡事皆有利弊,君山一帶沒有官府管束,自己方便是方便了,但也容易引起宵小窺伺,恐怕將來這種事情還少不了。

    當夜無話,第二天天亮,趙然讓金久帶人去把蟊賊們的屍首和兵刃抬回來,然後在君度山的山口處挖了個大坑掩埋,立上木牌,上書“君度山嚴打紀念碑”幾個大字,下面註釋“羅文海等凶匪葬身於此”,以為後來者之鑑。

    至於蔣竹子和張五兩人,趙然本來打算當場斬首以儆傚尤,後來金久出了個主意,說是暫時不用殺他們,而是把這兩個人放在君度山中,喬裝改扮成佔山蟊賊,將來有了什麼變故,就可以作為眼線,及時向君山廟通風報信。這是衙門用來應對地方上賊子兇徒的通常做法,效果非常好。

    林雙文就問,如果這兩個蟊賊跑了怎麼辦?

    金家是谷陽縣官吏世家,尤其對刑名一道造詣極深,金久耳濡目染之下,對此熟門熟道,早已成竹在胸。他將兩個蟊賊找來,給出兩條路子,其一是讓他二人去追尋羅文海於地下,其二是在君度山中立寨,但要遵從君山廟的命令。兩個蟊賊一聽就明白了,這是要他二人做暗樁,江湖之中多有山匪賊人為官府暗樁,兩個蟊賊相當門清,當場就答應下來。

    金久暗示,如果兩個蟊賊做事上道,就可以在君山廟備案,每月君山廟供給一份吃食,同時還有兩弔錢餉可拿,一旦做過五年,君山廟可以向谷陽縣衙和無極院報備,替他們去掉“賊名”。這等於是洗白身份了,兩人之前答應是被逼無奈,同時還有看看風色的心思,此刻聽了這個條件,才算是真心實意的歸了心。

    當然,趙然也免不了親自出馬威懾一番,有他這位“神仙”坐鎮君山廟,兩個蟊賊哪裡還敢有異心。趙然也不怕他們逃跑,以老驢的腳力,放這兩個蟊賊先跑一天,他也有把握抓回來。

    金久在君度山口內山崗上建的簡陋小寨子,便留給了蔣竹子和張五,算是他們的“賊窩”,同時答應他們,可以招募幾個亡命之徒以壯聲色。

    佈置完畢,趙然便率百姓們返回村子。這一回變故下來,趙然動了“練兵”的念頭,當然不是真要在君山建立軍隊,而是要加強對村民青壯的訓練,以便事有不測時,能夠具備一定的自衛能力。

    這件事情,趙然交給了關二和魯進,讓他們在三座村子裡各招募一百名青壯,農忙時就各自在家幹農活,農閒時便拉出來操練操練,操練時,由君山廟提供吃食。趙然預計,大約三個月後,便能隨時拉起一支三百人的團練鄉丁,六個月後,這支隊伍就能具備鎮壓小股兇徒悍匪的實力。

    鐘老伯也如願以償,將自家三郎送到了君山廟中做火工居士,鐘三郎身份上了一個檔次,而且每月有薪俸可拿,整個君山地區的百姓們都十分羨慕,說是鐘家拿兩條人命搏出一個家門翻身,一個字——值!

    趙然回到君山廟以後,君山地區開始了緊張的春耕,為了不耽誤農時,趙然以幾餐燒烤為餌,著實讓五色大師賣了一回老命,又是翻土、又是除蟲,當真累得不輕。等把地都收拾完,五色大師以為終於可以歇一歇了,可誰知趙然又掏出一張簡易的圖紙,遞了過來。

    “小道士,你這是什麼鬼畫符?”

    “你猜?”

    五色大師盯著紙上的線條苦苦思索片刻,問:“這是雲篆?可我去華雲館借書的時候……怎麼能叫偷呢?我看完就放回去了……借的那幾本書裡,沒見過這樣的雲篆啊……篆文太簡單了,也太鬆散……這兩個圈是什麼?方不方圓不圓……這三條豎著的似乎是水篆文?橫著的這道篆文呢?還有這些方格,似乎是驅鬼符?”

    趙然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大師,這跟雲篆有什麼關係?明明是施工圖嘛!”

    “啊?”

    “左邊的是小君山,右邊的是君度山,什麼方不方圓不圓的?有那麼難認麼?大師,沒文化真可怕……橫著的是沖馬河,豎著的三條線是水渠,這些格子是田地……喏,三條水渠將田地分開,可以使田地都被灌溉到……”

    五色大師“咯咯”笑了兩聲:“你這小道士,莫名其妙學人畫畫,畫的什麼破玩意,笑死我了……”

    趙然沒好氣道:“大師,你慢慢笑,我先跟你說說……金久已經發動百姓,沿沖馬河南岸開挖水渠,但只挖了百來丈遠近,就是圖上標註的三條水渠的實線部分,虛線是規劃中將要開挖的……實線、虛線,虛實之意,不明白麼?”

    “唔,原來如此,小道士,你給我看這個作甚?”

    “大師,眼下百姓們都在忙著春耕,實在抽不出人力來挖渠,可這麼一趟一趟挑水澆地太過辛苦了些,你老人家看看是不是活動活動手腳?成天悶在洞府裡多累啊?哦,對了,聽說百姓們已經把大師的洞府修繕一新,什麼時候請貧道參觀參觀?”

    五色大師愣了愣,怒道:“才翻了地、除了蟲,又要拉我幹活?還讓不讓我修煉了?”

    “大師,翻地也是一種修煉嘛,您那爪子……那啥,不是越來越堅硬如鐵了麼?至於那些蟲子,不都進了大師的肚子了麼?大師上回還說滋味不錯呢。再說了,老百姓們都是大師帶出長蟲山來的,您不為他們著想,還有誰替他們著想?”

    五色大師不高興了:“胡說八道,他們至今不知道有我在,所有功勞都記在你君山廟頭上了,都說你是趙神仙……”

    趙然義正言辭道:“大師,難道做了好事,還要到處去說,非讓別人感激你、讚美你、頌揚你麼?這是修行中人該做的麼?”

    五色大師洩氣道:“我也沒說讓他們感激我啊……”

    趙然稽首:“大師高風亮節,貧道深表佩服,大師,你看是不是今晚就開挖?”

    “咯咯……小道士,你上次抹在烤肉上的那種醬是怎麼弄的?甜甜的,味道不賴……”

    “大師,你一點高人風範都沒有,幹活之前非得談條件麼?”

    “咯咯……你聽,肚子餓得咕咕叫……”

    “明明‘咯咯’,不是‘咕咕’,是你自己在叫,大師,拜託你下回學得像一點好伐?”

    “……總之今晚我要吃,吃了再幹活!”

    “好吧,我給你烤肉,但你要答應好好幹活,不許偷懶。”

    “要抹那個什麼醬來著?”

    “那叫蜂蜜,君度山裡有不少,回頭我就去給你弄點。”

    “蜂蜜?”

    “對,野蜂子的巢見過麼?裡面就有這東西,這樣吧,現在咱們就進山,我告訴你怎麼弄。”

    “咯咯,如此最好,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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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忙碌的五月

    整個三四月,趙然白天都在忙於繁重的春耕,不僅購買和分發種子,而且運入大量農具和雞鴨幼崽,盡數免息借貸給各家農戶。在五色大師的配合下,春耕進展著實喜人,不僅將上萬畝田地全部種上,而且開挖了一條具備三個渠道的水渠,同時他還改良了翻車,以水力將沖馬河的河水提灌入水渠中,解決了田地澆水的問題。

    春耕期間,趙然獲得了大量功德力加成,讓他每個夜晚都在修煉之中,法力越來越豐沛,精元越來越凝粹。與剛去華雲館的時候相比,他的修為漲了一大截。就連五色大師都忍不住感嘆,說從來沒見過廢根骨進境那麼快的,而且還是在精元不足的情況下。

    就這樣忙碌並快樂著,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就進入五月,田地裡的農活暫時告一段落,趙然便撿起《正一符法》,開始煉製符籙。

    趙然現在能夠煉製的是一階符籙,在《正一符法》中,一共記載了八個一階符籙,包括衛道符、驅陰符、神清符、焰火符、拜表符、生津符、明光符、匿音符。

    如果非要分類的話,這八種符籙又能分為三類。

    其一是鬥法時使用的,包括衛道符、驅陰符、焰火符。衛道符趙然曾經見諸致蒙使用過,可以在身邊布下一層真氣,抵禦和探知危險;驅陰符可以驅除邪祟,保護自己不被陰邪之物沾身;焰火符就是當年捉拿狸鼠精的時候,小卓師叔漫天灑下的符籙,雖說只是一階,但數量上去以後,效果還是非常好的,所以許多中階修士也經常使用。

    其二是對自身起到治療作用的,包括神清符和生津符。神清符可以令靈台保持清明,修煉時使用效果很好;生津符則能加速藥力的吸收,對療傷很有用,同時還能助長食慾,說白了有健脾健胃的療效。

    第三種是輔助性的符籙,即拜表符、明光符和匿音符,拜表符就是齋醮儀式上用來上表青詞的符籙,是道門最常用的符籙——當然也是假貨最多的符籙,因為很多齋醮科儀中根本沒必要使用拜表符,用了純粹是浪費;明光符和匿音符都很好理解,顧名思義,一個用來照亮,一個用來消聲,很有意思。

    趙然是第一次煉製符籙,因此八種符籙各煉了一張,逐張試用之後,他決定將主要精力放在衛道符、焰火符、明光符和匿音符上,尤其是前兩者,不煉製個百來張不放心。

    驅陰符、神清符、生津符備上兩三張足夠,至於拜表符,趙然一張都不準備再煉製了。原因無他,煉製符籙不僅極耗法力,而且特別費錢。一階符籙使用的符紙和硃砂都是道門特配的,其中包含各種靈材,當然還有金粉、玉粉之類的俗事硬通貨。趙然大概算了一下,每張符籙不計法力的消耗,需要花費五兩銀子左右,比如前年小卓師叔捉拿狸鼠精的時候,總計打出去二百多張符籙,價值一千多兩銀子!

    趙然在華雲館修行期間,通過大師兄魏致真的門路,一次性購買了大量符紙和硃砂,掏出去五千多兩銀子,這些材料大概也就夠他煉製一千多張符籙。如果照小卓師叔那樣打法,頂多幾次鬥法就會消耗一空。

    不過使用符籙也是需要功力的,尤其是手訣、吟誦的熟練程度,甚至有些高階符籙使用時需要的步罡配合,都必須多加練習,想要達到小卓師叔那般發符的速度,還需要多多磨礪才行。

    趙然沒日沒夜的煉製符籙,一個都月後終於將材料消耗一空,除去煉廢的,一共製成一千零四十六張符籙,焰火符最多,總計六百張,衛道符三百二十張,明光符和匿音符各五十張,驅陰符二十張,其餘神清符、生津符各三張。趙然大概估算了一下,這些符籙足夠他在外頭一個人生存鬥法半年之耗了。

    煉製符籙的過程同樣對修行有極大的臂助,通過煉製這上千張符籙,趙然對法力的運轉和施放更加圓熟,比如以前五色大師指點過他的那招火焰外放和凌空攝物,趙然現在已可將範圍擴大到幾丈之外。

    同時,制符對製器的幫助也很大,趙然有一次深夜煉符是有所領悟,於是拿出之前自己煉製的十二金錢鏢予以改進,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趙然一個月始終忙於煉符,沒空顧得上君山廟的事務,所有事情都交給金久主持。金久也算對得起他的信任,將一應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無論是齋醮科儀,還是刑名決案,包括錢糧調派和練丁防衛,都處理得很是不錯,漸顯能員風範,早就沒有了當年紈褲子弟的模樣。

    趙然忙於春耕撈取功德力,以及煉製符籙的幾個月裡,陸續又有幾撥蟊賊山匪來到君度山,但都被金久、關二等人妥善解決,盡數剿滅了事,趙然只是聽了稟告,並沒有上心插手其中。但這一天,趙然制符完畢後,從房中出來,就見到金久、關二、魯進、林雙文和鐘三郎等人齊聚門外,各個臉上凝重,似乎有要事稟告。

    “怎了這是?一個個這麼沉重……”趙然一臉疲倦,伸了伸胳膊,擰了擰脖子,活動活動手腳問道。

    金久稟告:“師兄,昨日我等又剿滅了一撥前來君度山的賊匪。”

    趙然略略有些詫異:“又一撥?這都是第四撥了吧?有多少賊子?咱們傷了人手麼?”

    金久道:“咱們傷了三個人,不過沒有性命之憂,有蔣竹子和張五為內應,咱們打得還算輕鬆。賊子這回來了二十多個,賊首名叫宋雄,外號‘開碑手’,江湖上名頭不低,抓他的時候很不容易,若非關二和魯進出了大力氣,恐怕還真擋不住他……”

    “宋雄?‘開碑手’?比那個羅文海還厲害?”趙然如今修為上又進一層,且有大把符籙在手,鬥法的手段和能力都暴漲數倍,早已看不上所謂的“江湖中人”,是以開始的時候也沒怎麼上心。但關二和魯進都是江湖好手,一個是振威鏢局的少總鏢頭,一個是谷陽縣有名的硬茬子,兩人合力才將這宋雄抓住,不禁令趙然大為好奇。

    “蔣竹子和張五說,宋雄是川北大賊,羅文海在他面前,只有跪拜求饒的命。”

    “川北大賊?那麼厲害,怎麼跑咱們君度山來了?難道也是丟了寨子?”

    “正是,聽宋雄說,也是有人佔了他的山寨,指點他來君度山討活路。”

    “和前幾回都一樣?”

    “不錯!”

    “宋雄還活著麼?”

    “抓到了,起先什麼也不說,但上了手段以後,便竹筒倒豆子了。”

    “人在哪兒?”

    “就在雜院關著。”

    “帶來我見見。”

    宋雄和趙然想像的不一樣,並不是身寬體壯、膀大腰圓的大漢,反而比較瘦削,個子也不高,被帶過來的時候,身上纏滿了繃帶,顯見受傷不輕。

    看樣子這廝在金久手下著實吃了不少苦頭,被帶到趙然面前時垂頭喪氣,和趙然想像中的“川北大賊”沒有半點關係。

    趙然又將之前金久回稟的事情詳細問了一遍,然後將詢問的重點放在了宋雄寨子被奪一事上,並且仔細打聽了搶奪宋雄山寨那幫強人的情形,包括對頭的人數、打扮、兵刃、武功等等,當然還有為首之人的模樣。

    聽完宋雄的招認之後,趙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6
第二十五章 大青山

    聽宋雄說,對方人手不多,大概十多人,但為首三人功夫極為了得,其餘賊子拳腳兵刃都很一般,完全上不得檯面——這也很正常,嘍囉嘛,站腳助威就好,用不著人人都是好手。

    宋雄和其中一人交手,只支撐了不到十招就吃了大虧。寨子中的弟兄們一擁而上,可依舊不是人家對手,只得乖乖認慫,把寨子拱手相讓。

    不過這些人並不好殺,只是搶了寨子就罷手,還允許宋雄他們帶了少許金銀作為盤纏,頗有幾分“仁俠”風範。

    至於長相,宋雄說他也瞧不真切,為首這三個人臉上都抹了金臘,顯是不願讓人認出來。

    最關鍵的是,這伙強人很明確的指點了宋雄等人下一步討活路的途徑——到君度山立寨。

    問完之後,宋雄被重新帶回了雜院柴房,趙然和金久等人默然相覷,半晌無語。這伙強人統共十幾個,搶那麼多寨子幹嘛?搶了寨子還不殺人,不怕苦主將來再殺回來奪寨報仇?

    事情比較明顯了,這些人在針對君山,或者挑明了說,就是在針對君山廟。他們不停地在川北賊匪聚集的地區搶山奪寨,然後把人驅趕到君山來,給君山廟搗亂!

    如果不是趙然有修為在身,如果不是提前做了防範,不僅設置暗樁,而且大練莊丁,君山地區的開荒計畫絕對無法完成。

    這件事肯定不能被動消極應對,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那一套不可行。如果任由情況繼續下去,君山地區就很難安寧下來,成天忙著剿匪,還怎麼種地了?還怎麼過日子了?

    趙然想了想,問道:“這兩個月,來君山的賊匪都出自那幾個縣?”

    金久道:“有從咱們川省平武縣和甘肅文縣交界處過來的,有從保寧府青川縣和陝西略陽交界處過來的,這些大山都在三省交界處,各地官府向來約束不住。”

    趙然沉吟道:“這麼說,讓官府出面是不行的了?”

    金久搖頭:“行文過去,人家肯定答應幫忙,但就這麼十幾個人,又是在三省交界的大山裡,怎麼找?就算找到了,四縣官府合力辦案,這又得費多少工夫?沒有半年一載,難!可若是真等個半年一載的,咱們君山可真撐不住,百姓們恐怕都得跑光了。”

    鐘三郎建議:“上月縣衙裡不是有差役過來麼?不如請告縣衙,乾脆派些三班衙役,常駐君度山巡察?”

    鐘三郎是新進的火工居士,對世事不甚明了,其他人卻都多少有些見識,聞言各自搖頭。

    上月時,金久曾讓關二去找過孔縣尊,但孔縣尊避而不見,金縣尉倒是派了幾個衙役過來,但巡視了幾天便自行回去了,那幾個衙役說得很有道理:我等公務繁忙,不可能常駐此地,既然已經無事,我等便得回去覆命,下次再來賊匪,速報我等知曉便是。

    金久向他解釋道:“派幾個衙役弓手過來,是頂不上用場的,除非調動衛所軍兵清剿,但……每次來的賊寇就那麼十幾二十來人,讓衛所調兵……此事絕無可能,而且還不如咱們用自家莊丁順手。”

    關二嘆道:“若是能將咱們院裡方堂的巡察都調過來就好了,如今只有我和魯進二人,當真……唉……”

    現在無極院的監院是董致坤,方堂方主是蔣致恆,都和趙然不對路數,向他們求助,那不是自己伸臉過去讓人打麼?

    金久之也曾多次行文向無極院稟告此事,但無極院的回應果然不積極,後來關二還曾經親自回去過一趟,但監院董致坤只說,這是縣衙的事,與道院無干,便不再搭理關二。

    趙然苦思良久,實在沒有更好地解決辦法,想來想去,只能自己出一趟遠門了,於是道:“君山的事情,你們好生擔待著,尤其注意防衛賊匪。為今之計,看來只有我親自走一趟,去北邊看看究竟是什麼情形。”

    關二和魯進都要跟著去,但被趙然拒絕了:“我的本事,你們這些時日也見過的,江湖中人,哪個能傷得了我?再者,我走之後,你二人還要好生操練莊丁,若是再有賊匪,還須你們出力才好。”

    趙然和眾人告別之後,騎上老驢就離開了君山廟。臨走前還特地去小君山五色大師的洞府見了個面,請這位靈妖照看好君山百姓。有五色大師坐鎮小君山,小亂子或許不可避免,但大體安全總是沒問題的,趙然也走得放心。

    老驢的速度越發迅捷了,從君度山向東北方行進,只用了不到兩天,便越過谷陽縣,直抵平武縣東北的大青山。大青山橫跨三省四縣交界處,方圓二百餘里,叫得出名字的山峰就有十多個,其他大小山頭不下百個。因為處於四川、甘肅和陝西交匯之所,又是莽莽大山,官府管轄無力,因此便成了江湖上亡命之徒的棲息地。

    趙然趕到大青山時,已經天黑了,他便在山外尋了一處獵戶人家借住,摸出一把銅錢給過去,算是食宿的花費。

    吃了獵戶老兩口送來的簡陋飯食,趙然靜坐屋中修煉,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隔壁房中有了動靜。趙然心思一轉,凝神仔細傾聽,卻原來是獵戶夫婦在小聲談論。

    “不好好歇著,你這是起來作甚?”

    “老頭子,我去看看隔壁那小道士翻了沒……”

    “你瘋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這單生意不要做!”

    “我知道,我知道,江湖上行走的有些人不能招惹,道士是其中之一,但也不能太死心眼……這小道士看著細皮嫩肉的,不像練家子,我專門看過他的手,沒繭子……”

    “這事兒怎麼保得萬一?據我所知,江湖中有幾門絕技,越練肌膚越滑膩。”

    “你又想念那個小騷蹄子了?”

    “你這是從何說起?我對你的心,天地可鑑……”

    “行了,別跟這毒誓發咒了……小道士如果功夫真好,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你看他現在都不知道,肯定藥翻了。這小道士出手就是五十文錢,連數都不數,身上肯定有好東西,把他往地裡一埋,那不是平白髮筆財麼?”

    “你還真是行險……”

    聽到這裡,趙然不禁啞然,他現在無論坐臥行走,都一門心思處於修煉之中,還真沒留意吃的飯裡被人下了藥。其實也不怪他,凡是入了道士境的修士,俗世中的一般毒藥已經沒什麼威脅了,吃下去也會很快被法力自行化轉,於身體無害,甚至有益。

    在《芝蘭靈藥譜》中記載的許多靈藥,若是拿給凡人食用,吃一個死一個,而修士們煉製的丹藥,有時候毒性更重三分。比如趙然服用過彌補精元的藥湯和藥丸,如果換了別人,早就一命嗚呼了,但對他而言,卻是極好的補品。

    這就是修士和凡人之間的區別。

    趙然耳朵極靈,分辨出隔壁兩人悉悉索索下了床,似乎還抽出刀劍之類的兵刃檢查了一番,躡手躡腳就向自己這間屋子走來。

    趙然搖了搖頭,既然是家黑戶,那就別怪自己施展辣手了。

    聽腳步聲到了門口,趙然從床榻上下來,不慌不忙穿上鞋,過去將門打開。

    老兩口正側著耳朵趴在門縫上偷聽,冷不丁見門一開,都是一怔。

    趙然見他二人一個提刀,一個執斧,而且刀斧刃口上隱隱有腥紅之色,也不知害過多少性命,於是更不廢話,法力一吐 ,雙掌隔空推了過去,頓時將兩個老賊打得口吐鮮血,身子往後栽倒。

    趙然一愣,心道不會吧,可別打死了,自己還有話要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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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三個諸葛亮

    無極院,監院居舍。

    監院董致坤直勾勾瞪視著眼前這封書信,彷彿盯著的不是書信,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忽聽門外有人稟告:“監院,我是蔣致恆,聽說監院你有事吩咐?”

    董致坤將心神從書信上收了回來,長出了一口,道:“蔣師弟進來吧。”

    方主蔣致恆小心翼翼地邁步進屋,向董致坤稽手一禮,董致坤點了點頭,道了聲“坐。”

    蔣致恆坐定後,董致坤又道:“等等陳師弟,他應當馬上就到了。”

    話音未落,知客陳致中進了門,沖董致坤笑了笑:“見過監院。”又沖蔣致恆點頭:“蔣師弟也來了。”然後自行找了個座坐下。

    董致坤起身,親自將房門緊閉,然後坐回來,嘆了口氣道:“自我接任監院以來,兩位師弟一直鼎力相助,若非如此,我也不能那麼快就把院中事務梳理磨順。”

    陳致中搶先道:“監院師兄客氣了,師兄明智睿決、遠見卓識,乃我無極院少有的英傑,自師兄掌院以來,諸般事物井井有條,上上下下和睦一心,院中已有多年不見的新氣象,我等發自肺腑敬重師兄,甘願為師兄鞍前驅使,哪裡談得上鼎力相助。再者,師兄處事公允,獎功懲過,我等竭力報銷也是應當,若無師兄提攜,哪有我陳致中今日之為知客?哪有蔣師弟今日之為方主?蔣師弟,你說是麼?”

    蔣致恆沒有陳致中的馬匹本事,只能唯唯應是。

    董致坤聽得心頭大悅,面上謙遜道:“兩位師弟抬愛,大夥兒今後攜手共進,談什麼提攜……”頓了頓,又道:“今日找兩位師弟前來,是想說說君山廟祝趙致然的事情。陳師弟當日出的點子很妙,幾月下來,君山廟已有不支之兆,上月趙致然將關二派來求助,便是君山廟支撐不住的明證。當然,這裡面也多虧了蔣師弟的請託,邛崍三丑才應允出手,蔣師弟功不可沒。”

    陳致中微笑道:“監院師兄又客套了,還得靠師兄定計,出主意簡單,做決定最難。”

    蔣致恆苦著臉道:“監院,兩千銀子我還代墊著,這可是我全副身家,如今宅中傳話,說是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董致坤微曬道:“那麼大一個無極院,有我董致坤在,莫非還能賴賬不成,待今秋院產大收之後,便將銀子發給你……你也知道,這錢不是正路,庫房不好開支。”

    蔣致恆無奈,只得作罷,隨即又道:“對了監院師兄,邛崍大醜家中大郎欲入西真武宮方堂一事,不知有沒有消息了?”

    董致坤支吾道:“此事我已代為運作,但你也知曉,這相當於洗白身家,哪裡是那麼好做的?不過你放心就是,西真武宮杜方丈、徐監院都與我相交莫逆,此事總會給你個答覆就是,只是杜方丈和徐監院也需要時日擺平各方關隘……”

    蔣致恆嘆了口氣:“總之監院多多上心就是,邛崍三丑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悍匪,武藝精絕不說,而且動輒與人性命相搏,萬一翻臉,師弟我當真吃不消。”

    陳致中在一旁暗自偷笑,心說這位蔣師弟真是心眼不怎麼靈光,說出來的話總讓董致坤不痛快,難怪在院中那麼多年,始終提不上來,若非董致坤在院中毫無根基,恐怕蔣師弟這一輩子也就是方堂的一個管事道士了。

    陳致中連忙道:“這邛崍三丑也是,非要讓那小子去西真武宮,其實來無極院不一樣麼?有董監院在,還怕虧了那小子?”

    這句話直接替董致坤打了圓場,董致坤鬆了口氣道:“正是,你再問問,若是願意來無極院,任何時候都可,甚至可以讓他受牒傳度,若是堅持去西真武宮,便得給咱們點時日,那可不是說去就能去的。”

    陳致中連忙將話題岔開,問:“監院師兄,是否下一步還有什麼變故?只要師兄說出來,我等必效全力。”

    董致坤嘆道:“正是有些變數。我今日接到西真武宮來信,說是趙致然授籙了。”

    “啊?”陳致中和蔣致恆齊齊一怔:“授籙?”

    “正是,授籙為道士。”

    授籙和受牒可是兩碼事,雖然都是入門成為道士,但授籙入的可是修行門檻,從今以後,等於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的區別。

    “他不是正骨未成麼?怎麼能授籙呢?”

    “是哪裡授的?華雲館麼?”

    “是不是西真武宮消息搞錯了?他一個俗道,館閣如何會讓他入門?”

    “難道他又有機緣?不曾聽說啊。”

    董致坤無奈道:“誰說不是呢?你們懷疑的,也是我懷疑的,但雖說想不通,可書信是真的,徐監院不可能拿這件事情開玩笑。具體原由尚不知曉,趙致然能否修行同樣一無所知,杜方丈和徐監院都在想法子打聽消息,讓咱們留神。不過也有一個好消息,聽說趙致然是以記名弟子身份授籙,還不曾列入華雲館門牆。今日找你們過來,就是商議一下,該如何措置。”

    一時間房中寂寂無聲。

    片刻後,董致坤催促道:“說說,現在該當如何?北邊搞的那些手段,還要不要繼續?”

    趙然在華雲館授籙,這個消息令人相當震驚,但同時也意味著,他們受到的威脅陡然加劇。如果之前還存有幾分慢慢折磨人的樂趣,那麼現在這種樂趣就已經轉變為恐慌了。

    至於是否列入華雲館門牆,這已經不在考量之中了,無論真傳弟子,還是記名弟子,其身份都不是十方叢林這些俗道能夠相提並論的,如果不能及早除去,等到趙致然成了氣候,單單憑藉修士身份,就能讓他們在道門中徹底玩完,更無前途可講。

    三個人都明白,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趙然進入修行的門檻究竟有多深,畢竟傳說中,道士境也不是不可力敵,剛剛進入道士境的許多修士,因為尚未修煉道術,或是所學道術不精,因此江湖中的高手們還多少能夠傷及他們。而一旦修行深入,甚至進入了羽士境,除非以絕對的數量圍攻,否則基本上立於無敵之境。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的決定是派人去君山廟打探打探,摸摸趙致然的底細再說。

    陳致中和趙然還算有些交情,因此由陳致中出面,寫了一封問候的書信,交由蔣致恆手下一個方堂的巡查帶信過去。這個巡查是蔣致恆的心腹,但和蔣致恆之間相處還算謹慎,趙然任職方主那一年,並沒有看出來二人間的關係,以此人送信還算穩妥。

    等了沒幾天,信使回來了,說是沒有見到趙然,據說他到的前一天,趙然剛剛離開君山,按照關二的說法,是去的“北邊”。巡查帶回來的消息,也證實了趙然在華雲館中授籙的事實,同時更令人震驚的,是關二親口告訴他,趙廟祝身上有道術傍身,已經入了修行門檻。該巡查還稟告說,君山一帶的百姓口中,多有趙廟祝乃仙神所化的傳言,據說屢屢展示仙術,深得百姓們愛戴。

    事情至此,已經出了董致坤、陳致中和蔣致恆這三個人的控制能力之外,董致坤決定立刻前往西真武宮,尋找自己的最大靠山——杜方丈和徐監院。董致坤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險,如果說他原本只想狠狠整治整治趙然,以便自己出口惡氣的話,現在已經到了巴不得趙然立刻去死的地步。

    而當夜,陳致中在自己屋中苦苦思索之後,敲響了高功劉致廣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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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暗流洶湧

    劉致廣正要入睡,卻聽房門外陳致中低聲叫門,本欲不予理睬,奈何陳致中敲門聲始終不停,無奈之下披衣起身,磨磨蹭蹭將門打開,沒好氣道:“陳師弟,那麼晚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可好?”

    陳致中滿臉焦急之色,一閃身強行擠了進去,又將門合上,鄭重問道:“劉師兄,你我同門那麼多年,我一向是敬重師兄的,但今日還得重新問個明白,若是有大事發生,我能信任師兄麼?”

    劉致廣不悅道:“這是哪裡話?你願意信任便信任,若不願意,也是你的事,我劉致廣為人如何,整個無極院上上下下全都明白,光明磊落,從來沒有對不住人的地方。”

    陳致中點了點頭,道:“如此,容我再問師兄,師兄對趙致然師弟,心裡究竟怎麼看的?”

    劉致廣怔了怔,上下打量了陳致中一番,冷笑道:“也不怕你知,我與趙師弟,私交甚篤,但公歸公、私歸死,你若是以為可以借此拿捏我,想也休想!”

    陳致中苦笑道:“看來師兄於我多有誤會。不瞞師兄,師弟我近期與董監院走動得多了些,但並非本心,董致坤是監院,有事找我,我還能拒絕不成?”

    劉致廣一萬個不信,只是冷冷道:“說這些做什麼,你到底來找我何事,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痛快。”

    陳致中鄭重道:“也罷,實話與師兄說,君山廟恐有大禍!”

    劉致廣愣了片刻,失笑道:“君山廟雖小,卻也是我道門布道之所,哪裡會有什麼禍事?劉師弟有些危言聳聽吧?”

    陳致中道:“個中詳情便不多講,只是告訴你,經我多日探聽,董致坤和蔣致恆二人勾結,已請邛崍三丑出手,準備為難趙師弟。”

    劉致廣皺眉問:“邛崍三丑?”

    陳致中點頭:“不錯,此三人出道於邛崍山中,武功極高,江湖間赫赫有名!”

    劉致廣吸了口冷氣:“莫非又要行西真武宮張監院之舊事?”

    “非也……”陳致中將之前自己和董致坤、蔣致恆謀劃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但把出主意的人改成了董致坤,執行者仍是蔣致恆,至於他自己,則說是被董致坤他們強行索要了兩千兩銀子,以為邛崍三丑出手的儀禮。

    聽罷,劉致廣勃然大怒,道:“我道門遮護大明天下數百年,從未聽說過有此等道匪勾結之事,當真是奇談!真正的奇談醜聞!”

    陳致中偷偷翻了個白眼,心道你老兄別裝得正義爆棚了似的,大家什麼情況都知根知底。但嘴上也義憤填膺的附和:“正是這話,朗朗乾坤,董致坤等人行此醜事,真個污濁不堪!”

    劉致廣冷哼了一聲,問:“早知此事,為何今日才說?”

    陳致中早有腹稿,當下慚愧低頭:“原本以為他們說說而已,頂多發洩發洩對趙師弟的不滿,哪裡想到他們真幹出這等傷天害理的勾當?直到今日向我索要銀子,我才知道事情已經起頭三個月了……實在是師弟我思量不周,如今追悔莫及。”

    劉致廣暗道你是心疼你那兩千銀子吧?讓你投靠姓董的,如今賠錢了吧?

    細細思索應對之策,一時之間卻無從下手,於是問陳致中:“師弟既然將這等大事告知與我,心裡可是有了成算?”

    陳致中肅然道:“惟今之計,須當速速報於西真武宮,請道宮出面,懲治董致坤和蔣致恆。”

    劉致廣搖了搖頭,這個建議太蠢了,他都懶得解釋為何不妥。可要讓自己去想,卻怎麼都想不出好辦法來,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姓董長心眼了?竟然想出這麼個損招,別說,還真是難以化解……”

    這件事情如果真要解決,並不很難,無非是再請高手去大青山誅除邛崍三丑——當然,高手沒那麼好請,自己一時間也沒有門路,但只要肯多掏銀子,總能找到幾個的。但這樣做對他劉致廣有什麼好處?他想要化解的結果,是要將董致坤從監院位置上轟下台去,可想來想去,總是難以找到好辦法。

    實在不行,就賣趙然一個好,知會他一聲,讓他領了自己這份情就是。正要開口之際,卻聽陳致中又道:“不報西真武宮?晤,師兄言之有理,說不定杜方丈和徐監院會替姓董的遮掩此事,那乾脆就報玄元觀!”

    劉致廣一拍腦門,立時省悟:“正是!宋監院如今不就在玄元觀麼?咱們寫信給宋監院,把姓董的醜事告訴他……對了,陳師弟,此間事你幹系甚大,不過萬萬不可露了馬腳,若有什麼事情,再速速告知於我,將來必少不了你的功勞。”

    兩人商定已畢,陳致中從劉致廣屋裡退出來,忍不住擦了擦額頭的汗漬,心道可算是把自己摘清了。自己這回可當真夠懸的,差一絲絲便要誤入歧途。不過也不怪自己,誰能想到趙師弟居然授籙了呢?而且修行似乎不錯?

    劉致廣在屋裡踱來踱去,一分睡意也無,他胸中心潮澎湃,平日裡自詡的養氣功夫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只是一個勁給自己打氣,幻想著成為無極院監院以後應該怎麼執掌院務。忽而又想,自己是不是明日便去拜望三都呢?還是再等等,等自己收到宋致元的回信?

    無極院中暗潮湧動,監院董致坤一點也不知曉,他此刻也沒心思顧及道院裡的煩心事了。

    董致坤當天晚上離開的無極院,正好是陳致中登門去見劉致廣的時候,由蔣致恆帶了四個方堂巡查護衛,乘馬車離開了谷陽縣,於第二日中午趕到了府城平武縣。

    董致坤在西真武宮門房內受到了很高的禮遇,客堂的道士都知道他是方丈和監院的心腹,是以不曾刁難,和當日趙然來時相比,絕對不可容日而語。

    而且董致坤一見就見到了倆,方丈杜騰會和監院徐騰龍。自從徐騰龍擔任監院以後,杜騰會終於揚眉吐氣,徐騰龍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老下屬,早就習慣了“大事不決問方丈”。

    董致坤重新求證了一遍得到的消息,這回更慘,情況比他想像得嚴重,趙然雖說是記名弟子,但卻實打實授了道士籙職,而且據說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修士。另外,杜方丈還告訴他一個更嚇人的消息:華雲館之所以願意付出那麼大資源為趙然授籙,似乎是因為玉皇閣中有人發了話。

    聽到這個消息,董致坤眼前瞬間黑了,好懸沒有摔倒在地上。

    耳中還在聽著杜方丈的訓誡:“……此事便算是揭過了。此人與館閣之地糾纏甚深……”

    董致坤委屈道:“當日方丈你老人家不是說,這趙致然與館閣沒有瓜葛,所謂瓜葛都是流言麼?”

    徐騰龍在旁瞪眼:“董師侄,怎麼說話的!”

    董致坤連忙拜倒:“師侄我已經六神無主,說話行事多有乖張,不敬之處還望方丈和監院海涵。”

    杜騰會擺了擺手,含笑道:“無妨,這事不怨你,也不怨我,要怨就怨景緻摩。這話是景緻摩說的。”

    “景都管?那就請景都管出來,跟咱們解釋解釋,他當日為何指黑為白,硬說趙致然和館閣沒有什麼瓜葛!”

    嘆了口氣,杜騰會幽幽道:“請不動了,上個月,景都管已經調去潼川府了,任職紫陽宮監院,嘖嘖,當真是年輕有為啊,才三十多歲,便做到了道宮監院的位置,當真是後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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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暗流洶湧(二)

    景緻摩外調潼川府,升任紫陽宮監院,這件事情和董致坤無關,也不是他羨慕得來的,但卻令杜騰會和徐騰龍很不舒服,是以又在這件事情上嘮叨了幾句。

    董致坤心思不在這個上頭,所以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同時關注著面前兩位大人物的神態表情,指望在對方心情最為舒暢的時候再插嘴說話。

    說著說著,杜方丈又將話題轉了回來,叮囑董致坤道:“趙致然被你發落到了君度山那種蠻荒之地,這已經算是解下了不小的仇。你回去後找個機會和他談談,套套口風,若是他心中沒有怨懟,唔,恐怕不太可能,只要他的憤懣之情不再如之前那麼強烈,便可和他談一談,在你無極院中尋個職司,讓他回來便是。若是他憤懣之情未解,咱們就再等等,等到他怒氣減淡了,再說修復合好的事情。平日裡多上點心,他有什麼難處便出手關照一二,一次兩次或許難以釋懷,次數多了,他必然會新生愧疚,從而接受你的緩和關係的好意。”

    好不容易等杜方丈話語稍頓,端杯飲茶,董致坤連忙把話遞了過去,他滿嘴苦澀道:”方丈,恐怕這件事情不好收場了。”

    杜方丈一愣:“何故?”

    董致坤便將自己找人去大青山驅使賊匪難為趙然的事情說了,杜方丈臉色當即就變了。

    “有沒有鬧出人命來?”

    “聽說死了幾個百姓……”

    杜方丈勃然大怒,指著董致坤大罵:“你糊塗!怎麼能幹出這種蠢事?這不是將把柄直接遞到人手上麼?現在好了,結下了血仇啊,血仇!怎麼解?你做人怎麼不知道預留餘地呢?”

    董致坤一縮脖子,小聲分辨道:“誰想到會出了人命?我本意只是給趙致然增加些麻煩,讓他向我低頭……這不是您告訴我的嘛……”

    杜方丈氣得將茶杯直接砸在董致坤身上,董致坤被茶水潑得滿臉都是,還好茶水已經不燙,但饒是如此,也顯得極為狼狽,因此不敢再說,只低頭默默跪在杜方丈面前。

    徐騰龍勸解道:“師兄,且莫生那麼大氣,消消火……死了幾個窮措大而已,未必趙致然便會放在心上。”

    杜方丈搖頭道:“你才來不久,不知道這趙致然的底細。此人最好欺世盜名,在谷陽縣名聲極大,他若是對此不聞不問,自己的臉還要不要了?”轉過頭來沖董致坤喝道:“被驅趕過去的那些賊匪呢?知不知道你是主使?”

    董致坤忙道:“從那些賊匪口中,是斷然查不到我這裡的,他們壓根兒不知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去了四撥賊匪,都被趙致然的殺光了。”

    杜方丈一撫額頭,嘆道:“看看,死了幾個百姓,他便將所有賊匪都殺了,這要是知道整件事是你主使的,他能放過你麼?”

    董致坤哀求道:“還請方丈想個法子,我聽說趙致然在華雲館授了籙職,萬一事後追究起來……還求方丈和監院給條活路!”

    廳堂內良久無語,直到董致坤跪得膝蓋生疼、渾身痠軟之時,杜方丈才終於開口:“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回你的無極院乖乖坐監院去,剩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董致坤焦急道:“還請方丈和監院速速出手,趙然已經離開了君山,正是要去大青山。總之這件事情必須從快,否則等趙然打聽清楚底細,一切就都晚了!”

    徐騰龍插話道:“你先回去吧,這邊自有安排,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及時告知你。趕緊找人去把那個什麼邛崍三丑弄走,讓他們趕緊離開,切莫被趙致然逮著,否則一切就都晚了。你也莫慌,就算趙致然查到了你,也大可抵死不認。咱們道門之中,雖說子孫廟和十方叢林仙凡有別,但終究一脈相承,都受廬山總觀轄制,他就算成了修士,也不能肆意處置你。”

    “是,多謝方丈,多謝監院。”

    董致坤離開後,徐騰龍望向杜騰會:“師兄……”

    杜騰會陰沉著臉,良久不語。

    徐騰龍又道:“師兄,此事與咱們無關,你又何必犯愁?到時候頂多將董致坤拋出去抵罪就是,哪裡牽扯得到你我頭上?”

    杜騰會斥道:“你糊塗!這麼大的事情,你說牽扯不上就牽扯不上?董致坤是你我一力提攜起來的,當日三都議事時,白騰鳴和廖騰喬都明確表示了反對,他若是出了事,你和我避得過去?”

    徐騰龍安慰道:“就算這樣,頂多就是失察而已……”

    杜騰會怒氣不爭,指著他道:“師弟,那麼多年了,你這見識為什麼就是打不開呢?到了你我如今的地位,做任何事情,都要放開眼界去看,決不能侷促一隅,否則就是坐井觀天。咱們是怎麼坐穩西真武宮高位的?是因為張雲兆死了,又有總觀出頭,故此你才能佔了監院之位,我這做方丈的也才能從白馬山回來。”

    徐騰龍摸了摸鼻子,沒敢吭氣。

    杜騰會又道:“張雲兆死了快半年了,李雲河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你難道不奇怪麼?你我都出自湖北,並非川人,更不是李雲河的人,咱倆出掌西真武宮,你以為李雲河就那麼心甘情願?他無時無刻不盯著你我的一舉一動,就等著你我犯錯……我聽說他一直懷疑,認為張雲兆的死和你我有關!師弟,這一次要是處理不妥,你我就不是失察的問題了。”

    徐騰龍喃喃道:“怕是不至於吧……”

    “不至於?四年前,孫騰雲是怎麼死的,你知道麼?”

    徐騰龍愣了愣,沒有說話。孫騰雲與杜騰會、徐騰龍一道,同樣出自湖北,湖北乃道門大省,是廬山總觀最為倚仗的道門腹心之地,經常向各省輸出人才,以助簡寂觀掌控地方。當年孫騰會來到四川順慶府,出掌北極宵宮監院,不過兩年時間,便因為涉及到一樁五十萬兩銀子的貪弊案而鋃鐺入獄,其後在獄中畏罪自殺。

    只聽杜騰會道:“我到川省也有兩年多了,前後多方打聽,也沒瞧出什麼可疑之處。但我始終想不明白,孫騰雲俗世家中豪富,他又年富力壯,乃總觀著意看重的人選,正是前途無量之際,怎麼會為了黃白之物而自毀前程?再者,孫騰雲一向惜身惜命,他當年花三萬兩銀子購入紫母騰蛟一事你還記得麼?”

    “記得,那玩意兒據說可以延壽,但只是風傳,連館閣之地的修士都沒有證實。這筆銀子可當真花得……闊氣!”徐騰龍搖了搖頭。

    “你說他怎麼捨得死?而且連總觀派來核實案情的林都管還沒趕到的情況下,就自殺了?”

    “不是說,當時總觀來了一位大煉師驗屍查核,確認了的確是自殺麼?難道以大煉師這般仙道高人也能犯錯?”

    杜騰會搖頭:“這就不知了,但無論如何,我至今仍然憂慮。”

    徐騰龍道:“那師兄你說怎麼辦?”

    杜騰會道:“不能任由董致坤出事,他若出了事,你我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你那條線還聯繫著麼?”

    徐騰龍抿了抿嘴唇,口中發乾:“師兄,我是真不想和那邊再有什麼牽扯了。”

    杜騰會拍了拍徐騰龍肩膀,嘆道:“這也是無奈之舉……”

    徐騰龍搖頭道:“董致坤畢竟是一縣監院,他若是死了,關係太大。”

    杜騰會怒道:“糊塗!誰說讓你對付董致坤了?無論死活,只要他出事,李雲河恐怕都會扯到你我頭上!董致坤必須好好的!”

    “師兄是說……”

    “除掉那個什麼邛崍三丑,立刻!銀子你我各出一半,就這樣!”

    徐騰龍長舒了一口氣:“原來如此,這樣最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6
第二十九章 交手

    趙然坐在一處山洞之中,看著天空中壓下來的瓢潑大雨,不禁很是犯愁。他只是剛入“道士”境的修士,雖然華雲館發下來的道袍可以防火防水,但這麼大的雨,想要繼續在山中尋找那幫強人的蹤影,仍然舉步維艱。

    山洞很小,前後不到一丈,左右不過三尺,老驢縮在趙然身後,驢尾已經掃到了洞中的後壁之上,將趙然頂在洞口處,時不時被落進來的雨點打在鼻尖之上。

    看這雨一時半會兒減不下來,趙然決定先把肚子填飽。他在扳指中挑選了幾樣吃食,正要取出來,卻看見空間角落中被亂七八糟各色物件壓著的小茅屋。

    趙然心道自己真是傻了,張老道留下的這頂茅屋雖然殘破,但好歹能夠擋擋身前的雨水不是,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於是取出茅屋。茅屋不大,剛好塞滿這座小小的山洞,趙然和老驢一起擠在茅屋裡,老驢的半個屁股還露在外面。

    張老道編制的這座茅屋還不錯,下面是帶了兜底的,同樣以茅草編制而成,坐在裡面,就好像坐在草堆中一般,在這荒山野地之中,感覺分外舒適。

    趙然一邊吃著乾糧和烤肉乾,一邊琢磨著下一步該怎麼搜尋。

    五天前夜宿時,趙然遇到了黑店,想要殺人奪財的老兩口事兒沒辦成,反送了性命,而且讓趙然對大青山的許多情況有了比較詳盡的瞭解。大青山中大大小小上百股賊匪,最大的幾支處於深山之中,圍繞在主峰帽兒山周圍,其餘的則散佈於各處山頭。據說帽兒山中有仙,一直庇護著躲進山中的賊匪,是以道門對此地聽之任之,並沒有過多干涉。至於最近冒出來搶山奪寨的強人,老兩口也聽到一些傳言,說是功夫很好,已經搶了好幾座寨子了,其他的便一無所知。

    不過老兩口為求活命,當時竭力表現,也給趙然提供了追蹤的線索。他二人一口認定,這些強人要麼死了,要麼應當是在大青山邊緣一帶活動,因為他們的做法破壞了大青山的規矩,絕對無法太過深入大青山。

    趙然將這老兩口處死了,除了這兩人不是善茬,留下來只會禍害他人外,還能獲得一筆功德力,這也讓趙然動了在大青山“剿匪”的念頭。

    按照老兩口的提示,趙然開始沿著大青山南麓搜尋,到目前為止,已經找到了六七處山寨。這些山寨規模都很小,賊匪人數不多,最大的不過二十來人,最小的只有貓三兩隻。而所謂的山寨,也不過是些山洞,或者是山崗上的幾間破屋子。趙然沒有打草驚蛇,他打算先把自己的事情收拾利落之後,再考慮“剿匪”。

    夏天的大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趙然吃完乾糧以後,大雨便停了。但山裡下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說不好就會遇到塌方和溪水暴漲,因此雖然天氣轉晴,但趙然仍舊在小山洞中困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再次出行。

    有老驢在山中健步如飛,不得不說是一件幸事,否則趙然的搜尋之路會艱難得多,又搜尋了大概五天左右,趙然將大青山南麓的邊緣地帶大致搜索完畢,然後轉向了西麓。

    這天,他遇到了一處空置的山寨。這座山寨同樣又小又破,就那麼五間房,被一圈竹籬圍在當中,從房間空地上四處橫生的雜草和灌木來看,這座山寨已經空置了不少時日。這是趙然遇到的第一座無人的寨子,令他精神一振。

    搜尋良久,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於是趙然繼續出發。

    過了一天,他發現了第二座寨子,但寨子中有賊匪,而且經過觀察,可以確認這些賊匪與宋雄所言的強人並無關係。趙然想了想,退了回去,來到昨日發現的空置山寨,然後換了一個方向重新開始搜尋。

    這個方向上,他找到了第二處空置山寨。

    趙然大為欣喜,以同樣的方法,接連找到了第四、第五座寨子。三天後,他來到一處新的寨子,發現寨子中有人,於是準備退回去,另尋方向。剛走出兩步遠,他就聽見寨子中有人叫了聲:“老三,收拾收拾,準備去下一個。”

    趙然心中一動,又折返回來,藏於樹後偷眼觀瞧。

    不多時,寨中賊匪一湧而出,各帶兵刃,向著正北方向而去。趙然看得清楚,打頭的正好三個人,各自臉上表情僵硬,似乎抹了金臘。

    趙然綴在這夥人身後數十丈外,一直跟到黃昏時分,這夥人才停了下來,在一處山坳下燃起篝火,開始露宿。睡前的一個多時辰裡,打頭的三個人天南海北好一通閒扯,扯的都是江湖中亂七八糟的瑣事,趙然偷聽了一晚上,也沒偷聽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始終無法證實三人的身份。

    天一亮,這夥人繼續向北行去,繞過兩個小山崗,眼前出現了一座寨子。寨子不大,依舊是幾間破屋。

    為首三人大搖大擺帶著人就闖了進去,寨子中陸續有人衝出來抵擋,但都被盡數拿下。之後出來一個精瘦的漢子,武功看上去不弱,但幾招之間便被放倒。

    然後趙然終於聽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

    寨子中的賊匪被驅離山寨後,趙然將他們堵在了半道上,不消廢話,老驢“昂昂”了幾聲,這十來個山匪盡數斃命,趙然收穫了一筆功德力。

    當趙然牽著老驢出現在山寨中時,搶山奪寨的強人將他圍在當間,為首三人呈三足之勢,分立趙然前、左、右三個方位。

    “道長何人?不知來此何干?”正前方之人沉聲相詢。

    趙然打量著這三個強人,笑道:“你們三個,來這裡又是作甚?”

    “此處乃我家寨子,道長擅闖我家山寨,不道明來意,反而故意相問,這是什麼道理?”

    “你家寨子?不對吧,貧道剛才看得清楚,似乎這是別人的寨子,出門也是剛搶來的。”

    為首那人點頭道:“原來道長早就到了……不錯,此處原為他人寨子,但既然已為我等所佔,便成了我等的寨子。”

    趙然有些詫異:“瞧不出來,腦子轉得挺快,能言善辯啊,不像是個山匪的模樣。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道長此言何意?”

    趙然一白眼:“別裝了,明白人說痛快話,今日貧道既然找到了這裡,你們覺得還瞞得下去麼?”

    對面之人微微一怔,和趙然左右二人打了個眼色,沉聲道:“道長是看上這座寨子麼?既然如此,我兄弟成人之美,便將這寨子送與道長。行走江湖,也算結個善緣,他日說不定還能相互照應一二,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趙然失笑道:“還裝?這破寨子你們兄弟看不上,貧道我也看不上,也好,老實告訴你,貧道對佔山奪寨沒興致,貧道來自谷陽縣,這麼說,你們明白了麼?”

    左首之人忍不住失色道:“君山廟?”

    趙然打了個哈哈,衝他笑道:“不錯,你還是蠻有眼色的嘛,大家是不是坐下來好好談談……”

    話未說完,腦後生風,趙然一曬,嘆道:“自不量力。”腳步一滑,瞬間讓了開去,身後之人長劍落空。

    趙然嘖嘖道:“你看你,露陷了吧?山賊土匪哪有用劍的?”嘴上說著,手上半點不慢,法力灌注雙掌,凌空一擊,便將偷襲之人打得吐血倒地。

    “老二!”

    “二哥!”

    那兩人縱步躍過來,一人擋在趙然身前,另一人將吐血之人扶起,同時望向趙然,驚駭道:“隔山打牛神拳?”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2:06
第三十章 哪裡來的小丫頭

    趙然將法力灌注雙掌,然後施放出去,這一招是修士最基本和最普通的法力運轉技巧,但在不懂行的人眼中,卻和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隔山打牛神拳如出一轍,因此,他兩次被人誤會也就不是什麼奇事了。

    有時候趙然會想,也許大名鼎鼎的隔山打牛神拳,其實本來就是從修行界流傳出來的,或許是某位根骨和資質都很差的修士,因為無法寸進,故而乾脆混跡江湖之作。

    當然,趙然無意解釋,眼前這幫人怎麼想,他壓根兒不關心。他笑了笑,繼續問道:“如何?現在能不能回答貧道的疑問了?”

    旁邊的十來個嘍囉面面相覷,眼睛都望著趙然對面的三個人,這三個人驚疑不定,相互以眼神示意,趙然也看不出他們能用眼神商量出個什麼名堂來,卻也不急。他難得有這麼一個裝.逼的機會,此時不裝,更待何時?因此,笑容中雲談風情,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趙然正興致勃勃扮演高人之際,卻見寨子外面不知何時出現一個紮著鬟髻的小丫頭,看上去彷彿十三四歲年紀,容貌談不上俊俏,頂多算是清秀,顧盼之間,流露出一份頑皮。

    眾人怔怔不解之時,小丫頭蹦蹦跳跳進入寨子,吐了吐舌頭,笑語盈盈道:“這裡真熱鬧呀,我在山裡轉了那麼多地方,都冷冷清清的,好沒意思,還是這裡有趣。各位大叔大伯好,我想打聽一個事兒,不知道行不行?”

    連同趙然在內,眾人都有些發瞢。趙然已經意識到這小丫頭很是古怪,她自己一個人在這滿是賊匪的大青山中出沒,怎麼看都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沒心思回答小丫頭的提問,暗地裡從扳指中將朱七姑當日給他的磁母金缽取了出來,藏在衣袖之中。

    見沒人答話,小丫頭撅了撅嘴:“真冷淡。好吧,我就問一個問題,從邛崍山來的三位大叔在這裡麼?我家夫人說,這三位大叔長相和別人不一樣,江湖上都叫他們‘邛崍三丑’,嗯,不過武功挺好的……有沒有人知道?”

    趙然轉頭望向身前三人,尋思難道便是他們?唔,以金漆抹面,遮住原來的相貌,很可能就是他們仨了。

    趙然看著他們,他們也看向趙然,忽然間,就聽其中一人喊道:“我等便是,這位姑娘有什麼事情,但請吩咐就是,我等無不應從……”

    就見小丫頭拍了拍手,歡喜道:“哎呀太好了,真的是你們?這回終於找到了!”右手捏成拳頭,向前一揮。

    忽見一團白光驟然亮起,耀眼奪目,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趙然心道不好,身子一縮,扣動磁母金缽的機簧,金缽瞬間撐開,將他護在當中。

    轟然一聲雷鳴響起,趙然只覺磁母金胎上傳來一股沛然莫御之力,他整個身子被向後猛推出去,噔噔噔連退幾步才算止住去勢。趙然只覺胸口煩悶之極,兩耳之中鳴響不止,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趙然驚駭無比,若非他已入了道士境,身上有渾厚的法力護持,再加上躲在磁母金缽之後,此刻也已經被震碎了心脈。

    白光消去,趙然從金缽後探頭看時,只見邛崍三丑和他們帶來的十幾個嘍囉盡數斃命,所有人死去的模樣都極為一致:七竅中汩汩向外冒著黑血。

    小丫頭“咦”了一聲,看著趙然好奇道:“居然還活著?”話音剛落,右手粉拳一握,向著趙然再次打來。

    趙然此時已有防備,連忙將法力灌注全身,身子縮在磁母金缽之後,同時拋出一張衛道符,在身邊形成一圈法力屏障。

    轟然巨響之後,趙然再被逼退三步,但這回卻沒再受傷,只是仍舊感到耳鳴胸悶。

    小丫頭眉頭緊皺,喝道:“你這個道士,怎麼還不死?”又是一記粉拳打來。

    趙然再次拋出衛道符咬牙硬抗,在轟然巨響中開始反擊。

    趙然腳步一錯,閃到圈外,抖手打出一張焰火符。焰火符直落小丫頭面門,當頭爆出一團火焰,將她身體包裹在火焰之中。

    小丫頭輕聲低吟了一句,身上白光驟現,將火焰盡數撲滅。

    “原來是個修士?道士大叔,你是哪家館閣的?道號如何稱呼?”

    趙然可沒空跟他搭話,在沒有分出輸贏之際就自報家門?傻子才這麼幹。如果敗了,豈不是等著對頭找上門來斬草除根麼?

    趙然抖手又打出一張焰火符,小丫頭輕輕一笑,轉眼將火焰撲滅,嘻嘻道:“道士大叔,你修為不行呀,剛入的道士境麼?怎麼會和邛崍三丑混在一起呢?你們什麼關係?大叔說說唄,也許咱們可以不用打來打去的。”

    趙然理都不理,繼續將焰火符一張一張打了過去,小丫頭秀眉微蹙,惱道:“大叔你是啞巴麼?還是聾子?難道就會這麼一招麼?大叔沒用的,別打啦。”說著,輕輕一跳,轉眼蹦到趙然面前,粉拳再次襲來,出手速度卻驟然加快。

    趙然連抗三記雷鳴,震得胸口再次煩悶已極,不再拋符,運使法力出手,化作火焰打過去,同時在火焰中暗藏了十二枚金錢鏢。

    小丫頭見趙然不再打符,笑道:“符籙沒了?看你還有什麼本事!”小手在身前一揮,將火焰化去,卻冷不丁看見火焰後面激射而來的十二枚金錢鏢。她猝不及防之下,只能以手臂格擋,被金錢鏢擊中胳膊,打出一串鮮紅的印子。

    金錢鏢不是正宗的法器,傷不了小丫頭,趙然也不意外,他的真正手段還在後頭。

    小丫頭被金錢鏢連串擊中,痛哼了一聲,剛剛後退一步,就見眼前猛然出現了漫天的符籙,這些符籙交匯碰撞在一起,燃起熊熊烈火,將她裹火焰之中。

    趙然一口氣打出了十二張焰火符,這已經是他目前法力能夠支撐的最大數目,打完之後,眼前一黑,法力接濟不上,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上。如果不是以磁母金缽為支撐,恐怕他就得直接躺下了。

    趙然暫時無法出招,但不代表他沒有繼續對敵的手段。他口中一聲唿哨,開始招喚老驢。

    趙然向邛崍三丑出手的時候,想要感受一下自家的高人風範,所以讓老驢在邊上旁觀,因此老驢一直縮在寨子邊上不起眼的角落裡。此刻聽了唿哨聲,和趙然心有默契的老驢當即衝了上來,奮起前踢向兀自被火焰圍裹著的小丫頭踏去。

    只聽“叮咚”兩聲脆響,老驢的蹄子的確踏在了小丫頭的胸口處,但聽上去卻似乎踏在了鐵板上。老驢“昂”了一嗓子,噔噔噔跑回趙然身邊,衝著嘶鳴起來,趙然低頭一看,蹄子好像有些腫脹。

    趙然無奈白了老驢一眼,斥道:“沒用的東西!”

    老驢委屈地“昂”了起來,耷拉著腦袋往趙然身後蹭。

    對面火焰已經燃盡,從火焰之中脫身的小丫頭滿臉黑灰,怒視著趙然,忽而“哇”地大哭起來。

    趙然驚愕,心道不是吧,臨陣鬥法還有哭的?當真是聞所未聞!

    哭聲之中,小丫頭背後浮起一方錦帕,在空中伸展開來,緩緩旋轉起來,然後越轉越快。

    趙然心道壞菜了,人家剛才沒出全力,現在這是被自己惹怒了,要祭出大招了!自己雖然也有飛劍,甚至還有陣盤,但法力卻還沒回覆過來,此刻已近沒有餘力鬥下去了。

    轉臉望向老驢,問道:“驢兄,蹄子能動麼?”

    老驢“昂”了一聲,滿含熱淚地點了點頭,趙然更不遲疑,縱身而上,喊道:“跑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46
第三十一章 山中追殺

    老驢在逃命的時候,速度最快,這一點趙然有了更為深切的體會。他騎在驢背上,只覺身旁的樹木向後飛快退去,頗有幾分當年楚陽城攜他下山時的那股子味道。感慨之餘,趙然同時大為不滿,拍了拍驢頭:“驢兄,你怎麼跑得越來越快了?可是本事太過稀鬆平常,一絲寸進也無,除了跑路你還能幹什麼?”

    老驢“昂昂”叫喚了幾嗓子,卻沒工夫和趙然掰扯,只是不停回頭往身後看一眼,然後繼續拚命狂奔。跳過小溪、越過深澗、翻過山頭,老驢當真是慌不擇路,渾然不辨方向,一個勁往深山老林裡鑽。

    一直奔行了小半個時辰,老驢才終於慢慢停了下來,鼻子不停噴著熱氣,顯然是疲憊已極。

    趙然跳下驢背,仔細檢查了一下老驢的兩隻前蹄,發現蹄子紅腫,顯然是受了傷。

    “受了傷還那麼能跑?驢兄,你說我是該誇你毅力頑強呢,還是該用‘落荒而逃’來形容你的狼狽模樣?”趙然嘴上說著風涼話,但心裡卻著實心疼,連忙取出已經所剩無幾的烏參丸,以清水化開一粒,仔細塗抹在老驢紅腫的蹄子上。塗抹完畢後,又打出一張生津符,幫助老驢吸收藥力。

    牽著老驢尋到一處向內凹陷的山壁下,看了看地形還算隱蔽,便決定在此落腳,先將法力恢復過來再說。

    打出一張衛道府,將身邊三尺處以符法護住,趙然便開始觀想內息觀圖。牧童騎牛圖觀想完畢,趙然胸腹之中的煩悶感便消散得差不多了,緊接著石上清泉團、竹葉隨風圖觀想之後,體內的法力也終於恢復了七七八八,算是重新擁有了與人鬥法的能力。

    趙然吃了些餅和肉乾,填飽肚子後便去查看老驢的傷情。烏參丸果然好用,再加上生津符的妙用,治療外傷居然一點都不含糊。就這麼一個多時辰之後,老驢蹄子上腫印也消去了大半。趙然試著敲了敲腫脹之處:“還疼不疼了?”

    老驢“昂”了一聲,抖了抖蹄子,那意思感覺還可以。

    趙然放下心來,任憑老驢在左近吃些嫩草和野果,自己坐下來回思剛才鬥法的情形。

    毫無疑問,那瘋丫頭的法力厚度絕對在自己之上,這也很正常,畢竟自己剛入道士境沒多久,打出十多張焰火符便告法力不支——當然其中也有自己以法力護身,連抗對方數記拳擊的因素,這同樣會消耗自己的法力儲備。

    至於瘋丫頭的道術究竟是什麼,自己沒那份見識。但是承受下來以後大致有所瞭解,似乎是傳說中的雷法,但想要修行最低階的雷法,自身都必須是法師以上階別的修士,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是法師呢,這裡面很是古怪。

    需要警惕的是,瘋丫頭身上好東西不少,一個是身上或許穿了件護身法器,老驢前蹄踩踏上去後發出的“叮咚”聲便是明證,而且這件法器防禦力不弱,以老驢的本事,居然一招便即吃虧,自己將來再次遇到之後,必須時刻留神才對。

    另外瘋丫頭還有一塊錦帕,自己跑得快沒有撞上,暫時無法判定威力如何,但必是大招無疑,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抗得住。

    另外需要認真思索的是,這瘋丫頭究竟是哪裡來的貨,說話行事莫名其妙,但殺起人來卻狠辣無比。也不知倒霉的邛崍三丑怎麼招惹上了這丫頭,連累自己也差點遭了池魚之殃。只可惜沒來得及盤問邛崍三丑,如今斷了線索,接下來卻不好查探下去了。

    趙然琢磨良久,開始猶豫起來,是不是應該順著瘋丫頭這條線索查一查呢?可是這丫頭手段太過凌厲,著實不好惹,萬一糾纏上,將來麻煩可不小。但要是不查下去,趙然又有些不甘心,畢竟誰也不想始終有個敵人在暗中盯著自己。

    正在猶豫之際,趙然心中忽生異樣——他佈置在外面的衛道符查探到有法力襲來!

    趙然身子向旁邊一滾,雙臂支撐用力,撲向老驢所在的方向。剛躲出去,他原來所在之地便暴起一聲雷鳴巨響,山坳處被震得烏煙瘴氣,上方泥土和石塊簌簌往下直落。

    趙然驚魂未定,就見對面大青松下站著一個結著鬟髻的小丫頭,不是那個瘋子是誰?

    老驢“昂”了一嗓子,沒命介狂奔到趙然身邊,驢腦袋縮在趙然身後,偷著眼睛瞧向對面,不停哼哼唧唧,那意思趕緊上來咱們跑。

    我日,怎麼追上來的?趙然心裡大爆粗口,但卻沒工夫琢磨這個問題。

    瘋丫頭眼圈還紅腫著,二話不說就衝了上來:“打你個壞道士!”兩隻粉拳連連揮動,趙然面前不停升起白光,雷鳴聲轟然,響徹整座山坳。

    連續扔出三張衛道符,瘋狂運轉法力護住身體,趙然拉著老驢拚命縮在磁母金缽之後,被震得血脈翻騰,頭暈耳鳴,只覺得似乎天地都在搖晃,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塌下來。

    好容易挨過這頓轟擊,趙然努力定住心神,磁母金缽向外一開,將堆積在身上的碎石泥土抖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十多張焰火符飛了出去,直接在瘋丫頭體外裹上數重熊熊火焰。

    趙然還想再祭出氣海內最後僅存的法力,使出自家的飛劍偷襲,卻冷不丁看見對面人形火焰的頭頂上,一方錦帕開始旋轉,由慢而快,越轉越急。

    趙然頓時打消了拚死一擊的念頭,躍上驢背,不用他催促,老驢奮蹄轉身就跑,速度之快,差點將還沒坐穩的趙然顛下來。

    這一回可就跑得久了,直跑到天黑時分,老驢終於感到了疲憊,才放慢蹄子,步履蹣跚地在溝壑間努力攀援。

    趙然翻身下驢,看了看四周無人,忙隨地而坐,開始觀想內息觀圖。

    待法力補滿,趙然沖老驢憤憤道:“如果不是我法力不濟,今日非將這瘋丫頭就地正法不可!囂張,太過囂張了!”

    老驢瞥了趙然一眼,沒搭理他這句事後狠話,只是不停的嚼吃著樹葉和嫩草。趙然也醒悟自己是有點氣急敗壞了,說這些話很沒意思,訕訕遞了塊烤肉過去,老驢仰脖接住,張口吞下去。

    “這瘋丫頭怎麼找到咱們的?莫不成他有追蹤法器?是辨識氣味還是別的什麼?”

    “昂……”

    “好吧,此事再議。你說咱們跑了那麼遠,她會不會抽瘋,繼續追上來?”

    “昂昂!”

    “好吧,很有可能。那怎麼辦?你說我有不是邛崍三丑,她追咱們幹嗎?就為了被我用火燒過?就為了被我用金錢鏢蹭破點皮?不至於啊,有那麼深仇大恨麼?”

    “昂昂!”

    “也是,這是個瘋子,不可以常理度之。”

    “昂……”

    “看來咱們得改變戰術了,如果她非要追上來,咱們倒是可以打她個埋伏,你說行麼?”

    “昂?”

    “怎麼,看不起我?我還有大招沒使呢,剛才沒機會而已!每次都是被這瘋子搶先出手,弄得我法力消耗太大,不然早就要她好看了!這回我先出手,讓她嘗嘗滋味!對了驢兄,我看你似乎是長進不少,應當有點靈妖的風範了,除了用蹄子以外,還有別的招術麼?”

    “昂……”

    “沒用的東西……”

    閒話少說,趙然開始動手佈置了。他運起天眼,查看這處小溝壑的氣機運行狀況,然後將自己那套陣盤取了出來,布下月鳴幻景大陣,準備以陣法和那瘋丫頭周旋。

    以己所長攻敵,這才是正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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