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41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2
第五十二章 家廟之主

    裴仁効早年一心修煉,五十歲入煉師境後,方才緩過心思來娶妻生子,如今已是年過八旬。以大煉師的修為掌控潼川府修行界,裴仁効可謂一言九鼎。更何況大煉師的壽元一般都可在一百四十歲之上,他還有足足六十年好活,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將成為慶雲館六百年來第二位入天師境的大修士。

    只是這樣一來,裴中澤想要成為第十任館主,恐怕得有漫長的歲月要耐心等待了。

    裴仁効右手輕抬,道:“雖說同屬道門,但我這裡是家廟,與旁出卻是不同的,且請隨意就是,莫要太多拘束。你與我兒以師兄弟論,我便喚你一聲賢侄罷。賢侄請坐。”

    趙然連忙深施一禮,然後和裴中澤一左一右,分坐裴仁効兩側。

    裴仁効打量趙然片刻,然後開口道:“聽我兒說,賢侄未曾入修行門檻,今日一見,卻非如此,可是有了什麼機緣?”

    趙然答道:“自白馬山返還後,提調署在葉雪關起了升門法壇,托館主福,小道有幸參與。只是結果未能如願,當時說是正骨未成,但其後卻又能修行了,不過精元不足故而進展不順。”

    裴仁効點了點頭,伸出一指點向趙然羶中穴,趙然已經有過幾次經驗,知道自家功德修煉的外在表象和道門真力並無不同,故此也不怕被看穿,放任裴仁効真力入體探察。

    片刻之後,裴仁効收回手指,向趙然道:“賢侄根骨未曾修正,但資質卻是極佳的,氣海築得也十分牢靠,只需解決了根骨的難處,將來成就可期。似賢侄這般狀況,道門也有先例,成都魁星館的何長老與你相同,如今也入了煉師境,故此賢侄切莫灰心。”

    趙然笑道:“是,我知修行一途絕不是順暢易行的,多有坎坷和磨難。再者,我本俗道一個,本無仙緣,如今能夠躋身此間,已經不知多少人羨慕了,哪能不知足呢?”

    裴仁効頜首道:“有這份淡泊之心,便是合了自然。”

    和趙然閒談幾句,裴仁効又轉頭問裴中澤這次下山查案的詳情,聽完以後嘆道:“早年間聽過衡福館左師兄大名,三十歲便入法師境,當真是難得的人才。只是後來便沒再聽過他的音訊,想不到徘徊於大.法師境至今,想來也是早年太順的緣故,一啄一飲,前緣注定。九十歲了,若不更上一層,便算是到頭了,難怪他會起了這番心思,最終落得如此下場。中澤,你要引以為鑑才是。”

    裴中澤低頭應了。

    裴仁効又向趙然道:“中陽山的案子一破,賢侄助益良多,我意再起升門法壇,助賢侄再正根骨,不知賢侄意下如何?”

    散骨丹極其珍貴,比起長壽丹來說毫不遜色,趙然知道這其實是裴仁効回報他對自己兒子的救民之恩,所謂相助破案只不過是幌子而已。不過第二次服用正骨丹會比第一次更加痛楚難當,實在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情,而且風險不小,若有不慎,甚至有喪命之憂,所以裴仁効還得正式徵求趙然本人的意見。

    趙然對此早就考慮成熟,所以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有過一次服用經驗,知道其中的難熬之處,但比起別人來說,他的優勢在於,他已經有修煉功底,而且進境還不錯,對痛苦的忍耐程度不是別人可以比擬的。比如於致遠,趙然的這位同門師兄連服三次散骨丹,他身上一絲修為也無,每次都是完全憑藉著絕大的毅力強撐,危險性自然遠遠高於身具法力的趙然,所以在這個問題上趙然並不怎麼擔心。

    大致談妥,裴仁効便不再多言,裴中澤帶著趙然返回館中歇息。

    其後裴中澤又帶趙然參加了一次慶雲館的長老議事,主要還是商議中陽山盧家滅門的案子。前來參加議事的是慶雲館沒有外出的幾個長老,大半都是裴氏一族,還有兩個外姓長老也是裴氏姻親,趙然算是真真切切見識到了什麼是“強勢家廟”,一族中聚集著那麼多煉師、大.法師,無怪裴家能夠號令一府之地了。相比起趙然見過的中陽山吳家,號稱修行世家,也不過才貓三幾個修士,而且都在黃冠以下,和吳家、盧家相比,裴家真可謂龐然大物一般的怪獸。

    長老會議上主要定下了這麼幾件事。

    一是將案情飛訊傳遍潼川府,以警示潼川府內二十三個修行門派和散修世家,同時並上報玉皇閣。

    二是清點和處置左雲風和黃騰松師徒的財貨,裴中澤上繳的六千兩金錠、四萬兩銀錠和半箱珠寶金玉統統入了慶雲館的庫房。旁聽的趙然心中好生羨慕,暗自發夢,盤算著自己若是將來有機會獨領一府,該是如何的財源斗進。

    三是將左雲風和黃騰松師徒移交保寧府衡福館。師徒倆畢竟是被衡福館驅逐下山的,算是衡福館舊人,打狗還要看主人,無論如何也得把人還給衡福館。當然,慶雲館也將案情向衡福館做了通報,並附上處置建議——終身圈禁。這條處置建議實際上也是慶雲館的底線,至於衡福館是否將師徒二人處死,那就不關慶雲館的事了,但絕不能再把人放下山來了。

    第四件,就是趙然的事了。為了酬功,慶雲館準備為趙然起壇升門,再正根骨。這件事情的根源諸位長老都心知肚明,所以很快就定了下來,準備在第二日上午就舉行升門儀典。

    當晚,趙然歇宿於慶雲館中,佔了裴中澤院子裡的一間客房。裴中澤按照待客之道,本來打算和趙然抵足而眠,但被趙然婉言謝絕了,推說自己晚上要入靜,以備第二日的升門儀典。開什麼玩笑,趙然從來就沒有和別的男人共臥一塌的習慣。

    正打算入靜之時,忽然一道白光疾閃而至,卻是一張傳訊飛符。

    飛符發自武後山仙君園,卻是蓉娘告訴他,已經開始對園子進行改建了。蓉娘的傳訊中還有對大門前軒場的修葺規劃,將整個軒場的裂隙和碎磚全部更換,預計到山下徵募五百人,工期一個月,需銀一千二百兩。她問趙然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或者要求,以便開工前進行調整。

    趙然臉頰搐動,良久無語。好嘛,光是一個門前軒場的維修,就要鬧那麼大動靜,這是敗家的節奏啊!

    趙然想了想,連忙取出一張飛符,將自己的意思銘於其中。他十分委婉的將蓉娘的維修計畫予以了改進,說是“改進”,實際上等於完全推翻。他向蓉娘描述了一幅美妙的圖景,大門前寬敞的大草坪上,盛開著各色野花,鳥雀在草坪中漫步鳴唱,蜂蝶在花蕊間翩翩起舞。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設計,趙然完全是為了節省花費。紅巾力士在軒場上那番動靜,踩碎的大石可不少,甚至還有許多裂縫延伸出去,如果更換的話,幾乎要置換一半!而採石、磨石、運石,再加上平整場地,需要多少人力?需要多少錢?趙然可是有經驗的,他知道一千二百兩銀子恐怕遠遠不夠!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在上面填土,墊上一層泥土後稍作平整,然後再移植一些花草灌木,啥問題都解決了。趙然預計,如果蓉娘採納他的建議,一百人幹上半個月就足夠了,花費可以直降九成!

    飛符發出半個時辰之後,蓉娘的第二張飛符就來了。蓉娘對趙然的建議非常感興趣,覺得趙然描繪的那幅畫面極其醉人,決定予以採納。末了,蓉娘說,既然仙君園的名字是她起的,那邊便將這座草坪的命名權授予趙然,讓趙然好好想個名字。

    趙然長長鬆了一口氣,毫不猶豫飛符回訊:南草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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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再正根骨

    第二天上午,趙然隨裴中澤來到天師殿。

    天師殿位於慶雲館正中心的位置,這裡也是主殿群落處。最大的依然是三清殿,左側為天師殿,右側為元君殿,還有一個配殿,供奉的是裴家的本命應神丹陽抱一無為真人馬鈺。

    籙職體系是由張天師所創,故此授籙只能在天師殿中進行。和當年在葉雪關一樣,天師殿大堂正中立著一張供桌,供的是張天師。供桌被五色絲絛所圍,堂上各處鎮以符籙,周邊擺了一溜長案,案上佈置了三十六盞天罡燈、七十二盞地煞燈,此外還有各種齋醮法器。

    趙然如今已經能夠很清晰的感應和辨別出,這些齋醮法器全部都具有靈性,而且靈性非凡。先不提珍貴的散骨丹,單是這番佈置,便可以看出,慶雲館為他舉辦升門法壇,也算是耗費不少。

    為了替趙然再正根骨,裴仁効從清幽台上出關,親自為趙然起醮,此外裴家還出了四名長老,準備為趙然護法,比起在葉雪關時的待遇,高了數籌不止。雖說裴家這是報恩,但依然令趙然頗為感動。

    裴仁効指了指床榻,讓趙然躺上去,叮囑交代了幾句,然後喝道:“吉時已到,開壇!”向張天師敬香,隨之拜表青詞。

    趙然猛然感覺整座大堂都被一股肅穆的氣氛包裹住了,堂內的氣機頓時為之一凝。這便是升門法壇的威力,其重要性正體現於此。在威力籠罩下,趙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在天師殿中升起,繼而身上漸漸麻痺,心中沒來由,從而很大程度上減輕對痛苦的感知程度。

    躺在床榻上,服下散骨丹後,趙然只覺一股熱氣自腹中升起,隨即傳遍四肢百脈,初時尚感暖洋洋如浸熱水之中,不久後,這股熱氣轉為一股股游絲,在全身上下毫無規則地不停遊走,令人頓感麻癢難當,這便是散骨之狀。

    趙然已經有過一次體驗,因此心裡明亮如鏡。想要得入修行門檻,必須把這幅身形骨架打散,然後等待其重新生長——這一次能不能成功,依舊要靠運氣。

    儘管麻癢難當,趙然仍舊拚命忍耐著不敢稍動分毫——若是忍不住動彈一下,很可能就會造成散骨的失敗,這個時候失敗,很可能會帶來全身癱瘓的嚴重後果。

    在這股又麻又癢的狀態中煎熬了近乎兩個時辰,漸漸感覺四肢全身都開始痠軟無力,就好像身體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酸麻感忽然化為劇痛,一陣陣自內而外,由骨骼深處傳來,衝擊著整個身體肌膚,趙然知道,這是重新生長根骨的開始,他愈發咬緊牙關不敢動彈了。

    這回遭受的折磨更加難熬,好在趙然已經是入了道士境的修士,對於痛楚的忍耐力早非昔日可比,以頑強毅力堅持的同時,始終保持著靈台清明。

    趙然沒有如上回一般昏迷過去,大約過了半個多時辰,便開始感到痛楚正在減弱。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除了渾身散架了一樣無力外,再無別的異樣了。

    裴仁効一直在主持法壇,消耗了不少真力,臉色顯得有些疲憊。另外四名裴家長老倒是沒有任何消耗,他們護法的任務是在趙然頂受不住的時候從旁相助,既然趙然沒事,他們便也只能在旁觀望。

    裴仁効當先來到趙然身邊,趙然此時無力起身,只好繼續躺著,任憑裴仁効伸指查探他的身體狀況。

    須臾,裴仁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賢侄,此番正骨仍舊未成,但你體內又有所變化,離根骨圓滿又進了一步。”

    趙然在根骨問題上已經一而再再而三遭受過嚴重打擊,因此也只是略感遺憾,並沒有太大的失落。他這次再正根骨的目的也並非想要改修道門正宗,而是想要改進自己的精元,故此問道:“不知我於煉精一道上,能否有所進益?”

    裴仁効沉吟道:“還須再過一段時間,半月或者一月,便可知曉。”當下不顧疲勞,又詳細詢問起趙然平日如何修煉,以及修煉中最大的難題是什麼。雖說服用散骨丹後,能否得正根骨是服丹者身體因素決定,但這次沒能幫助趙然克竟全功,裴仁効多少有些歉意,因此想要從修煉中點撥一二,也算一盡綿薄之力。

    趙然毫不客氣,便將自己精元不足的問題告知裴仁効,然後道:“我建君山廟時,玉皇閣蔡法師來到君山,請神像入位,當時曾經熬過一鍋藥湯,為我彌補精元……”

    裴仁効點了點頭:“玉皇閣的蔡雲深?他天賦極好的,但可惜心鶩雜學過甚,耽擱了修行,不過他於醫藥之上也的確算是聖手。”

    趙然道:“是,服用湯藥後,蔡法師說我煉精一關還須八年。之後我拜入華雲館江.**師門下為記名弟子,師父贈了一瓶丹藥,也是主治精元的,我服用後感到受益匪淺。只是這般補來補去,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和別的修士一般無二……這次正骨未成,我倒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希望能夠將精元的虧缺彌補上來,便心滿意足了。”

    裴仁効道:“彌補精元虧損的最好藥材,還要數玄甲龜的精血,只是玄甲龜極為難得,一時之間也不知去哪裡尋找,只能有賴上天機緣了。”

    趙然點頭:“正是,蔡法師和我師父都這麼說過,因此我也不做奢望。”

    裴仁効道:“你且在慶雲館中稍住一些時日,看看這次正骨之後,體內有些什麼變化罷。”

    當下,便由裴中澤扶了趙然回去歇息。

    趙然正骨再次失敗,裴中澤擔心他鬱悶沮喪,以至於礙了將來修行的心性,整日裡便帶著趙然在慶雲山中四處閒逛散心,同時還將自己幾個兄弟姊妹介紹給趙然,相互間聚在一起圖個熱鬧。

    裴中澤有兩個雙胞胎弟弟,名喚裴中江和裴中海,長得一模一樣,年歲與趙然相仿。這兩兄弟都是羽士境後期,按照裴中澤的說法,隨時可能破鏡而入黃冠。趙然屈指一算,如果自己就這樣正常修煉的話,和他們的差距大概在十年以上。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的話,似乎差距有沒那麼大——兩兄弟都是六歲便開始修行,十四歲入羽士境,足足比趙然早十多年!

    趙然忍不住拿這對雙胞胎兄弟和自己、以及諸蒙排個隊。諸蒙一年多入道士境,兩或三年以上可入羽士境,應當排在第一;這兩兄弟在道士境上耗費了六或八年時光,肯定是不如諸蒙的了;而自己呢,如果沒有機緣的話,或許會在道士境上徘徊六年或者八年,和這對雙胞胎兄弟持平。以此看來,自己也不算是特別廢柴嘛,或者說天才畢竟是少數,這對雙胞胎兄弟不在其中!想到這裡他便不免又重新提振了幾分修行的士氣。

    閒逛慶雲山的這段日子裡,趙然幾乎每天都會收到蓉娘的飛符,內容無外乎仙君園的改建進程。蓉娘總會將一些心血來潮的改建方案拋過來,讓趙然出主意,每次都會讓趙然感到肉痛無比。

    有一次蓉娘說,想把第三進院子裡那株大青松換了,他看上了武後山中一株大榕樹,想要把榕樹移栽過來,理由則是因為大榕樹中有個“榕”字諧音,這項改建工程大概要花費六十兩銀子。趙然實在忍不住了,當即發符回信,信中只寫了一句話:你吃飽了撐得!

    第二天,蓉娘的回信就到了,她沒有糾纏於趙然的斥罵,而是提出了另一項工程:要將後花園的所有亭台廊榭全部換掉,工程造價六百兩。

    於是趙然立刻慫了,在回信中百般致歉、曲意奉承,連贊蓉娘改種榕樹的決定英明無比,直到蓉娘回信說不打算換後花園後,這才算鬆了口氣。

    趙然實在被這些瑣事騷擾得煩了,說飛符煉製不易,應當節省使用。蓉娘則連續發出三張飛符回覆趙然,每張飛符只傳一個字,分別是“姐”、“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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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慶雲山的日常

    趙然非常自覺,並沒有在慶雲館混吃混喝,當日為他護法的裴家四位長老處,他都一一拜望,送去了些百年人參、靈芝之類的禮物;而給他煉製藥湯的裴仁劼法師處,他更是掏出不少藥材和銀子,以高價向他私人購買了不少養心丸、符紙、硃砂之類的用品,一來彌補自用不足,二來也算是一番回報。

    趙然是慶雲館未來館主的救命恩人,他為人又相當上道,從來不仗著這點功勞擺出恩人的嘴臉,故此頗受慶雲館諸人稱道。

    慶雲館有位煉師級數的姻親長老甚至還向裴中澤打聽,說是想把自己的侄孫女許配給趙然,不過當場就被裴中澤替趙然婉辭了,原因很簡單,趙然雖說根骨不佳,但已經踏入了修行門檻,正要一心一意努力上進,不願為俗事所擾。

    所謂“不願為俗事所擾”當然是客氣的說法,這位張文岳長老也聽明白了,那意思就是,趙然已經是修行中人,將來肯定不會滿足於止步道士境,您老人家弄一個凡俗女子來和他婚配,這算哪門子事?

    張家倒是有一個和趙然年歲相仿的女修,只比趙然大三歲,同樣是道士境,他這個孫女已經快要破境入羽士了,將來成就應當在法師之上。反觀趙然二次正骨依然不算完美,可以預計成就有限,能不能入羽士都不好說,張文岳怎麼捨得許給趙然?於是只好就此作罷,不過每次見到趙然都要唉聲嘆氣一陣子。

    裴中澤將此事說出來時,裴中江和裴中海都大笑,這對雙胞胎兄弟也加入到了為趙然介紹雙修道侶的行列中,今天說這家,明日說那家,甚至將幾個裴家年輕一輩的女修都請了出來,說是讓趙然見見。

    趙然倒是對其中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修動了心,可惜一打聽,那是裴氏兄弟的小姑,年歲四十八了,比趙然還大二十多歲。趙然當即汗顏,於是連忙打住。以他的三觀,還真有點心理障礙,心道還真是應了那句“真人不露相”啊,今後再有這方面的想法時,必須謹慎小心才好,絕對不可以貌取人。

    不過裴氏兄弟倒是有個小妹似乎對趙然很有幾分好感,來見趙然的次數也多,看他的眼神也頗有些“脈脈含情”之態。只可惜趙然忘了前車之鑑,不由自主再次以貌取人,對於這位小妹妹的平庸之姿並不感冒,惹得對方大哭了一場。

    裴中澤開玩笑的說,趙師弟今後到潼川來要小心了。趙然問為什麼。

    裴中澤道:“中濘妹子可是慶雲館最有天賦的子弟,比我強得太多了,如今才十六歲,卻已是羽士末期,很快就要入黃冠了。別看我比他高一階,當真鬥起法來,也只能認輸了事。中濘妹子可記仇得緊,將來你再遇上她,可得掉頭就跑,哈哈!”

    趙然悚然而驚,脫口道:“又一個天才?”

    裴中澤笑道:“諸位長老都說,她入煉師境是遲早的事……怎麼樣,是不是很後悔了?”笑畢,又奇到:“師弟剛才說‘又’?”

    趙然剛才想到的是周雨墨,這卻不好向外人道來,於是將話題打岔開去。

    在慶雲山中停留的兩個月裡,趙然在裴家兄弟的帶領下,逛遍了慶雲館的山山水水、亭台樓閣,也獲得過幾次機會,入藏經閣中瀏覽了一些道藏。當然,他還是將大部分時間用在了自己的修煉之上,一方面將自己的法力上限不斷提升,另一方面繼續凝練精元。

    升門法壇之後的幾天中,趙然凝練精元的速度和以前相比並無二致,但從第七天開始,便有了少許加快的趨勢,雖說增長的幅度並不明顯,不留意的話很難察覺出來,但日子久了,累積起來便也不可小覷。到了八月中旬的時候,凝練效率的增加已經可以明顯感知,大約是比以前快了一成左右。

    大約每過十日,裴仁効便會請趙然上清幽台,由他親自為趙然查脈,然後開出藥方,為趙然鞏固進益。趙然看過藥方,其中不乏靈草靈花之類的好東西,至於人參、靈芝之類的貨色更是不少。這些藥材都是慶雲館免費提供,並由裴家一位精通藥理的法師凝練成藥丸和藥湯,這上頭的開支趙然不敢去算,已經超出了銀錢的範疇。

    進入九月以後,凝練精元的速度開始逐步變緩,到了九月中旬,最終停步不前。趙然推算了一下,和兩個月前相比,進益約莫增加了三成。如果說趙然之前在道士境需要徘徊六到八年歲月的話,那麼現在應當提升為四到六年。

    而且這不單單是凝練精元的問題,實質是趙然根骨的改善問題,按照裴仁効的說法,他的根骨比以前改善了差不多三成,雖然和正常修士相比,仍舊不足,但已經遠超以往了。也就是說,他的修行之路比以前會更加順暢,將來越過道士境,進入羽士境後,修行的速度也會增快許多,甚至有望進入黃冠!

    趙然第一次正根骨其實是失敗的,沒有在修煉上給他帶來任何身體上的好處,給予他的,只不過是一個能夠修行的名分而已。而這第二次正根骨,按照道門通行的認知,雖然也在失敗之列,但實際上對趙然而言,卻算得上成功——至少也在半成之間。

    欣喜之餘,趙然旁敲側聽地向裴中澤打探有沒有第三次服用正骨丹的可能性,裴中澤回頭就向父親裴仁効提出這個問題。裴仁効說當然可以再開升門法壇,但其中的風險卻要趙然仔細考慮清楚,他並不建議趙然這麼做。

    正根骨的開支很大,不僅是散骨丹珍貴,而且升門法壇的耗材也極多,但這不是裴仁効勸誡的原因,裴家為了報恩已經付出了那麼多,當然不介意再多付出一些,以求更好的效果。問題的關鍵是,服用散骨丹後,會將趙然的根骨重新打亂後再生,也就意味著他第二次的正骨效果會被抹去,之後的再生情況完全憑運氣,能不能達到這番效果只有老天知道。

    這麼一說,趙然就猶豫了,經過多日思考,他決定暫時放棄再來一次的打算。

    在慶雲館又待了兩天,趙然便向裴中澤告辭。裴中澤想再挽留幾日,但趙然記掛君山廟的情況,不好再在山上耽擱時日。臨走時,趙然又去了趟清幽台,向裴仁効道別。

    趙然從扳指中取出一株五花香雲葉,道:“這是我和裴師兄在夏境逃亡之時,自佛門寶瓶寺中取得之物,按理也當有裴師兄一份,只是裴師兄大度,不願與我索要,而當時回到白馬山後,便沒再見到裴師兄,所以耽擱至今。去年時,我還不曾拜入華雲館江師父門下,見華雲館大卓、小卓師叔曾經四處尋訪此藥,便贈了兩位師叔一株。《靈藥芝蘭譜》中說,此藥有助於修行……還請師伯代為收著……”

    裴仁効看了看那株五花香雲葉,又看了看趙然,道:“《靈藥芝蘭譜》中恐怕沒有記載這靈草的另一樁用處,只需將其與舌蘭藤相合,直接舂泥成丸,稍加煉製後服用,便可助修士破鏡。在法師境以下,功效極佳,賢侄不如留著,將來破境時當可派上用場。”

    趙然這才知道,當初大卓、小卓師叔為什麼連續尋找舌蘭藤和五花香雲葉,敢情是有這麼個用法,看來《靈藥芝蘭譜》也不能全信啊,也不知多少年沒有修訂過了。他當然有一些不捨,但既然拿出來了,哪裡有收回去的道理,乾脆大大方方道:“這靈藥當時曾經取回來三株,一株給了華雲館,這株師伯便收著,裴師兄將來沖關法師境時還能用到,我這裡還剩下一株,破境時若有疑問,少不得向師伯請教。”

    裴仁効點了點頭,不再推辭,便將靈草收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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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無極山下

    這一趟離山,趙然算是收穫很大,除了銀錢、法器方面的進項外,因為連續破獲兩起屠莊滅門的血案,他的功德力都得到了很大加成,使他的法力上限有了明顯提升。只不過這樣的增加方式並不會持續下去,是一次性的,所以還是比不得君山百姓帶給他的源源不斷的功德力。

    有時候趙然也在想,如果能經常接到幾件案子就好了,對自己的修煉可謂大有裨益。因此,騎在老驢背上返程的時候,他時不時會注意一下,看看天上有沒有飛來“白光”。可惜“白光”倒是不曾斷絕,但沒有一份是東方師兄或者大卓、小卓師叔他們發來的,全部都出自蓉娘之手。算一算,為了仙君園改擴建的破事,飛符都消耗了數十張。

    眼見蓉娘給他的那一厚沓飛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耗著,趙然著實心疼不已,後來忍不住跟蓉娘商量,說再這麼下去,飛符就快用完了,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做朋友了?

    當夜,趙然宿於山野,就見遠方一道白光倏然而至,但卻不是飛符。這道白光化作一朵巨大的百合,在趙然眼前緩緩綻放。百合打開後,裡面一個女子邁步而出,似笑非笑地盯著趙然,道:“再給些銀子,錢都花光了,不給銀子工錢就發不出去了。”

    趙然目瞪口呆:“大姐,五千兩銀子,就被你折騰沒了?你怎麼花的啊大姐?重新起一座園子都夠了!”

    蓉娘伸手道:“少廢話,快掏錢。你管本姑娘怎麼花的?姐要建的是住人的園子,不是養貓養狗的破宅,五千兩怎麼夠!工程就到末尾了,還差兩千,動作麻利些!”

    趙然還待申訴,卻見蓉娘一瞪眼:“不給?不給本姑娘就走人,那破爛園子你自己收拾吧!”

    趙然深吸一口氣,心道這丫頭真要甩手走了,不單園子沒有建完,恐怕還會去東方師兄、沈財主、裴師兄他們那裡告狀,反倒弄得自己是個吝嗇的守財奴一般。想罷,他只好憋下滿腔不甘,遞過去兩千銀票。

    蓉娘將銀票收了,哼了一聲,隨手一拋,又是一沓飛符落入趙然手中。

    趙然怔了怔,臉色終於和緩過來,嘿嘿道:“蓉娘出手真大方,不過說真的,可得省著點用,這東西煉製不易啊。”

    蓉娘白了趙然一眼:“小家子氣!”

    趙然飛符入手,心胸正是開闊之際,哪裡會和蓉娘一般計較,轉眼看向那多巨大的百合花,問道:“蓉娘,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飛行法器吧?”

    蓉娘道:“這是姐的雲靄百合,漂亮麼?”

    趙然嘖嘖讚歎著,圍著百合轉了幾圈,口中道:“蓉娘,你連飛行法器都有,怎麼跑來敲詐我這個窮鬼呢?”

    蓉娘道:“姐從來不帶那些黃白俗物,怕沾了穢氣,不行麼?園子是你的,你不花錢誰花錢?姐給你修園子,你還滿腹牢騷,再有下次,姐直接走人!”

    趙然圍在百合旁邊,屈指敲了敲外殼,附耳聽了聽迴響,道:“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這玩意什麼材料煉製的?看上去好像是玉,聽著又不像……法陣雲篆刻在哪裡……”

    正琢磨著,冷不防蓉娘一步跨入百合,道了聲:“姐走了!”百合倏然閉合,猛然升起,化作一道白光疾飛而去,駭得趙然連忙後退三步。

    趙然遙望遠逝的白光,沖一旁同樣張望的老驢嘀咕道:“雲靄百合?好大的口氣,能爬上雲端麼?也不怕吹掉了舌頭。”

    老驢:“……”

    當夜無話,第二天繼續趕路。

    出了潼川府境,沿梓潼江向西北而行,穿過成都府和保寧府交界處,便進入了龍安府江油縣。繼續向西北方向行進,便是谷陽縣。

    順著官道走了大半天,繞過谷陽縣城南,就看到了無極山。自從離開無極山後,到現在也有快一年了,其間趙然從未回去過一次,此刻駐足山腳下,也不禁頗多感慨。

    山下的集市依舊,但因為趙然的離開,這裡明顯要比以往顯得蕭條一些。趙然來到金記店舖,就見裡面幾個夥計進進出出搬運貨物,他也不打擾,待幾個夥計稍微空閒下來,便出聲詢問:“勞駕,金掌櫃在麼?”

    幾個夥計轉身看過來,其中一個老夥計立馬喊出了聲:“趙道長!趙廟祝!”

    趙然一看,面相依稀相熟,只是不知姓名,於是微笑道:“金掌櫃在不在?”

    那伙計立刻搬來椅子,讓趙然坐下,又讓其他幾人幫忙,上茶的上茶,牽驢的牽驢,鋪子裡頓時一通忙乎。夥計道了聲歉,撒腿向後面去了,須臾,金掌櫃一挑後門的門簾,喜道:“趙廟祝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派人吩咐一聲就好,或者我去一趟君山,何勞您老人家大駕。”

    趙然溫言道:“金掌櫃無需客套,咱們是老交情了……我這次是從潼川府回來,順路便到你這裡看看,另外有件事要你幫忙。”

    “趙廟祝請講。”

    “現在已是秋末,轉眼就要入冬,君山百姓才遷過去一年,每家每戶可以禦寒的衣物不多。我想讓你去採辦些棉布來,要做到每人至少可以縫製一件棉服……嗯,還有棉鞋所需的布料,就按照君山人數加三成採買吧。你算一算大約要用多少銀子?”

    金掌櫃一邊讚道:“廟祝真是活神仙,君山百姓有福了。”一邊拿過算盤飛快撥弄起來。片刻之後便算出一個數目,道:“共需四百二十兩左右,上下不超過三十兩,具體還要看實際採購時怎麼談。”

    趙然想了想,又道:“再採辦些鐵盆、鐵罐,各四百。”

    金掌櫃問:“有什麼要求麼?”

    趙然搖頭:“只需能燒熱湯即可。”

    金掌櫃道:“若是如此,可以採辦些陶盆、陶罐即可,讓李家村的莊戶們燒製就好,那麼大的量,鐵料不好買,也貴得多。”

    趙然道:“那就一百隻鐵盆、三百隻陶盆、四百隻陶罐。”

    金掌櫃又開始撥弄算盤,其實他一聽之後心裡已經有數,只不過習慣了用算盤,瞬息便得出數字,遞給趙然看:“二百六十兩,鐵盆佔了大頭。”

    趙然點頭,摸出七百兩銀票交給金掌櫃,約好盡快送到君山,便準備起身離開。

    正要走時,卻見對面無極山腳下山徑處圍了一群人,亂糟糟也不知在做什麼。就聽金掌櫃笑道:“廟祝還記得諸道長麼?”

    趙然一愣:“怎麼說?”

    金掌櫃道:“也不知諸道長是真欠了錢不還,還是被人訛上了,這不,有人成天介到山腳下喊冤。”

    “喊冤?”

    “是啊,也不知哪家的小廝,說是諸道長欠錢不還。山上派人下來管過幾次,每次這小廝都轉身就跑。可還別說,他當真賊溜得緊,方堂蔣道長親自領人來捉,他居然都能跑脫,從沒被抓住。後來衙門來了幾個差役,也捉他不住,他就這麼舉著個牌子,在山腳下亂晃。到現在已經半個月了,早成了集上的一樁笑談。”

    頓了頓,金掌櫃又低聲吃吃笑道:“不瞞廟祝,這小廝長得還挺俊俏,集上各家都說,不定是諸道長入道門之前養的兔子,吃乾淨了卻沒抹盡,結果鬧了這麼一出,哈哈!”

    趙然大奇,心道諸蒙都入了修行了,哪個膽子那麼大,居然跑來訛人?莫非諸蒙當真欠了一屁股債?再者,諸家乃是縉紳之家,這得欠多少錢才會賴著不還?又或許是諸蒙借了錢以後自己都忘了?唔,很有可能。想罷,趙然決定幫諸蒙把這件事情擺平,如果真欠了錢,那就替諸蒙還了,如果是訛人,哼哼……

    趙然向金掌櫃道:“諸蒙與我有同門之誼,不可坐視他被人壞了名聲。金掌櫃找個人去看看,將鬧事之人叫過來說話,如果真欠了錢,咱們便替他還了。”

    金掌櫃笑道:“廟祝好心。”於是讓一個夥計過去喚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3
第五十六章 做賊心虛(盟主加更)

    店裡一個老夥計顛顛跑了過去,擠入人群之中,過了片刻,又氣喘吁吁跑了回來。

    金掌櫃問:“怎麼沒把人叫過來?”

    那伙計道:“那廝說了,欠錢的是諸蒙……諸道長,跟旁人都無關係,必得見到諸道長才好。”

    金掌櫃一樂,向趙然道:“廟祝,聽到沒?人家是專為見諸蒙來的,或許傳言是真的,哈哈。”

    趙然也有點將信將疑了,想想自己還和諸蒙同居一簷之下,陡然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暗道如果諸蒙真有斷袖之癖,說不得以後得和他離遠些。可是不對啊,他不是一直暗戀周雨墨麼?難不成是雙性戀?

    好奇之心既起,趙然坐不住了,在金掌櫃陪同下也上去湊熱鬧。

    話說國人自古便有圍觀之好,無論古今,不管時空,向來哪兒人多就往哪兒擠,此刻也無例外,山腳下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了上百人,裡面的人喜笑顏開指來點去,外面的人踮著腳仰著下巴拚命往裡瞅。

    金掌櫃在前面開路,不停道:“勞駕,讓一讓……勞駕,借過……”好在金記店舖比較有名,金掌櫃面子夠大,還真讓他開出一條通道,掩護著趙然鑽了進去。

    還隔著兩層圍觀者,趙然就從密集的腦袋叢中看見一塊高舉的木牌,上面寫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八個字,下面還有兩個字,正是“諸蒙”。再往裡擠進去,就看見一個長相俊俏的年輕小廝正舉著牌子轉來轉去,那意思是要讓更多的人看清楚牌子上的字。

    趙然打量著舉牌子的小廝,就覺得依稀見過,但一時半會兒見卻想不起來。正狐疑之際,就聽那小廝高聲道:“華雲館道士諸蒙,欠我銀錢八百兩,至今兩年未還。我四處尋訪不得,聽說他曾經在無極院修行,只得來此追債。眾位鄉親若是有知道的,請幫忙尋找此人,追還欠債後,必以一半銀錢相酬……”

    趙然聽到後面,猛然間醒悟,再仔細分辨舉著牌子的這個小廝,終於認了出來,這不就是自己在大沼澤中遇到的那個禿驢覺遠嗎?

    覺遠此刻已經轉了過來,趙然心中一慌,連忙低下頭,一步一步向後擠出了人群,也不知覺遠有沒有看到自己,當下顧不得和金掌櫃打招呼,幾步跑回金記店舖,牽過老驢飛身而上,直接開溜。

    跑出去沒多遠,趙然回頭看了看,一看之下暗道不好,只見覺遠已經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正在向自己張望。於是他連忙一緊驢腹,催動老驢提速。

    老驢撒開四蹄,沿著官道“昂及昂及”就跑了起來,片刻之後趙然再回首,已將覺遠甩得沒影了。

    趙然鬆了口氣,擦擦額上的汗珠,向老驢道:“好懸啊驢兄,差點被人逮到了,還好驢兄跑得快……”

    “昂!”

    趙然騎在驢背上,從扳指中取出一本經書,正是《阿含悟難經》。這本經書本是覺遠所有,當日兩人分別時趙然使了個手段,將覺遠注意力岔開,絲毫沒提及歸還經書的事。聽覺遠說,這本經書是大雷光寺的傳戒寶經,想來這和尚不顧危險潛入大明,應當便是為了這本書而來。

    想到這裡,趙然不禁一拍腦袋,暗罵自己糊塗。這裡是大明天下好不好,是道門的絕對勢力範圍!自己可是堂堂正正的道士,發幾個飛符出去,分分鐘招幾個硬茬子幫手不成問題,自己幹嘛要跑呢?明明應該是那個禿驢跑路才是正理嘛!所謂做賊心虛,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啊。

    趙然勒轉驢頭,拍了拍老驢腦袋:“驢兄,咱不跑了,我的地盤我做主,走,回去滅了那禿驢!”

    老驢喘著粗氣,驢眼直瞪趙然:“昂?”那意思,敢情我這是白跑一趟啊?

    趙然從扳指中找了塊烤肉,塞到老驢嘴裡,這才把老驢安撫妥當,於是一人一驢又順著官道優哉游哉往回返。

    往回走了一小半,就見官道上一個人影正大步奔來,每一步都是丈許遠近。趙然一笑,看來這兩年覺遠也沒閒著,修為長進蠻快的嘛。

    趙然自負修為大進,又有老驢幫襯,當真是絲毫不懼,冷笑兩聲,勒住老驢,專等覺遠過來,一邊等還在一邊思索,應該拿什麼話羞辱這廝一番,也好出了自己受“驚”而逃的惡氣。

    可還沒等他開口,覺遠腦後便飛出個碗大的木魚,兜頭向著趙然砸來。

    趙然連忙取出磁母金胎缽,化作一面金盾,木魚砸在金缽之上,頓時激起“噹啷啷”的鳴響。

    剛吃了一擊狠砸,趙然便暗道不好,時隔兩年之後,覺遠的木魚砸擊力度何止倍增,趙然手臂上套著磁母金胎缽抵擋,就好像是被天上掉落的巨石砸上一般,整個手臂都被震的痠疼。若不是磁母金胎缽材料上乘,恐怕他手臂當即就會被砸斷!

    趙然一看磁母金胎缽抵擋不住,連忙祭出青木玄光罩,木牌飛出後化作一面水波,將趙然整個身體包裹起來,水波上不是蕩漾著一陣陣青色的光紋,看上去品相不凡。

    這青木玄光罩是從左雲風師徒手中繳獲而來,雖然品階不高,但防禦力極強,按照東方敬的說法,哪怕是到了羽士境,趙然和同階修士對敵時,也足堪護身之用。

    青木玄光罩一出,木魚的敲擊便被擋了下來,木魚只在玄光罩上激起無數青色光紋,根本砸不進來。

    覺遠“咦”了一聲,道:“牛鼻子,看來你長進不小!”

    趙然負手而立,輕笑道:“區區木魚,能耐我何?禿驢,你也不過如此嘛,兩年不見,怎麼還在吃老本?有沒有新花招?使將出來,大家樂呵樂呵嘛。”

    覺遠從懷中摸出一張小網,朝空中一抖,網子瞬間脹大,將趙然連同青木玄光罩盡數兜在其中。

    “打不破你這龜殼,佛爺便將你收了!”

    趙然嗤笑一聲,取出三張焰火符:“禿驢,你這網子似乎叫什麼‘玲瓏網’是麼?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貧道記得你好像說過,這網子怕火是不是?要不要貧道燒一燒看看?”

    覺遠神情一滯,強聲道:“貧僧記得你耍不了符吧?不過虛言恫嚇而已。”

    趙然仰天長笑:“哈哈,那就讓你這禿驢見識見識!”手一抖,三張焰火符蓬然炸開,化作三團火焰,直接將玲瓏網點燃。

    望著熊熊燃燒的玲瓏網,趙然一身裝逼范,向覺遠虛指一點:“禿驢,貧道早就驚醒過你,勿謂言之不預也!如今寶貝毀去,就莫怪貧道心狠手辣了!”

    這話剛說完,趙然就覺得似乎不對勁,就見熊熊燃燒的玲瓏網在火焰中竟然一點損毀的跡象也無,反而越收越緊,將外層包裹著自己的青木玄光罩向裡擠壓得快要變了形態。

    就見覺遠拍手大笑道:“牛鼻子,你當佛爺是傻的麼?告訴你也罷,佛爺得了新法門,早將這玲瓏網重新煉製一番!今日便讓你知曉什麼是迎風而長、遇火則旺!如何,滋味還好受麼?哈哈!”

    趙然這邊被火網困住,老驢不干了,“昂”了一嗓子,電射般衝向覺遠。離覺遠還有三丈時騰空而起,雙蹄踩向覺遠。

    覺遠沒想到這驢子也能傷人,驚愕之下就地一滾,堪堪將驢蹄躲閃過去,好懸沒被踩上,當真狼狽之極。

    老驢雙蹄踏空,折回頭重新再來,覺遠袖口中飛出一串佛珠,套在驢脖之上。老驢張口咬在佛珠之上,頓時將佛珠咬散,一顆一顆落得滿地都是。

    覺遠驚道:“好孽畜!”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滿地佛珠重新聚合在一處,再次圈向老驢。

    正和老驢糾纏之際,覺遠耳中只聽“叮噹”幾聲鳴響,整個人剎那間陷入黑暗之中,就見一輪慘白的銀月緩緩升上夜空。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3
第五十七章 大禁術的威力

    和尚這次敢於孤身犯險、硬闖大明,除了實在逼不得已外要討回大雷光寺傳戒寶經之外,他自身修為大有進益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前年覺遠在大沼澤與趙然斗法之時,還只是個初入眼識界的小和尚,眼識界是佛門六大境界中最基礎的入門境,由淺至深要修“三智”,分別是名色識別智、緣攝受智和思維智。當時覺遠剛入名色識別智,眼中可見細微。

    去年底時,覺遠夢中忽見前世來生,於是一舉越過名色識別智,跨入緣攝受智,法力修為大進。

    此番落入月鳴幻景陣中,周圍雖然漆黑一片,但他仍能對身週數丈範圍內的所有變化瞭如指掌。

    頭頂上方幾團火焰蓬然散落,覺遠向左跨出三步,將焰火符避開。

    耳後生風,一串金錢鏢自黑暗中激射而至,覺遠伸指輕彈,將金錢鏢盡數彈飛。

    忽而眼前白光驟現,身周光明大盛,卻是趙然拋出一張明光符。冷不防由黑暗遽然轉亮,覺遠忍不住將眼睛閉上。但他反應也極快,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仍是將身子直挺挺向後仰倒,然後急切間滾向一旁。

    就聽“噹啷啷”一聲,卻是趙然的飛劍松風斬在了覺遠剛才站立的地面上。

    趙然在陣外看得分明,暗讚一聲“好禿驢”,手中不停比劃,口中誦訣,指著飛劍松風向覺遠不停刺去。

    覺遠一邊格擋飛劍,一邊觀察大陣。他多少對陣法一道也有所涉獵,當年也曾佈置過巨石陣和趙然相鬥,因此不消片刻,便已判定天上那輪銀月便是此陣陣樞,當即將木魚招了回來,向著殘月打了過去。

    趙然卷聚天地氣機為烏雲,守護殘月陣樞。覺遠雖說修為大進,但畢竟和之前趙然以陣法困住的左雲風師徒無法比較,連大青山裡的那個瘋丫頭也不如,故此趙然將殘月守得穩穩當當,烏雲反而越聚越多,覺遠根本攻之不破。

    覺遠咬牙,乾脆撤去了對殘月中樞的攻擊,取出一件袈裟來往身上一罩,頓時擋住了焰火符、金錢鏢,甚至連飛劍松風也斬不進去。

    趙然一看這禿驢寶貝不少,拿出來的這袈裟顯然品相不俗,連飛劍松風都能抵擋,便又取出飛劍空空來,準備陰一下覺遠。空空飛劍比松風飛劍鋒銳得多,松風刺不進去,未必空空便做不到。只是空空這傢伙能難控制,射出去後“無拘無束”,趙然也把握不住能否成功,但反過來說,一旦打上了,卻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真可謂“防不勝防”。

    正要祭出空空之際,覺遠卻已經先動手了。他將木魚往高空一拋,自己盤腿趺坐,雙掌合十,口中唸唸有詞。

    趙然一看,這場景眼熟啊,當即暗叫不好。

    果然,覺遠口中唸咒,木魚在黑漆漆的高空中敲響起來,一聲聲“空空空空”自陣中傳出,向四下蔓延開來。正是覺遠的拿手絕技——昌明菩薩咒。

    趙然吃過覺遠這門法術的虧,對此相當忌憚,當下心中一緊。

    “空空空空”之聲勾動趙然心弦,引動趙然心腔同震,趙然當即便感到好似心臟都要跳出來一般難受。可開頭的難受勁一過,趙然忽覺氣海內法力洶湧,順著經脈直上胸膛,將心脈守護得嚴嚴實實,壓力也當即隨之一輕。

    略一思索,趙然便有所醒悟。他翻閱過《阿含悟難經》,昌明菩薩咒便是經書中第一章記載的佛法,其本質是以咒音引動心魄,心中惡念越重,心魄震盪越劇烈。可現在的問題是,趙然修的是功德,其法力本身就是由功德力轉換而來,這些功德力轉化而來的法力守護心脈,最是能抵擋昌明菩薩咒之類法術的傷害。說白了,趙然做好事做多了,昌明菩薩咒拿好人沒轍!

    趙然哈哈一笑,喝道:“禿驢,且吃貧道一招,看看滋味如何!”

    覺遠有對精神意志的攻擊法門,趙然同樣也有。他當即步罡踏斗,手中掐訣,將九天玄龍大禁術施展出來。

    九天玄龍大禁術是趙然授籙時在他腦海中印現的具象法門,要義是調動天地氣機與身相合,在一定範圍內形成威壓,將對手的修為和神通直接打落下去,從而營造不公平的鬥法環境。以趙然的理解,這門道術就是建立自己的道術領域。

    當然,趙然此刻修為很淺,剛入道士境,九天玄龍大禁術也只開了第一層。他修煉這門道術不過大半年,根本無法形成他自己理解的“領域”,也不能將對手的修為境界打落,更無法削弱對手的神通法門威力。他能夠做到的,就是令對手的神智短時間內出現“一片空白”,他曾經拿裴中澤練過手,裴中澤的感覺是——恍惚——瞬間的恍惚。

    裴中澤是黃冠境的修士,比趙然高出兩階,雖說“瞬間的恍惚”效果十分微弱,但也足以令趙然感到興奮了。如今趙然便打算拿覺遠練練手,在這個和自己修為相差無幾的禿驢身上試試大禁術的功效。

    隨著趙然最後一句真言吐畢,覺遠猛然間莫名其妙怔了怔,只覺得自己心中一片空白,陷入無意識的呆滯狀態,大約數息之後,才又恍然回過神來。

    趙然屈指一數,大約在三指之上,雖然時間維持得並不長,但實際上足夠他完成一次施法了,於是大喜,當即喝道:“禿驢,適才滋味如何?”

    覺遠心中一驚,問道:“牛鼻子,你使的什麼妖法?”

    趙然輕笑:“九天玄龍大禁術!怎麼樣?再來一次?”於是又開始步罡踏斗、手掐法訣。

    覺遠再次感到心頭空白,渾渾噩噩之下,似乎自己茫茫然如行尸走肉一般。待他再次回過神來後,心頭驚懼不已,立刻加快了昌明菩薩咒的施法,想要以此對抗趙然的九天玄龍大禁術。

    可惜趙然功德宏大,雖說還不能完全不受昌明菩薩咒影響,但區區幾下心跳加速,乃至胸口的煩悶感,他早就適應得差不多了,對這門咒法毫無懼意。

    趙然第三次施展大禁術,這回他試著與飛劍空空相配合,想要趁覺遠受法呆滯的瞬息,完成飛劍斬人的戰術。奈何這柄飛劍太讓人糟心,鋒銳倒是沒話說,可卻完全不受控制,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飛行軌跡簡直不堪入目,連擊十次,居然沒有一次中的!

    趙然無奈,只得換上飛劍松風,這柄飛劍操控上的確堪稱靈活自如,可鋒銳度又不夠,幾次刺在覺遠身上,都被袈裟彈了開去,根本不得其門而入。他又翻了翻自家儲物扳指,裡面還剩兩張五雷神宵符和一張地焰金光符沒有用過。

    地焰金光符是趙然拜入江大.法師門下時所得的師門禮物,是一張四階護身符籙,趙然捨不得用,一直保存至今。

    兩張五雷神宵符是他和裴中澤在夏國地道中撿到的寶貝,威力強大,拿來轟擊覺遠的話,肯定能把覺遠炸成豬頭,這一點毋庸置疑。可……趙然怎麼捨得把這種珍貴的五階符籙用在覺遠這頭禿驢身上呢?

    翻來翻去,趙然再也找不到能夠破防袈裟的法器了。

    也罷,既然如此,咱就不用法器了,在這禿驢身上演練大禁術吧。於是趙然繼續練習九天玄龍大禁術,讓覺遠在茫然懵懂和恍然醒悟之間一次次徘徊。

    又一次施法完畢後,趙然自覺法力消耗過大,正猶豫著是不是嚼一粒固元丹的時候,就聽困在陣中的覺遠扯著嗓門高喊:“牛鼻子,停手吧,貧僧認輸就是!......別打啦......”嗓音中帶著濃濃的哭腔。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3
第五十八章 君山民事

    趙然將陣法撤去,就見覺遠歪倒在地上,木魚和袈裟都散落在腳邊。隨著覺遠的倒地,和老驢糾纏著的那串佛珠也東一顆西一顆滿地都是,老驢正挨個含起來嚼著,咯嘣咯嘣咬個不停。

    覺遠神情呆滯,目光中沒有半分焦聚,臉上表情僵硬,時不時還哆嗦一下,嘴角邊的哈喇子一直淌到脖領衣襟之上卻渾然不知。

    看見他這幅呆頭呆腦的模樣,趙然心道不會吧,莫非弄成白痴了?

    走過去伸手在覺遠眼前晃了晃,覺遠毫無反應,於是趙然又喊了聲:“禿驢?禿驢?”覺遠還是沒有動靜,眼睛卻愣愣地望向遠處不知名的所在,似乎意識並未清醒。

    這可不是趙然的本意,真要想作弄覺遠,他飛符傳訊東方敬,或者大卓、小卓師叔,甚至裴中澤也行,直接就將覺遠送了道門館閣,去地牢中清修三百年不遲。

    於是趙然連忙取出一張神清符,照著覺遠腦門子上一拍,神清符頓時星散為清涼的水滴,順著覺遠肌膚就滲了進去。

    過了片刻,覺遠猛然深吸了一口氣,喊了聲“哎呀”,眼神中重現光澤,視線也回到了趙然身上。

    趙然鬆了口氣,指著覺遠嘴角道:“先把哈喇子擦了,真噁心……”

    覺遠抄起袖子來將嘴角擦淨,然後無力的往後一倒,躺在地上歇息了片刻,這才站起身來:“道兄這是什麼法門?九天玄龍大禁術?”

    和尚既然不再喚他牛鼻子,他便也不再稱其禿驢,因道:“不錯,還行麼?”

    覺遠點點頭:“還行吧。”

    “還行吧?到底行不行?要不要再試試?”

    覺遠連忙搖頭:“挺好,挺好,不試了,不試了……”又問:“我那昌明菩薩咒,你怎麼不怕了?你現在什麼境界?兩年不見,莫非你已入黃冠?不可能啊……我上個月遇到個羽士境的道士,鬥法時也沒見他抗得住,到你這裡為何就無用呢?”

    趙然嘿嘿道:“知道雷鋒麼?”

    覺遠歪著腦袋思索片刻,搖頭:“這是什麼人物,哪家館閣的修士?”

    趙然一本正經道:“等你見到雷鋒叔叔之後,自然就明白為何你的昌明菩薩咒會失靈了。”

    覺遠還在苦苦思索雷鋒這個名字,趙然已經伸手在他腦袋上摸了兩把,吃吃笑道:“和尚,你怎麼還俗了,髮質不錯嘛,光澤也好,又黑又亮的,嘖嘖……”

    覺遠將趙然手掌一把拍開,翻身而起,怒道:“還好意思說!《阿含悟難經》呢?快些還給我!為了尋你,貧僧整整蓄髮一年,差點沒被人笑話死!”

    趙然笑道:“走走走,去我廟裡做客,別跟這荒郊野外杵著了,跟桿子似的。”唿哨一聲,將老驢召喚過來,翻身而上。

    覺遠忙將自己散落的諸般法器收了,大步流星跟在老驢屁股後邊,向著君山趕去。

    到了晚間時分,趙然已經回到了君山,在自家廟前駐足而望。廟門上掛著兩盞氣死風燈,將“君山廟”三個大字照得通亮。

    趙然回頭向覺遠笑道:“如何?這廟還不錯吧?”

    覺遠不停奔行了大半天,拄著腰大口喘氣,搖了搖頭:“先進去歇會兒再說。”

    廟裡已然聽到動靜,吱呀呀打開大門,金久、關二、魯進、林雙文、鐘三郎等人一窩蜂湧了出來,都驚喜地喊著:“廟祝回來了!”

    趙然指了指身旁的覺遠道:“這是我一個故交,特來尋訪我的。”

    覺遠的打扮看上去像是店舖裡的夥計,眾人也不知是什麼根底,猜測他也許是趙廟祝發跡前的貧寒之交,見廟祝並沒有介紹姓名,便沒多問,只是熱絡地打了招呼。

    進了寮院,趙然在自己正屋中坐定,眾人都跟著進來,各自找了椅子坐下。趙然見狀,知道這幾位必定急著有事回稟,也不避諱覺遠,拉著覺遠坐了。

    許老伯進來見禮,問:“趙廟祝回來這麼晚,想必還不曾用飯吧?我家那口子正生火添水,不知趙廟祝想吃些什麼,老漢我這就回去操持。”

    趙然擺手道:“老伯隨意弄一些,簡單些就好,今日已完,就不用太過費心了。”

    徐老伯答應著退了下去,趙然又見門檻外候著一人,仔細看去,卻是慈善堂李管事,便招呼李管事也進來:“老李也來了?有事麼?……進來一起說就是了。”

    等李管事進來後,金久等人開始向趙然稟告君山事務。

    頭一件就是秋收事宜。君山地區原本是一片從未耕種過的生地,土地雖然肥沃,但因為今年是首耕,故此原本預計畝產不高。不過有了五色大師從旁襄助,翻土、除蟲、引渠等等方面進展都很順利,故此比原先預計要多不少,具體如何,還要收完以後再算。但據有經驗的老農估計,滿足百姓們一年的吃食是沒什麼問題了,要想大豐收,還得看明後年。

    君山廟這幾位都不擅長農事,故此金久按照趙然走前的吩咐,將三個村落組織起來,以熟悉農事的老者為首,建立了三個臨時性的“生產隊”,準備集中力量收割,收割的具體日期就定在三天後,屆時要先在君山廟中舉辦齋醮。

    這件事情趙然還是讓金久主管,林雙文從旁協助,必要時他還會將五色大師請出來,想來不會出什麼意外。

    第二樁是君度山中的“匪寨”,關二看了看覺遠,欲言又止,趙然揮揮手讓他但講無妨。蔣竹子和張五在君度山中建立的匪寨已經收容了十多個江湖盜匪,這些人要麼是剛到這裡就被捉拿的,要麼就是“慕名”來投的,在君山地區沒犯過什麼罪行。君度山匪寨的建立取得了良好的效果,這幾個月本地太太平平,一切順遂,有些不開眼的蟊賊跑來滋擾地方,都被蔣竹子和張五帶人打殺了,可以說立了不小的功勞。

    關二的意思,之前捉住的開碑手宋雄有悔過之意,想要重新做人。目前君度山中的“匪寨”裡並沒有什麼過硬的好手,所以關二想讓宋雄“轉正”,也好過去主持“匪寨”事宜。

    趙然問了問金久、魯進、林雙文甚至鐘三郎的意思,眾人都說宋雄幾個月來的表現不錯,廟裡的苦活累活搶著幹不說,還主動幫著村子裡的百姓做事,農活雖說不會幹,但挑糞、挑水、修屋等等雜事,從來沒有推辭過。關二和魯進試探了宋雄兩次,在無人看管的情形下,宋雄也沒有逃跑。按照宋雄的說法,是想在這裡安居下來,以求一個清白之身,從此安心過日子。

    趙然考慮片刻,便答允了,但前提是要看宋雄在接下來的秋收中是否表現良好。

    第三件事,是上個月的時候,西邊江油縣發了洪災,無數村落被淹,大水蔓延處,甚至將縣城都圍在其中。洪水持續了六天後才逐漸退了下去,但已經造成無數百姓家破人亡。官府正在想辦法救濟,西真武宮也在打聽情況,準備插手救災,但無論官府還是西真武宮,做事的效率都不高,真要開始救助,恐怕也得等上個把月了。

    現在已經有成群結隊的江油縣難民東入谷陽縣,就連君山地區都逃過來數十戶災民,如今已被金久等人擇地安置了下來。慈善堂的李管事就是專為此事而來,如今他主事的慈善堂已經收容了數百難民,正要來君山廟申請救濟銀兩和米糧。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3
第五十九章 君山會議

    關於江油縣洪災一事,金久等人的意見是盡快對逃入君山的災民實施賑濟——實際上他們已經開始這麼做了。在小君山西麓山腳下,金久等人設置了一處救濟站,搭建了一些簡陋的茅草大棚,以收容進入君山地區的數十戶百姓。

    為了防止這些災民衝入小君山和君度山之間的盆地,將上萬畝即將收穫的糧食搶走或者毀壞,關二等人將三座村子的莊丁組織起來,在各處路口設置關卡,以嚴密保護糧田。好在這片盆地周圍都是山嶺,只有六七處豁口連通外界,每個豁口撒上十來名莊丁,暫時還能應付得過來。可如果災情繼續嚴重下去,災民瘋狂湧入,局面必將不受控制!

    金久的建議是,立即向東部各縣、甚至保寧府、潼川府等地購糧,應對很有可能出現的糧荒;同時加大莊丁的組織力度,將年歲在四十至五十的男子也組織起來,可以將莊丁的數量擴充一倍,嚴防各處山口關卡,堅決將災民堵在君山地區之外;最後要儘可能的動員所有能夠參與勞動的百姓,抓緊搶收秋糧。

    金久最後說,他和關二、魯進、林雙文等人已經商議過了,準備把各自的體己銀子拿出來,暫時以為緩手,這筆銀子總共三千多兩,他準備讓慈善堂的李管事立刻去辦理購糧的事宜。好在君山廟開創頭一年的香火銀是可以減免的,也算減輕了少許負擔,但金久仍然希望趙然出面說項,把第二年的香火銀也減免下來。

    看著金久神情凝重的侃侃而談,趙然頗為欣慰,這個兩年前還是一身紈袴習氣的谷陽縣官二,如今憑空增添了幾分沉穩,做起事情越來越井井有條了。讓趙然最為肯定的,是金久眉宇間流露出來對治下百姓民生的那份濃濃的擔憂,要是換做以前,金久哪管旁人死活?

    等金久稟告之後,趙然點了點頭,充分肯定了金久等人這段時期內在廟事、民事、災事等方面所作出的努力和取得的成績,並對他們主動拿出私銀充作公用的義舉給予了極高的褒獎。這些官面話和程序話趙然熟稔已極,當真是信口拈來,不費半分氣力。雖然都是套話,但卻又是不可或缺的,他說完這些話以後,金久等人表情都舒緩了不少,見識最少的鐘三郎甚至已經咧開嘴笑了起來,堂上氣氛開始逐漸好轉。

    頓了頓,趙然開始講實際內容了。

    “今年是君山廟新立的頭一年,所謂萬事開頭難。不過我想對你們說的是,希望諸位都把君山廟當做自己真正的家。我趙然孤身一人,家中二老都已經過世了,如今在君山廟立身,早已將君山當做了自己的家。金師弟和關二哥都出自豪門大戶,林老哥和魯進家中也甚殷實,我不管你們之前是怎麼想的,但我需要你們仔細思量的是,開創和繼承,哪一條路更適合自己。三郎倒還好說,家裡就在君山,我同樣希望你能夠明白,只有君山這座大家庭好,你的小家才能更好……”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情,之前並未考慮成熟,但既然機緣巧合,便不用再權衡來權衡去了,今日就與你們商定吧。你們都知道,君山地區這片上萬畝的荒地,是我與谷陽縣簽了文書的,五十年內,這片荒地都由我說了算,按照和孔縣尊的約定,今年和明年,我需要每畝地納糧二斗,後年開始,則減為一斗,十年後則為三斗。百姓們應該怎麼納糧給我呢?我的想法是,前三年,每戶每畝納糧二斗,三年後納糧三斗,十年後納糧五斗,減去繳納官府的糧稅後,中間的差價都是我的。如此,前兩年不算,從第三年開始,相當於百姓們留五成,官府拿走三成,我趙然得二成……”

    “可是我現在改主意了,一個人不可能做得了所有的事情,一個家也不是我自己就能建立起來的。我是修士,需要追求長生之道,沒有那麼多時間打理庶務,可以說,君山廟這一年能夠如此順利,都有賴在座諸位的努力,尤其是我先後離開的這幾次,諸位都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所以我打算將我本人的二成收益拿出來,與諸位折股……”

    趙然吃了口茶,空出時間讓眾人思量,然後問道:“你們剛才說,準備拿出自己的體己銀子來應對這次鄰縣的災情,很好,但光吃不吐不是我的風格,你們報一下數吧,看看各自出了多少銀子?”

    金久已經醒悟過來,兩眼放光,大聲道:“我出了一千二百兩!嗯,再加八百兩!”

    關二也連忙應道:“我出了一千五百兩,再加五百兩。”

    林雙文道:“我是三百兩,再加二百。”

    魯進還沒回過味來,嘀咕道:“我是二百兩,啥意思?”

    鐘三郎臉皮泛紅,低頭沒敢吭氣,他家窮,一分錢都掏不出來。

    李管事待眾人都報了數,咳嗽了兩聲,小心翼翼道:“趙廟祝,我這裡有五十兩,錢是少了些……可不可以認一股?”

    趙然掐指一算,這就是四千七百五十兩了,於是道:“這樣吧,我再借三郎五十兩,咱們也給金記店舖的金掌櫃留二百兩,這就是五千兩整。我追加五千兩,湊足一萬銀子,以五十兩為一股,折兩百股。我佔五成,金師弟和關二哥各佔兩成,林老哥五釐,魯進和金掌櫃各兩釐,三郎和李管事各半釐。今後君山的一應收益,都照這個法子分配。”

    說話間,許老伯夫婦端上一桌吃食,熱的湯餅、兩盤醬菜、一盤熟肉,還有一盆肉饅頭。

    趙然便招呼大夥兒都圍著桌子坐下,一起吃飯。

    覺遠坐在趙然身旁,一邊吃一邊歪著腦袋琢磨著什麼,趙然也不去多問。

    吃完之後,將餐盤碗筷扯下,趙然擦了擦嘴,繼續道:“咱們接著說。剛才說的,是田裡的產出,但這不是全部。農業為基本這是不假的,但光有農業的話,只能填飽肚子,老百姓還是富不起來,想要富,工業和商業、包括服務業都要建立起來才好……”

    金久滿腹疑竇問道:“商賈向來剝利,這恐怕不太好吧?廟祝說的工業和服務業又是什麼?”

    趙然:“……嗯,作坊……作坊就是工業。君度山北山谷中盛產陶土,咱們可以建立陶瓷作坊,山中那麼多大樹,可以建立家具作坊,其他先不說,只說這兩樁生意,咱們秋收以後就可以做起來。東西生產出來以後,除了滿足自用,還可以出口到外面賣銀子。剛才金師弟問,說商賈剝利,可咱們東西生產出來以後,還非得商賈們賣到外面去不可,因此商業利於交通……至於服務業,嗯,將來咱們君山人多了,會有客棧、店舖、酒樓……”

    關二插嘴道:“青樓瓦嗣!”

    金久、魯進、林雙文等人立刻恍然大屋,都嘿嘿詭笑起來。

    趙然拍了拍額頭,咳嗽兩聲,把話題重新引回來,繼續道:“除了剛才說的進項外,小君山和君度山中的藥材也可以采出變賣,同樣是大夥兒的收益,此外,君山廟的香火銀子也算在裡面……也許一年兩年不見得能有所進益,但只要大夥兒齊心努力,所有這些產出,都會有所盈利,這些盈利就按照咱們剛才說好的股份來分配。”

    話音一落,金久等人齊聲喝彩,屋子裡當真是一片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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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功德和經書

    眾人越說越歡喜,都在想像著君山將來繁盛起來後,會是如何如何景象,眼中滿是憧憬。

    夜雖然已經很深了,但既然大夥兒都沒有散去的意思,趙然便接著道:“下面說說這一萬銀子應該怎麼花。君山地區要想發展成我剛才所說的模樣,將來的路還很長,也需要的諸位同心協力。”

    金久等人都道:“廟祝你老人家就只管吩咐吧,我等竭盡全力就是。”

    趙然點頭道:“銀子怎麼個花法,其實是與君山廟的發展有關的。如今君山草創,雖說初步有了個輪廓,但所欠仍多。我以為,最重要的,就是人力的不足。金師弟,如今咱們君山有多少百姓?”

    君山廟一直是道門事務和官府事務一把抓,作為實際管理者,金久對治下百姓的情況了然於胸,當下道:“鐘家莊一百八十三戶,丁口計八百九十;李家莊二百二十戶,丁口一千零九十;吳家莊二百六十一戶,丁口一千三百七十。”

    趙然道:“那就是丁口三千多了?這麼點子人,太少了!咱們將來要開創的是大事業,就靠這麼些人,那是遠遠不夠的,所以目前的第一要務,就是吸納人口。”

    金久已非當年的紈袴,對民生民情可謂知之甚詳,當即疑惑道:“可是君山這片可耕的田地已經沒有了,如今每戶均分了二十畝上下,要是再多來些人的話,哪裡去找田地?”

    趙然道:“小君山以西的山谷地勢還算平坦,整治出來的話,可以多得五千畝。”

    金久猶豫道:“可那裡是大片的老林子,不似這邊,若是墾荒地話,沒個三五年工夫開不出來。”

    趙然道:“你們不是已經將災民臨時大棚建在那裡了麼?正好,不用挪地方了。將來災民多了,咱們不要硬擋,那樣容易鬧出事情來。咱們就把災民望那裡集中。現在搞的施粥辦法不好,養的是懶民,而且留不住人,災民吃飽了養足了,待上幾個月又回去了。我的意思是,但凡接受救濟的,都要干活。災民到了以後,要進行區分,今後願意留在君山的,每戶依照丁口數,從五畝到十畝田地不等,納糧數與君山內相同,從他們現在居住的大棚處開始,伐木、平整土地、建屋,工具我來想辦法採購。木料可以建屋,剩下的大部分則存放妥當,將來作為家居作坊的原料。”

    金久道:“田地比君山內少?這點地種出來的糧食,若是家中人多的,維持起來恐怕有些勉強。”

    趙然笑道:“正是要他們難以全靠田地為生,否則將來的作坊裡,哪裡去找那麼多人幹活?”

    金久又問:“那若是不願意的呢?”

    趙然道:“不願意的,就組織起來參加搶收,秋收完畢後再參加伐木開荒,總之想要吃一天飯,就必須幹一天活,一直到他們離去後為止。”

    金久想了想,搖頭道:“故土難離,恐怕願意留下的不多。”

    趙然道:“能有多少算多少,當然,你們在具體救濟的時候,要有針對性……”

    金久一愣,林雙文已經明白了,若有所思道:“廟祝,是不是願意留下的,就要對他們好一些?”

    趙然點頭:“比如熬粥的時候,分成兩鍋,一鍋米多些,一鍋則少一些,一鍋加點菜葉子,一鍋什麼都沒有。再比如,建房的時候,直接就標明,哪一座木屋屬於哪一戶,建好一戶搬進去一戶,不願意留下的,繼續住大棚。”

    金久也明白了,追問道:“若是他們反悔呢?”

    趙然道:“反悔也無所謂,反正也幹了活了,只要把谷地開出來,房子建起來,他到時候要想走,咱們也不吃虧,頂多讓他多吃一些罷了。不過我還是相信,以咱們的條件,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他們若是反悔回鄉,不僅要折騰澇地,還要忍受比咱們高的租稅,何苦來哉?至於故土難離……咱們谷陽縣就挨著江油縣,也算不得遠離故土罷。”

    見眾人再無疑問,趙然道:“金師弟要坐鎮主持君山廟全局,所以這件事情交給林老哥吧。其中最大的難題是如何購買到足夠的糧食,購糧問題還是由金掌櫃來做。李管事做好慈善堂收容災民的事,組織好一批就送一批過來。我預計這筆銀子是大頭,打算拿出七千兩來,剩下的銀子,各出三百兩用於籌備家具作坊和陶瓷作坊,最後剩兩千四百兩備用,諸位以為如何?”

    見眾人轟然答應了,趙然便讓他們明日再商定詳細章程,自己道了聲乏,將興奮激動的金久等人攆出了屋子。

    此時屋中只剩覺遠,趙然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住在西屋,師兄就去東屋安歇。”

    “道兄你廟裡的事務處理完了?”

    “啊,處理完了。”

    “道兄不想問問貧僧為何出現在大明?”

    “瞧你這模樣,怕是在佛門呆不下去了?因此蓄髮明志,準備還俗?或者乾脆是來投奔貧道了?”

    覺遠好一陣無語,繼而冷笑道:“貧僧在大雷光寺住持上做得好好的,哪裡呆不下去了?”

    趙然微笑道:“師兄怨氣很重嘛?這麼談可不是好主意,我意待師兄心緒寧靜下來再談更好。否則師兄情緒失控,真要忍不住動起手來,貧道恐又傷了師兄。”

    覺遠想起白天那一場鬥法,心中不禁敲起了小鼓,氣勢便弱了三分,長嘆一聲,道:“道兄莫怪貧僧心中不忿……貧僧只想問問,道兄究竟是姓趙還是姓諸?”

    趙然乾咳了一嗓子:“這個,確實是貧道的疏忽,當日和師兄相談甚歡,忘了告知真實名姓……其實貧道姓趙,名致然。”

    覺遠滿臉悲憤:“趙道兄,為了尋找諸致蒙,貧僧在龍安府來來回回轉了半年!”

    趙然愕然:“需要那麼久?”

    覺遠氣惱道:“你們道門太過分了,也不知修行之地究竟有什麼好隱藏的,神神秘秘藏得無影無蹤,哪裡像我們佛門,大門敞開四方迎客!貧僧本以為華雲館就在西鎮武宮旁邊,可是把平武縣每個角落都看遍了,愣是沒有。貧僧又挨個跑了江油、石泉、谷陽,最後才聽了點消息,說諸致蒙修行前曾在無極山……”

    趙然想起自己幾年前想入道門時同樣不得其門而入,不由勾起同仇敵愾之心,忿忿道:“誰說不是呢,一點都不接地氣!一天到晚藏頭露尾,鬼鬼祟祟,依我說完全沒必要嘛!”

    覺遠:“……”

    “好了,話題岔遠了,說說你吧,這幾年如何?”

    覺遠嘆了口氣:“這幾年苦啊……”

    趙然肚子一樂,心說話這是要打悲情牌麼,故此奇道:“沒看出來啊,道兄多了不少好東西倒是真的!你那袈裟,當真是件寶貝……還有佛珠,把我那頭癩驢纏得死死的,要知道我那頭驢子可不比尋常,一般人還真弄不了它……”

    覺遠尷尬道:“那是我大雷光寺歷代所傳,也就這幾樣貨色了,哪裡比得過道兄……咱們說正事,《阿含悟難經》是我寺傳戒寶經,看在貧僧千里迢迢尋找經書份上,還請道兄歸還。”

    趙然“啊呀”一聲:“傳戒寶經?很重要麼?我見這經書無用,便隨手一擱,也不知擱哪裡去了……”

    覺遠苦笑道:“道兄莫再調侃貧僧了。這經書其實沒什麼用的,但卻是大雷光寺的傳寺古經,貧僧務必收回去,方無愧寺中歷代住持先賢。”

    趙然知道那本經書肯定不像覺遠說得那麼簡單,只不過的確如覺遠所說,這本經書與他沒什麼大用,他現在的想法是,看看能不能從覺遠這裡敲詐些好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3 23:54
第六十一章 趙廟祝的故事

    趙然和覺遠雖說交集不多,但無形中卻多少有些惺惺相惜,彼此還是比較瞭解的。趙然說他記不得把《阿含悟難經》放到了何處,覺遠根本不信。但現在的主動權掌握在趙然手上,覺遠拿趙然沒辦法。

    如果將經書說得太重要,趙然肯定會坐地起價,不定開出什麼自己承受不起的條件;如果輕描淡寫說經書不重要,趙然肯定不會相信。因此,這裡面的分寸很難掌握,讓覺遠倍感頭疼。

    想來想去,覺遠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兜圈子了,他直接問道:“道兄,不知道兄怎樣才能將經書歸還貧僧?”

    趙然又試探了一句:“真想不起放哪兒了……不如這樣,《阿含悟難經》貧道看過,貧道記憶力極佳,便當著師兄的面,將經文默寫出來,保證一字不差,師兄以為如何?”

    覺遠苦笑:“還是麻煩道兄再找找,那本書是大雷光寺歷代傳下來,若是在貧僧手中丟失,將來無法對蔽寺師祖們交待。”

    趙然現在能夠確定了,這本經書本身比其中記載的三章內容重要得多,只是自己沒有竅門,無法使用。不過再想一想,佛道區別極大,就算自己知曉竅門,能不能使用依然存在很大問題,甚至使用之後會否損及自身,還是一個未知數。

    趙然沉吟不語,端茶啜了幾口,乾咳了幾聲就是不說話,那意思很明顯,覺遠你先開個價吧。

    覺遠咬牙,道:“貧僧有一枚苦參果,願意拿出來與道兄分享。”

    趙然頓時心中一動,《芝蘭靈藥譜》中有苦參果的記載,趙然記得,這種果子產自吐蕃岡波仁切山腳下,大明並無產出,其功效在於修復經脈損傷,並能將毀壞的氣海重新構建起來,效果與傷前一致。其用法也很簡單,直接吃下去便可,根本無須煉製,更不用尋找什麼輔藥相配。

    《芝蘭靈藥譜》中記載的靈藥何止數千,每一種靈藥的功效和搭配更是繁瑣之極,其複雜程度堪比《大成黃籙立齋儀》。趙然並沒有專門去背誦過,只是趁著空閒翻閱過一遍,所以很多靈藥他都印象模糊。之所以對苦參果記憶猶新,正是因為這種靈藥在譜錄中名列第十一!

    當時趙然看到這裡時,對苦參果的功效是非常震驚的,按照譜中所載,苦參果的相當於傷中聖藥,因為對氣海能夠予以重新構建,實際上可以保證傷者在遇到重大傷勢的時候,不會因此而打落境界!趙然甚至不無惡意的揣測,苦參果之所以被列出十名之外,只是因為《芝蘭靈藥譜》是道門所著,若是真個公允的比較,它比起譜中十名之前的靈藥來說,一點都不遜色。

    “苦參果?沒聽說過啊……什麼玩意?”說這話的時候,趙然自己都有點臉紅。

    覺遠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道兄不知道苦參果?”

    趙然眨了眨眼睛,頗有幾分無辜的樣子:“恕貧道孤陋寡聞,還真不太知道。”

    於是覺遠便開始描述苦參果的功效,主要內容與《芝蘭靈藥譜》上記載的大致相仿,當然介紹時的語氣卻不免誇大了幾分,直把苦參果的功用渲染到了極致,彷彿有功參天地之能。

    聽完之後,趙然點了點頭:“哦。”

    “哦?”覺遠差點沒跳起來:“道兄,你就一個‘哦’字?”

    趙然繼續裝無辜:“這果子似乎不錯,那又怎樣?一枚而已嘛,用過就沒了。話說修行界風波險惡,隨時隨地都可能與人鬥法,比如貧道和師兄就鬥過多次吧。要是一不留神,那可就會受傷的,傷一次可以吃苦參果,第二次呢?第三次呢?”

    覺遠無語,撫著額頭和趙然四目相對,眼光中當真是激情四射。

    趙然心中忐忑,這枚苦參果他是非常想要的,他和覺遠大眼瞪小眼的過程中,一直在觀察和猜測覺遠的心情變化,準備一旦覺遠有反悔的苗頭,就立刻答應下來。

    半柱香過後,趙然撐不住了,他決定答應下來。就在他剛要點頭之極,覺遠開口了:“兩枚!”

    趙然差點沒被嗆著,心道:“還好還好,看來還是我的定力強!”他連忙端起茶杯,準備喝口水把嗆的那口氣順過來,然後就答應覺遠。

    喝了口水潤潤嗓子,趙然將茶杯放在桌上,正要開口……

    覺遠咬牙加磅:“三枚!不能再多了!”

    趙然立馬接口:“成交!”

    覺遠心頭滴血,臉上如喪考妣,從儲物囊中取出三枚苦參果,放在桌子上,同時向趙然伸手:“經書還來。”

    趙然察看著桌上的苦參果,一邊對照《芝蘭靈藥譜》中的記載仔細確認,一邊道:“師兄性子忒急了,經書我找到便還給你,放心就是。今夜和師兄聊得甚是投緣,咱們接著談。”

    覺遠眼前一黑,一口氣半天沒喘上來,怒道:“還有什麼好談的?”

    趙然悠悠道:“覺遠師兄來自夏國,異域風情,思考問題的角度必然對貧道多有裨益,貧道自然要多多請教的。”

    覺遠強壓心頭怒意:“你還有什麼要求?”

    趙然笑道:“師兄不免以那啥之心度那啥之腹,貧道哪裡還有什麼要求?只是有件事情想聽聽師兄的想法而已。”

    “你說。”

    “是這樣的師兄,剛才貧道所議之事,不知師兄有何指教?”

    覺遠愣了愣:“剛才?”

    “不錯,就是貧道將君山一應產出收成折算股價的事情,師兄剛才聽得還算明白麼?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

    覺遠沒好氣道:“沒什麼建議。”

    “那就是說,這件事情是好事嘍?”

    “嗯,好事,很好。”

    趙然笑了笑:“既然師兄都說好,要不要也認幾股?”

    覺遠一聽,壞了,這是要讓我掏錢啊?當下連忙搖頭:“敝寺家業甚小,沒什麼浮財,就算有幾兩銀子,也要顧及廟中十幾號僧眾的衣食,認股的事情當真為難得緊。”

    趙然道:“正是因為之前曾聽師兄言及大雷光寺的困頓,故此貧道才忍痛割愛,打算折一些股份給師兄,所謂有福同享嘛。”

    覺遠皺眉:“此話怎講?”

    趙然親自起身給覺遠添滿茶水,然後拽著椅子挪到覺遠跟前,熱絡中帶著幾分神秘道:“來來來覺遠師兄,貧道給你講個故事。話說如今正是天災**頻現之時,地裡收成不僅不好,而且豪門大戶壓榨過甚,這種時候,天底下最缺的是什麼?當然是糧食!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等趙然講完故事,覺遠想了想道:“你是說,君山的糧食必定豐收?而且真如你所言,上交官府的數目就那麼一點?”

    趙然小雞啄米般點頭:“正是啊!師兄請想,有了糧食,哪裡還愁銀子?只要認了我君山的股子,每年保你分紅無憂,大雷光寺必定一舉脫貧,直奔小康!”

    覺遠皺眉道:“可貧僧之前聽你說過,君山只有一萬來畝田地,就算豐產,又能有多少?”

    趙然道:“貧道後面還說過,即將開墾小君山以西的五千畝地,莫非師兄聽漏了?我跟你講啊師兄,這還只是開始,未來三年內,貧道準備將君度山中的山嶺也種上糧食……”

    覺遠好奇:“山嶺上怎麼開田?”

    趙然立馬扯過紙筆,在覺遠面前畫起了草圖,口中滔滔不絕:“師兄,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師兄請看,咱們從山腳下開始,挖出一條山道來,高處打通,低處墊平,一圈一圈上去,這得是多少田畝?貧道家鄉那邊,管這叫梯田!梯田建成後,田中澆水,晶瑩剔透,白天一幅景象,晚上一幅景象,春夏秋冬各是一幅景象,當真美不勝收!嗯,到時候再組織點人來參觀美景,這又是一筆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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