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52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5
第十九章 高端概念

    梁氏祖宅,正院。

    趙然指著軒場周圍的正房和左右兩排廂房,解釋道:“衙內、梁兄,你們也看見了,正院已經被改建過,房中是貨物展示區,但凡要出售的貨物,將在這些木架子上逐一展示;這座高台是拍賣台……”

    “拍賣台?”高衙內很疑惑,忍不住步上高台,仔細打量起這座檯子。

    “不錯,拍賣台。我這處營生,不直接售貨,只做拍賣。有售貨者登台展示貨物,需要者台下競價,價高者得之。”

    高衙內眼前一亮:“這法子好!”

    梁興夏在一旁若有所思道:“法子是不錯,只是不知有多少人會來參加…..呃…..競價?”

    高衙內一笑,道:“不需擔憂,什麼時候拍賣?我來發帖邀請,就怕你這院子擠不下那麼多人。”

    趙然搖頭道:“不需要太多,頭一次拍賣只請五十人就好。”

    梁興夏一怔:“會不會少了些?”

    趙然道:“咱們做高端,不做低端,不是任何人都能進這院子的,想要進這院子,須得辦理會員卡……”

    “會員卡?”

    “需有兩名老會員推薦,每年繳納一百兩銀子,方有資格獲取一張會員卡。我的打算是這樣的,第一次拍賣會由衙內和梁兄邀請貴賓前來,這就算有了資格,如果他們願意繳納每年一百兩的會員費,咱們就發他一張會員卡,以後的每次拍賣,他們就都能前來參加,否則咱們不予接待,他就進不了這個門檻。之後若有新人想要成為會員,必須有兩名老會員推薦,否則想交銀子咱們都不收。”

    高衙內和梁興夏二人呆了一呆,花了一盞茶時分消化了這個內容,梁興夏不禁問道:“每年一百兩?只為了進個門,會不會太高了?”

    趙然笑道:“咱們做的就是高端,如果嫌貴,說明他不夠資格成為咱們的會員,試問衙內願意與這樣的人坐在一起談生意麼?”

    高衙內一拍大腿,讚道:“妙!就是這樣!想和我坐在一起談生意?先扔出一百兩再說!”

    梁興夏想了想,也忍不住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興慶府中不知多少人想要和高衙內結識,願意拿出一百兩來求個會面的,怕不得排隊排到院子外頭去!

    趙然算了算時間,剛才施法的效力恐怕要過去了,於是又施展了一次大禁術,口中道:“咱們這樁買賣,利不在貨上。怎麼賺錢呢?頭一個,會費收入,今年我打算發兩批會員卡,頭一批五十張,一個月後再發五十張。每張年費一百兩,這就是一萬銀子!”

    高衙內和梁興夏一臉興奮之色,眼巴巴等著趙然說“第二個”。

    “第二個,咱們每五天舉辦一次拍賣會,想要登台拍賣自家貨物的,給一炷香的時間,收取成交額的五釐作為手續費。我算了一下,今年還能舉辦二十場拍賣會,如果總成交額能達到十萬兩,咱們就是五千兩入賬,如果達到二十萬良,咱們就能拿到一萬兩……”

    “第三個,我在旁邊這一溜房子裡設置的貨物展示台共有五十個,想要在這上面展示自家貨物的都要繳納租金,甭管什麼貨物,每個檯子每天收取三兩銀子,如果這些檯子都能租出去的話,今年光租金咱們就能拿到一萬五千兩!”

    梁興夏喃喃道:“一年三萬銀子……”

    高衙內眼神有些迷離,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趙然續道:“每隔七日,咱們便請一位買賣做得最好的,講講他的生意經,和會員們相互切磋和交流,也可請人講講南來北往的見聞,增加會員們對外界的瞭解。當然,這些高端會員也不可能成天泡在這裡談買賣,所以咱們要想個辦法吸引他們來這裡,把這裡當做休閒娛樂會客的最佳場所,這就是我的下一步打算。來,衙內、梁兄,咱們往裡走。”

    進了第二進院子,趙然道:“這裡我打算改建成高檔茶舍,請最好的茶娘來這裡烹出最好的茶,同時請幾位大棋手、大樂師坐鎮,單日講棋下棋,雙日聽琴學琴,不知衙內和梁兄以為如何?”

    二人同聲叫好,臉上已現神往之色。

    邁入第三進院子,趙然道:“這裡我打算改建為酒樓,每晚只開十二個包間,請興慶府最好的大廚做菜,並配以各色名釀,以饗賓客……”

    高衙內插言道:“光吃飯不夠,我回去弄一張教坊司的牌子,你在這裡辦一處青樓。”

    趙然笑道:“已經想到了,其餘房間改為客舍,保證讓賓客能與佳人共度良宵。”

    三人嘿嘿嘿笑了起來,笑罷,趙然又領著他們來到後花園。

    “梁兄家這座後花園很大,建得也頗為精妙,我不打算大動,準備沿用這份佈置,然後在其中設立鬥雞、鬥蟋蟀、蹴鞠、投壺等遊戲,當然也設立互博的盤口……”

    講解完畢,趙然想了想又補充一點:“正如衙內和梁兄所見,想要將此處辦得熱鬧,便少不了美人。我打算到興慶府及周邊各府贖買青樓女子,讓她們出任這裡的經理人……”

    “經理人?”

    “經營打理之人,也就是管事之人,只管事不接客,一來這些青樓女子才貌俱佳,二來她們有應付客人的經驗,三來嘛,吃不著的永遠是最勾人的……只是擔心她們的贖身銀子太貴,還望高衙內出手相助。”

    高衙內大讚:“成老弟,你這生意做得太妙了,放心吧,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別說妓娘,清倌人我都給你贖出來!”

    趙然點頭道:“如此,咱們就等著撿銀子吧!”

    高衙內大笑道:“不錯,可不就是撿銀子麼?”

    趙然道:“這樁生意,名曰‘會.所’,我是這麼打算的,梁兄在這裡佔一成股,衙內算兩成,不要二位老兄花一分錢!若是有了難處,還請二位幫忙出出主意就是了,待下個月銀子湊手後,我便將購買這宅子的五千七百兩銀子還給梁兄。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梁興夏一呆,頓時說不出話來。

    高衙內看了看梁興夏,向趙然道:“梁三哥沒說錯,你是個爽快人,你這朋友我交了。這宅子便算我和三哥入的份子,三哥欠的銀子我幫他還,你留著錢把宅子建好就是……另外再取三成份子出來,我有用。”

    趙然眼皮一跳,心頭雖然不捨,但面上卻絲毫不露,笑道:“一言為定!”

    臨走前,趙然指著大門上方道:“這裡尚缺一處名匾,還請衙內賜名。”

    高衙內想了想道:“且不忙,開業那天我將匾送過來就是。”

    送走了高衙內和梁興夏,趙然暗自鬱悶。他為了加強自己的忽悠效果,連續對高衙內和梁興夏施展了多次大禁術第二層,效果的確不錯,完美實現了自己意圖。算下來,他等於只盤了小院子送給梁興夏,就白白拿到了這座祖宅,更關鍵的是將高衙內也拉了進來,生意算是打開了局面,錢途可期,基本上可空手套白狼沒什麼區別了。

    可問題是大禁術的效果有點過了,把高衙內忽悠得興致高漲,導致平白損失了三成份子,當真是鬱悶得很。

    不過話說回來,他如今做的並非一個簡單的商舖,而是一個會.所性質的高端平台,如果沒有高衙內這樣的強力地頭蛇撐腰,這個“會所”概唸完全不可能實現,從這個角度而言,他也並沒有吃大虧,等於用一個點子換來了四成,結果還算不錯。

    想通了以後,趙然又回到宅子裡,指揮著工頭們繼續開工。剛才已經說好的,會所將於九月初一開業,到現在只剩不到一個月了,宅子的改建還得抓緊,否則耽擱了工期,可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5
第二十章 開業大吉

    興慶府城北南安巷,祖儒府,樞密副使野利旺榮正在書房中批閱軍報,遇一事猶疑不決,抬眼凝視窗外,陷入沉思之中。正在仔細權衡之際,就見一個身影打月門處閃了出來,沿著牆根兒偷偷摸摸溜向門外,當即臉色一沉,喝道:“兔崽子,給我回來!”

    那身影一震,慢慢轉過來,低著頭進了書房,垂頭喪氣立於房中。

    野利旺榮沉聲道:“你又要往哪裡去?”

    被野利旺榮喚回來的正是長子野利懷德,他接了好友的邀約,本打算偷偷溜出宅子赴會,卻沒想到還是被父親給發現了,此刻心下懊惱,暗道早知如此,就麻煩一點從後門繞出去了,為了省兩步路,卻被父親逮了個正著,看來今日是出不去了。

    “兒子接了個帖子,準備去金波湖……唔,金波湖會館……”

    不等懷德解釋完,野利旺榮喝道:“成天沒個正形,就知道吃喝玩樂,你這樣子,哪裡像個即將掌兵的模樣?下個月去樞密司磨勘之時,怕不是要把我這張老臉丟光?”

    野利懷德嘀咕道:“馬上步下,弓箭刀槍,我自問還是不怕的。”

    野利旺榮一拍桌子,怒道:“你是要出任指揮使的軍將,光有一股子武勇那是蠻夫,怎麼帶得好兵?一個指揮五千人,不熟讀兵書戰策,打仗的時候就要害死人!不要以為你二叔執掌祥佑監軍司,就能遮護你一輩子,祥佑監軍司是石州,不是內地,那是邊關戰區……”

    野利懷德抗聲道:“這個指揮使我是憑戰功實打實掙來的,不是二叔照顧的!父親你去打聽打聽,弟兄們都服我!”

    野利旺榮氣道:“這個指揮使是朝廷給的還是你那幫大頭軍兵給的?他們服你頂個屁用!我可告訴你,樞密司磨勘時是要考校兵法的,到時候出乖露醜可別來找我!如果磨勘過不去,你二叔的舉薦也不好使,乖乖滾回第三指揮,還是老老實實當你的捉生將去!”

    野利懷德無奈,只得道:“知道了,我這就回去看書。”又堵氣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見見好友也不行。那父親你找人幫我回了高大郎吧,就說是你不准我出門。”

    野利旺榮眨了眨眼,問:“哪個高大郎?開封府高懷恩家的?”

    野利懷德沒好氣道:“還能有誰?他發了帖子給我,請我去金波湖那個會什麼館的地方喝酒……”

    野利旺榮想了想,又問:“高大郎如今在哪裡公幹?”

    野利懷德道:“翊衛司馬軍左衛,教練使。嘿嘿,這一點他不及我。”

    野利旺榮一瞪眼:“你傲個屁,人家那是禁軍,再說你這指揮使還沒當上呢!唔……念你回來一趟不容易,這次便准了你罷。”

    野利懷德一愣:“真的?”

    野利旺榮道:“多和這樣的朋友結交結交,少沾那幫狐朋狗友!對了,你回頭問問他,想不想做左衛指揮使——就說你自己的意思,別攀扯我!如果想的話,讓他家大人遞個話過來……高懷恩當了開封府尹以後忙於政事,和咱們家走動得少了,也該抽出空來聚一聚了。”

    野利懷德立馬炸了:“憑什麼高大郎當指揮使你就願意出力,我這個指揮使就得自己一刀一槍廝殺?父親你處事不公!敢情我不是你親兒子!”

    野利旺榮喝道:“說什麼胡話,趕緊滾!”見野利懷德還在忿忿不平,抄起硯台作勢欲砸,野利懷德立馬飛奔而出,轉眼間逃之夭夭。

    出了祖儒府大門,早有奴僕牽過白玉獅子驄,這匹馬渾身雪白,是極西之地大食商人販來的良駒,野利懷德為此付出了整整三百兩銀子,這兩年伴隨身邊。他左手一搭馬背,飛身一躍而上,縱馬就走,一路穿街過坊,小半個時辰便來到月河巷。

    順著月河巷往裡走,來到一座大宅門之前,有身穿一身黑服的小廝上前接過馬韁。

    野利懷德抬眼一看,就見門前階下有個熟人相候,卻是好多年未見過的梁興夏,不禁笑道:“我說怎麼這宅子眼熟,原來是你家的。”

    梁興夏也笑了:“小侯爺還記得?上一次來,大約是十多年前了吧?”

    野利懷德道:“怎麼不記得?那時還小……對了老梁,雖然多年不見,也不至於生分成這般模樣,叫什麼‘小侯爺’,還是叫我大郎就是了。你近況如何?在哪個衙門供職?”

    梁興夏嘆了口氣:“家父辭世後,便再無門路進官了,只能做些買賣貼補家用,我這宅子也改了,如今不住人,跟別人合夥營生。”

    野利懷德看了看大門上掛著的匾額,寫的是“金波會.所”,不由道:“怎麼是會.所?這是何意?不應該是會館麼?”

    梁興夏笑道:“大郎別在這上頭較真,會.所就是高級會館,沒啥區別,走,咱們進去,高大郎已經到了。”

    野利懷德隨梁興夏進了大門,當面是一個大照壁,繞過一看,見這照壁之後搭了個大戲台,圍著正院的三排屋子全都敞亮著,堆滿了各色貨物,不禁好奇道:“老梁,你這是搞什麼鬼?”

    梁興夏道:“回頭大郎就知道了,先去見見高大郎,他可念叨你半天了。”

    圍著戲台下已經擺放了幾排桌椅,小桌上放了些精緻的水果和糕餅,還有一些身著長裙的年輕女子正在桌椅間穿梭,不停給已到的客人斟茶。這些女子長裙緊身束型,顯得凹凸有致,惹得野利懷德不停瞄來瞄去,大感興味。

    高衙內和趙然迎了上來,見面就當胸捶了一拳野利懷德,大笑道:“你小子跑去石州,一待就是三年,如今倒是黑了許多,不過身子也壯了許多。”

    野利懷德感概道:“邊境風沙,真不是好熬的,真羨慕你們這幫子混禁軍的。”

    高衙內拉過趙然向他介紹:“給你介紹個好朋友,成安,成記商舖的東家,從大明過來的,今天他做東,回頭大夥好好喝一場,不醉不歸!”

    趙然拱手:“還請小侯爺多多關照。”

    野利懷德微覺好奇,不知這個大明來的商家怎麼攀上高家了,抱拳回禮:“好說好說。”他此時也不好多問,便隨高衙內和趙然入了座。

    一邊飲茶吃果,一邊閒談,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賓客,主要還是由梁興夏出面接待,只偶爾有幾人到來時,高衙內會上前引薦。來的這些人大多互相都熟識,見了面少不了寒暄幾句,落座後都開始互道近況,就連野利懷德也被幾個軍將拉到一邊嬉笑怒罵起來,軒場中逐漸熱鬧起來。

    來的賓客有禁軍軍將,有外鎮軍官,有貴族子弟,有官宦顯貴,還有豪商巨賈。本來說好頭一次開業只打算邀請五十位賓客,結果來了足有七八十個。這些人平常也難得相聚,如今日這般熱鬧的場面更是罕見,是以聊得極是熱烈,趙然應酬得也相當忙碌,不得不將貨物拍賣會的時間延後了半個時辰。

    眼看不能再拖下去了,趙然端了個酒杯便登上高台,將自己營建“金波會.所”的由頭、目的簡略說了一下,然後向四周拱手道:“敝人來自大明,如今在興慶府開辦營生,還望諸位多多幫襯,也希望這座金波會.所能給諸位搭建一座交流的平台,更希望諸位以後能把這裡當作自己家,常來走動走動。”

    有人在檯子下喊:“放心吧成東家,來了興慶就是客,我們夏人最是好客,有什麼難處言語一聲就好。”

    還有人喊:“你說了半天,這會.所到底是酒樓還是商舖啊?”

    更有人道:“成東家,趕緊開始吧,有什麼好東西亮出來,少不了你的銀子!”

    趙然點了點頭,然後舉起酒杯道:“今日金波會.所開業,預祝開業大吉,成某向諸位敬酒,來,先乾為敬!”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6
第二十一章 競價

    拍賣會是夏國開天闢地頭一遭,雖然趙然已經明確介紹了規則,但在場的權貴富商們還是以觀望的態度盯著拍賣台,眼中滿是好奇。

    這個場面也是趙然早就預料到的,做什麼事情都需要頭一個吃螃蟹的人出現,為了把穩,這頭一個吃螃蟹的通常要安排熟人,說好聽了叫做“暖場”,說難聽點叫做“托”也未嘗不可。

    現在李存啟扮演的就是這麼一個角色。不過說他是托也倒非絕對,他今日是真要出售自己的商貨,這些商貨他押在手上已經三個多月,始終找不到銷路——無他,數量太大。李存啟在興慶有一個皮貨鋪子,但零零碎碎賣了那麼久,這批皮貨才出了不到一成,積壓了大量的銀子,讓他十分苦惱。

    梁興夏和他相熟,知道他的情況,趙然提出找一個“托”的時候,立時就想起了此人。李存啟聽說有這麼一個機會,哪裡肯放過,當即屁顛屁顛就來了。

    “諸位,三個月前,鄙人去甘州走了一趟,購入一千張甘羊的毛皮。諸位都是生意人,知道甘羊毛皮的好處,鄙人就不多說了。只是數量太大,一時間不得脫手,鄙人近日又有急用銀子之處,故此寧願虧著本錢出手。皮貨就在諸位東側廂房中陳放,想必有人已經驗看過了……”

    介紹完自己的皮貨,李存啟向梁興夏點頭示意。

    梁興夏扮演的自然是拍賣師的角色,他站在一張半人高的小桌子後面,舉起一柄小鐵錘,向桌上的銅盤砸了上去。

    只聽“砰”地一聲響,梁興夏高聲道:“李記商舖一千張甘州羊皮,經金波拍賣行驗看,保存完好,皮質極佳,均為上品。如有殘次,金波拍賣行保證全額退賠。市價每張甘州羊皮一兩三錢銀,今日一次性拍賣,底價三百兩!每次加價五十兩!想要拍下這批羊皮者,舉起剛才發給你們的小牌子示意便可。”

    梁興夏喊完話,台下頓時“嗡嗡”一片,在座人等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這個價格相當於不到市價的三成,可以說是非常便宜了,只不過要求一次吃進,數量有點大,但就算如此,也是很罕有的價格。

    在座的人中有一小半都是富商巨賈,當即砰然心動。剩下的權貴們各自家中也都有些營生,多少懂一些行情,忍不住也開始仔細琢磨起來。

    只不過這是頭一遭參與拍賣,許多人都強忍著衝動,四處觀望打量,想看看別人是怎麼做的。

    見台下光是議論卻無人響應,李存啟有些著急,他看了看梁興夏,梁興夏示意他稍安勿躁。金波拍賣行早有準備,怎麼可能讓第一批拍賣品流拍?

    座中有人終於舉牌,此人姓高,也是興慶府一處商舖的東家,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高衙內的遠房堂兄。

    梁興夏立刻高喊:“北衙街高記商舖高東家舉牌,三百兩銀子!還有人加價嗎?六百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千張甘羊皮,諸位還有沒有人加價?金波拍賣行已經驗過皮貨,都是上品,如有殘次,保證全額退賠!”

    梁興夏的再次保證,為這批羊皮加了沉重的砝碼,當即有人忍不住試著舉牌——只要在八百兩以下購入,就絕對穩賺不賠!

    梁興夏立刻喊道:“房當部骨勒呂則府出價三百五十兩!還有人加價嗎?三百五十兩第一次……”

    “四百兩,四百兩第一次……”

    “……六百兩,六百五十兩,七百兩!七百兩!……七百兩,第一次,七百兩第二次……七百五十兩,還有人加價嗎?七百五十兩第三次!成交!”

    梁興夏滿頭大汗,猛地揮錘砸了下來,宣告第一批拍品拍賣成功。李存啟樂得眉開眼笑,他進這批皮毛總共花了不到二百兩,這還包括來往車馬和運費在裡頭,今日一舉賣出,淨賺五百多兩!

    第一批拍賣的貨物成功拍出,將在座眾人的胃口都提了起來,隨著第二批、第三批拍品的拍賣,台下已經雅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拍賣台,不停盤算著、權衡著,買到的人興高采烈,沒買到的人或是遺憾、或是懊悔,而賣貨之人則個個眉飛色舞,興奮不已。

    野利懷德也參與了一次拍賣,他看中了一柄某個破落貴族拿出來的唐代百煉刀,經過連續競價,以一百六十兩銀子的價格拿到手中。除了這柄鋼刀他很滿意外,最得意的還數競拍的過程,他非常享受那種將所有競拍對手全部壓在身下的感覺,看著他們沮喪鬱悶的面容,野利懷德好幾次都忍不住想要仰天長笑。

    成記商舖從大明販來的第一批鹽、茶、瓷器、絲綢也拍賣了出去,總計入賬六千六百兩,比預計要多出兩成,讓登台的掌櫃李老實不禁喜笑顏開。他這次帶回來的第二批商貨還在庫中壓著,趙然的意思,是要依照第一批貨物的拍賣價來定下一次拍賣的底價,如今看來,收益必然更進一層。

    拍賣會到了最後,梁興夏示意眾人安靜,等台下再次雅雀無聲之後,一個穿扮雍容華貴的美人款款登台。

    當即有人便認了出來:“這不是醉雲樓的茹三娘麼?”

    有人迷糊:“醉雲樓的花魁怎麼來了?”

    有人想入非非:“莫非要拍賣茹三娘的陪夜?嘿嘿……”

    只有少數人注意到了茹三娘手中捧著的精緻檀香木匣。

    只聽梁興夏喊道:“這是本次拍賣最後一件拍品,因主人不願透露名姓,故此不予通告。經金波拍賣行驗證,此物為真品無疑,如有虛假,願以成交價十倍賠付!諸位請看最後一件拍品——來自大明道門的秘製靈藥——養心丸!”

    隨著梁興夏話音一落,台下眾人全部倒吸一口冷氣,在眾人的驚愕中,茹三娘素手開啟檀香木匣,只見一粒丹藥置於金絲絹帛之上,散發著幽幽冷光。

    許多人忍不住站起身來,夠著脖子向台上張望,還有些人幹脆直接起身來到台下,湊近了觀看匣中的丹丸。

    這幫人都是見過世面的權貴富商,不少人也見過烏參丸、固元丹、和合散等靈藥,但大多數都是佛門中傳出來或者皇家賞賜的,真正的道門靈丹很少現於夏國。本來靈丹就罕見,更何況來自大明,眾人看著這粒養心丸,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梁興夏道:“還請諸位回座……養心丸功效卓著,可治百病、更可延年益壽,其中妙處,也不須我多言。這粒養心丸現在起拍,底價一兩銀子!算是金波會所今日開業送與諸位的見面禮,有拍得此物者,今夜將由花魁茹三娘親自服侍用藥!現在開始舉牌……”

    “一百兩!”

    “二百兩!”

    “三百兩!”

    “四百兩!”

    ……

    台下的競價開始瘋狂攀升,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喊聲中,高衙內忍不住將身子側向趙然:“成老弟,此物是你成記商舖拿出來的吧?成老弟當真是大手筆!”

    趙然嘆道:“頭一炮總是要打響的,為此我成記商舖也算是豁出去了。”

    見高衙內咬著牙想說什麼,於是微微一笑:“衙內莫急,此來夏國,我一共帶了兩粒養心丸,剩下的一粒請衙內帶回去,算是我這做小輩的敬獻高伯父的心意。”

    高衙內呼吸一滯,盯著趙然瞪視良久,忽然在趙然肩頭砸了一拳:“好朋友!”

    轉過頭來,只見台下競價仍未結束——

    “一千兩!”

    “一千一百兩!”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6
第二十二章 半月談

    隨著金波拍賣行第一場秋季拍賣會的大獲成功,金波會.所的名頭也一炮打響,希望成為金波會員的貴族子弟、達官顯宦以及富豪商賈也越來越多。第二場拍賣會、第三場拍賣會同樣火爆,拍賣額連續攀升,成為會員的人數一舉突破百人,提前實現了會.所定下的初期目標。

    這一天,趙然和高衙內、梁興夏聚在會所後花園中,趙然將半個月來的經營情況進行了梳理匯報。

    掌櫃李老實手中拿著一個算盤,一邊習慣性的扒拉算珠,一邊向座中三位股東匯報收益。

    “會員人數已經滿了一百,會員年費一萬兩銀子,這是頭一筆進項;三場拍賣會拍賣總額逐次攀升,總計拍賣額達到四萬七千六百二十三兩銀子,拍賣所抽頭兩千三百八十兩,這是第二筆進項;正院貨物展櫃租金兩千一百五十兩,這是第三筆進項;此外,會所後兩進宅院的茶室、酒樓及搏鋪人氣也在逐漸上升,至今日已有收益七百二十兩銀子,預計年底前可以回本,從明春開始得利……”

    “綜上,會.所開業以來十五日,進項一萬四千五百三十兩。”

    李老實講述完畢,高衙內和梁興夏都臉露笑意,尤其梁興夏臉上已經滿是紅光,有如醉酒一般。

    趙然輕輕一笑,向高衙內和梁興夏道:“生意還不錯,全賴二位老兄大力維持。本來開業太短,不應當現在就結算,但我知梁老哥生計艱辛,急缺銀子使用,故此便請了二位過來商議此事。我建議,這筆銀子中的一萬兩存放不動,以作會.所周轉,遇到大事也好應個急,剩下的四千五百三十兩銀子便按照股利分配,衙內拿走兩千二百六十五兩,梁大哥拿四百五十三兩,剩下是我成記商舖的。不知二位老哥是什麼意思?”

    半個月輕輕鬆鬆賺取四百五十兩,如此收益令梁興夏不能再滿足了,尤其這樣的買賣做起來很舒服,不用東跑西顛,每天就坐等銀子入賬,這般好事哪裡去找?對趙然的提議,他也沒有意見,他最近手頭確實很緊,有著四百五十三兩銀子進賬,足可緩解很多困難。

    高衙內也很滿意,他是相當看好這樁買賣的,因此前期投入了極大的精力,人情關係走了一大堆,忙起來的時候連續三天向上峰請假,連軍營都沒去。今日聽了結果,就覺得自己這一陣子忙碌和辛苦都值了。

    其實比起到手的銀子來說,高衙內更在意的還是會員的舉薦權。剛開始的時候,他尚未意識到其重要性,本著為會.所撈銀子的打算,到處出面邀約朋友,著實賠了不少人情出去。可自從第一次拍賣會之後,他就由四處奔波改為坐在家裡靜候拜客了,當一百個名額湊足以後,仍有各種關係上門拜訪,求取他的舉薦,這讓他在高興之餘,也更加意識到會.所的價值。

    “成老弟,我現在手頭上積壓這很多關係,都想成為會員,參加咱們拍賣行舉辦的拍賣會,可是初時議定的會員名額只有一百個,這讓我很為難啊。”

    梁興夏也在不停點頭,他手中也積壓了許多關係,和高衙內相比,他手上的關係更多來自於生意場上的商賈。

    趙然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把今年的會員名額再加一百個,我的建議是,其中一半仍有兩位老哥哥舉薦,剩下的五十個,則按之前商議的辦法,由已經入會的老會員舉薦,這樣也可以增加他們的積極性。不過有一條兩位老哥還要注意,所謂物以稀為貴,只有嚴格控制好會員名額,別人才會珍惜,若是發爛了,這個資格就沒有意義了。同時依照舊例,每張會員卡每天最多只能帶十人進入會所,咱們的容納能力有限,所以這一點很是要緊。”

    高衙內和梁興夏都深以為然。

    正在商議之際,有僕役稟告,說是野利小侯爺要見趙然。野利懷德這半個月隔三差五就要來一趟金波會.所,和趙然早就熟悉了,已經到了見面勾肩搭背的地步。

    高衙內聽說野利懷德在這裡,也提出一起過去見見,於是三位股東結伴而出,向後花園行去。

    路過茶舍的時候,見院中露天擺了二三十張小桌,已經盡數坐滿了貴客,桌上佈著茶水和糕餅,還有許多貴客們帶來的家僕肅立在四周廊下等待。主位的屏風下,有一位中年女子正在素手調琴,一邊勾弦切音,一邊講解著音律。

    今日輪值的女經理在旁邊照看著,見三位股東現身,連忙輕手輕腳挪了過來,向趙然等人悄聲道:“今日請來的是教坊司的大琴師駱三娘,所以來聽講的客人比較多……柔安郡主也到了。”

    趙然點點頭,向場中掃視,見到正中一個宮裝簡衣女子轉過頭來,向他們這邊頜首示意。

    趙然、高衙內和梁興夏都連忙躬身回禮。

    繞過茶舍進入第三進大宅,這裡已經被改建為酒樓和客房。因還未到時辰,沒有什麼客人,只是僕役和廚子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地忙碌著,為今夜的晚餐做準備。

    趙然喚過酒樓這邊的女經理,詢問今天的生意狀況:“翠娘,今夜酒宴訂了多少出去?”

    翠娘是興慶府四大青樓之一如喜樓的紅牌清倌人,高衙內出面,強行為她贖身,如今是酒樓這邊主要管事人。畢竟是如喜樓花了八年光陰培養出來的紅倌人,一言一笑都帶著一股醉人的風流氣息,光是從袖口中取出酒牌單子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讓高衙內和梁興夏呼吸急促了。

    趙然接過單子看了看,又遞給高衙內,高衙內目光從翠娘的腰肢上戀戀不捨地離開,望單子上一瞅,不由喜道:“十二桌全訂出去了?嗯,李承製也訂了?今晚我要留在這裡敬酒。”

    李承製是樞密司承製官之一,官位不高,但卻很是緊要,他這位承製官負責的是夏**將陞遷和調動的文書擬制,雖然沒有決定權,但是消息卻很靈通。高衙內身為翊衛司馬軍中的一名軍官,和李承製打好交道十分必要。

    翠娘撩了撩耳邊秀髮,撅著小嘴抱怨道:“房間還是太少了,今日已經拒了七位客人了,開封府的羅判官也想訂桌席面,真真是難為死奴家,咱們是不是添幾張桌子啊?”

    高衙內忍不住心中一蕩,心想找個機會得把這小騷狐狸拿下才是,總這麼跟眼前晃來晃去的,看得見吃不著,這才是‘難為死人’。

    對翠娘的抱怨,高衙內和梁興夏不置可否,論起生意經來,他們已經對趙然心服口服了,所以更習慣聽憑趙然做主。

    趙然搖了搖頭,笑道:“整個興慶府,有哪個酒樓掌櫃的敢隨意拒絕羅判官訂的席面?只有翠娘你一個吧?偷偷樂著去吧!”

    來到後花園,這裡就熱鬧得多了,園中滿是綠植假山、池塘水榭,依地勢佈置了鬥雞、鬥蟋蟀、投壺、蹴鞠等遊戲,許多貴客會員都在這裡玩得不亦樂乎,時不時傳來一陣陣嬉鬧聲。

    野利懷德正在“木射”場中與人競賽,他的對手是房當部呂則、飛龍院侍禁官骨勒卜渾。飛龍院是夏國主管御馬、兼領防護宮城職責的衙門,說白了就是內城中的“皇家警察”。侍禁官是低級武將,但因為常年在國主身邊守護,所以地位較高。如此腹心禁地,飛龍院大多以各部貴族子弟出任軍官,野利懷德當年也曾有機會入選飛龍院,只不過他更愛野戰廝殺,所以去了石州野利部的祥佑監軍司。

    原來的“木射”是以木球擊打遠處立著的木牌為戲,擊中“仁”、“義”、“禮”、“智”、“信”等字樣為贏,擊中“傲”、“貪”、“濫”等字樣為輸。經過趙然的改良,已經與後世保齡球無異,以擊中木牌數量多少判定優劣,玩起來更簡單更有趣,而且也考驗人的臂力、腰力和準頭,所以深受會員中的軍將們喜愛。

    趙然等人來到這裡時,旁觀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喧鬧,有轟然叫好的,有沮喪怒罵的,贏了的都到旁邊負責博彩的管事處領取銀子。等這一局賭銀放完,管事的便將桌台邊寫著“一賠二”的牌子撤下,換上另一塊水牌,上面寫著“一賠三”。

    只聽人群中的野利懷德怒道:“怎麼成一賠三了?這一局老子不過輸了十三分!”

    旁邊的骨勒卜渾狂笑道:“可是你已經連輸三局了!”

    野利懷德喝道:“再來!老子押二十兩,就不信贏不了你!”

    骨勒卜渾得意洋洋道:“再來十局也是個輸!”

    旁觀者中有人勸野利道:“骨勒這些天都耗在這裡玩木射,早就玩熟了的,小侯爺你就別賭了。”

    野利瞪了那人一眼:“老子還就是不服!”

    正說著,看見趙然等三人站在旁邊,於是向他們道:“稍等片刻,我再和骨勒玩一局,等會兒我們倆有正事找你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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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野利與房當

    野利懷德聲稱“再玩一局”,結果卻是連玩三局,而且全都輸了。

    趙然和高衙內也沒有阻止他,在一旁微笑觀戰,每一局的賭注裡,金波會.所都要抽水五釐,輕輕鬆鬆賺錢的事情幹嘛要去阻止呢?

    不過野利懷德很有自知之明,連輸之後忽然間收手了,據他自稱,是因為今日帶來的錢已經輸出去了一半,所以不能再玩了,約好了骨勒卜渾明日繼續。

    趙然暗自驚訝,心想這小子定力不錯,居然嚴格按照止盈止損規則操作,真是個人物,否則一般貴族子弟怎麼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收手?有時候為了爭一口氣,把帶來的銀子輸光是家常便飯的事,很多人甚至會向莊家賒賬下注。

    別看野利懷德和骨勒卜渾在玩“木射”時鬥得臉紅脖子粗,可下來以後卻跟沒事人似得,說說笑笑並肩來到趙然三人跟前。

    高衙內笑問:“野利,聽說你最近來金波會.所很勤啊,怎麼?你家大人不管你了?”

    野利懷德呵呵道:“這幾天樞密司連日議事,我家老頭子半夜都難得回府一趟,哪裡有閒心管我的事。”

    高衙內“哦”了一聲:“有大仗要打?”又轉頭向骨勒卜渾道:“我要是你,就從飛龍院調出來,那裡頭尊貴是尊貴了,可整日介養尊處優,連場廝殺都沒有機會參逢,怎麼立功?其實別說你,我都想從翊衛司調去邊軍了。”

    骨勒卜渾笑而不語,看了看野利懷德,問:“你說還是我說?”

    野利懷德拉著高衙內和趙然道:“走,找個安靜地方。”

    幾個人一起往外走,梁興夏在原地躊躇幾步,不知該不該跟著去。這群人裡頭,就屬他如今最是落魄,身份不同,自然是湊不進去的。於是道:“我去院子裡看看生意。”

    趙然問野利懷德:“什麼事情?買賣?”

    野利懷德點了點頭,趙然道:“讓老梁一起吧,他這兩年都在跑買賣營生,情況熟悉。”

    野利懷德“唔”了一聲:“老梁也一起,幫忙出個主意。”

    梁興夏連忙“哎”了一聲,加快腳步跟在後面,內心對趙然滿是感激。

    幾個人聯袂到了趙然居住和辦事的跨院,梁興夏將僕役趕走,親自端茶倒水,幹起了伺候人的活計。

    趙然也沒跟梁興夏客套,任他張羅,自己招呼著幾人落座,問:“是什麼事情?”

    野利懷德道:“我家老叔前日裡寄來家書,說是要籌辦三千匹戰馬,家裡大人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所以讓我出面,我這兒正犯愁呢。剛巧今日跟這裡遇到骨勒,他們房當部正好有馬,可他就是不賣給我,偏說已經在你們拍賣行備了案,準備後日上台拍賣。”

    趙然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骨勒家備案了兩千六百匹大宛馬,已經定好後日登台。”

    野利懷德道:“我是真心想買這批戰馬,但貨物只要上了拍賣台,是什麼情況就把握不住了。”又向骨勒卜渾道:“如何,當著成東家和高大郎的面,你只要給哥哥一個實價,哥哥我全部買走,絕不跟你還價!”

    骨勒卜渾攤了攤手,無奈道:“老哥,有成東家和高衙內在,我也跟你說實話,這事兒不好辦。這匹戰馬來自大宛,品相極佳。要登台拍賣的消息已經發出去了,我們骨勒家請了很多貴人過來競拍,為此我還把成東家的‘唯愛僻’卡給借過來了,就是為了往場子裡帶人,不信你問成東家。這時候我忽然說不拍賣了,怎麼向別人交待?其中好幾個還是從外頭特意趕來興慶府的。”

    談話一時間陷入僵局,高衙內一看不是辦法,笑著打岔道:“野利,怎麼忽然要添購戰馬了?莫非你的事成了?”

    野利懷德點頭道:“樞密司磨堪過了,正式文書可能下個月就能下來。我家大人和老叔的意思,讓我抽調精銳另行組建一個騎兵指揮……關鍵是催得比較緊,我一時間找不到那麼多好馬……”

    趙然來到夏國已經快三個月了,對夏**制也有了深入瞭解。夏國由八部構成,除了皇族概由拓跋部出任外,其餘七部在外都有封州。比如野利部封在石州附近,房當部則位於甘州。皇族和其餘七部各有自己的部族軍隊,拓跋部以翊衛司禁軍和鐵鷂子騎軍為主,其餘七部都各封有外鎮監軍司,野利部的部族軍為祥佑監軍司,房當部則為甘肅監軍司。

    地方監軍司為部族私軍,主將和軍官都是各族部民出任,但侍禁官以上中級軍將都必須報中央樞密司審核,磨堪過後方能任職,同時樞密司有時也會直接選人到地方監軍司任職中高級武將,具體如何,就要看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了。

    因為是私軍,軍費的大頭由各部族承擔,樞密司只撥付兩到三成,所以野利懷德想要組建新的騎兵指揮,這筆銀子就得野利部自己掏。

    趙然在一旁察言觀色,見骨勒卜渾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真是咬定了牙關不打算鬆口,可轉念一想,如果骨勒卜渾真不願意賣馬給野利懷德,何必跟野利懷德玩那麼長時間的木射?又何必跑自己辦事的跨院來安安靜靜喝茶?

    想罷,起身試探著向骨勒卜渾道:“小侯爺,咱們出去走走?”

    骨勒卜渾放下茶盞,欣然起身:“也好,出去透透氣!”

    趙然心中大定,出門前衝野利懷德和高衙內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出了門,趙然問道:“小侯爺,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小侯爺有什麼條件麼?如果小侯爺不方便開口,便由我來張嘴,不知是否信得過我?”

    骨勒卜渾一笑:“成東家是爽快人,我自是信得過成東家。也好,便跟你說說。我如今是在飛龍院任職侍禁官,別看身份尊貴,可想要陞遷也難。你是商賈,又來自大明,對我們夏國可能不太瞭解。按說我也可以調回甘州自家軍中,但樞密司這些年對地方監軍司的控制越來越嚴密了,沒有戰功,就算在自家軍中,輕易也升不上來。”

    趙然醒悟:“原來小侯爺想調回甘州?”

    骨勒卜渾道:“我想從飛龍院出去是沒錯,但卻不是甘州。甘州那邊回紇人老實得很,怎麼欺負他們,都不敢還手,想要戰功很難。我是想,要麼去黑水城鎮燕監軍司,要麼幹脆就去白馬山那邊,東南監軍司雖然傷亡大,但戰功來得也更容易些。”

    趙然點頭:“明白了。”然後和骨勒卜渾回到屋中,把高衙內和野利懷德叫了出來。

    把事情一說,高衙內和野利懷德都吐了口氣,高衙內笑道:“沒想到還被我說中了。”

    野利懷德道:“這小子,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三人湊頭商議一番,高衙內和野利懷德都答允回去以後想辦法讓自家老頭子出面,一個開封府尹和一個樞密副使湊在一起,從飛龍院中調個軍官去外地當真不是什麼難事。

    重新回來入座,趙然向骨勒卜渾點了點頭,骨勒當即大喜,接下來將戰馬賣給野利懷德就不是什麼問題了。不過野利懷德有難處,想讓趙然幫著想想辦法,那就是他已經知會了許多貴人參加後天拍賣會,如果馬沒了,到時候怎麼和人交待?

    這個難題趙然交給了梁興夏,一是給他出頭露臉的機會,二是也想看看他的能耐。

    梁興夏眼都沒眨,立刻就想到了至少三種辦法。他先問骨勒卜渾,這匹馬的數目有沒有告訴過別人,骨勒說當時邀請別人的時候,說是一千五百匹,後來才陸陸續續增加到兩千六百匹。

    梁興夏說那就好辦了,登台拍賣時只賣一千五百匹,然後分作三批拍賣,每批五百匹,每一批拍賣時,除了銀子外,同時指定需要上等鐵錠、食鹽、綢緞這三種實物抵充銀價。這三種東西但凡是上等的,都只有大明才有,一般的夏國商人匆忙間根本備不出來,足以將絕大部分人擋在門外。

    至於上等鐵錠、食鹽和綢緞麼,成記商舖剛剛從大明販來了一批,拿出來借給野利懷德就是了,無非過個手的事情,很簡單。

    野利懷德一拍手,讚道:“就這麼辦!乾脆也別借了,直接賣給我,價格成記商舖說了算,我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姓野利!”

    晚間時分,金波會.所內賓客盈門,尤其是酒樓那邊,當真是高朋滿座,鶯歌笑語。

    趙然做東,將高衙內、野利懷德、骨勒卜渾留了下來,讓梁興夏作陪,在酒樓中設宴飲酒。酒樓中一共有十二個包間,但趙然專門給自己多留了一個,名曰‘唯愛僻’,平時是不啟用的,也算是方便自己用來應急。

    翠娘扭著靈動的腰肢過來相迎,又招呼了幾個最好的女妓過來陪酒唱曲,屋中一片歡顏。席間,幾人還結伴去了樞密司李承製的酒桌上敬了一輪酒,喝得不亦樂乎。

    回到自己包房內,野利懷德問高衙內:“大郎在教練使上坐了多久了?”

    高衙內嘆了口氣:“快有三年了,禁軍最近也沒有出過邊關,找不到立功的機會。”

    野利懷德道:“我家大人說了,高伯父若是有了空暇,不妨到家裡敘敘。我娘也很久沒見到高家嬸子了,很是想念。”

    高衙內頓時眼前一亮。

    當夜,趙然向青城山混元頂發出了來到夏國後的第一張飛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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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二三四五

    青城山混元頂第五崖下,清澈的槐溪水流淌至此,依著山崖拐了一個急彎,拐角處甩出一個池塘。一座高腳竹屋立於池塘之上,屋邊延伸出寬不過丈許的小小釣台。

    三清閣西堂堂主、煉師卓雲峰端坐於釣台邊,長長的魚竿凌空虛浮於身前,柳枝搓成的魚線深深垂入池中,隨著山風在水裡輕輕擺盪,卻不濺起一絲漣漪,就好像與水相融一般。

    東方禮安安靜靜肅立在一旁,眼望魚竿,心中滿是敬意,他知道這是修為將要步入煉虛的徵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見柳枝輕輕一甩,一條碩大的鯉魚從水中躍起,撲騰一聲落入卓雲峰身旁的竹簍中。卓雲峰呵呵一笑,探頭看了看竹簍,道:“今日就到這裡,晚上夠吃了。愛吃魚麼?”

    東方禮搖頭笑道:“不怎麼吃,嫌麻煩,在夏國當了二十年和尚,習慣了牛羊肉的滋味了。”想了想又道:“以前常陪天龍院的智真長老釣魚,不過這位智真長老是禪宗的和尚,忌食葷腥,釣起來以後都要放生。”

    卓雲峰嗤笑道:“惺惺作態。若真是講究眾生平等,就不該去釣魚,釣上來又放了,放了又釣,這不是耍著玩麼?照我說,真要眾生平等,就應該尊重它們,吃了就是最大的尊重。”

    東方禮汗顏,不知該如何作答,卓雲峰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道:“找我有事?”

    東方禮道:“咱們派去夏國的幾個暗樁陸續又傳來情報了,我這幾天歸整了一番,特來向堂主稟告。”

    卓雲峰“唔”了一聲:“你既有閒心歸整,想來這些情報也沒什麼要緊的……說來聽聽吧。”

    “夏二報告,說五天前,高台寺為佛像重塑金身,為此舉辦了盛**事,由住持羅摩大師主持法事……近日聽聞承天寺、高台寺、戒壇寺、佛祖院等處僧人正組建法事團,擬為夏主李乾順及冠之禮祈福……”

    “夏三報告,說據可靠消息,銀州有摩尼教徒現身,聽聞夏國各地官府正在搜捕……開封府近日審案,有瓜州僧人在興慶失手殺人,後續如何,將持續關注……”

    “夏四報告,說興慶府新起一‘金波會.所’,富豪權貴爭相流連,據傳為新建集市,擬力爭入內查探……據坊間所言,興慶府各大青樓將舉辦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興慶府湧入大批外州客,市面繁華,擬參逢盛世,力爭結識一二權貴……目前銀兩已經耗光,本欲就地籌取,又恐洩露蹤跡,唯請西堂支持,缺口在三千兩以上……”

    待東方禮稟告完畢,卓雲峰搖頭道:“又是些沒什麼用處的消息,也不知他們一天到晚都在幹什麼。寺裡塑個金身也要說,官府判個案子也要報,還有這個夏四……”卓雲峰說著說著來氣了,怒道:“你看他報的這些消息,又是市集、又是青樓,難道他成天都在吃喝玩樂麼?如今銀子花光了又來伸手要!你就讓他自行籌取,一個黃冠境的修士,翻個牆摸個院都能把蹤跡給洩露出去,那他這身修為就是狗屎!”

    說著,又沒好氣道:“夏一、夏二、夏三、夏四、夏五,你看你們取的這個名號,人家天龍院叫一二三四五,你們也跟著叫一二三四五,一點新意都沒有!”

    東方禮汗:“……”

    “對了,夏一和夏五呢?三個月了,至今音訊全無?”

    “堂主,夏一去的是天龍院,沒個半年一載的,哪裡立得住根腳,更別提刺探機密了……”

    “那夏五呢?”

    “夏五的任務是設立一個商棧,把架子安置起來就好,沒有太多要求……”

    “總之這一批人令我很不滿意!”

    “堂主,這不是為防內奸麼?如果咱們閣中真有夏國密探,到時候派過去就是個有去無回……除了去天龍院的夏一,這批暗樁都是外人,也是從安全方面考慮,咱們多些耐心,給他們些時日,總能歷練出來的……”

    一番話,卓雲峰的氣也逐漸消了,他看著東方禮道:“你是塊好料子,我很欣賞你,總之一切由你來操持,我也不管那麼多了……說起來,我也該引退了,只待這場戰事之後……”

    東方禮驚訝道:“堂主?”

    卓雲峰笑道:“快到瓶頸了,再不衝擊大煉師,就要老了……你平日忙碌時也要勤加修煉,你也快到突破的關口了吧?希望我引退之後,你能衝入大.法師境,否則叫我怎麼把西堂交給你?”

    東方禮一呆,心頭立刻砰砰跳了起來,正琢磨卓雲峰話中意味之際,一道白光閃至眼前。他手上一抄,將飛符貼在眉心間,須臾,向卓雲峰道:“堂主,夏五的情報,第一份!”

    “哦?說來聽聽。”

    “近日,樞密司連續多日議事,其內容不得而知……”

    卓雲峰點點頭:“這一條還算有些用處,卻也不盡不實……”

    “據可靠消息,石州野利部祥佑監軍司正緊急組建一個騎兵指揮,向市間收購器具,計有戰馬三千匹——已購入大宛馬兩千六百匹,其餘鐵器、皮甲若干……該騎兵指揮使為野利懷德,乃樞密副使野利旺榮嫡子,石州刺史、祥佑監軍司都統軍野利遇乞之侄。”

    卓雲峰臉色凝重,問:“消息可靠麼?”與其說是問消息是否可靠,不如說是問傳來情報的夏五是否可信。

    東方禮想了想,道:“夏五是個有能力的,我一直很看好他,此人本來是……”

    卓雲峰立即制止:“別告訴我,按三清閣的規矩行事。我只問你是否可靠!”

    東方禮點頭:“可靠!”

    卓雲峰立即道:“把這兩條消息發給葉雪關,讓那邊重視起來。消息發過去的時候,注意措辭,枝節刪去,只留主幹,道理你懂,不要讓夏五暴露了。”

    東方禮答應著,立刻急步而去。

    葉雪關,大明總督川西軍務衙門,文臣出身的周峼在經歷了數年戰事之後,渾身上下已經多了幾分煙火氣,他正在書房批閱各地彙集上來的軍務文書時,府中師爺錢興善急步來到門前,口中道:“督公,提調署轉來緊急軍情。”

    周峼接過公文,親手用小刀拆開封口,取出來迅速看了一遍,又遞給錢興善。待錢興善看罷,問:“如何?”

    錢興善思索片刻,回道:“白馬山方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夏軍的動靜了,我這些天正奇怪呢。情報中說,樞密司連續多日緊急議事,如果情報屬實,當或有大動靜!”

    周峼點頭道:“老錢你和我想的一樣,此事如果與白馬山方向有關,必將是一次夏軍的大反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必須早作防備。我意將正面小山衛的兩個營頭撤下來,加強到巨山第二線,避過夏軍的第一波強攻;把婁山衛拆成兩半,補充白馬千戶所和玉龍千戶所,在兩翼形成重兵,以疊溪千戶所為正面補充兵力待援。你看如何?”

    錢興善道:“督公用兵有方,如此形成口袋,夏軍不來自已,來了就讓他們回不去!但正面兵力還有些弱,我建議從葉雪關再抽調兩個千戶所上去。”

    周峼道:“知會下去,明日我去白馬山,晚間在大營召集眾將議事……嗯,讓龍崗千戶所和赤水千戶所移營白馬山,限令三日內啟程,兩位千戶明日就隨我過去……再告知道門提調署,請他們派人參與明晚的軍議。”

    錢興善應道:“是!這第二條…..”

    周峼道:“轉往甘陝總督衙門,祥佑監軍司是他們的對手,不用我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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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炒作和水牌

    野利懷德最近很缺錢,為了兩千六百匹大宛馬,他將野利部留給他籌建騎兵指揮的銀子花了大半。大宛馬是好馬,是野戰衝陣的絕好坐騎,可正因為如此,價格高得不像話。野利懷德購買這批大宛馬的時候,壓根兒沒有去考慮其中的代價,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將來指揮的騎兵們個個都能夠騎著大宛馬在兩軍陣前發出氣勢滔天的兇猛攻擊。

    可是一名合格的騎兵,絕對不能只有一匹戰馬,除了戰馬之外,還要配備乘馬和馱馬,這同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馬匹配備齊全以後,兵刃、甲冑、弓弩還得花錢,募兵的安家費也少不了。

    父親野利旺榮和老叔野利遇乞並沒有責怪野利懷德頭腦發熱,畢竟大宛馬的確很有誘惑力,野利部的兩位當家人對能夠買到這樣一批良駒很是滿意。可問題是接下來的開支就成了一個窟窿,當野利懷德接著向他們要錢的時候,他們只能表示暫時無能為力。

    這讓野利懷德很鬱悶。

    想來想去,野利懷德決定去找高衙內,想讓他幫自己想想辦法。畢竟自己常在邊鎮,在興慶府地界上,還得屬高衙內這個地頭蛇更有辦法。

    高衙內最近經常在金波會.所出沒,這裡有他很大的份子,每日裡什麼都不做,在這裡轉悠幾趟,看著鼓鼓的銀子落袋,這種感覺相當舒暢。

    成記商舖最新一批來自大明的商貨運到了,趙然和李老實正在驗貨,所以由梁興夏陪同高衙內,正在酒樓的“唯愛僻”包房內飲酒。翠娘坐在高衙內腿上,正在一口一口喂他吃菜,兩人眉來眼去間,正是情濃之時。

    翠娘起身為野利懷德加了座,又重新坐回高衙內懷中,梁興夏則在一旁慇勤地替野利懷德斟酒。

    野利懷德笑呵呵地恭喜高衙內美人到手,高衙內則恭賀野利懷德正式榮升指揮使。

    吃了幾杯酒後,高衙內就問:“老哥何時回石州赴任?到時我張羅一桌,為老哥餞行。”

    野利懷德嘆道:“別提了,上回為買那批大宛良駒,家裡銀子花光了,我那一指揮騎兵現在還沒籌措妥當,也不知何時才能赴任。大郎你能耐大,看看有什麼辦法沒有?”

    高衙內就問,說野利你還差多少?如果不多的話,我這裡還趁手千把兩銀子,拿去花銷便是了。

    野利懷德苦著臉說,缺口沒有兩萬銀子打不住,以前光知道花錢,如今當家了,才知道沒錢的難處。

    一聽說要這麼多錢,高衙內就不敢吭氣了,兩萬銀子高家倒也拿得出來,但絕不是他能做主的,何況他也不可能就這麼塞給野利懷德,哪怕是借,也舍不得借出去。

    梁興夏在一旁聽著,心裡冒出個主意來,這是個很好的表現機會,他可不能錯過。於是道:“這幾個月,我一直跟在成東家身邊,見識了他不少做生意的本事,倒也頗有些心得。我有個想法,說出來小侯爺聽聽,若是不成,也別笑話。”

    上回野利懷德和骨勒卜渾商購大宛馬的時候,梁興夏就幫忙出了幾個點子,的確解決了問題,所以野利懷德很是期待,催促著梁興夏“趕緊說來”。

    梁興夏道:“我以前南來北往也走過不少地方,石州去過三次,對那裡的一種食物很喜歡。”

    “哦?老梁喜歡石州的什麼吃食?”

    “駝峰肉。”

    野利懷德皺了皺眉:“老梁你說賣駝峰?可這東西太平常,賣不出好價錢。”

    梁興夏道:“成東家曾經說過,真正賺錢的生意不是販賣貨物,而是炒作貨物,把一樣普普通通的東西,炒作起來,讓它高端大氣上檔次,原來一兩銀子的東西,我們就可以十兩銀子賣出去!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思索成東家的生意經,就想到了駝峰肉。”

    高衙內疑惑道:“三哥想做駝峰肉這門生意?可是駝峰哪裡都有,正如野利所說,太過平常,恐怕不好炒作。”

    梁興夏道:“成東家說,炒作,其實就是講故事,駝峰的確所在皆是,但我們只炒石州駝峰,講一個石州駝峰的故事。比如說,某某年前,漠北某個部落的王子兵敗逃亡,來到石州時又餓又累,經過一戶牧民家時,向牧民乞食。牧民的女兒以當地駝峰肉接濟,王子吃罷立時精神煥發,重新鼓舞起了鬥志,率領中心耿耿的部下殺回了大漠,將敵人驅逐出了自己的故土,重振部落。”講完後,梁興夏看了看屋子裡的三個人,問:“你們覺得如何?”

    野利懷德疑惑道:“這也行?”

    高衙內一邊沉思一邊點頭。

    翠娘拍手道:“再加一個,王子後來娶了牧民的女兒,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梁興夏笑道:“翠娘出了個好點子。另外,如果能把這個故事講給今上,讓他也讚一句‘石州駝峰好吃’,那就更完美了。”

    “然後怎麼做?”

    “然後,小侯爺要和石州那邊通好氣,嚴格控制駝峰的販賣,我們這邊再搞幾次拍賣,把石州駝峰的價格拍上去……對了,金波會.所應該主推一道菜——石州駝峰肉,把菜價抬到最高……”

    梁興夏剛說完,高衙內鼓掌讚道:“妙!就是這麼辦!翠娘,你去把成東家請來,咱們仔細商議商議。”

    趙然來到“唯愛僻”包房以後,感到很驚訝,暗道梁興夏挺機靈的嘛,真是個人才,怎麼做生意會賠本呢?不應該啊。他對這個計畫當然表示贊同,不過卻提了一個建議。

    “我這幾日準備在拍賣台旁邊搭建一道白牆,做個水牌出來。到目前為止,金波拍賣行已經舉辦過五次拍賣會,數據已經初步建立起來。在水牌上,我打算將拍賣行拍賣過的所有貨物都列一個名錄,標記上每次拍賣時的成交價格,用來作為拍賣時的指導價。同時,從下一次開始,我打算將拍賣的間隔期縮短為三天,這樣就能更加如實、更加靈活的反應貨物的價格。”

    等在座幾人消化了片刻這個消息後,趙然續道:“這一次炒作石州駝峰肉,剛好能用上水牌。接下來,我們連續拍賣三到四次石州駝峰肉,第一次比別處的駝峰加價一成,第二次再加三成,第三次加價五成,第四次加價一倍!這些價格,都會在水牌上反應出來,配合老梁剛才所說的場外炒作,形成石州駝峰肉高大上的印象。當然,這幾次拍賣,我們要找自己人來當托,從價格上不斷抬升石州駝峰肉對市場的刺激,然後從第五次開始,將駝峰肉直接拉升到原價的十倍,在這個價格上出貨!”

    有趙然的加入,野利懷德再無疑義,當下,在座的幾個人立刻分工。趙然負責總掌進度,野利懷德負責石州駝峰肉的壟斷和限制銷售,高衙內負責在市井中傳播石州駝峰肉的勵志故事,並掃蕩興慶府市面上駝峰貨源,梁興夏負責在拍賣中哄抬物價,翠娘則在金波酒樓中推銷石州駝峰肉。至於今上那個小國主稱讚石州駝峰肉“好吃”的話,則由野利家想辦法。

    借炒作石州駝峰肉之機,趙然在金波拍賣行推出了價格水牌,這一舉措立刻引起了興慶府權貴富商們的極大興趣,短短半個多月,便迅速成為了興慶府各類主要商貨價格的晴雨表,基本上興慶府市面上出售的貨物,都以水牌上的最後一次標價為基礎達成買賣,並且該貨物上行或者下行的趨勢,也成為了商賈們販運貨物的重要參照。

    到了十月底的時候,金波會.所的會員達到了兩百人,並且有更多的會員提前繳納了會費,排隊等候著,準備成為第二年的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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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另一個故事

    趙然最近一直在琢磨,功德到底是什麼。

    《先天功德經》總訣裡早就說過,“功為功業,德為善行,至誠為功,至善為德。”想要獲得功德力,就必須努力做事,獲得認可。做什麼事呢?做好事、做實事。獲得誰的認可呢?獲得信眾的認可,道門的認可。

    之所以趙然要思考這個問題,原因就在於,他這三個月功德力沒有絲毫的增長,每日裡修煉依靠的還是君山百姓提供的功德力加成。按理來說,他這段時間也經常做一些好事,比如看見夏國的窮苦百姓時,施舎一些錢財,結交的人裡邊,誰有困難的話,他也會出頭幫襯幫襯。

    又比如,建立金波拍賣行這個交易平台。趙然知道,倉頡造字、神農嘗草、祝融引火、女媧補天,這都是大功德,這種功德和施捨窮人、救濟百姓又不相同,是真正的惠及天下百姓的大功德,因為它們改善的是人的生活狀態。所以趙然嘗試著建立金波拍賣行,按理來說,這也帶有改善人們生活狀態的性質,應當是功德的一部分,可到了現在,卻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功德力。

    趙然想來想去,只能把原因歸咎於“信眾”這個概念上,他猜測,或許身為道門中人,就必須獲得道門信眾的認可,方能給他帶來功德力加成。他更猜測,或許這三個月做的事情,都隨著夏國貴族百姓們那一句“阿彌陀佛”而抵消了,功德算到了佛祖頭上,自然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每次想到這一點,他都感到有些憋屈,並且不無惡意的想,既然如此,那就從相反的角度來驗證一番,看看做些壞事會不會減功德呢?

    價格水牌的設立,就是他惡意的開始。炒作“石州駝峰”,則是其中的頭一次驗證。

    興慶府市面上開始流傳起一個故事,大意無非是關於草原部落王子和石州姑娘的愛情,只不過其中夾雜了一個石州駝峰肉的概念。一開始的時候,興慶百姓們,尤其是權貴和商賈們只是當作聽閒話書評,可是後來卻慢慢發現,興慶地界上的石州駝峰肉開始巨減。

    石州和甘州是夏國駱駝的主要產地,佔了夏國駱駝的七成,石州以單峰駝為主,甘州則產雙峰駝。石州單峰駝肉質筋道,甘州雙峰駝肉質肥膩,兩者間很好區別,一嘗就知。

    石州駝峰肉的減少,精明的商人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而金波拍賣行九月底最後一次拍賣會上,石州駝峰肉的價格比前一次上漲了一成半,這一狀況等於火上澆油,立刻就有商人前往石州收購單峰駝。

    可他們到了石州以後,卻被告知,今年的單峰駝產量銳減,能夠買到的數量比預期大大降低。等他們趕著購買而來的少量單峰駝回到興慶的時候,赫然發現,石州駝峰肉的價格又漲了三成,於是這些人立刻打消了出貨的念頭,對金波拍賣行的水牌價格翹首以盼,待價而沽。

    市面上石州駝峰肉的價格漲得厲害,酒樓裡的駝峰肉菜價也高得離譜,連帶著甘州雙峰駝的駝峰肉也上漲了不少。尤其是金波會.所酒樓新添了一道名菜——玉盞駝峰,味道極佳,光這一道菜的菜價竟然達到了五兩銀子,在興慶府上層貴族間傳為美談。

    到了十月中旬的時候,一頭石州單峰駝的拍賣價已經高達二十兩銀子,足足翻了五倍。不僅是興慶,銀州、夏州、懷州、定州等地也開始盛行起石州駝峰肉來,燉著吃、燒著吃、醃著吃等等吃法不一而足,價格也自是高得離譜。

    十月二十三日,當今夏國國主,未滿十六歲的永安天子李乾順嘗過金波酒樓廚子特意在宮裡烹製的玉盞駝峰後,讚了句“味道鮮醇,甚喜”。

    不得了,有了今上這麼一句話,十月二十六日金波拍賣行的石州單峰駝交易價格立即攀升到了四十兩銀子。在這個價格上,金波會.所前期悄悄掃貨購入的四百多頭石州單峰駝開始小批量陸續出手,淨賺一萬五千兩!

    十一月上旬,石州單峰駝價格達到五十兩,趙然通知野利懷德出貨,但是很嚴肅地提醒他,一定要小批量嚴格限制出貨數。野利懷德通過梁興夏的操作,分五次出手八百匹駱駝,淨賺三萬多兩,一舉將自己建立騎兵指揮的籌辦費掙到手中。

    整個過程中,趙然沒有感到功德力有一絲虧減,這再次驗證了他的想法,功德力與信眾之間是緊密相關的。有了這次成功的驗證,趙然興致大增,開始籌劃下一步計畫,他打算拿夏國練手,將後世的一些東西搬過來予以施行,在實行的過程中進行本世界的改造,摸索出一條適合的路子,等回到大明以後著手實施,或許又能創出一條刷功德的新路子!

    十一月中旬的一場拍賣會上,石州單峰駝的價格開始回落,跌到了四十六兩,野利懷德很是焦急,立刻來找趙然。於是,趙然、高衙內、梁興夏再次聚到了一起,和野利懷德商議應對之道。

    “成東家,單峰駝的價格跌了近一成了,咱們的把戲是不是被人看穿了?你說我們野利部是不是乾脆大量出貨,哪怕跌下去一半也有賺頭,在被人拆穿之前多賺一些?”

    趙然安慰道:“有所回落也是正常。一則興慶府這個市場不大,在這個高價上幾乎已經飽和;二則前期有部分商賈是低價拿到的駱駝——當然比咱們要高得多,不過就算如此也大賺了,這叫獲利兌現;三則故事聽膩了,熱情總有下降的時候。不過也別急,只要你們野利部嚴格限制出貨數量,就不會跌到哪裡去。做生意還是長久一些好,野利部能夠有這麼一個高價貨,當然是賣得越久越好。”

    野利懷德稍微鬆了口氣,道:“放心,我們野利部已經知會了所有部眾,凡是有私下售賣單峰駝的,立斬無赦,妻女發賣為奴。”

    梁興夏也在一旁道:“小侯爺安心,咱們可以設立一個底價,如果價格落到四十以下,就拿出銀子來回購,將單峰駝的價格穩穩托在四十兩以上。”

    趙然瞅了瞅梁興夏,心說這廝腦子很靈啊,還知道“價格維穩”。

    高衙內忽道:“成東家聽說了沒有,現在興慶府又傳起一個故事,說是某個部落的公主得了絕症,有崑崙山的窮苦山民采到雪蓮,敬獻之後醫治好了公主的絕症,憑藉此功成為駙馬。”

    趙然和梁興夏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趙然道:“聽說了,想必有些精細人看透了咱們炒作石州單峰駝的手法,也想學一學。我剛才說故事聽膩了,熱情總有消退的時候,說的就是這個,這個故事一出,自然轉移了大夥兒的視線,單峰駝的價格下跌也有這一層緣故在裡面。”

    野利懷德皺了皺眉:“有這麼個事情?我最近心思都放在組建新軍上,倒是沒太注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大郎,打聽清楚了麼?是誰在炒作雪蓮?非得狠狠收拾一番不可。”

    趙然道:“那卻不必。炒作雪蓮短期來看,會影響到一點單峰駝的價格,但時間久了,不僅不會拖累單峰駝,反而會推動單峰駝價格抬高。做生意還要看大趨勢,大趨勢好了,大夥兒才都有得賺。”當著野利懷德的面不好說,實際上趙然是在提醒高衙內,有人炒作雪蓮不是壞事,可以將金波拍賣行這個盤子做大,對於金波會.所的股東來說是好事。

    但高衙內卻好似沒有聽懂,轉過頭來向野利懷德道:“我找人打聽過了,這個故事最早是從燕回酒樓傳出來的,而且今上也有評語,‘清潤滋華,百脈俱佳’。不過今上說這句話,不是太后教的,是他自己說的。”

    野利懷德聽罷,點了點頭,冷笑道:“原來如此。”轉頭向趙然道:“成東家,這次沒什麼可說的,他們想炒崑崙雪蓮?發白日夢罷!崑崙雪蓮決不能進金波拍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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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狙擊雪蓮

    野利懷德斬釘截鐵的語氣令趙然很驚訝,他看了看高衙內,卻發現高衙內很堅決地表示贊同。此時他也不好說什麼了,只是猜測炒雪蓮的燕回酒樓主人可能和高衙內、野利懷德有嫌隙?

    不管怎樣,眼前這兩位要辦的事,趙然還真是拒絕不了,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商議商議。照我的意思,既然要狙擊雪蓮——唔,就是不讓對方得逞,就要把雪蓮納入拍賣行管理中,否則人家在興慶府私下裡發賣,咱們可也管不了,價格雖然不如拍賣行那麼高,但總能獲利不是?”

    頓了頓,見在座幾人都在沉思,任他們消化消化,然後續道:“……任憑他去炒作,不用管他,咱們也私底下大量收貨。想要炒高雪蓮,對方就得自己掏銀子反覆在拍賣行買賣,咱們也別貪,在一個合適的高價砸給他,然後,咱們放一個消息,就說某某吃了雪蓮以後一命嗚呼,當然咱們不能拿崑崙山的雪蓮說事,這畢竟是今上稱道過的,咱們就敲敲邊鼓,拿別的雪蓮說事兒。諸位,藥材這東西,真經不住折騰,只要消息滿天飛,嘿嘿……誰手上有雪蓮,誰就認倒霉,非賠得吐血不可!”

    趙然的計策放在後世相當普通,但在這個世界,卻著實震懾住了高衙內和野利懷德,二人帶著無限崇拜的心情離開了金波會.所,各自去做“狙擊雪蓮”的準備工作。

    趙然就問梁興夏:“老梁,你說這兩人是什麼意思?”

    梁興夏搖了搖頭:“我也猜不透。只知道燕回酒樓是燕回巷口李家的產業,莫非他們和李家有仇?”

    趙然不解:“哪個李家?”

    “中書舍人李至忠的府邸,他還有個三弟,是駐咱們興慶的右廂朝順監軍司都統軍。朝順軍是拓跋部的附軍,都是漢人的子弟。對了,這哥兒倆也是你們明人,二十多年前投奔我朝的。”

    六百年前的佛道相爭,令許多中原內地的漢人跟隨佛門遷徙到了夏國、吐蕃、回鶻乃至更遠的西域諸國,依仗著佛門的力挺,在這些地方徹底紮根。還有許多漢人,則是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大明,來到中原所說的“化外之地”求生,他們或是對道門不滿,或是觸犯了大明的律法,或者是在邊境的戰爭中被擄掠至此。

    還有少數人,自感才能被埋沒,得不到大明的重用,於是主動逃到這裡,以求能有晉身之階,而通常這些人大多數的確有才,也深受西方各國看重。李氏兄弟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至忠和李良輔原是成都府人士,是成都李氏大族中的兩個偏房子弟,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極篤。李至忠從小苦讀詩書,滿腹經綸,少時便中了院試案首,只可惜在鄉試一關上連連碰壁,頂著個秀才的功名蹉跎了十年。

    二十年前的丙辰科鄉試中,李至忠好容易如願以償,卻恰逢川省爆發科場弊案,不小心牽連進去的李至忠被革除了功名,終生不得再進考場。

    走投無路之下,他攜堂弟李良輔私奔夏國,投入當時樞密副使李清幕下,後逐漸得到重用,被舉薦為官,一路高昇,至今已是中書舍人。其弟拜李清為師,甚得李清喜愛,在鐵鷂子騎軍中脫穎而出,李清去世前,掌握了鐵鷂子兵權。兄弟二人可謂漢人在夏國中的權勢代表。

    說起明夏戰事,實際上夏國國中堅決主戰的其實是這些漢人,黨項八部貴族在對大明的態度上反而要溫和得多。這也是趙然來到興慶以後更願意和黨項貴族打交道的原因,除了降低自己暴露的危險性以外,他從內心裡對這些“明奸”抱有一定的排斥情緒。

    聽說炒作崑崙雪蓮的很有可能是燕回巷的李府,他便對“狙擊雪蓮”一事上了心,加大了對此事的關注。

    有高衙內這個興慶府最大的地頭蛇在,又掌控著金波會.所這個平台,崑崙雪蓮的炒作進度便瞞不過他了。高衙內和野利懷德非常關心雪蓮炒作的進展,幾次三番和趙然商議,討論應對手段。

    這天,梁興夏興沖沖來找趙然:“成老弟,拍賣行今日收到崑崙雪蓮的第一筆拍賣備案了,品相為十六葉,八十朵,底價三百二十兩。”

    在趙然來的那方時空,雪蓮的藥效只能說是普普通通,但在這方世界,卻地的確確是味好藥,尤其是年份越久的雪蓮,功效越大。最常見的十六葉雪蓮通常在二兩銀子左右,如果是八葉雪蓮,價格翻倍,若是四葉雪蓮,價格在每朵十兩左右。至於雙葉雪蓮,很難在市面上見到,更進一步的無葉雪蓮,那是靈藥範疇,人間難得。

    趙然點頭,看來對方是準備動手了,於是他讓梁興夏將高衙內和野利懷德立即請來,四個人再次聚於會.所內,碰著腦袋商議起來。

    “頭一次拍賣底價就折合每朵四兩銀子,這個價格等於翻了一倍。對方是學著咱們來的,決不會僅僅滿足一倍的賺頭,否則弄那麼大陣仗,是得不嘗失的。由此觀之,對方的預計出貨價格或許會在每朵二十兩以上。”

    “我這邊已經收購了六百多朵雪蓮,不過崑崙雪蓮只有兩成,野利也買到了三百多朵,其中的崑崙雪蓮佔一成,不知咱們會所這邊怎麼樣?”高衙內問。

    梁興夏道:“會.所收了五百來朵,崑崙雪蓮同樣不多。”

    除了趙然,其餘三人都對此表示憂慮,最重要的崑崙雪蓮數量不多,到時候拿什麼東西來砸盤呢?

    趙然本來動過以別的雪蓮冒充崑崙雪蓮的念頭,只可惜一經瞭解之後便打消了。崑崙雪蓮花瓣是純白的,其他雪蓮則各有雜色,很容易辨識,想必對方也是經過認真篩選才決定拿崑崙雪蓮炒作的。

    趙然問了問高衙內和野利懷德的收購價格,然後定下決策:“既然如此,咱們就分開做。他們炒他們的崑崙雪蓮,咱們就借這股東風炒咱們的雪蓮。衙內還是負責在市井間傳播消息,嗯,大意無非其他雪蓮也是好東西,記住千萬不要詆毀崑崙雪蓮,那是今上讚譽過的。”

    高衙內一笑:“成東家放心,我有數。”

    趙然道:“對方拍賣崑崙雪蓮的那天,咱們也拍賣咱們的雪蓮,但是底價不要太貪心,別蓋過崑崙雪蓮,大致維持在崑崙雪蓮的五成。以後的每次拍賣也同樣如此,這一點老梁要操作好,我們實行盯住價,不管崑崙雪蓮每次成交價是多少,我們的雪蓮都是它的五成。”

    梁興夏有些不明所以:“這是為何?”

    趙然解釋:“價格低一點,收益當然會少一些,但是風險也小一些。如果我沒猜錯,崑崙雪蓮已經被對頭壟斷了……呃,壟斷就是被他們控制了,就好像小侯爺販賣單峰駝一個道理。咱們可壟斷不了雪蓮的進貨,能夠做的,只是短期內在興慶府儘量掃貨,這就有風險,萬一出了意外,咱們的損失也少一些。”

    梁興夏一臉恍然,高衙內若有所思,野利懷德繼續茫然……

    趙然又道:“最關鍵的,是通過緊盯崑崙雪蓮的價格,營造心理暗示,讓商賈們認為,兩者之間是緊密聯動的,崑崙雪蓮的價格上去了,其他雪蓮的價格也會上去……”

    梁興夏滿心佩服,眼中放光,忍不住藉口道:“其他雪蓮價格大降的時候,崑崙雪蓮的價格也必然回落!原來如此……”

    趙然笑道:“恭喜梁兄,你已經會搶答了。”

    梁興夏:“……”

    高衙內撫掌而笑,野利懷德似懂非懂。

    趙然道:“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雖然我們手中的崑崙雪蓮少,但我們可以買。下一次拍賣,除了將我們手中的雪蓮抬上去外,儘量安排人將對方放出來的崑崙雪蓮全部吃進,必要的時候,可以抬高價格,只要在六兩銀子以下,有多少我們就吃多少,直到我們手上的崑崙雪蓮達到六百朵。”

    高衙內忍不住了,問:“我們吃那麼多貨,到時候價格下來了賣不出去,豈不是虧了?”

    趙然道:“我們的進項是在其他雪蓮上頭,吃進崑崙雪蓮的目的,是為了砸盤。而且只要我們砸盤的時候在十二兩銀子以上賣出去一半,本金就回來了。就算一朵都賣不出去,我們頂多也只虧三千六百兩。這不過是我們在其他雪蓮上賺的零頭。話又說回來,如果我們不砸盤的話,在崑崙雪蓮上也能賺到不少……”

    話沒說完,高衙內就道:“虧點無所謂,必須砸!”

    野利懷德對高衙內的話深表贊同。

    趙然嘆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砸,不過時間順序一定要把握好。先將我們手上的其他雪蓮售出八成,然後再放出消息,把雪蓮治死人的流言傳出去。然後我們用剩下的兩成,把其他雪蓮的價格砸下去。相應的,將我們手中的崑崙雪蓮分成六份,輪流拍賣,一次比一次要價低,形成崑崙雪蓮的拋售恐慌。如此雙管齊下,雪蓮就算完了。等這個流言消除以後,恐怕就是明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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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飛衝天的雪蓮花

    金波拍賣行的冬季第十一次拍賣會如期舉行,其中第七號拍賣品尤其引人關注,這是一批產自崑崙山的雪蓮,按照金波拍賣行的標準化流程,被記錄為崑崙山龍山口1號,表明出產地及批次。

    這批雪蓮共計八十朵,每朵為十六葉品相,均單獨盛放於檀木匣中,顯得極上檔次。

    雪蓮具有較佳的療效,因此市井間並不便宜,尤其是近一個月來,崑崙山雪蓮的市價每況日上,已經漲了三成。但本批拍賣品起拍價格一亮出來的時候,還是讓眾多參與本次拍賣會的富賈豪客大為驚訝———總價三百二十兩,相當於每朵四兩!

    這個價格與目前的市價相當!

    這是一個什麼概念?當前市價四兩是零售價,一般批發價要比零售價低五錢銀子,而大宗批發價比一般批發價再低一兩銀子。這個低價一出來,就意味著崑崙山雪蓮的價格上漲了一倍!

    作為拍賣師的梁興夏一連詢問了兩次,台下都一片冷場,大家對這麼高的價格顯然有些無法接受。貨物主人是來自崑崙山下左川寨的商人李興久,他登台後將自己手中的這批雪蓮吹了個天花亂墜,什麼功效卓著之類吧啦吧啦,可台下依舊冷場,無人應價。

    這李興久也不著急,似乎早有所料,面上始終帶著微笑。

    趙然和高大衙內、野利懷德等人坐在西側廂房中冷眼旁觀,喝著清茶悠哉悠哉。

    過了片刻,台下終於有商戶舉牌,報出了320兩的底價。李興久臉上微現訝異,目光在台下逡巡,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但台上拍賣師梁興夏卻忽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一錘定音。

    廂房中的高衙內握了握拳頭,嘀咕了一句“360朵了”,趙然和野利懷德舉杯輕輕碰了碰,相顧一笑。

    接下來的第十一號拍品赫然又是雪蓮,但卻不是崑崙山雪蓮,標記為唐古拉山貢次峰1號,一共30朵,起拍低價為60兩白銀。受崑崙山雪蓮剛剛達成的每朵4兩價格影響,最終以總價80兩成交,比市價上漲六成。

    第十五號拍品———鄂爾泰山1號雪蓮,同樣受到影響,價格上漲五成,以每朵3兩白銀的價格成交。

    當晚,左川寨商人李興久匆匆趕到燕回樓。燕回樓一間密室內,李丙醇左擁右抱,正與兩名年輕貌美的妓娘調笑,見李興久到來,示意兩名妓娘出去。

    李興久端起桌上的酒盞一口乾了,舔舔嘴唇:“跟台上喊的我嘴都裂了,如今我是有些佩服梁興夏那廝了,這活兒真不是那麼好幹的!”

    李丙醇笑了笑,給李興久斟滿,問:“如何了?看你這樣子,當是成了?”

    李興久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價格是抬上去了,可抬價的卻是別人。”

    “哦?那麼高的價格也有人吃進?是誰?”

    “這卻不知,以前沒見過,我下來打探了一次,聽說是靈州的客商。”

    李丙醇雲淡風輕道:“此人倒是有些頭腦,也罷,且讓他賺一筆。最終成交價是多少?”

    “便是4兩一朵。”

    李丙醇一愣,繼而埋怨道:“為何不加價爭購?好歹有人競價,這麼好的機會……你是怎麼安排下去的?若是藉機將價位抬至5兩甚而6兩,豈不事半功倍!”

    李興久臉上一紅:“我那堂侄頭次出門,我本意讓他歷練一番,原想也不是什麼難事……誰知有人插了一槓……他經驗不足……”

    李丙醇道:“也罷,倒也不曾誤事,我明白你的心思,想提攜後輩也不為錯,只是還要多多提點些,讓他機靈點。”

    李興久連連點頭,然後又小心翼翼問:“二郎,你看接下來該如何?舍人那邊有什麼吩咐麼?”

    李丙醇一擺手:“大計已定,還要什麼吩咐?大人把攤子都鋪開了,你我照做就是,三天後繼續,起拍底價6兩,一百朵!”

    嘉靖十八年的正月,整個興慶府都在為兩件大事而沸沸揚揚。

    其一是當今西夏國主李乾順改元貞觀,廢棄登基以來施行了三年的年號永安。貞觀是一代英主大唐太宗皇帝使用的年號,十七歲的西夏國主改元貞觀,其中寄託的雄心壯志不言而喻。

    整個興慶府高層都在為改元一事忙碌著。舉辦大典、國主祭天、頒布大赦,一樁比一樁熱鬧,等到位於興慶府城北的高台寺舉辦大.法會時,整個興慶府都為之沸騰了。

    其二或許在政治影響上不如國主改元來得那麼轟轟烈烈,但在達官顯貴、富紳豪商間卻同樣鬧的人盡皆知。崑崙山雪蓮的價格在金波會.所的水牌上,已經開始一路飆升,十六葉品相的雪蓮價格達到了18兩每朵,市井間的售價則達到24兩!而八葉雪蓮的市價更是直接破了50兩大觀,短短兩個多月翻了十倍!

    受此影響,唐古拉山雪蓮、鄂爾泰山雪蓮、巴顏喀拉山雪蓮等也一路走高,翻了七到八倍不等。

    雪蓮不同於金波會.所之前炒作過的單峰駝,長於高山之顛,生於寒冷的冰雪環境之中,本身就不多,雖說這方世界靈氣充盈,雪蓮不似趙然來處世界那般稀少,卻也算得上貴重了,因此一炒起來價格可謂立竿見影。

    人是社會性動物,有著濃厚的從眾心理,在雪蓮價格一路走高的行情下,不僅是高官顯貴們,就連家裡有幾個餘錢的小富小商之家也拿出銀子,開始在各處藥鋪尋購。畢竟雪蓮的療效在那裡擺著,誰家沒個三病五災的?若是到了急需雪蓮入藥的當口買不到,那豈不是急死人?

    只有那些窮困的人家,或是剛敷溫飽的平戶百姓,才沒有捲入這波雪蓮的爆炒行情中,雪蓮價格每朵一兩和每朵10兩、20兩,他們都一樣買不起。

    在雪蓮的爆炒行情中,出力最多的當屬那些投機性和賭性相當嚴重的商人,他們四處尋購雪蓮,然後囤積起來,坐看金波會.所水牌上的雪蓮價格一天一個樣,然後興高采烈的盤算著自己的財富又增長了多少。更有人典當財物甚至四處借債,將市面上出現的雪蓮全部吃進,以求一夜暴富。

    趙然貓在自家會.所後花園的茶室中,紅泥小爐上的柴炭燒得紅通通,銅壺中的水片刻後便沸騰了起來。趙然從火上摘下銅壺,在一張天然柚木根雕製成的茶几上衝泡了三杯熱茶,茶杯中的綠葉舒緩的伸張開來,在沸水中輕輕舞動。

    高衙內端起茶盞湊到鼻尖上深深一嗅,忍不住嘆息:“成東家制得好茶,這色澤、這香味,實在舒爽,雖說苦了些,但苦盡甘來,餘味無窮!自打飲過成東家的茶,我就再也吃不慣家裡的茶了,放些亂七八糟的伴料,還要沖奶,什麼玩意兒!可惜家中大人習慣了,我也只得忍著。”

    趙然緊了緊裹在身上的雪豹裘衣,笑著讚了句“高衙內從此已為雅人”,又向野利懷德道:“小侯爺都準備妥當了麼?何時出征?走前給小侯爺擺酒壯行。”

    野利懷德用鐵鉤子向火爐下的灰燼層中扒拉出一堆花生,一邊剝殼一邊道:“差不多了,只還在等最後一批皮甲,看能不能趕上這回出貨,趕得上的話我再採購一批厚衣給兒郎們備上,若是趕不上……這極西之地傳來的花生以前沒覺得好,如今兒個的吃法,沒成想竟那麼香……”

    正說著,梁興夏掀了厚簾子進來,手捧一幅捲軸,笑嘻嘻沖趙然道:“成東家,看我今天收了件好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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