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門法則 作者:八寶飯(連載中)

 
Babcorn 2019-6-12 23:35:1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03 289854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8
第三十九章 天馬台寺

    賀蘭山地處夏國北境,南麓是騰格大漠,西麓毗鄰巴丹吉嚴戈壁,乃是不折不扣的荒原。

    就在這樣貧瘠的荒原地區,依舊坐落著大大小小十三家寺廟,由此可見當年中原大地上究竟有多少僧尼逃至西方。

    難怪佛道兩家爆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實在是修行的資源跟不上佛門的擴張,導致道門出手。

    就在賀蘭山南麓的東段有一座小山,名天馬台山,山中有做寺廟,就是天馬台寺。因為環抱在瀚海戈壁中,天馬台山杳無人煙,與賀蘭山北麓和東麓的人煙輻輳無法相比,一代不如一代,故此落到今日的窘境。

    方丈龍濟大師坐在戒律堂下,望著捆綁在階下兩名中年僧人,良久不語,眼中滿是疲憊。

    住持龍央嘆了口氣,詢問道:“師兄,你看如何處置?”

    這兩名僧人都是玄字輩,前兩年外出化緣時分別收養了年幼的徒兒,今年賀蘭山大白災,寺中無以為繼,兩人收養的徒兒餓成了皮包骨頭。

    為此,兩僧私自下山,至青銅峽剪道而被人察覺,告至賀蘭南寺。賀蘭南寺是賀蘭山南麓諸寺廟之首,慣例對十三寺有監督之責,故此派出僧值將此二人捉拿。

    賀蘭南寺審問之下,兩位玄字輩的僧侶將情由一說,也惹得南寺上下一片唏噓。不看僧面看佛面,便將這二僧綁了,送回天馬台寺,交由本寺處置。

    寺廟中出了這種丟人的事,龍濟大師是最難受的,心中不知念叨了多少遍彌陀,喊了多少聲菩薩。

    真要下重手懲處這兩位師侄,龍濟是不願的,他不是不通情理的方丈,自家寺廟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各代方丈和住持有沒有責任?那肯定是有的。但是不是主要責任?那肯定不是。

    連徒兒都要餓死了,做師父的去剪個徑,說實話,龍濟願意理解。但此事既然被賀蘭南寺知道了,而且人都被抓到了,不懲處肯定說不過去。

    心酸吶……

    “禁足三年不得出寺一步,誦讀本願經一千遍。去向賀蘭南寺的僧值說,多謝他們的厚義。”

    龍央大師合十:“謹遵師兄法旨。”

    兩名玄字輩僧人叩首:“多謝師叔!”

    龍濟大師的處理,算得上高高舉起、輕輕落下。事情是處理了,可接下來怎麼辦?不解決最關鍵的溫飽問題,這種事情還會屢見不鮮,最終導致寺廟的徹底崩塌。

    讓兩位師侄自己去接受處罰後,龍濟讓住持龍央召集四大班首,在阿彌陀佛殿議事。

    解決寺裡的生計問題,這本是住持龍央的本職,但現在鬧到了需要龍濟出面的地步,無他,事涉寺廟的傳承秘方。

    四大班首聚齊後,龍央道:“諸位師弟,玄恆飛符回訊,烏參丸的配方,金波會所表示,他們不要……”

    各位班首都是一呆,繼而不敢置信。這可是用來輔助修行的靈丹秘方,對方居然說不感興趣,這是要鬧哪樣?說不通啊!

    “玄恆說,金波會所的成東家說了,他們要來配方沒法用,也不會煉製,所以不感興趣。除非咱們同意,將這配方拿出來拍賣。”

    “不行!”

    “絕對不可以!”

    “讓玄恆回來,不要和他們談了……”

    龍央道:“諸位師弟,我和龍濟師兄也商議過,這配方決不能公開流傳出去,咱們挨不住天下寺廟悠悠之口,更擋不住天龍院的問責發難。可如此一來,金波會所確實拿這配方沒有用處……”

    對啊,空有配方,沒有煉製的人,人家要這配方幹嗎使呢?對方的拒絕非常在理,完全無法辯駁。

    可……這配方賣不出去,度荒的銀子哪裡來呢?

    “要不,就替他們煉藥吧?不過先說好,藥材他們找,煉製以後,每一枚烏參丸都要給……給……”這位西堂首座對價格沒有概念,只知道之前賣出去的是每一枚五百兩,可那是包含了藥材價格在裡面的。

    “二百兩……唔,一百兩,不能再少了!”東堂首座不太肯定的堅持道。

    龍濟抬手作勢下壓:“諸位師弟稍安勿躁,讓住持師弟把事情說完。”

    龍央續道:“玄恆師侄建議,接受金波會所的提議,為他們煉製烏參丸。具體方式是……”

    金波會所出資七千兩,成立天馬藥業,金波會所佔股七成,天馬台寺佔股三成……

    聽到七千兩這個數字,四位班首都有些蒙圈。西堂首座掰著手指頭算:之前用整個藥圃的靈藥煉製了三枚烏參丸,作價一千五百兩,這一萬兩就相當於四個半藥圃……

    金波會所和天馬台寺對烏參丸藥方進行改良,藥效以滿足不在修行中的凡人為主……

    天馬藥業獨立運營,藥材採購後,交天馬台寺煉製,成藥由金波拍賣行公開拍賣……

    這個方法似乎可行,四大班首齊齊點頭。

    龍央見狀道:“四位師弟都同意了麼?很好,我和方丈師兄也認為可行。但我們有個條件,金波會所必須答應,先借一千五百兩銀子給咱們!”

    方丈龍濟道:“此事重大,我意,由衣缽僧玄譚前往興慶府,一來將配方帶過去,和對方商談改良之事,二來盡快促成此事,將度荒的糧食和種籽運回來……不能再耽擱了……”

    衣缽僧玄譚是方丈龍濟的首徒大弟子,平日協助住持龍央大師處理廟中事務,他的地位遠遠高於玄恆和尚阿斯蘭,也是能夠現場拍板做決定的寺中高層。由他出面,可以節約很多往來溝通的時間。

    玄譚趕到興慶府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三天,他深知寺中現在極度困難的狀況,絲毫不敢耽擱,讓阿斯蘭盡快聯繫,要見金波會所的成東家。

    趙然在書房接見兩人的時候,頗有些措不及手,梁興夏通報約見的時候,只說“阿斯蘭”,沒說到玄譚。玄譚看上去年歲明顯比阿斯蘭要小,所以梁興夏以為是阿斯蘭的跟班。

    趙然和玄譚一見面,一顆心立時就提了起來。

    阿斯蘭只是個剛入和尚境的僧人,所以趙然不懼跟阿斯蘭見面,說白了,阿斯蘭是絕對看不出他戴著法器面具的。

    現在見到的是玄譚,趙然心裡就打鼓了。玄譚身為天馬台寺的衣缽,修為肯定不低,但是什麼層次,卻說不清楚,至少玄譚的修為境界比阿斯蘭高出許多。

    東方禮拿給趙然的法器面具,在比丘境高僧面前是沒什麼大用的,只要比丘境的高僧起了疑心,運轉神通察看趙然,趙然的本來面目就要暴露出來。

    但事到如今,趙然只能硬著頭皮打招呼,落座之後吩咐上茶。

    梁興夏見年輕的玄譚坐在阿斯蘭上首,立馬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深表抱歉的看了看趙然,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清楚。

    趙然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自亂陣腳,先穩住再說。

    玄譚之前和趙然從未謀面,就算摘了面具,也不知道眼前的成東家是巴顏喀拉山諸寺曾經通緝過的趙然。就算被玄譚識破面具,自己死死咬定是花錢買的法器就是,“成東家”一代富豪,買個法器玩玩怎麼了?誰又能說不對呢?

    只要察覺情況不好,大不了自己拍拍屁股跑路就是了,反正賺來的銀子都在儲物扳指中,撈也撈夠了。

    至於自家的修為,只要不鬥法,那就暴露不了。

    當然,為了安心,還是得想辦法先把對方的修行境界打聽出來。想到這裡,趙然定了定神,開口道:“之前聽玄恆大師說,貴寺在修行上頗有高人,故此我不太明白,身為修行寺廟,怎麼會無法度過災荒,玄恆大師也曾為我解說一二,但我始終有些不敢置信……”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8
第四十章 兩塊牌子

    玄譚嘆了口氣,道:“我家師弟所言並無一絲一毫誆騙成東家……也難怪成東家不信,我天馬台寺落到如今的地步,當真令人唏噓不已。”

    阿斯蘭在旁道:“成東家,我家方丈是入了羅漢境的高僧大德,玄譚師兄也是開了耳識界的沙彌,且三年前便過了壞滅隨觀智,距比丘境只一步之遙。成東家,我寺中多是修行高僧,煉製靈丹絕無問題,斷不會壞了成東家的規矩。我佛門弟子最重然諾,否則當入拔舌地獄。”

    見阿斯蘭有點著急,玄譚抬手止住他:“成東家,請恕我師弟言辭魯莽,不過他所言非虛,既然敝寺要與成東家合起來做事,就請成東家放寬心便是。”

    原來這玄譚是個還未入比丘境的沙彌,趙然放心了,長舒了口氣,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不知貴寺對我金波會所的提議是怎麼決定的?”

    玄譚道:“敝寺的想法是,成東家的提議,我們贊同。只是敢問一句,若是這一番周折下來,我天馬台寺何時能夠拿到銀子?”

    趙然看了看陪坐的梁興夏,梁興夏大致算了算,道:“先把配方改出來,然後購買藥材發往貴寺,貴寺煉製後,金波會所將安排拍賣……不知貴寺煉製丹藥需要多久?”

    玄譚道:“不改配方的話,原丹的成丹時間需要七日,按照成東家的提議,還需看這配方究竟怎麼改,總之最少三日。”

    梁興夏道:“這樣的話,第一筆銀子的分紅,當在一個月之後。”

    玄譚和阿斯蘭同時搖頭:“不可!一個月……恐怕敝寺很難熬過去!”

    梁興夏問:“貴寺的意思?”

    玄譚道:“其他都好說,無論如何,三天之內必須籌集到第一筆度荒的銀子,買好糧食立刻發往天馬台寺。只要成東家和梁掌櫃的同意這一條,一切均如金波會所之願。”

    趙然問:“就這一條?沒有別的了?”

    “沒了!”玄譚的態度很堅決。

    趙然拍板:“就這麼定了。兩千銀子夠不夠?梁三哥……”

    梁興夏從桌旁取過兩份羊皮捲軸,遞到玄譚面前。

    趙然道:“只要簽了文書,天馬藥業便算成立了,金波會所的七千兩銀子立刻入賬,明天就預支兩千銀子購買糧食衣被,後日就啟程發往天馬台山。銀子將來從貴寺收益上扣除。”

    玄譚接過羊皮捲軸,眯著眼睛一條條看罷,提筆寫上自家的“玄譚”法名,大拇指在印泥上蘸了蘸,鄭重的在兩份羊皮捲軸上摁了下去。

    ……

    三天時間,滿載著糧食、種籽、衣被等物資的駝隊就從興慶府出發了,整個駝隊共七十多頭雙峰駝,綿延出去幾近一里地。

    阿斯蘭和竹本、竹慧三僧親自照看著駝隊,經過七八天的日夜兼程,終於出現在天馬台山下。

    方丈龍濟、住持龍央及四大班首、各僧房執事、眾弟子,全都趕到了山下迎接。

    阿斯蘭跪倒在地,向著眾僧行拜伏下去:“見過方丈,見過住持,見過師父,見過各位首座……弟子修為淺薄,不能斷了貪念,以致闔寺上下險些走入絕境……”抬首時,已是淚流滿面。

    方丈親自上前將阿斯蘭攙扶起來,嘆道:“彌陀佛,玄恆,難為你了。”

    西堂首座堂堂比丘境的修為,此刻也忍不住眼圈微微泛紅,在旁道:“痴兒,該好好用功了。”

    阿斯蘭道:“弟子過去無法辨識名色法諸緣之迷惑,為過去、現在與未來三世諸名色法所困,如今明白了,此番挫折,並非無端生起,俱因弟子過去執著於表象,為無名、取捨而生,以致貪念不斷,五毒不戒。今日之後,當精進勇猛,諸法辨識,以度疑清淨。”

    西堂首座微笑嘆息:“痴兒,有此一遭,十年過往,終於看破。賀喜痴兒修成緣攝受智。”

    眾僧俱都合十:“恭喜和尚達成緣攝受智。”

    緣攝受智是佛門入修行後,在第一境上開鼻識界後的第二小關卡,阿斯蘭在這一關上整整困頓了十年之久。

    相比於道門的修行,佛門要更加注重悟性,並不是說佛門修行就不重資源,但能否悟透,對佛門的修行進度影響極大。

    就好比幾年前那位寶瓶禪師,在羅漢境上停滯了許久許久,直到進了趙然體內,看到了本相,一步而證大乘菩薩果。只可惜遇到了趙然極為特殊的氣海和綠索,奪舍不成,分分鐘被打落得煙消雲散。

    阿斯蘭經過此番磨礪,沉寂日久的心性竟然因此而重新萌動,堪堪看破了緣攝受智,在和尚境內進了第二層。這也是他的因果緣法,旁人須學不來。

    在眾人的賀喜聲中,住持龍央大師問:“玄恆,駱駝上的糧食,都是咱們的麼?”

    阿斯蘭指著身後長長的駝隊,滿心歡心道:“住持,這些都是咱們的,不僅是三百石糧食,兩百匹麻布,包括這七十峰駱駝,都是咱們的!”

    “甚好,甚好!那……種籽呢?買了多少?”

    “住持,這也是我趕回來的原因。玄譚師兄留在興慶了,他要和天波會所商議烏參丸配方改良的事,他讓我向各位師叔稟告,這一次先不忙買種籽。”

    腳伕和僧眾們忙著裝卸糧食布匹,圈養駱駝,阿斯蘭則專門向方丈、住持和四位班首稟告一件大事。

    什麼大事?

    玄譚和趙然、梁興夏這幾日一起研究烏參丸改良的配方,其間有過很多次談話,是關於天馬台寺的問題。

    天馬台寺位於天馬台山,天馬台山屬於天馬台寺的傳承轄地,這一事實已經造成了六百年,沒有意外的話,是無法更改的。這是六百年形成慣例,是得到天龍院、佛門各主要寺廟、夏國世俗朝廷公認的規矩。

    既然如此,趙然給玄譚出了主意,那就是建別院。別院不傳佈天馬台寺的佛法,不接納信眾上香,就不存在侵佔別家寺廟地盤的行為,自然就不會遭受別家寺院的牴觸。

    那麼建別院幹嘛呢?

    第一個,當然是就近煉製丹藥。天馬台山離興慶太遠了,來回一趟就得小半個月,趙然折騰天馬藥業的目的,可不是一個月賣幾顆丹藥,他是要大批量煉製並銷售。

    第二個,除了丹藥外,他還想把天馬台寺拉進金波小集團的勢力範圍之中,這可是有一位羅漢境、好幾位比丘境高手,同時還有一大批沙彌境修行好手的寺廟,以趙然好折騰的性子,讓他眼睜睜看著不伸手,真是渾身不自在。

    第三個,從天馬台寺角度角度考慮,在興慶府周邊建了別院,生活條件要好過天馬台山,搬遷一半僧人過來,往天馬台山轉運物資的壓力就減少了一半,耗費也就少一半,何樂而不為?

    當然,這也是趙然和阿斯蘭、玄譚相處了幾天,發現天馬台寺這幫僧人思維比較單純才提出的建議。說白了,天馬台寺的和尚都沒那麼多心機,不會一門心思想著怎麼坑趙然。

    就好比現在的玄譚,剛來興慶府沒幾天,就已經不自覺把趙然當成了衣食父母,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渾沒半分修行者的自覺,完完全全一心一意謀發展。

    這樣的和尚很可愛,所以趙然很喜歡天馬台寺。想起那個小和尚覺遠,想起曾經差點把自己坑死的寶瓶僧,趙然就忍不住嘀咕,同樣都是和尚,為什麼差距就那麼大呢?

    所以,趙然已經和玄譚商量好了,一旦寺裡同意,就在興慶府周圍買一座小荒山,建一個天馬台寺別院,到時候掛上天馬藥業製藥坊的牌子。

    在梁興夏的小本上,記錄著趙然對這門生意的總結性歸納,這叫“一個機構兩塊牌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29
第四十一章 別院

    興建天馬台寺別院,是整個天馬台寺過去既沒想過,也沒能力做的事情。興建一座寺廟需要大量銀錢,寺廟興建完畢後投入使用,僧人的食宿、香油、日常用度、修繕等等費用,又是大筆銀錢。

    如果寺廟建起來,沒有大量信眾支持,根本維持不下去,純粹就是個消耗品。

    按照金波會所成東家的建議,興建起來的別院並不依靠信眾,而是使用天馬藥業(好吧,天馬台寺僧眾都認為這個名稱很奇怪,他們其實更中意“天馬藥鋪”之類的稱呼)的盈利分紅來維持,這就可以考慮考慮了。

    但在興慶府修建別院,需要多少銀子?這一點,方丈也好、住持也好,更別提四大班首,沒有一個有清晰概念的。

    但阿斯蘭是趙然“九天玄龍大禁術”的受害者,早就被趙然的口燦蓮花折騰得暈頭轉向了,最近一直沉迷於修別院這個項目,思考過很多,所以回答起來倒也比較詳盡。

    按照興慶府的時價,在郊外買一座小些的荒山,佔地三、四百畝左右的那種,也就五百兩銀子。這一點都談妥了,野利家願意出讓一座這樣的小山。

    在山中建一座別院,五六進院舍,材料加人工,大概六百兩,再把山路修整修整,購入合用的物件等等,加起來撐死了兩千銀子足矣。

    眾僧正聽阿斯蘭興奮的闡述未來之際,住持龍央忽然伸手,將一道白點抄在袖中,皺了皺眉:“玄譚發來的。”

    天馬台寺窮困,若非重大事項,一般很少用飛符傳訊,所以眾僧都很是忐忑,不知道玄譚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正跟這兒激動的描繪未來生活的美好畫卷呢,可別出什麼幺蛾子!

    龍央將飛符展出來,卻是一幅工筆畫卷,畫的是一幅山水。

    一座小山的半山坪上,有泉水流淌,有鮮花漫漫,有青草茵茵。

    一座兩層的山門,就在山腳下矗立。

    山門橫牌上寫著“翠鳴山莊”,左右兩側是兩塊豎匾,左邊寫的是“天馬台寺別院”,右側寫的是“天馬藥業製藥坊”。

    眾僧精神一振,都仔細看那圖。

    半山坪上是一片開放式建築群,在綠樹清潭中,掩映著一棟棟的小樓,有無量光佛殿、煉丹堂、禪堂、客堂、齋堂、雲水堂、庫房、藏經樓、藏寶閣等規制較大的殿堂,也有眾僧居住的小巧院落。

    各處建築都以迴廊、亭台、拱橋、月門相連,人在其間,如置身仙境,不,如在地上佛國一般,當真是看著就心曠神怡,想想就激動得睡不著覺。

    方丈龍濟大師顫抖著白鬚長眉,喃喃道:“不忍看,不忍看啊。”

    住持龍央大師一邊用手指在畫捲上不停的摩挲,一邊兩眼放光道:“方丈師兄,你住這棟小樓可好?身後就是高亭,可以望向山外……西堂師弟,這樓你住吧?旁邊還有你最愛的池塘蓮花……東堂師弟,你喜歡這棟麼?……”

    西堂首座頻頻點頭:“好,好。”

    東堂首座則搖頭:“這座小樓有菩提樹,住持師兄不是最愛菩提麼?我換一棟就是…..”

    方丈龍濟重重咳嗽一聲:“諸位師弟!先說正事,切不可沉湎物慾,損了修為。”

    眾僧連忙驚醒,俱都合十:“阿彌陀佛。”

    龍濟嘆道:“這別院好是好,卻要糜耗多少銀子?怎麼建得起?怎麼住得起?玄譚飛符中沒有提麼?究竟怎麼回事?”

    龍央忙再去辨識剛才的飛符,片刻後道:“傳訊說了,這是金波會所成東家親自設計的圖紙,連同購置翠鳴山在內,初步估算,總耗費大致在八千兩以上。”

    眾僧都是一驚。之前天馬台寺對大筆銀錢沒有概念,但在阿斯蘭帶回駝隊後,便有了比較的對象。

    阿斯蘭帶回來的七十峰駱駝,以及駱駝上馱的糧食、布匹、用具等物,足以讓闔寺僧眾撐到年底,但這還只是第一批度荒的物資,據說後面還有兩批物資。

    三批物資加起來,總價才白銀兩千,可見八千兩是一筆多大的數目。

    龍濟合十:“阿彌陀佛,諸位師弟,將此卷收起來吧,我天馬台寺自祖師西行後,於此山中建寺,六百年來,秉承了清淡修行的宗旨,如此窮奢極欲,非是我等能夠享用的。”

    阿斯蘭不甘道:“方丈,此行興慶,弟子曾去高台寺禮佛,高台寺就建在興慶府的朱雀大街上,佔地寬廣,豪奢遠甚此圖。”

    龍濟道:“高台寺是佛門重寺,信眾極廣,香火極盛,修得菩薩果的大德有幾位?證就佛陀位的又出過幾位?豈是天馬台寺可比?於咱們而言是奢侈,於高台寺而言,則算不得什麼了。諸位要明白此中的分別。”

    別說阿斯蘭不甘心,四大班首雖然都是比丘境的修為,面對這樣一座山莊,同樣動了心。

    西堂首座道:“方丈,或者將此圖中的規制減去一半呢?”

    龍濟嘆道:“減去一半,那也是四千兩以上,咱們天馬台寺何曾拿的出來?”

    住持龍央臉色極為古怪,道:“師兄……玄譚說,這銀子,不用天馬台寺出。”

    龍濟一愣,隨後道:“是金波會所成東家出麼?那更不能要,這份人情,如何還得起!”

    龍央道:“也不是金波會所出。玄譚說,成東家說了,‘別人出銀子,咱們住院子’……”

    這個道理,天馬台寺僧眾沒有一個明白,此事暫且放下,但由此帶來對未來生活美好的藍圖構想,卻充盈在每一位僧人的心中。

    隨著玄譚將改良後的配方重新發回天馬台寺,隨著天馬藥業將第一批藥材送到天馬台山,烏參丸的煉製便緊鑼密鼓的開始了。

    趙然的設想很清楚,天馬藥業煉製的丹藥,目標人群是‘凡人’,所以原配方中,很多涉及修行的靈藥都直接被去除,很多需要高深修為才能煉製的步驟也一併刪減。

    藥方中的五十三種藥材被削減為二十三種,原本的十三味靈藥只保留兩味最常見的龍地黃和丹朱皮。

    煉製配方則由十八個步驟削減為十二個,其中十個步驟和尚境就可以煉製,剩下的兩個也只需比丘境的僧人費點時間操作片刻而已。

    整個製藥過程僅僅花了三天。

    這樣的烏參丸其實已經不再是可以彌補法力損耗、短時恢復修為的靈丹,而是對普通人用處更大的內服藥丸:可以滋陰補腎、恢復元氣,醫治體虛、頭暈耳鳴、腰膝痠軟、盜汗遺精等等,尤其在壯陽方面功效明顯,最關鍵的是服用下去立竿見影,且毫不傷身!

    什麼樣的藥物賣得最火?對此,趙然憑藉那個世界的經驗,可謂相當清楚。

    天馬台寺按照新的配方開始小批量煉製,由西堂首座出手,十餘名弟子合力,三天內煉製成功十二粒。

    阿斯蘭騎著駱駝,星程趕往興慶府,梁興夏立刻安排病號試藥,僅僅服用三天,每天一粒,病人立刻龍精虎猛,藥效極其明顯。

    剩下的九粒,由天波會所以“壯神丹”之名,在前來會所聚宴的權貴富豪中配送出去,不到十天時間,就立馬打響了名氣。

    這幫權貴富豪既然流連於金波會所,或多或少都有些腎虛的毛病,一粒下去效果立顯,如此良藥,哪裡有不買的道理?

    當金波會所酒樓大管事翠娘一個勁抱怨“壯神丹”不夠的時候,金波拍賣行在秋季第一次拍賣會上正式推出丹藥的拍賣。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0
第四十二章 令人暈眩的募資方式

    修行寺廟煉製、極佳的效果、興慶權貴高層口碑良好、藥物煉製極難……眾多噱頭紛紛上演,把第一瓶“壯神丹”的價格頃刻間推到了六百兩的高位。

    每瓶三十粒,相當於每一粒二十兩銀子,由於藥物緊缺,這瓶丹藥的零售價很難預估。而成本,如果不計天馬台寺僧人投入的勞力,每一粒則為三兩多一點,其中龍地黃和丹朱皮的採購佔了大頭。

    無論價格和成本,都肯定無法同真正的靈丹相比,那些靈丹動輒就是上千兩銀子,當然功效也肯定不是壯神丹能夠相比的。但毫無疑問,二十兩銀子已經超出普通百姓的整年收入,這已經跨入天價丹藥的行列了。

    所以,壯神丹的目標人群雖說指向“普通凡人”,但所謂普通,也只是相對修士而言,在凡人中並不普通,真正的普通人誰吃得起?

    最關鍵的,這種藥屬於消耗品!元氣給你補上去了,你會不會立刻去青樓試試藥效?那必須的!去了以後,是不是又要開始走向腎虛?那也是肯定的!然後呢?繼續買藥!

    當然,由於其中含有兩味靈藥,其採購畢竟不容易,同時為了保持藥的價格維持高位,天馬藥業將年產量定在六百粒左右,預計盈利將超過一萬兩。

    按照天馬藥業的股份比例,其中金波會所拿走七千兩,天馬台寺收益三千兩。

    梁興夏又學到一門生意經,滿心的歡喜,高大衙內和野利懷德等天波小集團的重要成員,也對這門可以長期經營且收益穩定的生意很是看重。

    高大衙內和野利懷德甚至開始催著趙然,什麼時候接手翠鳴山,以便把製藥作坊開在興慶府。只有把製藥作坊放在身邊,隨時盯著,他才能睡覺睡得安心。

    至於玄譚,不用趙然主動開口,他已經開始構思第二種丹藥的配方了。

    趙然起初也很高興,整個操作過程相當順遂,頗有幾分那個世界資本運作的趕腳。

    投入資本挽救一家瀕危企業,然後成功重組,穿越前曾經讓他頂禮膜拜的高端操作如今在他一手導演下獲得成功,其舒爽感和成就感絕不僅僅是賺點銀子就能比得上的。

    “這是身為企業家的社會責任!”趙然拍了拍心口,一臉正氣向身後的梁興夏道。

    梁興夏跟在身後,咬著筆桿子,冥思苦想著“起夜家”是個什麼東西?難道是夜裡憋得慌?渾沒注意已經把筆尖上的墨汁全嚥下去了。

    趙然暗爽了一會兒,忽然頓住腳步,呆立片刻,然後拍了拍腦門,心道自己真是傻了。

    梁興夏不明白成東家為何又不高興了,但趙然卻自家知曉自家事。

    天馬藥業固然滿足了趙然“身為起夜家的社會責任感”,而且將來的盈利也穩定可期,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很滿意,可對趙然來說,最重要的卻沒拿到手。

    趙然來興慶府的主要目的是什麼?是建立長期運營的商棧,作為三清堂的據點,這一項算是超額完成。

    對於他本人而言,剩下最要緊的就是賺銀子了。天馬藥業的贏利是長期的,或者說存在於將來,可是趙然的將來在哪裡?

    趙然來到興慶已經超過了十個月,再過兩個月就是整整一年。而當初的約定只是半年,東方禮曾經說,半年為期,會派遣新人接替趙然。

    顯然東方禮失約了,只是趙然也沒催促,沒催促的原因是他覺得銀子沒賺夠。可該來的終究會來,他該走的時候也必定得走。他還能在興慶待多久?三個月?半年?

    只要趙然一走,新的成東家繼任,金波會所、金波拍賣行、天馬藥業等等,都將和趙然再無關係。會所和拍賣行倒也罷了,他撈得不少了,可天馬藥業卻是剛開張,他還沒怎麼吃肉呢!

    自己種樹他人乘涼,這事兒不是趙然做事的風格。

    那應該怎麼辦,才能趕在自己回大明之前把天馬藥業的預期盈利提前兌現呢?

    趙然大致思考了一會兒,便對梁興夏道:“你去找一下高衙內和野利小侯爺,就說晚上在唯愛辟喝酒,有事要跟大夥兒商議。把玄譚大師請出來一起……唔,你說玄譚大師喝不喝花酒?”

    “……這個……要不我問問?”梁興夏有點冒汗。

    “算了,這次不請他了,明日單獨跟他商議。”

    在天馬藥業高層之間緊鑼密鼓敲定諸般細節之後,關於天馬藥業的消息,通過金波拍賣行向整個興慶做了披露。

    首先是公佈壯神丹的煉製作坊,正是天馬藥業這家藥行,同時公佈的,還有天馬藥業的總股本、總資產,以及壯神丹今年的預計收入。

    這一組數據的公佈,讓有心人一看便吃驚不已。天馬藥業總股本折合白銀一萬兩,其中金波會所出資七千兩,修行寺廟天馬台寺的秘製配方折價三千兩——裡面的亮點是修行寺廟的加入。

    另一個讓人吃驚的地方是,天馬藥業光憑售賣壯神丹,一年就能收入上萬兩。粗粗對比,投入當年就能回本,一年就能翻倍!

    要知道,這可不是冒著巨大的風險去大明走私,更不是兜售高利貸後受千夫所指,這是坐在家裡穩穩當當的數銀子,不僅數銀子,而且做了好事、行善積德,按照天馬藥業公佈的原話,這叫“健康產業”。

    這就讓人很心動了。就在所有人都琢磨著能不能加入這份有前途的產業之時,天馬藥業又公佈了一項重大決定。

    天馬藥業制定了雄心勃勃的發展計畫:

    一是將在興慶府近郊購買一座山地,用以開闢藥材種植園,解決藥材的供應問題!

    二是將籌辦天馬藥業製藥作坊,以擴大產能!

    三是研製第二項丹藥配方——火毒丸,用以治療頭疼腦熱、發燒咳嗽等常見疾病,其功效不低於壯神丹。

    為了同時做好這三件事,天馬藥業預計投入巨額白銀。為解決資金不足,天馬藥業將公開募集資金。

    本次募資,天馬藥業將總股本折算為兩萬股,每股一兩,原天馬藥業各位股東將拿出其中一萬股,在三天後的金波拍賣行秋季第五次拍賣會上公開拍賣,競得股份者,將成為金馬藥業股東,享受年底分紅。

    這個消息一出,立刻在興慶府上層權貴中興起一股熱潮,這股熱潮很快轉化為實際行動力,在拍賣會上展現了出來。

    夏日炎炎,梁興夏緊張的握著手錘,腦門上全是汗,然後用顫動的嗓音喊道:“六千兩!第三次!成交!”

    這是最後一批天馬藥業股份的拍賣,計兩百股股份。前兩批的成交價分別是五千二百兩、五千四百兩。

    不怪梁興夏緊張,在場的所有天馬藥業股東都緊張得透不過氣來。他們都無法理解(除了趙然),為什麼明明面值二百兩銀子的兩百股股份,會拍出六千兩高價,這可是翻了三十倍!

    這意味著若是按照這一價格計算,天馬藥業總價值將達到六十萬兩!

    朝廷在興慶府一年的稅入,能達到六十萬兩麼?

    每個人都在默默盤算著自己手上的股份目前值多少錢。

    趙然(成東家)兩千五百股,市值七萬五千兩!

    高衙內兩千股,市值六萬兩!

    野利懷德一千股,市值三萬兩!

    柔安郡主一千股,市值三萬兩!

    梁興夏之所以在台上嗓音都變了,是因為他有五百股,目前市值一萬五千兩!

    玄譚坐在台下,感覺有點暈眩,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家所在的天馬台寺,居然頃刻間擁有了價值九萬兩白銀的巨額資產,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是站了起來,到處溜躂著,想要找一杯水喝。

    正在玄譚四處轉來轉去的時候,趙然不知何時來到他面前,遞過去一杯清水,笑了笑,道:“大師,天馬台寺別院可以開始動工了。”

    趙然興奮得想要放聲長笑,本次股份拍賣,募集到資金共計二十三萬兩白銀,其中一萬兩用於興建翠鳴山別院和製藥作坊,一萬兩用於興建藥材種植園,一萬兩充實天馬藥業資金。

    剩下的二十萬兩,將拿出來分給各位出讓股份的股東,他本人將分到五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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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會面

    在興慶府將近一年的日子裡,趙然發了大財,手中真金白銀、錢莊銀票、各類資財總計超過了十多萬兩!

    當然,其中的銀票,尚需一段時日才能從興慶府各大錢莊提出來——如此大額現銀,真要一口氣兌現,幾家錢莊非吐血不可。

    此外,趙然還要抓緊時間,讓李老實將那些抵價的食鹽、香料、綾羅綢緞、金珠玉飾、糧食等物迅速發賣出去,牛羊馬駝、藥材等物則趕緊組織商隊拉回大明。這些物資到了大明,價值還將翻倍!

    通過這次拍賣會上募集資金,天馬台寺出讓了三千股,一舉分得六萬兩白銀。其中一半是厚厚一摞銀票,塞滿兩尺見方的檀木匣子,看上去相當震撼。其餘抵價的資財也收穫無數。

    玄譚不計成本的往天馬台寺發送飛符,過不了幾天,就有西堂首座、東堂首座率領十六位修行弟子,星夜兼程趕到興慶府。

    梁興夏將自己毗鄰金波會所的那處小院騰出來安置天馬台寺來人,這些僧人足不出戶,日夜看守著木匣和大箱大箱的財物,令趙然不禁啼笑皆非。

    可是笑了沒多久,他就有點虛了。西堂首座和東堂首座提出來,要見成東家。趙然想了想,找了個藉口躲了出去。這兩位首座都是比丘境的高僧,人家不留意還罷了,一旦運轉神通去看趙然,趙然的法器面具就得露餡。

    又過了兩天,住持龍央再次率領寺中三位執事趕到興慶府。

    這下子,趙然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龍央要求和“成東家”會面。

    作為金波會所的重要合作方,同樣是天馬藥業的股東,天馬台寺的住持要求見面,無論如何都不好推脫,所謂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除非趙然現在就開溜返回大明,否則於情於理都沒法躲避。

    受趙然之托,梁興夏在宅院門口通報之後,很快就被玄譚迎了進去,然後見到了天馬台寺的一眾僧人。

    見屋中只有住持龍央、東西兩堂首座以及衣缽僧玄譚,梁興夏便道明了來意,是替成東家過來致歉的。

    “成東家不願相見?這是為何?”住持龍央很是不解,但他是只差一步就能證得阿羅漢果位的高僧,倒也不至於生氣。

    梁興夏道:“成東家的苦衷其實很簡單,他畢竟來自大明。”

    西堂首座問:“你要說明夏敵國,不能往來,那為何成東家又在興慶府做出如此大的局面?”

    梁興夏解釋:“如今兩國還在白馬山對峙,他是明商,私底下做些買賣營生,賺些貼補銀子,雖然上不得檯面,但也是通行了幾百年的慣例,也沒人會指摘他什麼。哪怕和玄恆大師、玄譚大師談談生意經,也無不可。但各位畢竟不同,不是住持就是首座,若是成東家和各位高僧公然見面相互往來,不僅大明不答應,就連這興慶府各方面前,恐怕也說不過去。就好比和貴寺合作,為何要折騰一個天馬藥業出來?也是為了在中間有個掩人耳目的東西。”

    這麼一解釋,住持和兩位首座便明白了,住持龍央道:“梁掌櫃的,這是我等思慮不周,還請梁掌櫃轉告成東家,代我等致歉。”

    梁興夏道:“這卻談不上,其實成東家還是很想和諸位高僧相會的,只惜乎形勢不由人……若是傳揚出去,成東家在大明是有一大家子的,各位上頭也還有天龍院……”

    眾僧點頭,梁興夏又道:“雖說不能相見,但各位的事,成東家一直掛在心上,他這兩天就在翠鳴山,忙著替各位張羅翠鳴山別院的事宜。各位有什麼想法,都可經我、或者玄譚大師提出來,成東家必定讓各位滿意就是。”

    梁興夏幫忙遮掩的時候,趙然的確在翠鳴山下。

    翠鳴山及周邊數十座小山,以及兩條溪流形成的山間谷地,都是野利家的地盤,野利家在翠鳴山下的坨坨河畔建有一座莊園,野利懷德就陪著趙然住在這裡。

    翠鳴山山勢不高,最高處離河谷也就三十來丈,但山中有幾快相當平緩的半山坪,最大的約莫六七十畝地,最小的也有三、四畝。因此,趙然便做主,準備將鳴翠山莊建在這裡。

    最大的半山坪將興建天馬台寺別院及製藥作坊,其他幾處半山坪將用來興建藥材種植園圃。

    按說趙然如今早已到了期限,是時候回大明了,但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只要一天沒回去,就總是不由自主要“履行自己的使命”,說好聽了叫做“有責任、有擔當”,說難聽點就是“愛折騰”。

    翠鳴山已經從野利家的莊園產業中劃歸了天馬藥業,天馬藥業賬上總計支付了五百兩銀子給野利家。

    一座荒山而已,野利家類似這樣的小荒山,在整個夏國不下三百座,甚至翠鳴山這個山名,也是趙然給加上的,一個多月前這座小山壓根沒有名字。能夠換來五百兩銀子,也算小賺一筆。

    野利懷德之所以耐著性子陪趙然過來,一則是他內心比較佩服趙然的生意經,也想跟在趙然身邊揣摩一下“為人處世”之道;二則是他家老爺子,樞密副使野利旺榮對趙然構思的《翠鳴山莊規劃圖》很感興趣,讓他過來看看怎麼做的。

    托趙然的福,野利家最近賺了不少銀子,不僅解決了新建騎兵指揮的供給,還積存下好幾萬兩。所以野利旺榮想比照“翠鳴山莊”的式樣,也搞一個某某山莊出來,作為野利家避暑的別鄴。

    具體怎麼建設、怎麼營造,這些問題不用趙然和野利懷德考慮,他們主要是按照規劃圖提出建議,需要修改的現場修改。

    這日晚間,野利懷德從趙然的房裡出來,自去歇息,趙然累了一天,也準備入會兒靜,繼續修煉修煉他的先天功德經。

    端起水來剛喝了一口,就聽房門響起“篤篤篤”的敲門聲,趙然以為野利懷德有事回來找他,便自去開門。

    卻見月光下站著一個瘦瘦高高的老和尚。

    房外的院門緊閉著,這老和尚身邊又無人引薦通報,大晚上就這麼站在階下,微笑的看著趙然,趙然心裡不虛才怪。

    趙然雖說剛入羽士境,只是個小小的修士,但出道以來經歷過許多次鬥法,可謂臨敵經驗豐富,只是一瞬間的工夫,趙然已經將儲物扳指中的陣盤、法器、符籙縷了一遍,怎樣布設陣法、激活哪件法器防身、使用那些符籙攻擊,轉眼間就制定好了對敵之策。

    但是,能否敵得過眼前這位老和尚,趙然心裡一點譜都沒有。他全身崩得極緊,隨時準備出手。

    正在他考慮如何脫身之際,老和尚在階下合十道:“阿彌陀佛,成東家,恕貧僧不告而來。”

    趙然穩了穩心神:“大師是哪位?請恕成某眼拙。為何深夜前來?”

    老和尚道:“貧僧乃天馬台寺住持,法號龍央。”

    “……大師,真是……高人啊……神出鬼沒……”趙然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心裡又有些不痛快。

    老子都說了不方便見面,你還要硬來,而且大半夜跑過來,嚇唬誰呢?

    老和尚慚愧道:“成東家的顧慮,梁大掌櫃已經知會貧僧,但梁大掌櫃說,成東家其實也是想和貧僧相見的,所以貧僧才不告而來。成東家寬心,貧僧過來之事,並無任何人知曉。”

    趙然無語,心說大師你這樣真的好嗎?梁興夏或許說了些客氣話,可是你就真把這些客氣話當真了麼?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接觸的天馬台寺僧眾,玄譚也好、玄恆也罷,包括兩個竹子輩的三代僧,都傻呵呵的一根筋,莫非這是天馬台寺的傳承?

    既然來都來了,總不好閉門不見,趙然只得將老和尚迎入房中,滿臉堆笑,熱情的倒上茶水。

    “來,大師。這是天山雪蓮茶。別看雪蓮前一陣子被打成了白菜價,但其實是好東西,藥效顯著,製成茶葉後,雖說微苦,但苦後甘甜。對了大師,如果貴寺有結餘銀子的話,可以拿出來收購一些雪蓮,將來價格必漲。”

    聽說又是建議收購雪蓮,龍央眼皮子跳了跳,苦笑道:“多謝成東家指點,但雪蓮麼……這個不敢再碰了,敝寺實在是怕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0
第四十四章 夜談

    龍央大師和趙然寒暄片刻,又道:“今日貧僧去翠鳴山中走了走,已有人開始修築山道和山門,也見了半山坪上正在平整的土地,一切盡如成東家規劃圖中所制,怕不有五六百人同時開工營造,好一番熱鬧興旺。不知何時能夠完工?”

    趙然道:“再過幾天,還有三百人入山,都是興慶府左近請來的有經驗工匠,其中不乏開封府的大匠,預計兩個月內修好山路和山門,之後開始興建山莊各處殿宇廟堂,明年九月動工修蓋僧舍、初步將園林規制起來。爭取在後年年底前完成整座山莊和藥材種植園的興建。完工之後,貴寺僧眾便可遷入別院。按照貴寺的要求,一切雕樑畫棟都不做,這已經是最快的進度了。”

    說著,趙然又將那幅規劃圖在龍央大師面前展開,一一介紹各處的開工和完工期。

    龍央大師不知看了多少回翠鳴山莊規劃圖,早已爛熟於心,但每一次翻開,都好似第一次看時那般心潮澎湃。方丈龍濟就不知一次開過他的玩笑,說他再看下去,恐怕要佛心失守、境界跌落。

    龍央大師卻感慨著對自家師兄道:“六百年了,咱們寺裡何嘗有過這般興盛良機,還記得當年師父圓寂前的叮囑,如今言猶在耳……待這別院建成,也算了卻一樁師父的遺願,哪怕師弟我境界跌落,也無怨無悔,此所謂念頭通達……”

    此刻,手指在規劃圖上不停摩挲的龍央凝視圖卷良久,喃喃道:“好,好啊……不知其中有何難處?若有用得著敝寺之處,成東家儘管吩咐。”

    趙然想了想,道:“最大的難處就是備料的問題。早先已經和野利家談好價格了,從左右兩側河谷中的山林中伐木……旁邊有座小石山上可以採石……離得很近,這也是我選擇翠鳴山的原因。但就算離得再近,畢竟采方量很大,翠鳴山莊的工期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做這個……另外還有平整土地等問題。不知貴寺有沒有什麼辦法,比如……呃,施展佛法……至少可以節約好幾個月的時間,甚至提前一年也是可能的。”

    這純粹是趙然在君山建設中“濫用”五彩大師道法形成的後遺症——使順手了之後,總是不由自主想起這種高效的營造方式。

    建設自家寺廟的別院,住持龍央表示決不推脫,他將立刻調遣在興慶府待命的十多名修行僧前來伐木採石。

    該說的事情,趙然覺著差不多也說完了,端起茶杯來啜了一口,輕輕以杯蓋捻著水中的茶葉子,這個意思很明白———大師走好,夜深了,咱是不是該散了?

    卻不想這位老和尚一點都沒有身為客人的覺悟,端起杯子也喝了一口,然後放下杯子繼續感慨道:“成東家,若非遇到了你,敝寺今年的日子將極其艱難啊,每次貧僧一想到闔寺二百餘口,一想到寺中十多個嗷嗷待哺的幼童,便忍不住倍感慶幸……”

    趙然心道,這老和尚反反覆覆絮叨個沒完,不知道要搞什麼鬼?於是道:“大師何必客氣,有什麼話不妨直接道來。”

    龍央老臉一紅,慢慢吞吞道:“敝寺日常雖說困窘,但數百年來也是這般熬下去的,今年之所以到了極致,全因貪唸作祟,以致無力應對災劫,此事成東家是知道的。但這次興慶府掀起的雪蓮炒作中,卻不止敝寺一家如此,就貧僧所知,如興慶府中龍馬台寺也折了上千兩在裡面,若非他們見機得早,恐怕損失會更多……”

    趙然心中好笑,金波小集團在狙擊雪蓮一役中賺超十多萬銀子,加上周圍一幫關係好、見機快的勢力,加起來撈了不下三十萬兩,其中固然大部分是從燕回樓李氏這幫始作俑者口袋裡掏走的,如跟風投機的商販、小富人家、甚至部分寺廟也貢獻了不少。

    龍馬台寺在興慶府諸寺排名靠後,所以也在虧損行列之中。但承天寺、高台寺、戒壇寺、佛祖院等數得著的大寺卻在梁氏、高氏、野利家通風報信下狠賺了一筆,單承天寺就獲利兩萬銀子!

    不然你以為金波小集團撈了那麼多銀子還能安然無恙是為了哪般?趙然聽說,李氏的很多後手都被強壓了下來,這就是有飯一起吃,有衣一起穿的道理。這也是後黨一慣常用的招數,對此,趙然還是很佩服的。

    就聽龍央大師繼續道:“貧僧本不欲多事,但有一寺如敝寺這般,也在今年的大白災中遭受重創,又買雪蓮虧了大筆銀錢。該寺住持烏蘭大師找到貧僧,希望貧僧幫忙引見成東家,他們說,不知道能否仿天馬台寺之例……”

    趙然知道自己開了天馬台寺的先例之後,不知有多少寺廟瞧著眼熱,也想來分一杯羹。

    但他已經超期“服役”了半年,一直等著大明三清堂派人來做交接好拍拍屁股走人。他現在商棧已經建成且運作良好,發了很多情報回去,任務早就完成,自己扳指裡也堆滿了兌換完畢的大量真金白銀、名貴藥材,隨時準備跑路,哪兒有工夫管這些閒事。

    按照與東方禮的飛符聯繫,來交接的新“成安”已經在一個多月前就啟程了,只是不知為什麼還沒抵達興慶。

    因此婉拒道:“大師,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成東家請說。”

    “貴寺現在身價幾何,大師心裡有數吧?”

    龍央滿臉放光:“敝寺目前有財貨六萬兩,手中天馬藥業還有三千股。”

    趙然點頭道:“加起來十五萬兩銀子了。大師啊,你知道開封府去年歲入多少麼?”

    “這……”

    “連同各種財貨,全部算起來折合白銀剛剛五十萬出一點頭!大師知道,高大衙內是開封府尹家的長子,我手上的數據出入是不大的。也就是說,單單貴寺,就值銀超過去年整個興慶府歲入的三成還多。”

    “這還是仰仗成東家……”

    趙然擺擺手:“咱們之間不說客套話,我的意思是,整個興慶府能夠支撐多少家天馬藥業?”

    龍央怔怔看著趙然,似有所悟。

    趙然雙手一攤:“所以說,池子裡的蛋糕……鍋裡的飯就那麼多,你多吃一口,別人就少吃一口,吃飯的人多了,每個人吃的就少了。道理就是這麼簡單……短期來講,這是不可複製的。”

    龍央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道:“貧僧也知道這是不情之請,但還請成東家想想辦法。”

    趙然皺眉:“大師,我把道理說那麼透了,大師仍舊……”見了龍央望向自己目光中帶著的那份乞求,無奈道:“那……對方寺裡有什麼特色出產?比如,他們煉製的丹藥別家煉製不出來的?”

    “……與我天馬台寺源出一脈,靈丹配方相近,一時間想不出來……”

    “那,他們那裡有沒有什麼風光獨秀、氣候宜人、可以頤養天年之地?”

    “……黑聖山同樣是荒山野嶺,地處偏僻,論資源僅比敝寺天馬台山稍好一些,但論起凶險,卻遠超敝寺……”

    “這樣啊……大師,你看,貴寺和他們是同一類型的寺廟,這在生意經上,是處於競爭關係,無法很好的互補,讓他們進鍋裡來吃飯,就算我們幾位都同意,大師能願意?”

    龍央合十道:“敝寺願意。剛才成東家的肺腑之言,實實在在是為敝寺打算,貧僧謝過成東家,但迦藍寺不同啊!迦藍寺與敝寺千年之前便是一位祖師所傳,與敝寺守望相助,這幾百年來,敝寺很多次經歷災劫,都是迦藍寺施以援手,這才支撐過來。如今在成東家的照拂之下,敝寺算是有了盼頭,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等等,你說的是什麼寺?”

    “迦藍寺,成東家非我修行中人,可能未曾聽過,唔,其實就算修行中人,聽說過的也少,就如敝寺這般……”

    趙然瞬間有點懵圈,他怎麼沒聽說過?他太聽說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0
第四十五章 一個跨越千年的故事

    就在趙然的懵圈中,龍央繼續滔滔不絕,神情凝重:“敝寺當然可以拿出銀子來接濟他們,可若是有機會讓迦藍寺徹底走出困境,豈非更好?俗語有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故此,我想將敝寺在天馬藥業中的股子,分一半給迦藍寺,將來煉製丹藥的營生,也讓他們承擔一部分。只是咱們協議之中也有約束,如敝寺這般的大股東發起人,若是轉讓股子,必得其他大股東同意,且其他大股東有優先購買之權……”

    趙然打斷龍央:“大師稍待……”想了想,還不敢確定此迦藍為彼迦藍,於是找了個方式試探:“這個迦藍寺,有沒有什麼特殊功法,對普通凡人有益的?”

    龍央點頭:“有!這正是我今日來找成東家的原因。只不過雖然是有功法,但不能拿出來輕易示人,更是不能用來營生。”

    “等等,你剛才說,這是過來找我的原因?”

    “貧僧聽玄譚師侄說,他觀成東家似乎根骨不太正,興許這便是成東家以如此大智大慧卻沒有修行的原因。貧僧得罪,貧僧剛才也察看了成東家的根骨,果然欠缺機緣。於佛法而言,倒也能參悟,只是畢竟不能深入,所謂入門靠“他力”,成就靠“自力”;但在道法的修行上來說,就很難了。”

    事涉自家修行,趙然不敢信口雌黃,老老實實道:“我在大明正過兩次根骨,但效果不佳。”

    “果然!迦藍寺有門奇功,可助常人入修行門檻,這門功法,敝寺是得了迦藍寺的傳承,方丈和貧僧都會。因此貧僧和方丈師兄商議過,只要成東家同意敝寺將股子轉一半給迦藍寺,敝寺便以功法相酬。若是成東家願意修習佛門功法,我家方丈可為成東家施法,從此,成東家可入我佛門修行。當然,這需要成東家立誓不外傳。”

    趙然這回是真動容了:“大師說的這門奇功,是……”

    “生生轉輪法!”

    這門功法於趙然而言,當真是如雷貫耳!

    趙然最早接觸生生轉輪法,是被寶瓶僧擄去巴顏喀拉山的那一段經歷,當時寶瓶僧以生生轉輪法為根基,按照自己的意願予以變化,稍稍做了改動,然後實施在裴中澤和趙然二人身上,希圖奪舍以重修。

    寶瓶僧在裴中澤體內施法時失敗,卻無意間助裴中澤正了根骨。而在趙然身上,寶瓶僧幾乎已算成功,一步邁入了菩薩境!但可惜最後功虧一簣,只落得煙消雲散。趙然也由此得了諸般好處,綠索於體內構築了深厚的氣海。

    至今,寶瓶僧的下落不明依然是巴顏喀拉山諸寺的不解公案,寶瓶寺方丈一職甚至一直沒有人出任。

    其後便是來夏國之前和東方禮之間的一席談話,東方禮專門談起生生轉輪法,說是希望趙然有機會的話多多留意。當時趙然嘴上答應了,但真沒放在心上,來興慶府已經一年,對此從來沒有過問過。

    一則生生轉輪法給他的印象並不愉快,內心中下意識有些排斥;二則迦藍寺太過神秘,就連許多夏國佛門中的修行僧也不曾聽說過,更遑論這一奇特功法。

    所以趙然一年來幾乎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沒想到今夜從天馬台寺這位住持老和尚口中再次聽到了這門奇功的名字。

    但從龍央大師的描述中,生生轉輪法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邪性,於是趙然立刻生起莫大興趣。

    於是龍央大師講述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天馬台寺和迦藍寺在千年前同屬一脈,祖庭便在廬山西林寺。因在佛道大爭之中失敗,而被迫西遷夏國。

    廬山是什麼地方?有道門上清派的核心宮觀,是佛道大爭之時的道門總樞之地!道門爭得中原後在廬山坐論,劃分各派傳承,並將天下總觀定於簡寂觀,由此可見廬山在這方世界道門中的地位。

    西林寺既然處於這樣一個地方,在大戰中首當其衝,結局必然是悲劇性的。但其悲劇性不僅於此,更在其後西遷中遭到的佛門各派打壓。

    西林寺一脈為何在佛門內部也不遭受待見?這就得從傳承功法上說起。

    佛法的修行其實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並不比道法容易半分。修行道法的過程中,只要資質根骨俱佳,其實很多時候是可以依靠靈丹靈藥把修為“堆”上去的。

    而佛門更重悟性,這個“悟”字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偶然性很大。

    天才般的西林寺祖師慧.源大師於是創立了一種新的修行功法,稱為“持名唸佛法”,顧名思義,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可解千愁!

    你說你悟不懂悟不透?沒關係,來來來,跟我一起念——“南無阿彌陀佛”,怎樣?懂了嗎?

    還是不明白?沒關係,來咱們繼續,跟我一起念——“南無阿彌陀佛”,這下明白了?

    當然,這是玩笑話,事實上不至於如此簡單,但其功法的簡明易懂,在佛門各派傳承中是相當有特點的,對於普羅大眾的吸引力也是非常強的。

    有的說,你這是歪曲我佛門功法的本義,這個不對,不能這麼幹!

    更有人說,你搞那麼簡單,信眾都跑你那裡去了,我們還怎麼混?

    於是乎,西林寺的傳承遭受了第二次悲劇,僅只分到了三處荒僻之地。西林寺無奈之下按照內部傳承也分為三座寺廟:天馬台寺、迦藍寺和白蓮花寺。

    其中白蓮花寺這一脈因注重持戒而顯得不合時宜,早於三百年前消亡,只剩天馬台寺和迦藍寺守望相助。

    幾百年遭受佛門各派排擠打壓之事不勝枚舉,個中心酸只有當事者能體會。

    天馬台寺的承繼以專稱佛名為主,所以龍央大師開口一個“阿彌陀佛”,閉口一個“阿彌陀佛”。

    而迦藍寺的承繼則以重悟性為主,對於持名唸佛背後的功法理論有著深厚的研究,也因此在功法上保留的更多。如生生轉輪法便是其一,天馬台寺以如此貧瘠的資源,為何入修行門檻的弟子那麼多?就是得了迦藍寺的這門功法之故。

    關於生生轉輪法,龍央大師做了詳盡的解釋。

    很多人都知道厭離娑婆唸佛法,這是門針對半緣之體修行艱難的功法,發揮半緣體的悟性優勢,專修心性,發菩提心,然後通過持名唸佛的方式,積累並借助阿彌陀佛的願力,溝通極樂,最終往生阿彌陀佛淨土。

    不得不承認,這是門善法,如裴中澤、趙然之輩的半緣體,若是轉修佛法,便不存在修行上的困難。

    目前在佛門中流傳的一種說法是,有些人不走正道,由厭離娑婆唸佛法中參悟轉化出一門邪功,以此奪舍半緣之體,化他人軀殼為己用,此功法就是生生轉輪法。

    對此,龍央大師悲哀的表示,這純粹屬於抹黑。其因果關係完全顛倒,其事實邏輯完全扭曲,更有其他宗門傳承指鹿為馬,刻意混淆視聽——對此,趙然也只能表示“呵呵呵”。

    生生轉輪法是西林寺傳承下來的古老功法,與其說是功法,不如說是個小小的法術。通過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可以在他人體內打入一道光影,此光影不停演繹一幕幕體照本相的“虛境”,與本體相互應和。

    此功法就是這麼一段簡短的法術,無頭無尾,前後沒有因果,按照西林寺傳承,據說是開派祖師慧源夢中所悟。

    這段法術有什麼用處呢?這可了不得,慧源大師正是基於這一夢中所悟的簡短法術,開創了持名唸佛這一可令眾多半緣體也能加入修行的流派,可謂功德無量,善莫大焉。

    這一持名唸佛法,就是厭離娑婆唸佛法。所以生生轉輪法在前,厭離娑婆唸佛法在後,因果關係不能混淆。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0
第四十六章 古本原籍

    唸佛法雖然簡明易行,但也絕非念個“阿彌陀佛”就可以的,需要修行者學習佛典、持唸佛名、修淨業三個方面同時發力,建立堅如金剛、固若磐石的信心並且保持下去,絲毫不能動搖,這樣才能通過唸佛積累願力,溝通阿彌陀佛淨土。

    可是一般修行者都是初學者,要想建立如此堅定的信念又談何容易?

    對這個問題的處理,慧源大師採用的是生生轉輪法。

    由上師以匪夷所思的手段,在受度者意識深處(道門稱氣海)構築虛影,演化阿彌陀佛淨土虛境,此虛境為阿彌陀佛本相,映照阿彌陀佛莊嚴國土,諸般妙諦俱現,含佛陀為法藏比丘時所發四十八願,攝受十方唸佛眾生,闡明三輩往生阿彌陀佛淨土的諸般條件。

    此虛境構築後,與受度者生生相息,身心俱為映照,可締結修佛路上需要堅守的“內心”,完成唸佛法中“他自二力”修行中的“他力”,剩下的,就是修行者“自力”修行的過程。

    當然,上師本人也不曾真個見過阿彌陀佛淨土,構築出來的虛境效果如何,全憑上師的悟性和理解,不過卻也足以堅定受度者這種初學之輩的信心了。

    原來這才是這門功法的真義,趙然一邊聽著,一邊與自己所知相對照。

    怪不得當年寶瓶僧能夠將意識投入自己氣海中,因此觀照了本相,得以悟透破境,原來是在自己氣海內構築演化虛境的原因。至於寶瓶僧要奪舍———意識都進入了,奪舍還不簡單嗎?可能這也正是此功法被人視為奪舍邪功的原因吧。

    就龍央大師的角度而言,好人用刀剷除邪惡,惡人用刀為非作歹,這無關刀子本身的善惡。但趙然卻覺得,你要說這門功法不善,也無可厚非,畢竟他自己就吃過其中的苦頭。

    又想到東方禮曾經含糊其辭的提到,說起生生轉輪法與道門正骨法原本就是一套功法,說不定這種猜測是很有可能的,總之都是“不走尋常路”。

    拋開善惡是非,單從正骨的角度考慮,如何在升門法壇中將其嵌入進去,轉念之間便能想明白。

    正骨法的原理,是將修行者的根骨打散,重新生骨、接骨(此骨非彼骨,根骨的骨),結出符合修行的根骨,就是正骨成功,否則就是失敗,全憑自身的氣運。

    趙然本人就正了兩回,他算氣運不錯的,正出個半好的根骨。很多人甚至直接在這個過程中身殞,再也醒轉不過來。

    按照道門不公開的統計,成功率大概不到一成,十個人正骨,能有一個成功就算結果不賴,剩下的人裡能活著熬過來的其實也不錯,至少沒有死。

    如果在開升門法壇之時,由修為較高的施法者施展這門法術,在受法者意識內構築虛影,將完好的根骨結構虛境投入氣海之中,按照這門法術的功效,這一根骨結構虛境與受法者身心一一映照,那麼在散骨之後,多半就會按照虛境中的根骨架構來重生。

    等於給了你身體一個用來重生根骨的參考資料圖!

    說白了,在開升門法壇的過程中使用這門法術,只要熬過來不死,正骨的成功率將直線提升!

    想到這裡,趙然強行抑制住自己的激動,故作隨意道:“哦?還有這樣的術法?倒是奇特,不知大師帶來了麼?能否容我現在看看?”

    既然趙然提出來要看,龍央大師當然不可能拒絕,他深夜秘密拜會趙然,一來是替迦藍寺爭取更好的發展前景,二來其實也是想說服趙然加入佛門修行的。在他的描述中,似乎傳授法術是趙然同意接納迦藍寺的條件,但其實這本身也是他來的目的之一。

    龍央大師早就和方丈龍濟多次談過“成東家”的問題,並專門與迦藍寺的住持烏蘭大師做過溝通,大家都一致認為,應當盡快幫助成東家跨入修行門檻。

    道理很簡單,成東家太重要了!沒有對比哪來的幸福?沒有對比哪來的羨慕?如今的天馬台寺誰不感到幸福?神秘的迦藍寺誰不羨慕天馬台寺?可美好的前景都繫於一人,對於兩寺僧眾而言,簡直不敢想像沒有成東家的日子。

    可成東家同時也太脆弱了!身為一個沒有修行的普通人,成東家能活到六十麼?沒有修行在身,遇到點小病小災,成東家能挺過去麼?要是成東家外出時不幸遇到歹徒劫道……這些問題簡直不能去想,細思極恐!

    龍央當然不認為成東家能看懂生生轉輪法,但至少是個取信成東家,鼓舞他修行心志的辦法。為此,迦藍寺專程派遣一位高僧,親自趕到興慶府,將這門法術的古本原籍帶了過來,交給龍央大師。

    這是一本泛黃的古本,不知道是什麼紙所制,雖經千年,依舊堅韌而柔軟。書皮正面幾個墨字———《生生轉輪經》。

    趙然接過來後,懷著對前輩高僧的敬仰,很小心的一頁一頁翻閱起來。

    經文很短,總計也才七頁,大概三百來字,講述的是凝聚意識、進入氣海、構築虛境三個步驟的方法。趙然過目不忘,一盞茶工夫便即翻完,所有文字全部記在心底。看完之後,他的第一感覺就是,這本經書還真不是佛門經書!

    從功法原理上,從文字描述上,都是原汁原味的道家思想!

    這部經書雖然簡短,但堪稱趙然穿越到這方世界後看過的最重要典籍,於他而言,沒有之一!

    過去一直困頓於根骨原因而導致的修行難關,從此將迎刃而解。只要重新再來一次正骨,趙然就將脫離根骨不正的藩籬,從此踏入修行坦途。讓那些天才去見鬼吧,老子今後也是天才之一!

    甚至,他還有更多的想法……

    來夏國一年,今夜才是最大的收穫,那麼多朝堂上的情報、盈利豐厚的金波會所等產業、十多萬兩巨額財富,和今夜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將古本《生生轉輪經》鄭重遞還給龍央大師,趙然閉目沉思片刻,將經文中的功法前後理順脈絡,長出了一口氣。

    “多謝大師,將如此重要的古本出示,成某銘感五內。迦藍寺的事情,我同意了,並且也會說服其餘人同意,將迦藍寺納入天馬藥業大股東之內,並擁有投票權,股份可由天馬台寺出讓……”

    趙然是真心感謝龍央大師,感謝天馬台寺,感謝迦藍寺,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龍央大師聽罷,喜動眉梢,道:“貧僧代迦藍寺謝過成東家!成東家放心,施展生生轉輪法,需開了舌識界的羅漢境高僧出手,敝寺方丈龍濟師兄將親至興慶府,為成東家點化虛境……”

    卻見趙然搖了搖頭:“大師,請恕成某不能修行佛法。成某一族基業俱在大明,若是修了佛法,渾身是口都辯解不清啊,大師好意,成某隻能心領了。”

    龍央大為失望:“這……成東家若不修行,遇到宵小之輩可如何是好?再者,修行可以延壽……”

    趙然道:“大師寬心,成某自信,一般宵小還近不得成某身邊。至於修行,不瞞大師說,成某做生意走南闖北,也的確識得幾個道門中的人物,成某自會尋找機緣,相信終有一天會得償所願。”

    見趙然態度堅決,龍央只得無奈道:“如此……若是有事,成東家儘管吩咐。敝寺和迦藍寺一定竭力相助,保成東家無憂。”說著,從袖中取出幾張符:“這是貧僧和迦藍寺住持烏蘭師兄煉製的各三張飛符,遇到急難之時,可與貧僧等傳訊。”

    佛門煉製飛符是從道門處借鑑,其中又有少許差別,趙然按照龍央的指點,很快便學會使用的方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0
第四十七章 明奸

    至此,龍央終於合十告辭,走之前猶豫片刻,低聲道:“若是有機緣,還是要修行的,既然成東家有所顧慮而不修佛法,還請盡快入道門修行。貧僧聽說,道門正骨之時,可以用到生生轉輪法,成東家正骨之前,還請來一趟敝寺。”

    身為佛寺住持,能說出這樣的話,真可謂肺腑之言了,於是趙然躬身相謝。

    龍央大師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離去,到了莊園外,在一棵大松之下站定。

    松後朦朦間化出一道虛影,虛影漸漸凝實,又是一位老僧。這老僧皮包骨頭一般,雙眉發白,長長拖至膝間。

    龍央大師合十:“阿彌陀佛!烏蘭師兄。”

    長眉老僧正是修行界極為隱秘的黑聖山迦藍寺住持烏蘭大師。古本《生生轉輪經》乃開派祖師慧源親手所書,為迦藍寺鎮寺之寶。

    當年外間流言,說是寶瓶寺的寶瓶僧從迦藍寺盜取了生生轉輪法,其實不過誤解。當年寶瓶僧確實得到了這門功法,卻非盜取,迦藍寺的鎮寺之寶,哪裡是寶瓶僧能盜取的。他不過是以重寶相酬,換走的也只是抄本而已,並無福緣親見真經。

    如此重物,也只有看破審查隨觀智、邁入羅漢境高階的烏蘭親自攜帶,迦藍寺才放心得下。

    烏蘭大師手捻長眉,輕聲問:“龍央師弟,此行如何?”

    龍央大師微笑道:“賀喜師兄,成東家同意了,他願意出面,說服各方東家,接納迦藍寺入東事會,師兄,這可不是興慶市面上那些拿銀子買來的股東,是有投票權的。”

    烏蘭大師舒了口氣:“多謝師弟轉圜。”

    龍央大師又道:“不僅如此,成東家還答應出面說服野利部,將旁邊那座山買下來,也建一個迦藍寺別院,由迦藍寺主研一款丹藥,在市面上售賣。成東家承諾,別院規制不亞於天馬台寺別院,一應開支走天馬藥業公賬!師兄,咱們兩家,從此以後便可比鄰而居了!”

    一邊說著,龍央一邊指著北方五里外依稀可見的山頭,一邊向烏蘭比劃。

    烏蘭心情舒暢,順龍央手指處張望著,不停道:“好得很,好得很,阿彌陀佛!”

    “只是有一樁事還請師兄見諒,成東家一時興起,給那山取名白聖山,師弟我怕掃了成東家的興致,便沒有反對。”龍央略帶歉意道。

    “黑聖山,白聖山?呵呵,不打緊的……”烏蘭笑了笑:“成東家愛叫什麼山就是什麼山。只要能把寺裡僧眾從那險惡之地遷出來,叫什麼山都可以。對了,生生轉輪法……成東家應了?師弟可以告訴成東家,引他修行佛法一事,老衲可以代勞。”

    龍央將古本原籍取出,雙手奉還烏蘭,嘆道:“成東家闔族都在大明,他顧慮很深……”

    烏蘭怔了怔,道:“不修行?那……他提的什麼條件?”

    龍央搖頭:“沒有任何條件。”

    “……就這麼答應了?”

    “就這麼答應了……”

    烏蘭默然片刻,嘆道:“成東家不但大智大慧,而且大慈悲啊……”

    “師兄說得是。”

    “惜乎如此宿慧的人物,不能生在夏國,與我佛無緣…”

    “是。故此師弟我向成東家說了咱們兩家的意思,只要成東家在大夏一天,咱們就保他一天平安,我也將傳訊飛符給了他。”

    烏蘭點頭:“正當如此!”

    正在談論間,忽見兩位大師神色均是一變,齊聲道了句“不好”,便迅疾無倫向著山莊內趕了回去!

    話說送別龍央大師後,趙然連忙取出紙筆,將剛才默記下來的《生生轉輪經》一字不差謄超下來。將抄本送入儲物扳指之內,望著微微跳動的燭火,心緒有些不寧,確切的說,他想回大明了。

    還有什麼事能比正根骨更重要嗎?他恨不能肋生雙翅,今夜就飛回去!只是交接之人為何還沒到?趙然忍不住煩躁起來。

    正在思索間,忽聽外頭“砰”的一陣炸響,趙然一驚,趕到門口看時,卻是自己住的小院那扇木門被人以蠻力直接轟開!

    一位身披白色斗篷、額頭束著金絲玉帶的翩翩佳公子,就這麼大刺刺的走了進來。

    這位佳公子閒庭信步般走向趙然,就好像逛自家的後花園一般,穩穩當當停在小院正中心的位置,負手而立,滿臉的倨傲:“你就是成安?”

    趙然有些發愣,他自從來到興慶府之後一直混在夏國頂級權二代的圈子中,這都一年了,還真沒人以這種口氣跟他說過話。不過他依舊壓了壓心火,拱手道:“正是成某人,不知閣下高姓大名,所為何事?”

    白衣公子下巴高高揚起,冷笑道:“成安,爾生在大明,養在大明,卻數典忘祖,甘做夏人的走狗,為佛門猖獠,爺爺今日便是來取你狗命的!”

    趙然心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繼續壓著火問:“閣下究竟是誰?什麼走狗猖獠的?還請閣下說清楚。”

    白衣公子傲然道:“臨死前好教你得知,爺爺乃廬山飛雲劍端木春明!似你這等明奸,人人得而誅之。正巧爺爺困於黃冠境久矣,便拿你證道金丹!”

    趙然稍微明白點了,這瘋子多半是個出來行走遊歷的黃冠修士,而且估計還屬於那種憤青型的修士,不知哪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好死不死跑過來要拿自己“證道”,真特麼莫名其妙!

    話說自己現在名氣很響麼?還是說自己幹了什麼天人共憤的事情了?

    搞清楚了對方的來意,趙然的怒火倒是消下去了不少,這屬於頂鍋事件,凡是當細作的,基本都會有這麼一遭,還好他用的是成安的假名身份,不然將來回大明真沒法混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老兄你這麼大大咧咧就闖了進來,還廢話那麼多,是說你太自信太目中無人呢,還是說你沒經驗沒腦子呢?

    一個黃冠境的修士,好吧,也許我趙然確是打不過,可你真以為夏國無人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6-14 14:31
第四十八章 憤青端木

    望著眼前這個相當自信的修士,趙然心道,大哥啊,這裡是誰家的山莊別院你打聽過麼?誰在旁邊院子裡睡覺你打聽過麼?堂堂野利部家的嫡長子,出了興慶府城,身邊沒幾個佛門散修高手護持著,他怎麼玩兒?

    就在此刻,小院牆上已經不知何時現出三條人影,一個鼻穿銀環,一個禿頂掛著條小辮,還有一個臉上戴著紅色的面具。

    這三人趙然都認識,是野利家供奉的門客,野利懷德外出時常常跟隨保護。

    趙然聽野利懷德介紹過,鼻穿銀環的叫特斯藏,來自西域,禿頂掛小辮的來自北部草原,叫達斡馬,兩人都是沙彌境頂峰的高手,修為上相當於道門的黃冠。

    戴著紅色面具的那位,是正宗的夏國修士,開了鼻識界的比丘境修士,趙然推測其實力相當於道門的法師境。

    一個黃冠境的修士,被兩個相當於黃冠境、一個相當於法師境的圍住,現在該怎麼辦?對此趙然無解,他現在連勸說這個叫端木春明的傢伙跑路的機會都沒有了,只得退到一旁,眼中如看死人。

    卻見白衣公子端木春明眼光瞟了瞟牆上站立的三位,凜然不懼,長笑一聲:“來得好,今夜便一窩端了,方顯我飛雲劍的本事!”

    說罷,袖中飛出一劍,瞬間暴漲丈餘,放著奪目的光華,向特斯藏當頭斬了過去。同時,端木春明腳下立現一座青木小鼎,鼎中散出裊裊煙雲,將他裹在了其中。

    特斯藏鼻子上的銀環就是他的法器,向上飛起後硬接長劍,鐺啷啷一聲巨響,劍環相交,被劈得崩飛出去老遠。特斯藏咦了一聲,身形爆退,所立院牆為飛劍斬中,頓時轟然倒塌。

    另一邊達斡馬同時出手,一張馬頭琴橫在腿根處,手持琴弦就拉了起來。馬頭琴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更別提曲調,但趙然在一旁觀戰,卻感到心裡異常難受,彷彿那根琴弦不是拉在琴上,而是拉在自己五臟之內,疼到了極點。

    就在此時,一面紅色紗巾飄到趙然跟前,在他頭頂懸浮著,趙然的疼痛感才消除,向著牆上的紅色面具拱手以示感謝。

    不得不說,這位端木仁兄的本事當真了得,以一敵二,竟然不落下風,尤其是飛劍追著特斯藏猛斬,一時間令這位西域修士狼狽異常。難怪那麼自信,果然是廬山來的修士,的確不俗。

    紅色面具沒有出手,仍在默默觀戰。端木春明冷笑一聲,從口中又飛出一柄黃色小劍,直取紅色面具,竟是主動挑戰,要以一敵三!

    好吧,趙然不得不承認,端木春明這傢伙果然是有獨自闖入夏國境內的實力,而且可以說這份實力是相當驚豔的。以黃冠境的修為,獨鬥兩名沙彌境和一名比丘境的夏國三位修士,竟然來來回回打了半天還在堅持——雖說已經開始有點狼狽了。

    要知道,修為不等於鬥法實力,而能被野利部延攬為一族門客的,都是擅長鬥法之輩——人家對那種修為深厚卻打鬥弱雞的修士沒興趣。

    這場鬥法展現在趙然面前,給他的啟示很大,其中包括了怎樣越級鬥法、怎樣應對圍攻。趙然一邊觀看,一邊琢磨,不知道這位端木仁兄到底出自廬山哪一家哪一派?

    就趙然所知,廬山上除了道門總觀——簡寂觀外,還有幾家依附於簡寂觀的館閣傳承,包括純陽閣、仙人館等等。不過以他的所知,也就僅僅有個模糊的瞭解而已,詳細情況他並不清楚,之前也不曾去打聽過。

    這位端木仁兄自稱來自廬山,回頭倒要飛符問問東方禮,廬山有沒有這位所謂“飛雲劍”的名號。

    趙然又想,這位憤青端木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的確鬥法實力相當強悍,假以時日,必定會成長為道門中的一位高手,若是就此失陷在夏國,當是道門一大損失。

    就在他琢磨怎麼生想個法子把這位憤青端木放走之時,忽然接到一份飛符傳訊,卻是龍央大師所發。

    龍央說請成東家放寬心,他和迦藍寺住持烏蘭大師都在左近,斷不會讓這位狂妄修士傷到成東家一個指頭。

    趙然扭臉四下踅摸,當然感應不到那兩位高僧的氣息,不過他收到飛符後也百分百確定,這位憤青端木今夜是別想跑掉了。

    又鬥片刻,端木春明忽然朗聲道:“今夜鼠輩太多,爺爺改日再來!”腳下青木鼎燃煙大盛,濃縮成一團緊密的雲氣,將他緊緊裹了起來,同時放出鬥法的幾柄飛劍也猛然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將身後院牆盡數搗毀,留出兩丈多長的豁口。

    趙然心道這是個傻子,想跑你就跑唄,瞎嚷嚷什麼,鬧得滿世界都知道,那你還怎麼跑?

    不過趙然真走眼了,端木春明還真就跑出去了,他那口護身的青木鼎極為強悍,硬接了野利家三位門客諸般全力攻擊,煙雲竟然不散,裹著他從豁口衝了出去。

    野利家三位門客臉上掛不住,當即追了出去,留下趙然在院裡怔怔發呆:“這就是傳說中的智商不夠靠實力麼?”

    趙然的發怔也就是一眨眼,野利懷德就從外面衝進來了,身後烏央烏央跟著一大群人,大部分都是批鎧持刃的甲士,其中夾雜著幾位門客。這幫人剛才就在外院,趙然自是知曉的,這幾位門客趙然也都見過,只不過他們修為實力都不如剛才那三人,這種程度的鬥法他們插不上手。

    野利懷德拉著趙然的雙臂,關切道:“成東家,如何?沒傷著吧?”

    趙然搖頭:“多謝小侯爺掛懷,在小侯爺的莊園,怎麼可能傷著我。”

    野利懷德恨恨道:“這奸賊居然敢行刺成東家,是我一時疏忽了,以致讓他衝了進來。”

    趙然道:“小侯爺無需自責,成某這不是沒傷著嗎?倒累得小侯爺好好的莊園毀成這樣。”

    這是黃冠境以上級別的鬥法,雖然紅色面具一直全力以紅紗巾護持各處,但仍免不了一片狼藉。附近幾個院子都遭到了波及,整座山莊幾乎損毀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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