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古邪帝 作者:萌元子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4
第20章 生死之間 逃亡(中)

  這兩日殷放很忙,他本以為勞累過度的殷甜兒會好好休息幾日,沒成想在河西盜眾當家離去後,大小姐隔三差五就會將他叫到跟前,詢問不休。

  開始他還摸不著頭緒,後來突然反應過來,大小姐句句不離河西盜,難道是在隱晦地提醒自己,要小心防範對方?

  思及此處,殷放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大小姐何等人物,既然她要我小心,那河西盜一定對我殷家懷有不軌之心,因此他連忙派出兩隊護衛四散打聽消息,然後加強戒備,甚至將招收的武者也正式編入護衛隊中。

  很快,殷放就收到消息,河西盜正在大規模集結,集結地就在河西走廊距離出口不到八十里的煞神寨。

  殷放聞報,腦袋裏的一根弦突然斷掉,等他回神後,風一般躥到大小姐的馬車跟前,急得五內俱焚。

  「怎麼了?」車內傳出殷甜兒柔和的聲音,「是不是河西盜有動靜了?」

  「大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河西盜正在煞神寨集結,欲對我殷家不利!」

  不出我所料?對殷家不利?殷甜兒琢磨了半天,才弄明白一切,頓時哭笑不得,但見殷放臉都急黑了,她也有些愧疚,於是輕言細語地安撫道︰「你放心,河西盜不是在針對我們,下去好好歇息吧。」

  「啊?」殷放雙眼圓瞪,「不是對付咱們?」

  殷甜兒莞爾︰「那天河西盜的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殷放,你杞人憂天了。」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殷放還有些迷糊,不過大小姐說啥就是啥,於是他鬆了老大一口氣,轉身離去。

  「且慢。」殷甜兒猶豫少頃,又喊住了殷放,問道,「河西盜聚集,所為何事,你打聽出來了麼?」

  「大小姐,這個尚未得知。」

  「派人打聽下吧。」

  「是!」

  目送殷放離開,殷甜兒放下窗帷,明亮的眸子裏隱隱閃現愧疚之色,不過這點愧疚,完全無法掩蓋在她眸中持續兩日的震驚。

  因為她有八成把握肯定,河西盜眾當家要找的那人,就是當日拒絕她好意,獨自上路的少年。

  當日,這少年用盡全身力氣,方才在力石上留下七分深度,如今她卻聽到對方手刃即將突破至蠻力境九層的高手;

  當日,這少年用一張縱色過度、元陽匱乏的臉讓她憎惡,如今這張臉,卻在殷甜兒心中綻放驚人的光芒。

  沒有你殷家,我也能走過河西走廊!

  此刻,殷甜兒彷彿猜到了對方臨別時,眼中蘊含的意思,你殷家靠幾十年前的殺戮換得莊康大道,我但憑今日殺伐,殺通一條血道!

  猛然間,殷甜兒的心砰砰跳了起來,她忽然掀開窗帷,朝大道外的山林間看去,那個少年就在裏面,幾乎與殷家商隊齊頭並進,此刻,她幾乎就要認定,山林中有一道目光,正淡然看著自己。

  幾乎,就是沒有。

  殷甜兒放下窗帷,明眸中的愧色濃鬱了許多,那道目光本來該有的,是她親手將那道目光暴露在漫山的河西盜眼皮下。

  就在殷甜兒自責之時,一支百餘人的馬隊從河西走廊另一端進入。

  這隊人馬全身黑衣裹體,黑布蒙面,只露出百餘雙冷酷的眼楮,飛馳間全身都傳出金屬踫撞之音,百餘人行進,整齊得如同一人。

  進入十里,河西盜出現,未等河西盜報出自家名號,馬隊中分出十餘騎,如箭一般沖入河西盜中,幾個呼吸後,二十多個河西盜慘死,斷臂殘骸落了一地。

  進入二十里,河西盜再現,幾個呼吸後,丟下滿地屍體,百騎加速突進,三十里,四十里,當這隊人馬一路殺到快接近煞神寨時,領頭之人一揚手,百餘馬頭嘶鳴一聲,高高昂起,前蹄同時落地,震得大地狼煙飛起。

  「殷家護衛?」領頭之人雙眼微眯,頗有些訝異地打量前方出現的二人,這二人一身殷家護衛裝扮,正警惕地在遠處張望。

  「許少,要不要解決掉?」

  領頭之人微微搖頭,笑道︰「殷甜兒就是殷甜兒,行事如此縝密,本少不枉此行。」

  「哈哈!許少,你這算是愛屋及烏麼?」許少右側一黑衣大漢咧嘴大笑,「區區一丫頭片子,就算成了你九夫人,你也別不要臉地亂誇啊!」

  「黑蠻子,你聲音能再大點兒麼!」許少左側的騎士低喝道,「此次出營乃軍規不容,若非從殷家人口中得知殷甜兒的行蹤,許少也不會如此行事,你這一嗓子,是想讓所有人都知曉,宋軍第一將才不顧軍規,擅自帶兵搶女人麼!」

  「行了。」許少收斂情緒,淡淡吩咐道,「這女人聰明,我喜歡,對我幫助也大,邱明,不必顧忌與那人的交易,傳令下去,殷家商隊一旦反抗,大開殺戒!」

  「喏!」

  望著一馬當先的許少,邱明看了眼迷糊的黑蠻子,心中苦笑連連,他清楚,許少這是要嫁禍給河西盜,從而破壞殷家與河西盜數十年的和平。

  「哎,殷融這次不知會被許少坑多慘。」邱明唏噓道。

  「呸!連自家佷女都能出賣,許少不坑他坑誰?」黑蠻子嘿笑一聲,一抖韁繩,朝許少追去。

  「你說什麼?」殷甜兒猛地從車內站起,渾然不顧腦袋被車頂撞得生疼,無比驚愕地問道,「殺修?」

  殷放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凝重回道︰「大小姐,確實如此,河西盜並未封鎖消息,反而大肆宣揚,說有一武者竟然在河西走廊行殺修之事,簡直人神共憤,河西盜準備替天行道!」

  「殺修,殺修,沒錯了,不是殺修,你為何進步得如此之快……」

  殷甜兒失神坐下,眸中全是震驚,她雖未曾習武,卻知曉殺修是最惡毒的一種修煉方法,哪怕是拿無惡不作的河西盜下手,也不會有人贊同,只會被天下武林人士聯合絞殺,因為所有殺修到最後都會失去人性,成為殺奴。

  「大小姐,你沒事吧?」見殷甜兒有些異樣,殷放緊張地問道。

  殷甜兒嘆了口氣,搖搖頭表示無礙,片刻後又吩咐道︰「將所有人撤……咦,殷頭領,你聽見了沒?」

  殷放猛地一回頭,朝前路看去︰「奇怪,如此整齊的馬蹄聲,莫非是木蘭軍?可沒聽說最近木蘭軍有調動啊,大小姐,我派人去看看!」

  不知怎的,殷甜兒忽然覺得心中有些憋悶,不知是因為初聞殺修的驚恐,還是因為那撼動她心房的馬蹄聲。

  煞神寨外南十五里,一破洞,邪天在內。

  本該靜謐的洞中,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呼吸聲十分刺耳,像是破洞的風箱在急速抽動,偶爾還有星星點點的血沫子,隨著出氣從他鼻子嘴巴噴出,僅僅二十來次呼吸,他身前兩尺的地面上,就氳出一團殷紅。

  「咳咳……咳咳……」

  終於,邪天忍不住肺腑的劇痛,咳了幾聲,咳嗽的結果是那團殷紅上,多了幾團已經凝固的黑色血團。

  聽著如刀劍錚鳴的咳嗽聲,邪天知道自己肺部遭受了極大的重創,他眼底不由露出絲絲恐懼,他又想起李元陽那無可匹敵的一掌。

  無法匹敵,是邪天唯一的感受,逃亡兩日,幾乎每次被李元陽追上時,他都產生過這種感覺,因為每一次他都會受傷,每一次傷勢都會比上一次重。

  對方並不想讓自己立刻死去,倒像是在玩弄自己,這是邪天逃亡兩日的收獲之一,所以他這次沒有再逃,因為他沒力氣再逃,更沒有在洞外佈置一些手段,一是因為佈置了也徒勞,二是因為黯嵐山上的收獲,已經消耗殆盡。

  因此,當邪天看到洞口多出一雙人類的小腿時,並不驚訝,只是挪動了下身軀,讓自己更加舒適,同時讓培元功的運轉更加迅速。

  培元功徹底成為身體本能,是他逃亡兩日的另一收獲,哪怕他不動,體內那十八條線也會主動牽引肌肉,完成培元功的三套動作,這才是他活下來的唯一原因。

  「總算不跑了,謝謝啊。」

  李元陽嘆了一聲,在邪天五尺外繞了幾圈,發現邪天身旁只有一個水壺,並無陷阱,便鬆了口氣,扳著指頭回憶道︰「兩條腿、背部各中我黑骨毒一次,左肩被我黑骨扇打斷,腹部中我一記子午杵,我當時好像看到腸子被你塞了進去,然後便是一個時辰前,你中了我的黑煞掌。」

  「跑不動了。」邪天抿了抿枯裂的嘴脣,微弱地說道。

  李元陽相當贊同地點點頭,感慨道︰「別說你了,便是我這個內氣境的瘋跑兩日都受不了,其實我很欽佩你,你堅毅、勇敢、聰慧、尤其是學習能力極強,真的,有段時間我跟在你後面,真的不忍再傷你。」

  如果不謙虛的話,自己差不多就李元陽說的這樣,邪天想了想,也贊同地點點頭。

  李元陽笑了,也不講究高手風度,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後關心道︰「你能堅持住吧,待會兒還要上煞神寨,估計先會被眾當家虐待一頓,才會被趙旭陽凌遲。」

  「我很餓,很渴。」邪天瞅了眼身旁的水壺,可惜他沒有力氣拿起。

  李元陽笑了笑︰「不急不急,我還有些話要說,說完再伺候你吃喝,可惜你殺了趙旭陽的獨子,誰也救不了你,否則我真的想交你這個朋友,哎,造化弄人吶。」

  「你是不是想問我元陽的事。」

  李元陽瞳孔微縮,卻不避諱,點頭笑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邪天彷彿又看到了謝蘊,搖搖頭道︰「你臉上寫的。」

  李元陽悲傷地摸了摸自己蒼白的臉頰,面容漸漸悲愴,「二十五年前,我本是紫柳城頭號天才,那年我十五,蠻力境八層,武林大賽上無人能敵,可惜決賽前的晚上,汴梁許家暗算於我,不僅讓我失了童身,還被通緝,不得已,只能到河西走廊當了賊。」

  「童身是什麼?」

  李元陽好不容易讓自己悲哀起來,想借此打動邪天,卻被這一問雷得外焦裏嫩,頓時沒心思再裝下去,直截了當說道︰「你元陽盡喪,比我還慘,可我觀你非但沒有力乏神靡,耐力反倒強得驚人,不知你練的何種功法,可否教我?」

  邪天沒有猶豫,點點頭說道︰「我練的功法叫培元功,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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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21章 生死之間 逃亡(下)

  「大小姐,快跑啊!」

  殷放抹去遮眼的鮮血,如厲鬼一般朝殷甜兒聲嘶力竭地吼道︰「護送大小姐走!」

  殷甜兒身旁的幾名護衛連告罪都來不及說,一把抄起殷甜兒就躥入密林之中,就這短短的時間內,殷家護衛便在黑騎的沖擊下倒了三排,近四十人。

  戰場實在太混亂,殷家商隊雖嚴陣以待,可打死他們都不想到,會有一隊騎兵用戰場才會出現的沖陣方式沖擊商隊,他們更想不到,當僥幸不死的護衛用刀劍朝黑騎士砍去時,會發生金鐵交鳴的聲音。

  當沖擊發生的那一瞬間,殷放就知道殷家商隊完了,就算是自己這個內氣境一層的頭領,也幾乎逃不出去。

  因為這百餘騎,分明就是軍人中的精英!

  更因為在旁掠陣的三位黑衣人的修為,也是內氣境一層!

  「如今之路,唯有一死!」

  殷放拼勁全力的一刀,狠狠砍翻一人,但沒等他抽出卡在盔甲中的刀,背後一道勁風就已襲來,僅僅一招,他就不得不丟棄兵刃,使出懶驢打滾方才逃得一命。

  但他畢竟是內氣境高手,一旦開啟不要臉模式,對這些只有蠻力境的兵士而言也具有相當大的殺傷力,只見他在血肉橫飛間東竄西沖,招招攻人咽喉脖頸,一時間還真有突圍的趨勢。

  「許少,要我出手麼?」見殷放短時間就放到了十餘人,邱陽皺眉問道。

  許少搖搖頭,看都沒看殷放一眼,盯著殷甜兒遁入的方向淡淡道︰「內氣境畢竟少見,讓弟兄們見識下也好,邱陽你留下督陣,蠻子,去將你九嫂接回來,日落時煞神寨集合!」

  「喏!」黑蠻子咧嘴大笑,問道,「許少,我去接親,你幹嘛?」

  許少一抖韁繩,從容的馬蹄聲響起︰「殷家與河西盜有一條密約,若不解決此事,我等出不了河西走廊。記住,你九嫂決不能與河西盜接觸,她接觸誰,你殺誰!」

  雖不懂其中的蹊蹺,黑蠻子也沒打算盤根問底,輕輕一躍下了馬來,抽出馬袋中的雙,沖邱陽點點頭,便如熊一般沖入樹林。

  「真的?」李元陽一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邪天不再回答他,而是將培元功第一套動作的要領緩緩說出,李元陽怔了怔,下意識地開始默記,當邪天說完第三遍後,他終於睜開了復雜無比的三角眼。

  這雙三角眼中,時而疑惑,時而狂喜,時而驚羨,時而狐疑,邪天靜靜地看著陷入思考中的李元陽,對方剛清醒便說道︰「第一套動作很簡單,嘗試幾次,你就能感受到元陽的滋生。」

  聽聞此言,李元陽卻強忍激動,深吸一口氣後,灼灼目光死死打量著邪天,不解道︰「你為何如此容易就告訴我了?」

  「你要我說,我就說。」

  李元陽沉默片刻,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很餓,很渴。」邪天又看了眼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的水壺。

  「呵呵,不急。」李元陽見狀,眸中掠過一絲詭光,起身來回踱步,不多時他停住腳步,一臉為難地道,「小兄弟,可能要委屈你一下。」

  邪天還沒回過神,雙肩與胯骨便傳來劇痛,痛得他幾乎窒息。

  「小兄弟,你忍忍。」李元陽收回右掌,溫和地笑道,「等我修煉完培元功,就出去給你找吃的,你也知道,武者練功切忌打擾,你不會怪我斷你四肢吧?」

  整整過了四分之一炷香,邪天才過了痛勁開始呼吸,他點點頭,平靜道︰「我知道,你修煉吧,記住,第一套動作的要領只在一個緩字,千萬別急,你是高手,應該很快領會此點。」

  天底下有誰見過被人折磨近死、打斷四肢後,還苦口婆心地教兇手修煉的?

  李元陽深深看了眼平靜的邪天,此刻他真有殺死邪天的沖動,這種平靜讓他冷顫連連,他寧願聽到邪天的破口大罵,抑或痛哭求饒。

  他本以為自己骨子裏的狠戾與表面上的和藹,會讓身處冰火兩重天的邪天恐懼到極點,從而將功法順利說出,最終他果然輕易得到了功法,可看上去邪天沒有恐懼,他自己反倒怕了。

  「此子絕不可留!」狠狠告誡自己一句,李元陽又和藹地看了眼邪天,便開始修煉培元功第一套動作。

  半個時辰後,閉目收功的李元陽,心中全是震驚,第一套動作他修煉了十二遍,體內果然產生了元陽,雖然數量少得可憐,卻比超階元陽丹提供的元陽精純得多!

  「果然是奪天地造化的功法!」

  李元陽無比激動,只要修煉下去,他失去的一切都將回來,但前提是,他必須得到完整的培元功,因為他是內氣境,一舉一動消耗的元陽,比邪天大了數倍。

  「第二套動作,聽好了。」李元陽剛睜開眸子準備和藹一笑,邪天就將第二套功法的口訣一一說出,並附上自己的理解。

  修煉整整六年的培元功,邪天對這套功法的理解已經達到了極致,李元陽這次甚至不用動腦,光是聽邪天的分析就忍不住頻頻點頭,但越是這樣,他殺邪天之心就越強烈。

  面對邪天,是一種很恐怖的感覺,就和普通人面對李元陽一樣。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李元陽緩緩睜開眼楮,果不其然,第二套動作難度增大,產生的元陽卻多了一倍,可就在他無比期待第三套動作時,邪天並未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第三套動作呢?」

  「我很餓。」

  李元陽與邪天對視了一炷香,便打消了討價還價甚至折磨威脅的念頭,只是和藹笑道︰「行,吃野雞好麼?這山上的野雞肉質滑嫩,又不失嚼頭,堪稱美味。」

  「都可以。」邪天想了想,又道,「三隻。」

  目送李元陽出洞,邪天重重低下了頭,與李元陽周旋一個多時辰,如今他甚至連支撐頭顱的力量都沒有了。

  就在他低頭的瞬間,洞口出現了一顆人頭,這顆人頭屬於李元陽。

  見邪天僅僅是低頭,沒有其他舉動,李元陽終於安心,施展輕功抓雞去也。

  被人夾在腋下瘋狂逃亡的殷甜兒,並未發現自己雙眸裏積滿了淚水。

  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記得自己的護衛頭領一聲慘叫,自己便開始騰雲駕霧,時高時低的地面給了她相當大的壓力,她很想終結這種難受的感覺,可惜此刻,她甚至忘了說話的能力,櫻脣裏吐出的,全是毫無意義的驚恐音節。

  護衛們很忠心,帶著殷甜兒一直向山上跑去,離開時的六名護衛,如今只剩下三人,因為他們身後每過一段時間,便會出現一頭熊,這頭熊,吃人。

  兩個時辰後,僅剩的護衛放下殷甜兒,朝迷糊的大小姐磕了個頭,說了句照顧好我家人,隨後轉身朝山下沖去。

  不知是山風的肆虐,還是內心的恐懼,殷甜兒的熱淚終於離開了眼眶。

  遮擋她絕世容顏的紗笠早已丟失,山風彷彿也喜歡上了這位從不曾見過的美女,可勁兒地朝她身上吹,於是當熊一般的黑蠻子仰頭看自己未來的九嫂時,終於弄懂了一句成語--弱不禁風。

  「臥槽!臥槽!」見殷甜兒被風吹落山頭,黑蠻子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愣了半晌,抹了把臉上的血漬,方才邁開大腳丫,轟轟轟朝山上奔去。

  「我的九嫂,你可千萬別死啊!」

  可惜當他爬上山頭朝崖下瞅時,啥都沒看到。

  他沒看到,有人看到了。

  當邪殺告訴邪天,如果不移動位置就會被砸死時,他不得不動用底牌之一--十八段錦控制自己身體,拿起水壺朝右走出三尺,擡頭看著破洞上方的另外一個口子。

  「啊……」

  尖叫由遠及近,刺得邪天雙耳生疼,他不得不又後退三尺,然後眼睜睜看著一團雪白從上面的洞滾入破洞內,撞在石壁上。

  尖叫終於停止,因為這團渾身髒兮兮的雪白,撞得昏了過去。

  邪天仰頭算了算雪白下落的路線,發現若不移動一下對方,還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毫發無傷,所以他不得不走到雪白旁邊,擡起就是一腳。

  搞定。

  邪天倒著走回,一邊走一邊清掃腳印,當他回歸原位後,先將水壺放好,然後將自己擺成最初的樣子,在風吹衣袂之音響起時,低下了頭。

  當李元陽眼角餘光瞥見這團雪白時,險些被嚇瘋,只見他嗖的一聲退出破洞,厲聲低喝道︰「是誰!」

  「從天上掉下來的,昏了。」

  李元陽小心翼翼提著三隻野雞,再度走進破洞,發現果如邪天所說,這才鬆了口氣,卻還是狐疑地看著邪天,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邪天艱難擡頭看了眼,李元陽隨之望去,便明白了一切,心裏頓時陰沉下來,自己在邪天面前一向是沉穩形象,如今卻被對方看到自己膽小的一面,簡直不可饒恕!

  於是他丟下野雞走到雪白旁,蘊滿內力的右掌就要擊出,但就在此刻,他突然發現這團雪白似乎有些熟悉,當他將雪白翻過身後,失聲叫道︰「殷甜兒!」

  聽聞這三字,邪天平靜的眸子微微一縮,旋即恢復正常,就在這時,李元陽猛地回頭看向邪天,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我很餓,現在能烤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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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22章 生死之間 反殺(上)

  河西走廊,煞神寨,盜旗招展。

  三百里走廊,數十家山寨齊聚與此,河西盜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少數性情奔放之人,還抱著搶來的女人行那齷齪之事,喧鬧之氣,吹得盜旗嘩嘩作響。

  趙旭陽自落座後就沒擡過頭,一碗碗烈酒接連灌入口中,本就猩紅的雙眸幾乎冒出了火光。他身旁還有八位當家,再加上十五里外烤雞的李元陽,這十人便是河西盜中十大寨的當家。

  河西盜中事,由這十人說了算,所以當李元陽派人傳話,說兩個時辰殺修便可送到後,河西盜這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集會便開始了。

  「酒來!」趙旭陽重重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壇,噴出濃濃的酒氣。

  老不死見狀,桀桀笑道︰「狂魔,我要是你的話就少喝點,免得待會兒你殺了殺修,明個兒醒酒後卻忘了此事,我們可不知從哪兒再給你找個殺修泄憤了。」

  「簡單,再生個兒子,再死一次。」煞神寨的當家苟劍陽陰陰一笑。

  趙旭陽拍案而起,指著苟劍陽怒罵道︰「****的,再說一句!」

  「哼哼。」苟劍陽懶得搭理酒瘋子,轉而對老不死冷笑道,「真是奇了怪,你們九大寨被一殺修弄得雞飛狗跳,開個會泄泄憤我也能理解,可誰他娘出的餿主意,把這大會弄到我煞神寨的?」

  老不死咳嗽幾聲,嘀咕道︰「李元陽說,那殺修遲早會殺到你煞神寨頭上,我們一想也對,這不就來了。」

  苟劍陽氣得直翻白眼,卻無可奈何,河西盜十大寨同氣連枝,他也只能發發惱騷,剛想喝口酒舒緩下受傷的心,又聽得寨外傳來混亂的叫聲。

  「去瞧瞧,發生……」

  !

  苟劍陽還未吩咐完,煞神寨的寨門便被人一腳踹成了兩半,河西盜大會的喧囂,也被這聲巨響轟到了九霄雲外。

  一身黑衣的許少從容走進煞神寨,像是走進了自家後花園一般。

  如同煞神寨此時的鴉雀無聲,破山洞內除了柴火的啪聲和烤雞冒油的溜聲,也靜得可怕。

  其實一刻鐘前,甦醒的殷甜兒一見到李元陽,就放聲高哭起來,雖然她殷家與河西盜之間滿是鮮血和屍體,沒有感情反有仇怨,但今日的遭遇抹去了殷甜兒在這方面的認知,簡單來說,她見到李元陽,就跟見到親人一般。

  可就在她要訴說慘痛經歷時,無意間看到了一直沒有動彈的某個人,她愣了片刻,然後便是刺破雲霄的尖叫。

  尖叫之後,任憑李元陽如何詢問,她都不再開口說話,只是抱著自家膝蓋,愣愣地看著火光哭泣。

  邪天也在看火光,確切說是火光上散發誘人香味的烤雞,李元陽數了數,整個過程邪天吞了二十六次口水。

  這是真餓。

  所以李元陽難得耿直一次,烤好之後直接將雞遞到邪天面前。

  邪天看著他,不發一語。

  「哎,抱歉抱歉,忘了你四肢俱斷。」李元陽有些愧疚,卻沒任何行動,只是笑道,「將就一下吧,我拿著,你啃,小心燙。」

  殷甜兒眼珠子轉了轉,有些搞不懂眼前這二人,一個是萬惡不赦的殺修,一個是抓住了殺修的河西盜,二人本該勢不兩立,幫忙烤一下也就罷了,如今不僅餵食,還擔心燙著對方……

  「莫非,李元陽看上了他……」

  腦海中浮現出家族對李元陽此人的評價,殷甜兒冷不丁打了個擺子,隨後屁股朝後挪了挪,又怯怯打量起邪天來。

  相比七天前,邪天變化了許多,在李元陽辣手之下,此刻邪天幾乎失去了人形,殷甜兒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但她根本不敢暴露自己與邪天見過。

  一是因為愧疚,至少在她想來,邪天落到如此地步,與自己指導河西盜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有很大原因。

  第二,就是因為殺修兩個字,在她眼裏,凡是踏上殺修之路的,都不能稱之為人,只能是厲鬼惡魔。

  還有最重要的第三點,李元陽就在一旁,若自己暴露與邪天相識,說不定就給了河西盜藉口,從而使雙方遵循數十年的規矩蕩然無存。

  別看河西盜這幾十年牢牢遵守著規矩,但殷家人一直都清楚,這羣惡盜對規矩越來越不滿,一直在尋找機會毀去誓約,一旦被河西盜得逞,那殷家就會面臨極大的危境。

  所以除卻開頭的尖叫外,她牢牢封死了自己的嘴巴與好奇,李元陽也只以為殷甜兒被邪天的慘狀嚇到,並未多想。

  見殷甜兒開始縮頭縮腦偷看邪天,李元陽眯眼笑道︰「殷姑娘,此人便是在我河西走廊行殺修之事的武林公敵,幸得姑娘之助,在下終於將之擒住,過會兒就要送上煞神寨,將之凌遲。」

  殷甜兒聞言,忍不住連打幾個寒顫,恨不得撕爛李元陽的嘴,她膽戰心驚地瞄了眼邪天,發現對方無動於衷,急促的心跳方才平緩。

  「不不不,不是我,與我無關!」殷甜兒慌忙解釋,忽而想起了什麼,又急聲問道,「請問李當家,除了你,另外九大寨寨主是否都在煞神寨?」

  「呵呵,他們一直在煞神寨等我帶著殺修回歸。」李元陽轉動樹枝,將烤雞換了一面,又問道,「怎麼,殷姑娘有事找我等?」

  殷甜兒聞言有些驚喜地站起身來︰「李當家,不如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李元陽呵呵搖頭︰「殷姑娘,我待你以誠,你卻始終不肯回答我,除非你告訴我殷家商隊發生了何事,否則,我不會帶你上煞神寨的。」

  殷甜兒掙扎少頃,只能帶著哭腔道︰「我殷家……」

  「我不吃雞屁股,換一隻吧。」殷甜兒剛說三個字,邪天便出聲打斷了對方的話。

  李元陽眼中詭光閃爍,瞧了眼邪天,又看了眼發愣的殷甜兒,笑著拿起第二隻雞,遞到邪天嘴邊。

  殷甜兒仿似突然明白了什麼,看了眼李元陽後,坐下繼續抱著膝蓋,再不肯多說一句話。

  李元陽眸中掠過一道冷意,嘴上卻笑道︰「看來殷姑娘果真有難言之隱,也罷,等我這邊的事處理完,便帶姑娘上煞神寨,你看可否?」

  「好。」殷甜兒惜字如金,想盡量隱藏自己的情緒,卻不知李元陽早就發現她眸中掠過的那絲驚喜,心中頓時明白了幾分。

  「嘿嘿,殷家商隊果然出事,上煞神寨,無非是想借我河西盜之力解決危機。」李元陽一邊烤著第三隻雞,一邊思索道,「能讓我河西盜為殷家出動者,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當著十大寨當家,拿出當年的誓約憑物!」

  「莫非誓約憑物就在殷甜兒手上?若被我得到此物,那我在河西盜的威信豈不大增!」李元陽的左手忽然顫動了幾下,這是他內心極度興奮的表現。

  彷彿啃完第一隻雞恢復了些力氣,第二隻雞邪天啃得飛快,所有的肉都裝進了他嘴裏,卻不下嚥,看上去貌似噎著了一般。

  殷甜兒見狀有些擔心,殺修是應該死的,可若是被噎死,那就太不具有悲劇色彩了--對,雖然自己不會救他,卻不能讓他噎死。

  可就在她擡起頭,準備提醒李元陽伺候邪天喝水時,她看到了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一個四肢俱斷的人突然伸出右手,拿起身旁的水壺,拔開塞子,往嘴裏倒。

  「他,他,他……」

  魂飛天外的殷甜兒指著邪天,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李元陽突然回神,卻不是被殷甜兒喊醒的,而是他那靈動的鼻子,聞到了足以讓他喪命的味道!

  「赤礬液!」

  李元陽悚然大驚猛退數步,循著味道看向了邪天。

  於是,他看到了邪天正把赤礬液往自己嘴裏倒,他明悟了,邪天幾次看向水壺說想喝水,其實是想自殺!

  同時,他還看到了邪天那雙充滿嘲諷的眼楮,他也明悟了--想從我這兒得到完整的培元功,癡心妄想!

  一瞬間,李元陽就明白了邪天所有的想法,因為讓自己嘗到絕美的甜頭後再扼殺希望,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這種傷害,足以讓他死不瞑目!

  「我不讓你死,誰敢讓你死!」

  李元陽眼珠子變得通紅,右掌一道內氣襲出將邪天的水壺打開,緊跟著沖到邪天身前五尺,準備用內氣隔空逼出邪天嘴裏的赤礬液!

  可就在這時,一陣陣淒慘的熊叫,從三人頭頂的那個洞口傳進。

  暴怒中的李元陽,下意識擡起頭朝天上看去。

  許少也擡頭看了看天色,揉了揉有些疼的右掌,理都不理被自己擊飛的苟劍陽,繼續朝前走去。

  躺在地上吐血的苟劍陽,顫抖地指著許少的後背,臉色怨毒至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煞神寨寨主一招倒地,沒人還敢上前阻止許少,一是因為來人的戰力在場無人能敵,其次是因為,來人的身份,足以摧枯拉朽地覆滅三百里河西寨。

  許少走到苟劍陽的位置轉身坐下,也不說話,出神地望著西邊的殘陽,殘陽雖紅,卻遠不如他此生見過的鮮血刺眼。

  「本少初臨貴地,也沒其他要求,」許少終於有了動作,他抓起桌上的酒壇,朝九位神寨當家遙遙一舉,淡然道,「正好幾位當家都在,便陪本少看看落日吧!」

  破洞之內,二人望天。

  可惜他們看到的,並非艷美的殘陽,而是慘叫下墜的熊。

  只有邪天沒擡頭,因為在他灌入赤礬液前,就知道又有人掉了下來,他用滿身傷痕,培元功兩套動作,還有四肢俱斷的代價,終於等來絕佳的機會。

  所以在李元陽愕然擡頭的同時,他就用盡全力,將嘴裏的雞肉與赤礬液全數噴了出來!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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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23章 生死之間 反殺(中)

  「啊……」

  !

  殷甜兒呆呆地看著追自己的熊從天而降,硬生生摔在洞中,還彈起半尺有餘,立刻尖叫一聲朝李元陽跑去,在她看來,李元陽是洞中唯一能保護她的人。

  可她剛跑兩步,就發現平行的視線中,根本沒有李元陽的身影。

  人呢?

  殷甜兒左右瞧瞧,沒看到,隨後她低下了頭,看到了滿地打滾的李元陽。

  一時間,殷甜兒尖叫出聲,雞皮疙瘩布滿全身!

  因為李元陽用雙手捂住的臉,正不斷朝外逸散出一縷縷綠色的煙氣,而他雙手上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

  恐怖!怵然!

  對殷甜兒來說,看到此刻的李元陽,宛如看到了地獄!

  「不想死,就別靠近綠煙。」

  殷甜兒僵硬地轉過頭,看向說話的人,說話的人是邪天,他說得比較模糊,可殷甜兒聽懂了,僵硬的思維貌似也弄懂了邪天的口音為何如此模糊,因為邪天的嘴巴也在朝外噴綠煙,雖然比起李元陽,綠煙少得可憐。

  「哦。」殷甜兒瞬間退後,直到光滑的後背死死貼著石壁,方才停下來,簌簌發抖。

  邪天強忍喪命的驚恐,從懷中掏出一根兩寸長的鐵刺塞進嘴裏,然後一邊狠狠刮掃,一邊奮力吐出被赤礬液沾染的碎肉與鮮血!

  嘔!嘔!……

  看到這一幕,殷甜兒上半身猛地向前一傾,哇哇大吐。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邪天痛得魂飛魄散,可他斷掉的右手在十八段錦的控制下穩得嚇人,他用能把人痛死的劇痛強迫自己清醒,冷靜,一點點將口腔裏的綠色肌肉刮下來。

  他一步十算,步步為營,成功害死了李元陽,沒人想象得到,有人會用嘴噴出赤礬液攻擊敵人,但他也沒料到,滿嘴的雞肉無法阻擋赤礬液片刻,他在伺機襲殺李元陽的同時,也沾染了赤礬液。

  殷甜兒一邊吐,一邊看向邪天,其實她打心底不想看著兇殘至極的一幕,她從未見過如此嚇人的場景,但越是恐懼,她的雙眸就越離不開邪天。

  她並不知道,有的時候恐怖到了極致,一樣具有世間罕見的美,比如此刻為了活命,正在兇殘對待自己的邪天。

  場面雖恐怖,卻具有異樣的魅力,吸引著世間萬千眼光。

  直到邪殺的瘋狂跳動恢復到正常,邪天才停止了右手的兇殘,將嘴裏不斷冒出的鮮血一口口吞入腹中,隨後靠在石壁上,昏死過去。

  就在他靠過去的一瞬,石壁就被他身上的汗水浸濕,赤礬液引發的死亡恐懼,自己刮口腔嫩肉引發的劇痛,這二者足以讓任何人直接死亡,邪天堅持下來了,代價就是完全虛脫。

  滿地打滾的李元陽也停了下來,不過他停得位置不太對,快被一系列詭異驚恐之事嚇傻的殷甜兒,呆呆地看著篝火上的李元陽,一動不動。

  她知道李元陽死了,卻不知李元陽死得有多淒慘。

  被赤礬液直接命中整個面部的李元陽,自始至終連慘叫都沒機會發出一聲,他的咽喉在第一時間就被腐蝕殆盡,可以說,李元陽直到死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因為他猜錯了,邪天喝赤礬液不是為了自殺,更不是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對他嘲諷,而是為了殺他!

  差之一步,失之千里,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佔據全面優勢的李元陽,僅僅因為最後一步算錯,便滿盤皆輸,連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

  破洞中從未如此靜謐過,雖看不到西下的殘陽,但越來越多的紅霞透過洞口射進,照耀在邪天的身上,殷甜兒又看呆了。

  比七日前那張臉更慘白,比七日前那個身影更孤寂,不知為什麼,殷甜兒雙眸中的水汽越來越多,當她沉浸於這張臉時,內心的恐懼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寧靜。

  平靜下來的殷甜兒,腦海里猛然掠過一個猜測,但她隨即搖頭,驅散了這個極不現實的想法,可若不是這樣,那又會是什麼呢?殷甜兒想著想著,又用手抱著膝蓋,將圓潤的小下巴放在了膝蓋上。

  邪天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一雙眼楮注視著,他偏頭瞧去,心中動了動,隨後再度施展十八段錦,站了起來。

  李元陽的屍體被燒了一小半,邪天蹲下身子,從李元陽懷中取出三樣東西,一是子午杵,一是李元陽的隨身兵器黑骨扇,還有一顆通體冰涼的石頭。

  子午杵他用得很順手,黑骨扇的構造極度復雜,如同它的原主人一般復雜,待黑骨扇冷下來後,邪天擺弄了幾下,便連同看不懂的石頭塞入懷中,隨後將子午杵拿在手裏,朝洞口走去。

  「你,你要走?」

  邪天頓了頓,點點頭。

  殷甜兒哦了一聲,也站起身來,遠遠繞過昏死過去的黑蠻子,來到了邪天背後,垂下了小腦袋,她不知自己為何會選擇跟在一個殺修身後。

  「他是來追你的,與我無關。」無奈的邪天,忍痛開口。

  殷甜兒一愣,小臉頓時失去所有光澤,眸中的淚水簌簌而落。

  「我,對不起,請,請你幫我……」

  邪天邁步走出破洞,走進了艷美的晚霞之中。

  殷甜兒絕望地看著那道孤寂的背影,心中卻生不出一絲怨懟,因為七日前,自己也曾漠視一條鮮活的生命走向死亡,如今她被人留在死地,又如何能抱怨?

  「對,對不起……」抽泣著呢喃一聲,殷甜兒的雙眸漸漸黯淡下來,就在黑暗即將完全籠罩她的瞬間,模糊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我不會等你太久。」

  這一聲,是殷甜兒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話語,絕望帶來的黑暗頃刻間煙消雲散,她忍不住笑了,恢復清明的雙眸看著前方模糊的孤寂身影,雙手提起破損的裙子,快樂地跑進晚霞。

  晚霞著實美麗得緊,至少煞神寨數千人,此刻都望著西天上那輪殘陽,哪怕脖子痠痛無比,也無人敢動。

  因為之前有幾個亂動的大嘍�源拊滴薰實氐裊訟呂礎br/>

  許少的桌案上,擺著一把滴血的劍,他看一眼殘陽,喝一口酒,苟劍陽業已爬起,自己搬了桌椅酒水與許少對坐,瞪一眼許少,喝一口酒。

  許少有些好笑,朝苟劍陽揚了揚下巴︰「不服?」

  「嘿嘿,在下不敢。」苟劍陽悻悻一笑,眼神卻毫不示弱,「許少可是宋國第一世家的少主,別說給我一掌,哪怕捅我幾刀,在下也都只有笑納,不敢不服。」

  「說得好聽,但還是不服。」許少點點頭,沒再多說,眼神從殘陽挪到了被他踹破的寨門。

  九位大當家也差不多同時朝寨門看去,不多時,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人還未出現,驚慌的聲音就已傳入煞神寨中。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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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活膩了?」苟劍陽大怒,將酒壇狠狠甩向領頭的,大罵道,「有屁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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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位當家聞言,倏然起身,九雙厲眼,同時看向許少!

  「是我做的。」許少毫不掩飾,掃了眼九位當家,淡淡說道。

  趙旭陽強忍怒意,低喝道︰「許少,我河西盜雖為人不齒,但討口吃的也講規矩,如今閣下引兵前來,在我們地盤上襲殺殷家商隊,不啻於砸了我等的招牌,勞煩許少給個解釋吧!」

  「解釋?呵呵,」許少雲淡風輕地給自己倒上一碗酒,笑道,「別說得自己多委屈,我清楚,那持續數十年的誓約,早已弄得爾等心懷不滿,哪怕江湖人贊你們信守承諾,可對爾等來說,這誓約卻是刻入骨子的恥辱!」

  老不死桀桀笑道︰「許少來此並非為了看落日,倒像是替我河西盜分憂來了?」

  許少哈哈一笑,神采飛揚地喝道︰「正是如此,明日此時,整個江湖都將知道,殷家商隊在河西走廊全數覆滅,而你們河西盜,便是兇手!」

  「****的,幹了破事還敢嫁禍我們,老子和你拼了!」

  趙旭陽身旁一人氣得三尸神暴跳,提起九環刀就欲朝許少沖來,卻被趙旭陽死死攔住。

  許少冷冷看著此人︰「鑒於初次見面,你不知我秉性,饒你狗命,自斷一臂!」

  「哈哈哈哈,笑話!」大漢狂笑,指著許少罵道,「想要爺爺性命盡管上來取,光憑一句……啊!趙旭陽,我的手!」

  趙旭陽收回血紅的手掌,扶住斷臂的大漢,對許少冷冷道︰「許少,大家都少磨嘴皮子,說吧,你此行究竟所為何事!」

  許少再度看向殘陽,淡淡道︰「我此行,只為搶殷甜兒回去當九夫人,另外,河西盜與殷家的誓約憑證,在殷甜兒手中!」

  此話一出,九位當家瞳孔劇縮!

  「此話當真?」

  「殷家老二親口說的話,會有假?」

  許少冷冷一笑,站起身來說道︰「說起來,我算是救了爾等一命,若殷甜兒逃脫,必會前來以誓約憑證要挾爾等與我為敵,盡管此事過後,你們雙方條約破除,卻結了我這個大敵,覆滅在即!」

  苟劍陽不可置信地吞了吞口水,問道︰「許少,你究竟是何意思?」

  「還要我明說麼,也罷。」許少失笑搖頭,一字一句道,「爾等只需袖手旁觀,殘陽落山之際,就是我屬下擒住殷甜兒歸來之時,屆時,我許少必將誓約憑證雙手奉上,如何?」

  「大善!」

  九位當家互視一眼,激動得無法自持,主動轉頭,看向離山際只差一條線的殘陽,此刻他們終於發現了落日之美。

  一炷香過後,沉重的腳步聲在煞神寨門外響起,包括許少在內的十人同時起身,灼灼目光看向寨門。

  黑色勁衣!全身金鐵作響!

  黑蠻子!

  許少笑了。

  可等他看到黑蠻子肩上扛著的屍體時,笑容頓時僵住。

  「臥槽!許少,你九老婆跟人跑了!」

  黑蠻子的話如同一道霹靂,劈得許少外焦裏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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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24章 生死之間 反殺(下)

  河西走廊的殘陽,已經落下一個時辰,為了追尋真相,數千河西盜手持火把,將破洞方圓二里內照得猶如白晝。

  邱陽帶著數十名黑衣人駐守洞口,面色有些陰沉,他前面跪著兩個人,一個是殷家護衛頭領殷放,另外一個,卻是黑蠻子。

  看著黑蠻子一臉迷糊樣,邱陽氣不打一處來,他很確定滿腦袋都是肌肉的黑蠻子,到現在也不知為何會被公子懲罰。

  「拜託,你就不能用腦子想想,當著那麼多人,你居然說許少的老婆跟別人跑了……」邱陽痛苦地閉上眼楮,隨後又睜開,轉頭看向破洞,搖了搖頭。

  許少看得很認真,破洞內任何人為的痕跡他都不放過,整整一個時辰,神色略有些疲憊的他方才站起身,走到那處留有鹽漬痕跡的石壁前。

  「李元陽抓了一人,按照他的秉性,此人必定備受折磨,不過因為某種原因,李元陽一直沒有殺死他。」

  趙旭陽聞言挑了挑紅眉︰「有人在我河西盜中行殺修之事,更是殺了我兒,李元陽負責追捕,我等聚集也是為了此事!」

  許少搖搖頭︰「不對,李元陽折磨此人,另有所圖。」

  說完,許少走到了篝火另一端,指著地面上凌亂的腳步道︰「此腳印十分淺顯,是李元陽所留,以他內氣境一層的修為,絕不會如此沉不住氣,這些凌亂步伐只能說明,當時李元陽正在此地修煉功法--」

  許少又走回石壁前,淡淡道︰「這也解釋了烤雞上面凌亂的齒痕。」

  老不死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問道︰「許少,你看出了什麼?」

  「李元陽折磨此人,或許是為一套功法,最終,他拿到了功法,為求保險,他又打斷此人四肢,當著此人修煉驗明真假。」許少拿起串有烤雞的樹枝,冷笑道,「四肢俱斷,無法啃食,所以這烤雞,是李元陽送到此人嘴邊,讓其啃食的,因此,烤雞上的齒痕才會如此凌亂。」

  九位當家聞言恍然,看向許少的眼神裏,卻突然又多了絲忌憚。

  許少沉默片刻,突然問道︰「此人是誰?」

  「不知其名,不知其姓。」趙旭陽想了想,又道,「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十六七,元陽匱乏,看似丟了童身,十分警惕,心狠手辣。」

  許少點點頭,忽而看向九位當家,笑道︰「此人若不除,你們河西盜即將大難臨頭。」

  「呵呵,許少嚴重了,區區一孤家寡人,修為還未突破內氣境,你太危言聳聽了!」

  「是啊,此人頂多蠻力境七八層修為,」許少似笑非笑地回道,「而且身受重傷,四肢俱斷,不過就算這樣,他都能殺了你們陰神寨的大當家!」

  「你說什麼!」

  「李元陽真是被他所殺?」

  ……

  許少沒有理會眾當家,蹲下身子,看著地上一塊塊細小的碎肉,心中微微顫抖︰「李元陽整顆腦袋沒了,死於赤礬液,而這赤礬液,是從此人嘴裏噴出的。」

  就這一句話,整個破洞瞬間變成冰窟,凍得九位當家目瞪口呆。

  「此人先吃了一隻雞,降低李元陽的警惕,在啃食第二隻雞時,並未將雞肉下嚥,而是包在嘴裏。」許少用樹枝串進水壺的把手,提到眾當家眼前,「然後,他朝自己嘴裏灌入赤礬液,朝李元陽噴出。」

  趙旭陽回過神來,正要指出這推測中的疑點,許少就率先開口說了出來︰「讓我疑惑的有兩點,其一,此人四肢俱斷,他如何拿起水壺灌服赤礬液?其二,李元陽天生嗅覺靈敏,只要水壺一打開,他就能聞到,為何還會被噴中?」

  許少陷入了沉思,在破洞內來回踱步,當他看到洞內略有些塌陷的一處地面時,忽而目露精光,吐出幾個字︰「我知道了!」

  「許少,別賣關子了,趕緊說!」

  許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了真相︰「此人在李元陽狠手之下,看似被迫說出功法,其實他是故意用功法勾起李元陽的慾望,此人灌下赤礬液時,不知用何方法,讓李元陽瞬間就認定,此人是想通過自殺使自己拿不到完整功法,來施以報復!」

  破洞內,如死一般寂靜,老不死雙眼圓瞪,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魔見萬物為魔,佛見萬物為佛,李元陽心性陰暗偏激,看誰都是如同自己的壞人,卻剛好中了此人的計中計,哎!」

  許少點點頭︰「此人故意激起李元陽憤怒,憤怒之中,李元陽忘卻自身安危,打飛水壺,又欲逼出此人口中赤礬液,就在這時--」

  許少低頭看了眼地面上那個龐大的人形痕跡,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許少的人從山上滾下來,引得李元陽擡頭,此人見狀,當即噴出雞肉與赤礬液!」趙旭陽靈光一閃,幸災樂禍地說道,「百丈陡坡就這樣滾下來,許少,你手下辦事真是賣命啊!」

  許少並未因趙旭陽的譏諷動怒,唏噓道︰「雖有雞肉阻隔,可此人口腔還是沾染了赤礬液,然後,他就用地上那根刺,將滿嘴沾染赤礬液的血肉硬生生刮下來,最終,此人活了,李元陽死了,事情,大概就是如此。」

  九位當家盯著地上那根尖刺,連打幾個寒顫,毛骨悚然。

  「戰力超強,智謀無雙,尤其難得的是,對自己比對敵人更狠,你們河西盜結了個好仇人。」許少掃了眼九位當家,心情沉重地走出破洞。

  「許少。」

  見許少出來,邱陽當即上前,問道︰「我估計殷甜兒逃不遠,還要搜捕麼?」

  「不用,我知道她逃不遠,但她的救兵也快來了。」許少搖搖頭,忽而看向邱陽,笑道,「知道麼,我遇到一個很有趣的人,此刻殷甜兒對我來說,卻也沒什麼。」

  破洞裏的話,邱陽也聽得清清楚楚,不過未在現場,他的感受遠沒有九位還沒出來的當家那般刻骨銘心。

  「起來吧。」許少走到黑蠻子面前,冷冷說道,「以後只管做事,廢話少說!歸營後,自領一百軍棍!邱陽,歸營後派人給殷家送點禮,就說是場誤會。」

  數十黑衣人跟著許少,遁入黑夜中的山林,殷放有些懵,好半天才沖一舉火把的河西盜喊道︰「趕快過來給我鬆綁,⺪他孃的許家!誤會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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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甜兒踮起腳,眺望十數裏外的漫天紅光,傾聽那此起彼伏的夜鳥長鳴,兩個時辰前,她身在那裏。

  夜了的山風更加刺骨,凍得她瑟瑟發抖,可她不敢進洞,不是因為洞裏有一位人神共憤的殺修,而是因為殺修此刻在療傷。

  她想象不到,一個四肢俱斷的人,怎麼可能走十幾裏山路,怎麼可能拔出自己背後的扇骨,怎麼可能低著頭,認真地把不斷流出的腸子塞進去,然後縫起來。

  其實在破洞中她就該想到,一個四肢俱斷的人,怎麼可能拿起水壺,喝下那讓李元陽喪命的劇毒之物的。

  殷甜兒又捂住了嘴,將反胃感擋了下去,讓她奇怪的是,邪天所做的一切,只給她帶來反胃這唯一的負面感,剩下的,是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你殺了李元陽嗎?」

  這是殷甜兒進洞後的第一句話。

  邪天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是。」

  「哦。」

  殷甜兒抱著膝蓋坐在地上,聽聞此言,忍不住將秀氣的雙腳往裙裏縮了縮,她終於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卻讓自己更加疑惑。

  「你好厲害!是怎麼殺的?」

  邪天看了眼殷甜兒,一邊修煉培元功,一邊簡單將事情過程說了出來。

  「原來你那句話,果真是要打斷我。」聽得如此如醉的殷甜兒明眸一亮,興高采烈地道,「我當時就如此想的,李元陽這人心眼兒很多,若我當時說出真相,他一定會藉此利用,為自己謀得大利,謝謝你。」

  邪天有些意外,解釋道︰「我打斷你,只是想讓李元陽分心。」

  殷甜兒一萎,良久才默默開口︰「讓他以為我和你有,有關聯,分神之際,你才有機會拿起水壺,是麼?」

  「是。」

  殷甜兒有些悶,自己雖然親眼目睹了一場精彩紛呈的絕殺,卻什麼都看不懂,沒過多久,她又忍不住問道︰「你,你的手腳不是都斷了麼?」

  邪天搖搖頭沒有回答,沉默半晌後突然問道︰「河西走廊前,你為何要留我?」

  殷甜兒一怔︰「我見你可憐,所以,所以才讓殷頭領招收你的……不,不過若我當時知道你是殺,殺修,我說什麼都不會那樣做。」

  「殺修,」邪天看著殷甜兒,問道,「殺修怎麼了?」

  「殺,殺修是人神共憤,被天下人唾棄的惡魔,他,他們見,見人就殺,毫無人性……咦,你,為何沒有殺,殺我?」殷甜兒眨了眨眼楮,驚訝地問道。

  邪天看著殷甜兒許久,邪邪笑道︰「我是殺修,卻不是你口中的殺修。」

  殷甜兒看得有些癡了,她想不到一個人面無表情久了,笑起來會這般好看,邪天這一笑,讓她忍不住坐近了幾分,所以她更清楚地看到了邪天滿身的傷口,心中頓生憐憫。

  「你,你很疼麼?」

  「不疼。」

  「哦。」殷甜兒沉默了片刻,終於小心翼翼問出縈繞內心多時的疑問,「你是不是很喜好女色,嗯,所以從小就失了童身,元陽匱乏?」

  邪天皺了皺眉,嚇得殷甜兒瞬間躥到洞口,驚恐如小貓。

  「我不知道什麼是童身,」邪天眼前又出現了那張傾城傾國的面容,「一個月前,有個和你一樣美麗的女人,吸乾了我的元陽,我入河西,就是為了去尋她。」

  話音剛落,邪天猛地朝殷甜兒躥去,就在殷甜兒放聲尖叫之時,他一把推開對方,手中子午杵疾速射出,閃爍的寒光,在黑夜裏劃出一道銀白閃電!

  「啊!」

  殷甜兒看了眼插在自己腦袋旁的鐵箭,尖叫良久才收聲,卻發現慘叫並未停下來,待她恢復神智才聽清,慘叫是從洞外傳進來的。

  「殺修與殷甜兒在此!」

  「河西令出,誓殺此子!」

  「搶奪誓約憑證,雪我河西之辱!」

  「為李大當家報仇!」

  ……

  刀劍爭鳴,金鐵入肉,慘叫哭嚎,夜鳥長鳴,直到此時殷甜兒才明白,那好聽的夜鳥聲,卻是號令三百里河西盜的聲音,邪天之所以倉促療傷,就是為了此刻的搏殺。

  「他是殺修,只為要闖過河西尋仇,他不是殺修,只因這只鐵箭……」

  殷甜兒熱淚盈眶,費力將鐵箭拔出,細細撫摸箭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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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生死之間 得救

  當邪天走進洞時,只說了一個字。

  「走。」

  殷甜兒二話不說,抱著鐵箭小跑走近,羞羞地拉著邪天的衣角,在寂靜無聲的黑夜裏前行。

  殷甜兒很慶幸現在的天色,若是白天,那一地的死屍必然會讓她渾身發軟,可走著走著,她就發現不對勁,因為她拉著邪天的小手,漸漸濕潤,粘稠。

  「你,你又受傷了?」

  「嗯。」

  瞬間,眼淚就從殷甜兒明眸中落下,她強忍住不哭出聲,良久才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此刻,二人離河西走廊大道只有百丈距離,邪天停下了步子,轉頭朝右看去。

  以為邪天刻意停下腳步傾聽,殷甜兒低聲哭泣道︰「前兩日趙旭陽帶了個女人來商隊認人,隨後十數位河西盜當家聯袂而來,我不得已只能提醒他們一聲,然後,他們就……可,可我當時不知道他們找到的人是你……」

  「哈哈哈哈!是這個女人麼!」

  殷甜兒一驚,雙眸頓時因為強光無比疼痛,等她恢復視力,卻看到自己與邪天周圍全是舉著火把的河西盜,而為首的,正是在火把襯託下,猶如惡魔的趙旭陽!

  趙旭陽一把將全身****的女人丟在腳下,怒目直視邪天,一字一句道︰「你救了她,如今,她出賣了你!滋味如何?」

  邪天沒有看趙旭陽,依舊盯著右方看,同時淡淡說道︰「我知道,所以那時她感謝我,我告訴她我沒有救她。」

  「嘿嘿,見面不如聞名,原來讓我等膽顫心驚的殺修,也有婦人之仁。」老不死上前一步,桀桀笑道,「想不到吧,任你心狠手辣,老奸巨猾,方才還從十幾個蠻力境八|九層的埋伏中殺出,但想從我河西盜家門口逃走,做夢!」

  趙旭陽也冷冷笑道︰「許少也是危言聳聽,老子還以為你有多厲害,結果我河西盜的河西令一出,你還不是瞬間變成砧板上的肉,任老子切!」

  邪天對這些譏諷不聞不問,反而轉身拉住了殷甜兒的小手,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

  殷甜兒一驚,羞怯地扭了扭,發現扭不動,便放棄了掙扎,輕柔地將腦袋靠在邪天肩上,心裏猶如小鹿亂撞。

  眾當家見狀,勃然大怒,趙旭陽指著殷甜兒破口罵道︰「好你個小賤人,當初還矢口否認此子與你殷家毫無瓜葛,如今卻不知廉恥地與此子相擁,簡直無恥之極!」

  邪天笑了笑,轉頭面對趙旭陽,輕聲問道︰「如今我四面楚歌,八面埋伏,諸位還不動手麼?」

  九位當家一怔,苟劍陽陰陰一笑走上前來,雙眼微眯道︰「身受重傷,血流不止,今日你是死定了,不過在將你挫骨揚灰之前,我想知道,李元陽究竟是不是你所殺?」

  「是。」

  「如何殺的!」

  「用功法引誘於他,用殷甜兒讓其分神,用眼神激怒於他,用赤礬液蝕其頭顱。」

  此言一出,九位當家齊齊後退一步!

  許少的分析,隻字不差!

  此刻他們終於相信,眼前羸弱的少年,果真是破洞中那個將勇氣與智謀演繹到極致的妖孽!

  「你,老夫闖蕩江湖六十多年,從未見過你這種人!」老不死用微微顫抖的右手指著邪天,色厲內荏地喝問道,「你,你究竟是誰!」

  邪天沒有回答,因為有人幫他說了。

  「邪天!總算找到你這個小雜種了!」

  話音剛落,從大道上走過來幾人,為首的,正是謝家三長老謝昌勇。

  謝昌勇這幾日算是吃了這輩子都沒吃過的苦,為了搜捕邪天,河西走廊被他跑了幾個來回,結果邪天的屁都沒聞到一個。

  他怨毒地瞪了眼邪天,這才朝九位當家抱拳道︰「見過諸位當家的,這雜種盜我謝家功法,打傷我謝家族人而逃,今日幸得眾當家將他擒下,在下代謝家感激不盡!來人,將這小雜種……」

  「喲喲喲,這誰啊?」苟劍陽不可思議地看著謝昌勇,失笑道,「你算老幾?陽朔城謝家?抱歉啊,我真沒聽過,不過見你不將我河西盜放在眼中的狂妄,想必謝家一定是宋國第一世家吧?」

  謝昌勇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滾!」趙旭陽不耐煩地喝了聲,旋即又看向邪天,獰笑道,「殺我兒在先,辱我河西盜在後,小子,若在我手裏你喊不出一句我想死,算老子炎煞狂魔這輩子白活了!」

  「不行!你們不能殺他!」被邪天一摟弄得神魂恍惚的殷甜兒,突然清醒過來,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抱著邪天後退幾步,急聲道,「他,他不是殺修,我可以作證!」

  「嘿嘿,小賤人,你都自身難保,如今還想替情郎出頭?」老不死的陰惻惻笑道,「聽許少說,我們與殷家的誓約憑證在你手上?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今日正好趁此機會奪回誓約憑證,再殺了這小賤人,雪我河西盜之辱!」

  當老不死的說出這話時,邪天徹底鬆了口氣,這口吊命的氣一鬆,他眼前就是一黑,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殷甜兒左右看了看,隨即低頭,看見了邪天蒼白如紙的臉,九位當家一愣,心中頓時警惕起來,生怕這又是殺修的詭計。

  只有對邪天還抱著八天前看法的謝昌勇,見河西盜眾當家如臨大敵,忍不住冷笑道︰「本就元陽盡喪,如今還血流殆盡,不昏才怪,諸位,區區一個蠻力境五層的垃圾,你們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此話一出,不僅是九位當家,連旁邊舉火把的小嘍�嵌加每窗壯盞難凵窨醋判徊攏徊掄A甦Q劬Γ姑桓愣榭觶簧恢毯藕蔚紉兜幕埃佑冶呱攪擲鉲觥br/>

  聲音不大,但聞此言者,皆如被雷劈中一般!

  「好個狡猾的小娃!」

  殷甜兒一聽這聲音,立馬笑顏如花,剛想朝樹林跑去,想起昏迷的邪天頓時止步,在原地喜不自勝地嬌聲叫道︰「宮爺爺,宮爺爺,我是甜兒,我在這兒!」

  「哈哈,甜兒,不止是我來了,你看我身旁的是誰?」

  話音剛落,三人走入火把的照耀之中,九位當家循聲瞧去,中間發須皆白者正是出聲之人,另外一位中年書生打扮,跟在最後的,正是殷家商隊頭領,殷放。

  當三人走到殷甜兒身旁時,九位當家全身都在顫抖。

  「宮爺爺!」殷甜兒頓時撲進老者懷中哇哇大哭起來,「爺爺,甜兒被人欺負了,商,商隊也完了……」

  中年書生聞言,苦笑著對老者道︰「我這個當爹的她不訴苦,專朝你一個外人懷裏拱,哎,真是失敗啊!」

  宮老聞言雙眼一瞪︰「外人會三更半夜陪你跑這一遭?少得了便宜還賣乖,若不是我好孫女遭難,憑你這個渾身銅臭的黑心商人想使喚我,嘿嘿!」

  中年書生不氣反喜,哈哈笑道︰「正該如此,這回我殷合可不欠你人情,是你主動來的,哈哈!」

  老者翻了翻白眼,旋即冷冷看向九位當家,淡淡道︰「方才聽某人說,河西盜打算搶走殷家的誓約憑物,然後殺了我乖孫女雪恥?」

  九位當家嚇得臉色慘白,卻強忍懼意不肯後退一步,最後趙旭陽站了出來,抱拳恭敬道︰「不知宮老大駕光臨,還請恕罪!方才並無人對殷甜兒姑娘無禮,在河西走廊上,也無人敢如此!」

  「你,你無恥!」殷甜兒找到了靠山,氣勢頓時上來,氣惱道,「三日前在山下,你們阻我去路,用言語威逼我,今日李元陽又欲巧言騙我身上的誓約憑物,方才,你們河西盜更是明言要搶憑物,殺我雪恥,你們才是無恥之尤!」

  九位當家臉色變了變,卻不發一語,宮老冷笑幾聲,溫柔地拍了拍殷甜兒,淡淡道︰「既然是場誤會,諸位就散了吧。」

  「多謝宮老成全!」

  趙旭陽如逢大赦,趕緊一拜,就在此時老不死上前一步,指著地上的邪天,對宮老恭敬無比地說道,「宮老,此人乃殺修,與我河西盜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河西令已出,還請……」

  殷甜兒大急,立馬蹲下身子抱起邪天的頭,泫然欲泣道︰「你們少信口開河了!若他是殺修,我早就屍骨無存,自進入河西走廊以來,凡他所殺之人,皆是該殺之人!還有那女人,若邪天是殺修,當時為何救下此婦?」

  老不死臉上陰晴不定,此刻所有當家都明白過來,邪天之所以安心暈過去,就是因為知道來了救兵,之前的侃侃而談,完全是故意做出的樣子,他們完全想不到,邪天在昏死之前還陰了他們一把。

  他們在恐懼邪天的老謀深算之餘也分外不甘心,即使留不下殷甜兒,也必須將這個許少口中的河西盜大敵殺死,否則後患無窮!

  「宮老,無論是哪個江湖,哪個年代,殺修俱是武林大患,您貴為武林翹楚,定然深知此理,還望宮老以武林蒼生為念,將此人交於我等處置!」

  宮老有些猶豫,他此行只為救出殷甜兒,若地上之人僅僅是河西盜的敵人,他還能伸手救上一把,可殺修二字實在太過嚴重,他承擔不起。

  思慮半晌後,宮老點點頭正要答應,殷甜兒猛地跪下,撕心裂肺地哭道︰「宮爺爺,若邪天被河西盜帶走,十死無生,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我眼睜睜看他赴死,還算是人麼,倒不如我與他一起死,更合他們的心願……」

  「荒唐!」宮老闆起臉斥了句,可見到自家孫女哭得肝腸寸斷,他又於心不忍,糾結半晌,他才冷冷哼了一聲,老不死頓時踉蹌後退數步,臉色慘白如紙!

  「殺修與否,輪得到你們這些敗類判斷?滾!」

  滾字如雷,轟得河西盜丟盔卸甲狼狽逃去,謝昌勇倒是人如其名,見阻礙自己行事的河西盜被嚇得狼狽逃竄,他還有勇氣走上前一拜︰「多謝前輩主持大義,凡請前輩將此子交……」

  宮老怔了怔,沒等謝昌勇說完,便打斷問道︰「你這娃娃又是誰?」

  「呃……」謝昌勇又眨了眨眼,剛準備自我介紹,宮老就已轉身對殷合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殷合看了眼邪天,皺眉道︰「甜兒,放下這小子,我們走吧。」

  「我不!」殷甜兒無比堅定地搖頭道,「爹,我要帶他一起走,若不是他拼死相救,甜兒早就死了!」

  「宮老,你看……」

  宮老蹲下身,翻開邪天的眼皮瞧了瞧,又瞅了眼堅定無比的殷甜兒,起身嘆道︰「帶上吧。」

  三方人走了兩方,漆黑的夜裏,除了失魂落魄的那個婦人,只有謝家三長老一行人,仰頭數著星星。

  護衛們仰頭數星星,是因為他們的三長老在仰頭數星星,三長老仰頭,是因為他被兩方人弄得淚流滿面。

  「難道出了陽朔城,我謝家真的毫無名氣麼……」

  「他孃的,連賊都看不起我謝家!」

  「為何所有人都當我謝家不存在!」

  「小雜種,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受此大辱!」五十多歲的謝昌勇抹了把酸楚的淚,怨毒道,「嘿嘿,殺修,老子就讓你殺修之名,傳遍整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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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流水無情 分別

  河西走廊上,一輛低調的馬車,在十數個護衛的護送下,朝六十里外的河西走廊出口前進。

  殷放的臉色就沒好看過,在破洞前見到許少那張臉時,他就明白是誰將自己辛苦拉扯起來的護衛隊搞殘了,他憤怒,但也只能憤怒,許少兩個字別說他,就是整個殷家加起來,都無法抗衡。

  護衛們士氣低靡,殷放心中酸楚得幾乎落下淚來,就在此時,馬車簾子突然被掀開,露出了殷甜兒焦急的臉︰「趕緊給我找清水來,邪天要清洗傷口!」

  殷放瞅了瞅自家身上的數十道傷口,嘆口氣朝大道旁的溪澗走去,他不擔心車隊再次遇襲,因為馬車裏坐著一位宋國數一數二的高手。

  高手很忙,在殷甜兒軟硬兼施下,甚至連殷家家主都開始打下手,馬車內除了昏迷不醒的邪天,尚有三人,但三人加在一起都忙不過來,因為邪天的傷太多,太重。

  當脫去邪天的上衣時,見慣大世面的殷合都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隨後嘆了句觸目驚心,便給宮老打起了下手,宮老面色有些凝重,老眼裏隱藏著絲絲震撼,哪怕換作是他,若身上多了這些傷,那也算是重傷。

  整整兩個時辰,三人才將邪天上身的傷勢全部處理好,就在宮老準備趕走殷甜兒,給邪天脫褲子時,殷甜兒指了指邪天的嘴巴,說道︰「他嘴也受傷了。」

  「嘴?如何受的傷?」殷合一呆,問道。

  殷甜兒抽泣道︰「他將赤礬液灌入口中,趁李元陽不備,才殺了對方。我當時見他嘴裏冒綠煙,然後他就將嘴裏的肉全颳了出來。」

  殷合聞言,全身滿是雞皮疙瘩,他看向宮老,發現宮老也愣住了。

  「好狠的人。」

  將殷甜兒趕出去後,殷合一屁股坐下,一邊抹額頭的汗,一邊震驚地嘆道,「這小子才多大,心性如此狠戾,我殷合活了近四十年,從未聽過。」

  「四十年?」宮老癟癟嘴,也坐了下來,看著邪天嘆道,「老頭我活了八十多年都沒聽過,哎,可惜啊,可惜。」

  殷合一怔︰「宮老,可惜什麼?」

  「可惜此子是個殺修,否則,老夫就算給他磕頭相求,都要將一身衣缽傳授給他。」

  宮老說出了心裏話,卻不知這話將殷合震得魂飛天外,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驚愕道︰「你也太高看這小子了吧?」

  「高看?呵呵,」宮老搖頭笑了笑,「縱然還不太清楚他之前那些作為,只一件事,就足以說明他非同一般。我且問你,當我等三人接近河西盜五十丈時,對方可曾發現?」

  「開玩笑,宮老您可是內氣境九層的絕世高手,他們如何發現得了?」

  「他發現了。」宮老一指邪天,又氣又笑道,「所以他一直偏頭看我,還摟抱甜兒試探我們,當我忍不住露出一絲殺氣時,他居然笑了。」

  殷合的嘴巴合不攏了,好半晌突然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忙問道︰「你最先說的什麼?他,他是殺修?」

  宮老細細打量著邪天,再嘆道︰「眼底泛紅,殺氣侵入心脈,不是殺修又是什麼。」

  「宮老,你!」殷合嗖的一聲站起,將車頂直接撞飛兩尺,又落了下來,不過他沒覺著疼,痛心疾首地低吼道,「你知道他是殺修,為何還救?」

  「殺修又如何,」宮老精神有些低靡,喃喃道,「此子元陽盡喪,能活下來,全靠一顆極品元陽丹吊命,可也活不過數月,若非如此,即便甜兒再恨我,我也不會救他。」

  「他,他只能活幾個月?」殷合簡直快被搞瘋了,驚聲叫道。

  宮老臉色一板,低聲罵道︰「嚷嚷什麼,要甜兒知曉了,有你好受的!」

  殷合趕緊收聲端坐,剛坐好,馬車簾就被一把拉開,殷甜兒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二人異口同聲地回道。

  殷甜兒狐疑地瞧瞧這個,又瞅瞅那個,最後看向邪天,皺眉嬌呼道︰「怎麼半天了,褲子都還沒脫,趕緊治呀!」

  「馬上脫!」

  待車簾落下,宮老才賊兮兮地說道︰「看到沒,我這乖孫女多緊張這小子,要讓她知曉了此事,保不定給你來一出未嫁守寡,你不得當即就蹬腿兒了?」

  「確實如此!」殷合一臉嚴肅,「宮老,你修為高深,手段頗多,要不現在就把這殺修弄死吧,徹底斷了甜兒的念頭!」

  宮老嘿嘿一笑,摸出一小瓶︰「這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之物,你殺女婿總好過我殺孫女婿,你來吧。」

  殷合嘆了口氣,無比愁苦地道︰「他若死在我倆手上,甜兒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倆,還得治,真憋屈!」

  「恐怕還不止如此。」宮老搖搖頭,「回了汴梁,甜兒一定會將這小子留在殷家,到時候天長日久朝朝暮暮……」

  「行了!」殷合氣急,大手一揮道,「除非我死,這小子別想進殷家大門!」

  宮老點點頭,他頗為贊同這個決定,不過想起一事,他又皺眉道︰「河西走廊出了這趟子事,殷家與河西盜算是徹底撕破臉了,你有何打算?」

  「哼!背叛誓約,他河西盜還有理了?」殷合冷冷笑道,「汴梁的武林大賽即將開啟,屆時我將此事曝光,保管讓河西盜成為公敵,他縱有數千河西盜,還敢對付我殷家不成?」

  「你忘了一件事。」宮老眉頭皺得更緊︰「河西令一出,河西盜一統,此次河西令雖牽扯到殷家,可主要目標是殺修,之前因為甜兒,我無視了河西令,若此事傳出去,你們殷家非但討不了好,反而會成為包庇殺修的罪人。」

  殷合一震,急聲問道︰「那如何是好?」

  「或許河西盜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暫時不會暴露此事。」宮老想了想,凝聲道,「不過我與殷家畢竟有別,他們不針對我,卻能針對你殷家,因此,河西走廊這條商路,放手吧。」

  「再看吧。」殷合沉思良久,苦笑嘆氣。

  天色初亮時,殷甜兒再也忍不住擔憂,一把掀開車簾,就看到宮老和自己老爹正給邪天穿褲子,小臉當即通紅,卻故作鎮靜地問道︰「爺爺,爹,傷勢都處理好了麼?」

  「大都處理好了,只不過這小子腹部的血洞不好收拾。」宮老擦擦手,對殷甜兒笑道,「等回了汴梁我將他帶到我處,修養幾天便可恢復。」

  殷甜兒聞言大喜,鑽進馬車甜甜地香了宮老一個,又轉身親了殷合一下,隨即恭敬地一福,嬌羞道︰「甜兒謝謝宮爺爺,謝謝爹。」

  這就是女生外嚮的苗頭了,二人對視一眼,搖頭苦笑。

  因為許少的出現,殷家臃腫的商隊開啟了輕車簡行模式,很快就出了河西走廊,不過距離汴梁還有千里平原路,尚需五六日方能到達。

  自從治好邪天的傷,宮老與殷合便被殷甜兒趕出了馬車,美其名曰是傷者需要靜養和休息,二人臉上笑眯眯地答應,心裏卻苦出了水。

  不過好在只過了一天,邪天便甦醒過來,看清形勢後,他不顧殷甜兒勸阻下了馬車,沖二人恭敬拜謝後,便跟在馬車後蹣跚前行。

  「宮爺爺,他傷都沒好就走路,這行麼?」殷甜兒急得快哭了,小手不停晃著宮老的手臂,險些將他晃暈過去。

  「你跟他那麼久,還不知那小子有多堅強麼?」宮老無奈出聲。

  「啊,對哦!」殷甜兒恍然自語道,「他能面不改色將嘴裏的肉刮出來,把腸子塞進去用好粗的鐵刺縫上,邪天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

  「你們聊,我出去走走。」殷合又打了個寒顫,怕殷甜兒再說下去,趕緊溜出馬車,來到邪天身旁。

  雖然殷合也是內氣境高手,不過只要不是宮老,邪天還不至於太過緊張,見了殷合他點頭一禮,將步子放慢了一分,他知道殷甜兒的父親找他有話說。

  「甜兒正看著我,所以我不得不面帶微笑和你說話。」殷合強忍心中怒意,微笑道,「我不管你是謝家逃奴還是殺修,不管你與小女之間有多少值得回憶之往昔,到了汴梁城,不許再與甜兒見面。」

  邪天看了眼殷合,搖搖頭。

  殷閤眼皮一跳就欲發作,卻見女兒還對著自己虎視眈眈,不由深吸一口氣,笑得越發燦爛,說出的話卻無比難聽。

  「我知道,你認為自己年歲不大,卻修為高強,老謀深算,就連我等一時不察都被你算計,假以時日,完全能在江湖中闖出名號,成為人上人,但想進我殷家,遠不夠資格!」

  殷合說著說著停下了步子,拍了拍邪天的肩膀,這在殷甜兒看來就如同長輩在教導晚輩,一時間殷甜兒心中甜蜜蜜的,又有點害羞,卻不知她爹恨不得一掌拍死邪天。

  「你救了甜兒,有何要求盡管提,可我還是那句話,」殷合瞥了眼不做聲的邪天,心中越發煩躁,冷聲道,「到了汴梁,你與我殷家便是陌路,醜話說在前頭,若被我發現你對甜兒還不死心,那死的,就是你這個人,聽懂我的……」

  「前面是哪座城?」邪天不想再聽,打斷問道。

  殷合一怔,下意識回道︰「宣酒城。」

  「很少有人心平氣和對我說話,至少表面上。」邪天想了想,又道,「所以我也想說幾句,我救她,只因救她能讓我活下去,還有,我本打算下個城就與你們分開,不過看你女兒的樣子,有點困難,所以想請你幫忙勸勸她。」

  說完邪天邁步前行,忽覺不對,又轉身對殷合鞠了一躬。

  「謝謝,順便替我對她說聲謝謝。」

  邪天一番話,將殷合震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車隊在路盡頭消失,直到殷放快馬返回,並在他耳邊猛叫時,他才茫然地醒轉過來。

  「怎麼了?」

  「家主,你和那小子說過話之後,便在這兒站了半個多時辰了!」

  「哦,說話……」

  殷合點點頭表示自己記得,不過下一刻當他想起談話的內容時,臉上頓時變得異常精彩,看得殷放雙眼圓瞪,驚駭莫名。

  「氣死我也!」

  殷合本想通過對話讓邪天明白雙方的身份差距,軟硬兼施下打消對方的妄想,孰料對方壓根兒就沒動過這念頭,反倒讓自己管好女兒……

  他被氣懵了半個時辰,經殷放點醒,更是七竅都開始冒白煙,恨不得現在就追上邪天將他亂刀分屍,可一想到自家女兒那模樣,他滿肚子怒火當即萎了--他孃的邪天說得沒錯,還真是女兒一廂情願。

  「氣死我也!」殷合黑著一張臉跳上馬背,快馬加鞭而去。

  殷放愣了愣,然後吐出一口血朝前瘋跑︰「孃的,那是我的馬啊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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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扇千金 石祕

  宣酒城離汴梁城尚有千里,但自出了河西走廊,便是另外一片天地。

  當邪天看到高十丈的宣酒城城牆時,不由想起矮挫醜的陽朔城城牆,隨後他心裏默默計算了下,十丈的城牆,施展鶴舞九天還上不去。

  進了城,更見繁華,行人摩肩擦踵,小販吆喝震耳,就連明顯是江湖之人打扮的,也都一臉市井氣息與商人們討價還價,比起河西走廊那頭談不攏就拔刀子的作法,宣酒城文明瞭許多。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不知是邪天被繁華吸引還是想獨自行走,他慢慢遠離了那輛低調的馬車,盡管他眼角餘光不斷看到馬車上的殷甜兒,正探出頭焦急地搜尋自己的身影,可他依舊無動於衷。

  當徹底失去馬車蹤影後,邪天停下了腳步,轉身走進行人稀少的小巷,當他背靠牆壁時,臉色頓時慘白。

  重到其他人死上數回的傷,一路上的廝殺拼搏,與內氣境高手的爾虞我詐,遠遠超過了邪天身心的極限,盡管他有培元功時刻提供元陽,還在馬車上睡了一天,數十里路走下來,他也無法再堅持下去。

  邪天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渾身上下傳來的舒服,讓他嘴角露出了一絲愜意的笑容,河西走廊化身殺修行走八日,修為突破了兩層,戰力能與蠻力境九層力拼,在生死間的徘徊,更是讓他變得無比堅強,對於自己的進步,他很滿意。

  彷彿看到了在不久的將來,自己把謝帥踩在腳下的場景,邪天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彷彿因為笑扯痛了嘴巴里的傷口,邪天皺了皺眉,隨後對著右邊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我已主動離去,按理雙方都該高興滿意,前輩為何沒有?」

  宮老緩緩走出,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邪天,良久後說道︰「老夫活了八十有一,八十一年裏,耳聞目睹過十三位殺修在世間造成的無邊殺戮,雖然這十三人無一例外被剿殺,但死亡遠遠不夠償還他們造下的孽。」

  邪天沉默不語,宮老又開口道︰「我希望你不會成為第十四個,否則,你定會死在老夫手裏。」

  說完,宮老轉身離去,就在這時,邪天開口了︰「多謝前輩救治之恩,另外,勞煩代我謝謝殷甜兒,沒有她,我活不到此時。」

  宮老仿似沒聽見這話,杳然匯入人羣中,不見蹤影。

  邪天知道宮老是高人,非常高的人,所以自從宮老露面,他就很恐懼,因為恐懼,他縱然瀕死,也不曾真正昏厥過去

  於是他知道了,樹林中宮老打算將他交給河西盜,他知道馬車裏宮老與殷合商量著殺死自己。

  所以現在他真正認識到了,殺修二字的嚴重性,他有些想不通,哪怕是山賊都知道殺修乃武林公敵,為何瘋老頭給他的書上卻無只言片語?

  若書上有這些內容,無比惜命的邪天不會選擇這條路,就算選擇了,也不會露出絲毫破綻。

  算上殺修這事,他已經被江湖見聞坑了兩次,邪天想了想後,隱約有了個猜測,他搖搖頭不再多想,起身離開了小巷。

  他的目標是汴梁城,在啟程前他必須先調理好破爛不堪的身體,而在調理身體之前,他要先有錢。

  走進一家名為珍寶閣的商鋪,邪天從懷裏掏出李元陽的黑骨扇,放在櫃臺上展開,對掌櫃的問道︰「這把扇子值多少?」

  掌櫃斜眼瞥了下︰「一兩。」

  「這麼便宜?」邪天微愣。

  掌櫃的笑了笑︰「且不說整把扇子黑不溜秋的,小兄弟勞煩你看看扇面兒,那上面畫的什麼,看清後請告訴我,誰會買這把畫著十八個光屁股男女的扇子?」

  邪天瞅了瞅扇面,發現上面的畫果真讓人心跳加速頭昏眼暈,便點點頭︰「行,那就一……」

  「且慢!」

  一手持竹扇的年輕公子走了過來,看了眼邪天,便笑問道︰「敢問小兄弟,這把扇子你從何處得來?」

  年輕公子面相隨和,說話溫文爾雅,邪天聞言說道︰「河西走廊。」

  「果然如此!」年輕公子雙眼一亮,指著黑骨扇驚奇笑道,「若在下猜得不錯,此扇有一名,名為黑骨扇,不知對否?」

  邪天點點頭。

  年輕公子面色當即凝重,沉聲道︰「不知小兄弟肯否割愛,在下願出一千金買下!」

  掌櫃眼珠子都掉了,茫然問道︰「一,一千金?買,買這把破扇?」

  「破扇?」年輕公子瞥了眼掌櫃,淡淡道,「若堂堂河西盜十大寨之一,陰神寨寨主李元陽的扇子是破扇,天底下就找不出多少好扇了。」

  「河西盜!陰神寨!李,李元陽!」掌櫃嚇得臉色慘白,旋即喉嚨口動了幾下,翻翻白眼昏死過去。

  邪天想了想,點頭道︰「我賣你。」

  年輕公子聞言異常動容,後退兩步對邪天深深一拜,隨後眼眶泛紅地感謝道︰「在下穆亮,兩年前我一好友路過河西走廊,卻被李元陽殘忍殺害,今日黑骨扇流落在外,想必那李元陽已命歸九泉,吾友大仇終於得報啊!」

  邪天沒有說話,接過十張金票塞入懷中就欲離去,不料穆亮上前幾步攔住他,又拜了下去︰「今日從小兄弟手中喜獲黑骨扇,本該立即在好友墓前祭奠,可還有一事,想請小兄弟解惑。」

  「我知道的不多。」

  穆亮微微一笑,道︰「無妨,李元陽之所以殺我好友,只因他身上帶著一顆石頭,此石怪異,即使放入火中亦通體冰涼,不知小兄弟可曾見過此石?」

  邪天點點頭︰「見過。」

  穆亮眸中精光一閃,快得讓人無從發覺,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問道︰「莫非此石也在小兄弟手中?若是如此,在下願出萬兩黃金買下好友遺物……」

  「不在我這裏。」邪天搖搖頭,微微皺眉思索了一下,「當時我離得遠,只見一人殺了李元陽,在其身上搜到了一個石頭模樣的東西,隨即離開,我就只找到那把扇子。」

  「那人是誰?」穆亮一把拉住邪天,急聲問道。

  邪天搖搖頭︰「不太清楚,不過後來聽人叫過他,好像叫許少。」

  「許少?」穆亮瞳孔微縮,訝聲問道,「汴梁許家的許展堂?」

  「好像是。」

  終於得知許少的身份,邪天很滿意,掙脫手臂後揚長而去。

  穆亮怔了半晌,方才轉頭目視邪天離去的方向,輕聲呢喃道︰「許展堂前幾日經過宣酒城,莫非就是去了河西走廊?我耗費數年方才得知此物在李元陽手裏,他如何知曉此事的,難道除了我,還有人在查這件事?」

  珍寶閣掌櫃的醒來便看到一擲千金的豪客,在自家商鋪裏來回踱步,急忙上前勸慰道︰「哎哎哎這位客官,知道被騙了吧,這破扇哪裏值得了千金,倒是敝店精品良多,不要千金,只須九十八……」

  「拿去玩兒吧,小爺賞你了!」

  將黑骨扇朝掌櫃的一丟,穆亮快步走出商鋪,嗅了嗅空中的味道,他不由會心一笑,沾上千裏香的人,哪怕跑到汴梁,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希望你沒有騙我,否則哪怕你才十五六歲,小爺也不介意殺掉你!」

  邪天並未走遠,他找了家客棧,拍了張金票在櫃臺上,說道︰「獨居院落,一日三餐送來,未經召喚不得打擾。」

  險些被金票晃花眼的掌櫃,擡頭一瞧衣著破爛的邪天,急中生智地諂笑道︰「小店另送合身衣物兩套,不知大爺您喜歡何種顏色?」

  邪天看了看自家衣衫,丟下你看著辦幾個字,便進了內堂。

  就在掌櫃拿著金票又親又舔之時,另一張金票拍在了他臉上,他上下打量了來人,諂笑道︰「小店隔壁便是含香苑,不知公子喜好少婦還是……」

  啪!

  「那人旁邊的院落,我要了。」穆亮皺著眉頭擦完手,又丟出一張金票,淡淡道,「本公子手重,拿去看傷吧。」

  說完,穆亮邁步朝內堂走去,沒走幾步,又聽到掌櫃那讓人嘔吐的聲音響起︰「公子!公子!有空再賞小的一下啊,小的右臉手感更好!」

  邪天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進了小院便讓小二退下,將門窗關好後,他脫掉全身衣衫,認真檢查身上每一處傷痕。

  這些傷都經過宮老與殷合的手,他有些不放心,細細檢查一遍小傷口後,他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腹部那個血洞上。

  血洞已被宮老細致地縫了起來,邪天皺了皺眉,放棄了拆開的想法,他感覺血洞周圍癢癢的,應該是新肉正在生長,心裏略微踏實了些。

  檢查完畢,邪天就上牀盤坐,靜養精神,同時十八段錦亦在控制全身修煉培元功的三套動作,擁有滋生元陽以及療傷功效的培元功,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功法。

  半個時辰後,邪天換上一套玄色勁裝出了客棧,徑直上了宣酒城城東的城牆。

  雖然他不想與殷家人見面,不過他連仇人都能一送,送送殷家人又有何妨。

  當然,這只是邪天敷衍自己的藉口,他實在很不想承認,自己竟對殷甜兒產生了一絲愧意。

  低調的馬車裏,殷甜兒將螓首探出窗外,紅腫的明眸回望宣酒城,她不懂邪天為何不辭而別,更不知今日一別,二人何時才能重逢,她只知道自己的芳心中,深深刻下了一張名為邪天的蒼白麪容。

  宣酒城終於不見,殷甜兒縮回螓首,低頭把玩著手裏晶瑩剔透的圓石,圓石冰涼,像極了邪天。

  「謝謝你的禮物……」

  滿腦袋都是離別之痛的殷甜兒想不到,只需數日,她便會與邪天相見。

  那時的邪天,將會敲響汴梁城最宏亮的一口鐘,震動天下。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28章 汴梁風起 突破

  「公子,歡迎下次再來啊!」

  兩邊臉都腫了的客棧掌櫃站在門外,不捨地揮手送別穆亮,兩天時間賺了四百金,換作是誰都會對穆亮生出不捨來。

  他還想極力挽留出手闊綽的公子爺,只可惜監視了兩天沒有絲毫收獲的穆亮,縱然耳光抽得爽,走得也很堅決。

  休養了兩天,邪天一身傷好得七七八八,便開始修煉第八本書--化龍易筋經。

  若說十八段錦是將人體無數筋絡分成十八條線,那化龍易筋經則是將這十八條擰成一股繩。

  所有人都知道,筋絡的統一程度越高,武者身體的協調性就越好,易筋大成後,普通武者雖然還達不到邪天這般控制四肢俱斷的軀體,卻也能做出常人無法想象的動作。

  而這些動作的難度,就取決於筋絡的統一,武者易筋時,很容易出現這根筋絡修煉到長短隨意,相鄰的筋絡卻修煉成了粗細隨意。

  一般而言,這種不協調不會產生多少影響,卻會大大限制武者身體的開發極限,一旦筋絡定型,根本無法扭轉,所以易筋難,將筋絡統一,更難。

  不過邪天沒有這方面的憂慮,修煉過十八段錦的他,體內筋絡基本統一,如今他要做的,便是將體內十八條線擰成一股繩。

  這一點看似簡單,實則巨難,這不是普通的十八條線,而是人體內所有筋絡的總和,每一條筋絡的延展收縮都有各自的極限,若要統一,則是讓所有筋絡的極限統一,這種痛苦,千萬人中,估計只有一個能忍受。

  一個時辰後,邪天忍受下來了,但他整個人都小了一圈,因為他身周兩尺的地面上,全是汗水。

  噗通一聲,無法站穩的邪天倒在地上,隨後他全身都開始觸電般顫抖,體內無數筋絡如小蟲般肆意扭轉爬行帶來的劇痛,讓他恨不得咬舌自盡。

  一炷香後,劇痛緩解,邪天徹底放鬆身體,如爛泥般躺在地上,直到此刻,他才開始大口大口吸氣,雖說痛苦,可他眼裏卻滿是震驚和興奮。

  「若遇到李元陽前,我就修煉過化龍易筋經,絕不會受那麼多傷!」

  只有修煉過,才知道化龍易筋經的神奇,雖然此時邪天的化龍易筋經尚未大成,增加的力道幾可無視,但此時他隱約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

  半個時辰後,邪天從地上爬起繼續修煉,練不動了便躺下休息,就這樣整整修煉了兩天,邪天全身的筋絡終於統一,化龍易筋經,大成!

  「這東西,就是我的身體……」

  滿身汗水的邪天,表情很愜意,他閉上眼楮,感受著化龍易筋經帶給他的巨大好處。

  蠻力境八層,全身力道一千六百斤!

  全身筋絡統一!

  但最讓他興奮的不是這兩點,而是現在的他,終於能感知自己身體的每一寸,彷彿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活了過來,擁有了靈性,正在與他交流。

  興奮的邪天還不清楚,對於他這種狀態,武林中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小先天。

  所謂小先天,便是渾身筋絡通暢統一,徹底掌控自己的身體,相對於小,還有大先天--也就是真正的先天,可是要真正來說,小先天比大先天還難成就。

  武林中,修行境界一般分為蠻力境、內氣境和先天境,可以這樣說,能成就先天境的武者,並非都是小先天,但凡是能成就小先天的武者,一定會突破至先天境。

  邪天很自信地認為,若現在的自己遇到李元陽,就算打不過對方,也絕對不會因連續受傷被俘,這是他對自己身體的自信。

  修為再度突破,邪天並沒有欣喜若狂,仔細感受了自身變化後,他不打算再度突破。

  雖然還有一層就能達到蠻力境頂端,可他感覺八套功法還有提升的餘地,於是休憩片刻後,他又從混世牛魔勁練起。

  八套功法接連從他手中使出,時剛時柔,時快時慢,肉眼可見的氣勁自他全身各個部位發出,這是蠻力境九層高手身上才會出現的現象。

  當他從修煉的沉醉中清醒時,天色已晚,打開房門,地上放著尚有餘溫的三餐飯食。

  邪天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沾了穆亮的光,雖說他住了幾天,只給了一張金票,但無論掌櫃還是小二,都寄望於他離開時的打賞。

  說實話,邪天很感激穆亮,因為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個許少,居然攛掇河西盜對自己不死不休,因此雖說被穆亮監視了兩天,邪天一點也不生氣,反倒對為自己解惑的穆亮頗有好感。

  這種自以為是、人傻錢多的公子,再多來幾個邪天都不介意。

  將三餐全部吃完,邪天收拾好東西,趁著夜色走出宣酒城東門,朝千里外的汴梁城走去,只是他不知道,他人還在汴梁千里外,名字卻已被大多數人得知。

  汴梁是宋國國都,亦是宋國三十六城中,最繁華的城市,沒有之一。

  幾天時間就趕到汴梁城的陳勤,並未找到邪天的任何訊息,不過他也不著急,邪天遲早會來。

  所以放下了心事後,陳勤便帶著隨行的人開始享受汴梁城,對一票男人來說,最大的享受莫過於女人,因此汴梁城最大的青樓--落雨樓,就成了他們最愛的地方。

  不過也就是玩玩,哪怕身為一等奴僕的陳強都知道,再怎麼玩也不能為了圖爽泄了元陽,不是人人都可以像妖孽邪天一樣,元陽盡喪還牛得不像話。

  就在眾人愜意享受女兒溫柔時,坐在三樓的陳勤無意間看到幾人進了落雨樓,帶頭的人他認識,正是謝家三長老謝昌勇。

  「陰魂不散!」陳勤冷冷哼了聲,轉而對身旁的陳強說道,「謝昌勇都追到汴梁來了,看來邪天業已到了汴梁,只是不知他身在何處。」

  陳強搖搖頭︰「謝……邪天變了許多,若是以前的他,我還知道一二,現在,我根本不知他的想法。」

  「任誰遭遇了那種事,都會變。」陳勤嘆了口氣,「只是邪天朝著所有人都預料不到的方向變化,變得讓人膽顫……」

  「諸位,在下乃陽朔城謝家三長老,謝昌勇。」

  謝昌勇站在二樓閣臺,抱拳環顧,朗聲道︰「打擾各位雅興著實不該,但我知道落雨樓乃宋國高人雲集之地,因此有一事想告訴大家一聲。」

  「陽朔城?謝家?」

  「沒聽過。」

  「⺪,小爺剛硬起來,被他嚇的立馬軟了!」

  「切,內氣境一層而已,下去個人,打斷他狗腿,丟出去……」

  ……

  面對各種譏諷威脅,謝昌勇無動於衷,反倒將聲音提高了些許︰「今有我謝家一名逃奴,盜我謝家功法,傷我謝家族人,這且不論,此子居然在河西走廊行殺修之事,弄出無邊殺孽,就連殷家商隊也受其牽連,十不存一!」

  此話一出,整個落雨樓都靜了下來,片刻之後,頂層包廂走出幾人,其中一老頭率先開口問道︰「殺修?呵呵,你口中的殺修何等修為?」

  謝昌勇想了想︰「至少是蠻力境五層,我猜……」

  「噗!」

  「哈哈哈哈,蠻力境,還,還尼瑪五層……」

  「這貨是落雨樓請來說段子的吧,老子笑抽了,哈哈!」

  ……

  「大家千萬別小看他!」謝昌勇急了,大聲嚷道,「此子還殺過我謝家號稱刀劍雙絕的兩個蠻力境七層高手,實力不容小……」

  「臥槽臥槽,不行了不行了,蠻力境七層也能稱之為高手……」

  「笑死本公子了,賞!小爺就愛聽這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

  望著從樓上丟下來的金錠銀票,謝昌勇都快哭了,他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決定撒一個彌天大謊,讓邪天成為眾矢之的。

  「邪天今天只有十二歲!修煉一月成就蠻力境八層!五日前殺死河西盜陰神寨寨主李元陽!還放言要殺到汴梁城,勇奪武林大賽頭名!」

  這四句話半真半假,年齡和殺死李元陽是真,蠻力境八層和放言是假,在謝昌勇想來,如此就能造成巨大轟動,只要邪天一踏進汴梁,在這些權貴公子面前,絕對是有生無死。

  只是他不知道,他編的兩句謊話中,在邪天踏進汴梁城後,全都成了真。

  此話一出,落雨樓立刻鴉雀無聲。

  隨後,便是沖破屋頂的爆笑。

  望著哭著離去的謝昌勇,陳勤臉上沒有一絲笑意,他沒想到謝家人居然無恥到了這種地步,故意誣陷邪天,並誇大對方的實力,萬一落雨樓裏的權貴公子當了真,殺死邪天還真不費吹灰之力。

  「不行,一定要盡快找到邪天,否則我擔心謝家還會再出狠手。」陳勤計定,丟出張金票,帶著一行人飛快下了樓,朝謝昌勇等人追去。

  謝昌勇的到來,對於落雨樓而言只是一個十分搞笑的插曲,不過尋歡作樂的權貴們,心頭還是隱隱印下了一個人的名字。

  這名字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段子裏的搞笑角色,但無需多久,他們就會用刀將這個名字刻在心頭,永世銘記。

  「三長老,現在我們怎麼辦?」

  謝昌勇抹了抹眼淚,怨毒地道︰「老子真話假話都說了,可就沒人信,一羣好逸惡勞的紈褲,我呸!不過我不會放棄,爾等將邪天之事找人寫下來,給我貼滿整個汴梁!」

  「三長老,那你呢?」

  「我,嘿嘿,」謝昌勇眼中全是興奮的惡毒,他咬牙切齒道,「我另有要事,只要這件事做成,邪天必定逃不出我謝家的手掌心!」

  見謝家人分成兩路行事,陳勤稍作思忖,便吩咐道︰「去幾人跟蹤那幫子護衛,他們前手貼,你們就後手撕!剩下的,與我跟蹤謝昌勇。」

  兩個時辰後,當陳勤借著月光,看清謝昌勇走進的府邸牌匾時,嚇得亡魂皆冒。

  「完了,邪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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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武林大賽 驚聞

  站在汴梁城城牆根下,邪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他不知為何越繁華的地方,城牆就修得越高。

  他曾聽木蘭城的人說過,木蘭城年久失修,再加上風沙侵襲、飽經戰亂,本來十丈高的城牆,現如今只有六丈高,距離木蘭城三百里的陽朔城城牆有十丈,過了河西走廊第一座城的城牆是二十丈。

  而現在邪天眼前的汴梁城,城牆竟有二十五丈之高,讓人眼暈。

  還未進城門,邪天便被從城門傳出來的喧囂弄得心神不寧,當他走過二十丈的城門洞,真正進入汴梁城的那一瞬,頓時呆住了。

  他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多的人。

  「哪裏來的鄉巴佬,要看稀奇站旁邊兒去,別擋路!」

  「孃的,老子趕時間啊,前面的讓讓!」

  ……

  待邪天回過神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成了千夫所指,他不聲不響地站到一旁,目視身後長龍匯入汴梁城,沒有驚起一絲波瀾。

  剛進城就被人罵,邪天倒不在意,正準備離去,一少年忽地躥到他面前,上下瞧了瞧他,神祕地笑道︰「兄弟,剛來汴梁?」

  邪天點點頭。

  「嘿,不瞞你說,我也是。」少年將邪天拉到一旁,指了指肩膀上的褡褳,「我叔在汴梁營生,因為人手不夠讓我來幫忙,我想著自己一人也幫不了叔,見兄弟你不像壞人,有意讓你一起去,成不成?」

  「你叔做什麼的?」邪天沉吟半晌,問道。

  少年湊近邪天,低聲道︰「賭場。」

  大半個時辰後,在少年的帶領下,邪天終於來到了他叔的賭場門口。

  這賭場沒有招牌,就一座平房院落,門簾上畫了個骰子代表門內的營生,邪天思考著要不要進去,倒不是他討厭賭,而是他在門口站了半炷香的時間,沒一個客人。

  「喲,狗蛋,幫我找到了?」一光膀子中年人撩開門簾,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掏了掏鼻孔,瞥了眼邪天,皺眉道,「你這替我拉的什麼夥計,瘦不拉幾的能幹啥?」

  狗蛋不樂意了,將邪天的背拍得梆梆響︰「瘦咋啦,我狗蛋比他還瘦,一天能跑完汴梁城!賈老闆,人我可是給你拉來了,趕緊把尾錢付清!」

  賈老闆撓了撓膀子,訕笑道︰「今個兒還沒開張,就算有,那也得等幾天給你,老子哪兒知道你和這小子是不是串通的,你一走,他也拍屁股開溜,我找誰去?」

  「行!」狗蛋二話不說答應,轉而對邪天笑嘻嘻道,「兄弟,出門在外不容易,首先就得填飽肚子是不?好好幹,賈老闆為人很好,絕對不會虧待你!」

  目送狗蛋離去,邪天轉身跟著賈老闆進了賭場,說是賭場,其實就一屋六桌,桌上六個骰子盅,十幾條長凳亂七八槽橫了一地,地上滿是啃過的骨頭。

  「先打掃一下,然後休息。」賈老闆推開後屋門,躺在搖椅上曬起了太陽,同時懶洋洋吩咐道,「白天沒客人,你隨便幹啥都行,晚上得給老子打起精神伺候那些賭棍兒,規矩就這麼多,幹得好,一月五兩銀子,幹得不好,滾蛋。」

  邪天環視了一圈,問道︰「我住哪兒?」

  順著賈老闆一指,邪天找到了自己的屋,推開門,發現倒也乾淨,邪天將揹包放在桌上,倒了杯茶剛要喝,又聽得賈老闆的聲音響起。

  「茶壺裏的水是上上個月的,不想拉稀就自己去燒。」頓了頓,賈老闆勉強半撐起身子,看著邪天問道,「會煮飯不?」

  「會一點兒。」

  賈老闆大喜︰「工錢加一兩,每日三餐你也包了。」

  邪天很勤快,半個時辰就搞定了一切,當他將三餐端到搖椅旁的石桌上時,賈老闆終於起身,鼻子動了動,兩眼放光道︰「嘖嘖,不錯啊,去我屋把那壇子酒拿來。」

  賈老闆邊吃邊喝,邪天悶不做聲刨飯,幾杯下肚後,賈老闆有了點酒興,再加上看邪天有些順眼,便打開了話匣子。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汴梁人,賈老闆張口閉口都離不開汴梁城的人和事,這也是邪天來賭場的原因。

  邪天聽得很認真,這股子認真勁兒感動了賈老闆,於是兩菜一湯的家常飯,硬是被他吃出了國宴的節奏,整整三個時辰,賈老闆的嘴就沒停過,邪天也對汴梁城有了個大概的認識。

  比如他知道了殷家在宋國的地位,知道了救自己又想殺自己的宮老,其實是宋國武林穩坐第一把交椅的高手,當然,這是在三大派不出面的情況下。

  最讓邪天重視的,是他終於知道許少兩個字,代表了什麼。

  許少,本名許展堂,祖父許霸天,宋國大司馬,總管全國兵馬,世襲公爵,其父許如海,宋國一品上將軍。

  有許霸天與許如海在,許家就成了宋國當之無愧的第一世家。

  而許展堂本人,年僅十七,內氣境高手,官拜宋國驍騎將軍,麾下是宋國最勇猛善戰的軍隊--驍騎營。

  除了朝堂,許家在江湖上也頗有名氣,他爺爺許霸天娶了碧影閣一長老為妻,而許如海更是贏得當年武林第一美人--赤霄峯赤霄仙子的芳心。

  再加上這兩位女人,許家的威勢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皇家,遠遠不是普通世家可比擬的。

  邪天年紀還不大,不能像通曉世故的賈老闆這般,光是嘴上說說許家就嚇得渾身直顫,但他也知道,許少根本不是他能怎麼樣的。

  明白了此點,邪天對那位監視自己兩天的穆亮有些好奇,當他說出許少二字時,穆亮眸中只有驚,沒有恐,又是何等身份,才能如此從容地面對許家呢?

  賈老闆一席話,讓邪天收獲很多,收拾好碗筷後,太陽已經落山,賈老闆終于振作起來,暈暈乎乎拍了拍邪天肩膀,道︰「今天廢話說太多,待會兒可得打起精神,對了,你叫啥來著,我給忘了。」

  邪天根本沒說過自己的名字,開口道︰「邪天。」

  「嗯嗯,好名字。」

  賈老闆敷衍一句,便坐在櫃臺前,笑眯眯地盯著門簾上的骰子。

  不多時門簾掀開,進來五六個武者,十幾隻手裏滿是酒壇烤雞和打包的牛肉,沖賈老闆點點頭,自顧自坐下先吃了大半個時辰,這才趁著酒興一邊賭大小,一邊嘮嗑。

  好像沒我什麼事,邪天坐在小板凳上看看客人,又看看賈老闆,正準備開會兒小差思考前路,賈老闆就沖他使了個眼色,邪天不懂,索性跑到櫃臺前和賈老闆大眼瞪小眼。

  「你不會賭?」賈老闆瞅了瞅賭局,低聲喝問道。

  邪天搖搖頭。

  賈老闆深吸一口氣,壓下即將爆發的怒火,咬牙切齒地笑道︰「那好,我來告訴你,他們自己搖骰子玩兒,我一分錢都賺不到,所以,你去搖!」

  後面還有一句搖到他們傾家蕩產,賈老闆沒好意思說出口,他也不認為邪天能做到這種程度。

  邪天雖說不懂,看客人賭了幾把也知道該怎麼玩兒,於是他走到賭桌前拿起骰盅,輕搖起來。

  「喲,我說賈老闆,你又打算坐莊啦?」

  「嘿,稀奇,咱汴梁城唯一家不坐莊的賭場,居然破了金身了。」

  「這小子難道是個高手?可看他搖骰子的模樣,不太像啊……」

  ……

  賈老闆悻悻笑了笑,櫃臺下的右手死命捏著一角銀子,這是他唯一的財產,他之所以不親自上場,就是猜測自己正處於倒血黴中,所以想借邪天的處子手賺上一撥。

  當一聲,骰盅落下,邪天也不會賣關子,打開一瞧,一二四七點小。

  賈老闆被邪天這一搖,直接搖得面色如紙,眼前發黑,因為六個賭客壓得全是小,就這一局,他就賠得傾家蕩產了。

  賭客頓時鬨笑起來,邪天也不管不問,既然賈老闆讓他搖他就搖,連續幾把下來,賈老闆已經賠出了百兩銀子,賭客們終於知道了邪天的水平,開始心不在焉地邊聊邊賭。

  「嘿,我可聽說了,前幾天落雨樓出了件大事。」

  「切,老子早知道了,什麼破大事,還不是落雨樓的老闆娘想出的招兒,這些年來,她為了討好汴梁的大人物,可是費盡心思吶!」

  「原來那個謝什麼勇的,是落雨樓請來的戲子?」

  ……

  邪天手上一頓,看向了消息靈通的賭客。

  「廢話,要不憑空多出來個什麼謝家,聽都求沒聽過。」

  「可不一定,陽朔城離汴梁太遠,指不定那邊還真有個謝家呢。」

  「哈哈,照你這麼說,那還真有個十二三歲、修煉一月就突破至蠻力境九層,在河西走廊化身殺修,殺了內氣境一層李元陽的邪天了?」

  的一聲,邪天手中的骰盅,被他捏得粉碎!

  「邪天,你你你,你幹什麼!」賈老闆終於驚醒,知道自己輸得有多慘,於是想借機打斷賭局,指著邪天罵道,「你不知道客人最忌諱損毀賭具麼,他們今日還如何賭!還不快快退下!」

  六人也不太高興,但見賈老闆居然想趁機溜掉,頓時笑道︰「無妨無妨,新手嘛,我們不介意,換個骰盅繼續--咦,原來你也叫邪天?哈哈,難怪如此緊張。」

  賭客鬨笑一陣,卻見邪天一動不動,頓時有些惱了,離邪天最近的一人伸手狠狠推了下邪天,喝道︰「趕緊搖,別耽擱老子的時間!」

  邪天猛地一震,冰冷地看了眼賭客,隨後走回桌前,拿起新骰盅輕輕搖了一下,放在桌上。

  「我的個親娘啊,你特麼這樣搖,非把老子給搖得傾家蕩產了!」賈老闆見狀一聲哀呼,心口疼得說不出話來。

  六人聽賈老闆這聲慘嚎,頓時鬨堂大笑︰「也就是我們念舊情,否則幾把全壓下來,你早就得割肉還債了,來瞧瞧,這把又贏了多……臥槽!豹子!」

  正要躺地上打滾的賈老闆聞言,一個激靈站起,猛地躥到桌前,牛眼死死看著骰盅裏的三個一,眼珠子一翻,幸福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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