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古邪帝 作者:萌元子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5
第30章 武林大賽 赤霄

  「哈哈,老子也有翻身日!」賈老闆暈了一息就醒了,爬起來抹了把口水,指著邪天興奮吼道,「繼續搖!」

  邪天拿起骰盅,又是輕搖一下落桌,賭客們迫不及待打開一看,二二二!

  「怎麼可能!」

  「他孃的,兩手豹子,老子賭了十幾年,從未見過!」

  「大爺我就不信了,壓大!」

  ……

  邪天連續十數把豹子,從一到六輪了兩輪有多,將六位賭客身上的錢財掏得乾乾淨淨,同時把賈老闆弄得瘋了一般在旁手舞足蹈,只有邪天仍在憤怒與緊張的影響下出神。

  直到輸急眼的賭客,一拳朝邪天腦袋轟過來。

  「竟敢出老千,******的!」

  邪殺在心中微微一動,邪天看都不看,伸出細小的右手,死死握住了襲來的手腕。

  牛魔顫!

  「啊!」

  皮開!肉綻!骨斷!

  噴了滿桌的鮮血,像是一盆涼水,潑在了六人頭上,出手的賭客只慘叫了一聲,便怨毒地瞪了眼賈老闆,一臉慘白地扭頭就跑。

  賈老闆愣了愣,心中陡然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覺,可看到滿桌的銀子,他立刻充滿了勇氣,一邊收銀子,一邊哈哈大笑地安慰邪天︰「別怕!咱就沒出老千,天王老子來了也佔理!嘿,你小子這豬扮得太神,哈哈哈哈!加工錢,我說的!」

  邪天沒有說話,轉身進了自家屋,剛關好門,他雙眸頓時猩紅!

  「謝家!沒有什麼你們做不出來!」

  來自謝家,出自邊陲陽朔,孑然一身來到汴梁的邪天,本不會引起任何人重視,但因為謝家,他還未到汴梁,就已聲名遠播。

  雖然殺修二字暫時並未引發多大的震動,可邪天清楚,一旦自己真被認定成殺修,整個宋國江湖本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原則,絕對不會放過他。

  「謝家,只有你們的血流夠了,才會懼怕!」

  整整半個時辰,邪天的心境方才平復下來,他沒有再耽擱,調息一陣後,回想起第九本鹽菜書的內容,開始修煉。

  因為他知道,前方正有一個天大的死地,準備埋葬他!

  哪怕他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邪帝傳承,也無法掙脫宋國整個江湖賜予他的死亡命運!

  只有強大的實力,才能讓他在萬死中,求得一生!

  邪帝傳承蠻力境第九層功法--混元樁!

  混元二字,無處聞,無處見,無處摸,與人之髓相仿。

  髓隱於骨,乃人體最深層次所在,是功法最難深入之地,而混元樁例外。

  混元樁無需大動特動,只需完成九套姿勢怪異的站樁便可,第九套樁法大成時,便是混元樁大成之時,亦是武者洗髓大成之日。

  邪天以往的修煉除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外,沒有遇到任何困難與瓶頸,但這次出了問題。

  任他如何堅毅,都無法在兩腳小拇指著地的情況下支撐自己,這不是堅持不堅持的問題,而是他根本無法辦到的問題。

  強忍那一瞬的劇痛,邪天又嘗試了七八次,終於發現了原因所在--修煉混元樁的基本要求,是武者皮肉骨筋完全大成,他無法辦到,只能是他前八層修煉尚未圓滿。

  也就是說,邪天的鍛皮煉肉粹骨易筋,尚未圓滿。

  自以為基礎相當扎實的邪天並不清楚,這四層修煉到圓滿的話,身體會產生一種特殊的標志,那就是輝。

  鍛皮圓滿,皮膚生輝,煉肉圓滿,血肉生輝,粹骨易筋同樣如此,本來邪天在修煉混世牛魔勁時,皮膚就隱隱有生輝之兆,可惜他沒有一氣呵成,白白喪失了生輝的機緣。

  而且邪天也弄錯了一件事,所謂殺修,其真正目的並非挖掘自身潛力、提高修煉速度、夯實修煉根基,瘋老頭之所以隱隱安排邪天走向殺修之路,只為二字。

  邪殺。

  不通過殺伐,邪天的邪帝心法,一輩子都無法突破邪殺的層次。

  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後,邪天終於冷靜下來,此時的心境不適合修煉,所以他又出了屋,花時間做好晚飯,端到了石桌前。

  賈老闆正沉浸於數錢的歡樂中,見邪天如此貼心地做好了宵夜,他甚至有親邪天一口的沖動。

  「哎,那狗蛋總算辦了件好事,將你騙了來。」賈老闆一邊吃喝,一邊感慨道,「要知道,在你前面,狗蛋一共給我找了八個夥計,時間幹得最長的半天,最短的連門都沒進,扇了狗蛋一耳光就走了。」

  說到這兒,賈老闆有些哀愁︰「狗蛋他爹死得早,他娘好不容易將他拉扯大,沒等到享福,就被人活活打死,當時見狗蛋那一臉茫然,老子心痛,便花了些錢讓他進了牙行,嘿!這小子倒也機靈,幹了幾年就出來單混,結果騙到老子頭上了。」

  聽了賈老闆的碎言碎語,邪天心裏舒服了一些,他以前從未覺得這種閑聊會讓人平靜,賈老闆見邪天出神,又笑道︰「別多想哈,我是見你有功夫才說與你聽的。」

  邪天一怔︰「為何?」

  「怕你捶狗蛋一頓唄,哈哈!」賈老闆哈哈一笑,眨眼道,「不過我知道,你不會捶他,和狗蛋一樣,你小子也是個該出人頭地的,誒?話說,你咋不去參加武林大賽,過兩天就要開始了。」

  「我不怨狗蛋。」邪天搖搖頭,「我還有事要做,不參加。」

  賈老闆搖頭嘆道︰「光靠自己,就是修煉一輩子也練不出個什麼名堂,你瞧那些世家子弟,各種天菁地華當飯吃,那修為漲得嗖嗖的,個個都能進三大派,而我們貧賤之人想進三大派,除了武林大賽,別無他路。」

  邪天眉頭微皺,問道︰「進入武林大賽,就能進入三大派?」

  「哈哈,哪兒有那麼簡單。」

  賈老闆樂了,掰起手指頭說道︰「武林大賽分蠻力境內氣境兩組,只有兩組的前十名,才有資格被三大派收為弟子,可即便你進了前十,也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得別人挑,想自己挑門派?簡單,頭名!」

  邪天點點頭,問道︰「赤霄峯選的人多麼?」

  「最少。」賈老闆嘬了口酒,搖頭道,「三大派雖然相處和睦,可競爭也不少,赤霄峯可是第一大派,囊括了武林大賽歷屆頭名,碧影閣和刀魄門哪兒甘心,嘿嘿,所以就聯合了唄,據說上屆大賽蠻力境前十,被他們搶走了九個。」

  邪天知道了,自己若想進赤霄峯,必須參加武林大賽,而想要百分百進入赤霄峯,他還必須奪得頭名。

  不過,還算簡單。

  不能說邪天過於自信,他雖不知自己修煉的功法有多牛,卻通過實戰發現了自己戰力的變態,化龍易筋經大成之後,以他現在的實力,對付蠻力境九層武者簡直不要太輕鬆。

  於是邪天點點頭︰「我要去赤霄峯。」

  「男人就該有點……噗!」賈老闆噴了之後終於反應過來,雙眼暴突地驚愕道,「你,你剛說什麼?」

  「我要去赤霄峯。」邪天認真地重復一句。

  賈老闆靜了一靜,隨後放下酒杯,躺在搖椅上正要昏過去,又微微擡起頭說道︰「我說的話你別當真,赤霄峯什麼的當個神話聽就好,吃完記得收拾了,我先暈一會兒。」

  說完,賈老闆腦袋一偏,終於被邪天狂妄無比的大話嚇暈過去。

  「我會進赤霄峯的。」邪天又說了一句,收拾好碗筷,進了屋。

  透過窗戶仰望明月,邪天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月亮很大很圓,所以看上去很近,他從未如此接近過月亮,如同他從未如此接近過謝帥一般。

  「謝帥,等著我!」

  六七月,天氣酷熱,可離汴梁兩千里遠的赤霄城中,人們還穿著棉襖。

  地處宋國最北端的赤霄城,瀕臨滁潦海,本該溫熱潮濕,但好死不死的是,赤霄城亦是一條冰川山脈的起點,所以滁潦海朝赤霄城吹潮濕的海風,冰川山脈又朝它吹寒風,二風一遇,赤霄城就成了冰雪之城。

  赤霄峯,便在赤霄城外五百里的冰川上。

  赤霄峯很高,相對於冰川而言,它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個凸起,就是這個凸起,主宰了宋國江湖數百年。

  謝帥就在這個凸起上,來赤霄峯一月有餘,他的修為突破到了內氣境三層,這種突飛猛進的事本該讓他欣喜無比,可坐在涼亭煮茶的他,臉色陰沉。

  謝帥煮茶,是因有人要喝茶。

  坐在謝帥對面的,是赤霄峯首席大弟子,名為童郎,年約二十六七,修為高深莫測。

  兩人的閑談似乎步入了尾聲,因為二人茶杯中的茶,已經變白。

  「聽說,有人給你寄了顆人頭過來,誰啊?」童郎身著薄衫,絲毫不懼酷寒蝕體,瞥了眼謝帥,微笑問道。

  謝帥微愕,旋即搖頭恭敬道︰「此人不值一提,不敢污大師兄視聽。」

  童郎呵呵一笑,放下茶杯走出涼亭︰「那就安心在赤霄峯修煉吧,你夢寐以求之地別說是你,以我如今的成就,都沒資格入門。」

  「若真如大師兄所言,我妹妹為何能進?」謝帥面容極度不甘,急聲追問。

  童郎停下腳步,半側身子仰望冰川最高點,唏噓道︰「因為她夠資格。」

  說完,童郎杳然離去,謝帥愣了半晌,憤然坐下。

  他謀算六年,替謝蘊治療寒幽絕脈,結交三派高層,本想以推薦謝蘊之功去傳說之地修行,孰料命運給他開了一個碩大的玩笑,算盡一切的他沒去成,什麼都沒做、坐享其成的謝蘊卻去了。

  每每思及此處,謝帥都怨恨得想吐血。

  「資格?呵呵,」謝帥眸中掠過一絲瘋狂,「就像邪天再如何折騰,也都始終困於我手一般,你謝蘊又有何資格站在我頭上!」

  「我才是唯一有資格登凌絕頂之人!」

  謝帥狠狠將桌上茶具拂成齏粉,走出涼亭,朝赤霄峯下山唯一之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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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武林大賽 預謀

  殷家低調的馬車,終於在武林大賽開啟前一天,抵達汴梁城。

  殷家府邸前,擠滿了人,當看到熟悉無比的馬車時,大多數人喜極而泣,護衛雖然死了九成,可殷家的大小姐能平安歸來,足矣。

  也有人面色陰沉無比,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殷家二房的人,他們以殷合的親弟弟殷融為首,一向極力反對殷甜兒成為下一任家主,為此,他們不惜與許展堂合謀,可惜功虧一簣。

  殷融的計謀相當毒辣,只要殷甜兒被許少搶走,哪怕過段時間再送回來,殷甜兒都絕無可能再成為殷家的主事人。

  他本以為憑許少的能力,此計有十成把握,但事與願違,殷甜兒不僅平安歸來,而且剛下車就淡淡地看著他,一語不發。

  「咳咳,天佑殷家啊,甜兒佷女,你終於……」

  「佷女二字,甜兒愧不敢當。」面無表情的殷甜兒如風一般從殷融身側走過,丟下一句讓對方如墜冰窟的話,「放棄殷家所有權力,否則,我會把發生的一切告訴族老會,你就等著被趕出家族吧!」

  殷家府邸很大,從府門到殷甜兒的閨樓,一行人足足走了一炷香,閨樓下,殷甜兒轉身朝宮老深深一拜,恭敬道︰「爺爺,您也辛苦了數日,不用再掛念甜兒,否則甜兒問心有愧。」

  宮老愁著一張臉目送甜兒上樓後,才對身旁的殷合嘆道︰「癡女啊,不知這孽緣何時才能斬斷。」

  「哼,我就不信那小子有膽無視我的話!」殷合憤憤說了句,轉而又道,「宮老,趕緊回去休息吧,後天武林大賽,你還要出面主持。」

  宋國的武林大賽五年一屆,三十六座大城幾乎同時舉行,每座城的蠻力境前五名,將來到汴梁城參加最後的大賽。

  至於內氣境,因為各種原因不會在其他大城舉行,想要參賽的內氣境高手,必須親赴汴梁。

  其實武林大賽最大的看點並非內氣境,畢竟除汴梁城和三大門派外,其他地方的內氣境武者都是一方霸主,誰捨得下臉參賽,因此歷屆大賽,參加內氣境的武者很少。

  即便參賽玩玩兒,大家也都是小有名氣的人物,大庭廣眾之下就算打出了火氣,也抹不開臉死纏爛打來陰的,所以武林大賽的主角,素來都是蠻力境。

  三十六城的前五名,由各城守備府派人護送,到汴梁後統一管理,待汴梁城的蠻力境大賽開啟後,這一百八十人將直接跳過預賽,進入正式大賽。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因為汴梁城的武者實在太多,若汴梁也先弄場預賽選出前五,其他三十五城的前五根本沒得玩不說,對汴梁城其他蠻力境武者也不公平,畢竟論實力,哪怕是相同境界,汴梁城的精英也高出其他城一截。

  邪天,就在這攘攘大軍中排隊等候報名。

  他身旁的賈老闆至今還未回過神來,一臉的茫然,良久才捅了捅邪天,呆呆問道︰「你,你真要參加?」

  「嗯。」

  賈老闆眨了眨眼,剛想語重心長,卻化為一聲長嘆︰「年輕人見識一下也是好事,但也要有分寸。記住咯,比武時若不敵,趕緊認輸,千萬別受傷,汴梁城的武者素來陰險,這場面,少不了缺胳膊斷腿兒的。」

  排了兩個多時辰的隊,邪天才來到報名點前,說出自己的名字,並虛報了五歲,饒是如此,十七歲的蠻力境八層也惹得報名官驚訝,最後他得到了一塊木牌,木牌上只有編號,若八輪預賽後得以晉級,才有資格拿到刻有自己姓名的鐵牌。

  揣好木牌,邪天與賈老闆正要離去,突然有人高喊一聲︰「邪……公子!」

  邪天循聲一瞧,就見滿臉興奮的陳勤,正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下朝自己揮手,琢磨了一下,邪天微微搖頭,隨賈老闆離開了報名現場。

  「勤少,邪天為何看見你打招呼都不過來?」忍不住追出幾步的陳強停了下來,疑惑問道。

  陳勤思忖片刻,說道︰「可能他也知道了謝昌勇乾的好事,若此時與我等相見,到時難免會殃及我們,但那件事太過重要,我想第一時間告訴他。」

  陳強沉默了半晌,默默道︰「勤少,我想去找邪天。」

  「不可。」陳勤趕緊勸道,「邪天已經報名參加武林大賽,明天肯定有機會與他踫頭,再說,如今又是半月過去,他的修為估計就算比我低一層,也比你高,你過去也幫不了什麼。」

  陳勤的出現,讓邪天多少有些意外,他也看到了陳強,那隻右手雖未完全恢復,也只是時間問題,看來陳家人知曉霸王拳的弊端,將陳強照顧得很好。

  因為預賽明天就正式開始,賈老闆破天荒地沒讓邪天弄飯,去館子裏打包了幾個好菜,回到內院,美美打了次牙祭。

  吃完飯,賈老闆便直愣愣地盯著邪天看,也不說話,邪天被看得有些不適,問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從未喊過我一聲賈老闆。」

  賈老闆嘆了嘆,唏噓道︰「但我不怪你,誰年輕時都有夢,明天呢,你就有一次朝夢想進發的機會,但我可把話說到前頭,今晚為了你,我關門打烊,但明天第一場一結束,你就給我收心,好好給我搖骰子,我呢,是絕不會虧待你滴。」

  邪天正要點頭,忽覺不對,說道︰「聽說蠻力境比武大賽要持續半個月……」

  他這話的意思,是說自己要打半個月,但賈老闆聽起來就不是這個味道了。

  賈老闆哪裏知道邪天的牛掰,哪怕昨晚邪天突發神威,懲治了鬧事的賭客,可那賭客也僅僅是蠻力境二三層的渣渣。

  往高了說,他認為邪天的修為最多也就蠻力境四層,這修為在市井街坊連個無名打手都當不上,上了擂臺,還不是眨眼功夫就被轟下來的節奏?

  因此,賈老闆就認為邪天說這話的意思,是想看完這半個月的大賽,那還了得?你特麼有夢想,我也有夢想啊!

  「奶奶的,你還會蹬鼻子上臉了!」賈老闆又氣又笑,有心給邪天一個腦子,又想起自己是蠻力境零層,便語重心長地教訓道,「人呢,最重要的就是現實,你說若沒我收留,你現在能吃上飯?」

  想起自己懷裏還有九張金票,邪天摸了摸鼻頭。

  「看吧,所以我說呢,在吃飽飯的基礎上,追追夢未嘗不可。」賈老闆說道這裏,臉色一哀,「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別看昨晚賺了一百兩,可要做那件大事的話,這點兒銀子連本兒都不夠,哪兒還吃得起飯!」

  「你要做什麼?」邪天忍不住問道。

  賈老闆嗖地一聲站起,意氣風發道︰「哼哼,我爹當初給我取名賈老闆,就是希望我這輩子能成為真正的老闆東家!我決定,藉此次武林大賽設一賭局,憑我的智慧,以及對汴梁城那些武者的瞭解,必定會大賺特賺,讓我賈老闆之名,響徹汴梁!」

  邪天現在才知道賈老闆本名就是賈老闆,不由覺得好笑,他想了想,說道︰「明天打完再說吧,不會耽擱賭場的生意。」

  「喂,喂喂,把筷子碗收了再進屋啊!」見邪天說完就跑了,賈老闆氣得直嚷嚷,「奶奶的,讓我堂堂一東家收拾洗碗,我是不是太仁慈了,哎,誰讓我天生就是富貴仁義命,沒辦法……」

  盡管滿懷信心,邪天也不敢小覷天下人,靜心之後,他便開始修煉前八套功法。

  時間就在邪天的癡迷修煉中迅速流逝,當賭場隔壁的公雞打了幾個鳴之後,一身汗水的邪天推開屋門走到井邊,提起一桶冰涼的井水,當頭淋下,神清氣爽。

  「賈老闆,我去了!」

  望著主屋,邪天等了好半晌,才聽得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唔,去吧去吧,記住了,小命要緊,打完就回來準備開業……哦哦,接著,多吃點兒,順便給我打個包回來。」

  接住從窗口飛出來的一角銀子,邪天搖搖頭,轉身出了門。

  「哎,追夢是好,就怕頭破血流啊。」賈老闆在牀上翻了個身,迷糊呢喃道,「千萬別傷著,賈老闆還要靠你賺本錢呢……」

  天色初亮,汴梁城西北的比武場,人滿為患。

  雖說只是蠻力境的預賽,武者修為層次不齊,可來觀戰的人不圖打得好看,就是湊個熱鬧,當然,周圍少不了趁機發財的商販,邪天甚至看到有人高舉寫有比武大賽官方指定賭局的指引牌,這節奏比還在構思的賈老闆,快了不止一步。

  啃完第六個肉包子,邪天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拿出木牌穿過黑壓壓的人羣,從專用通道進入比武場。

  長寬百丈的比武場被分成了數十個小型擂臺,每個擂臺都有編號,對應武者編號的前兩位,邪天瞧了瞧手裏的木牌,徑直走到屬於自己的擂臺邊,四周瞅了瞅,便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坐下休息。

  大賽還未正式開始,作為宋國江湖翹楚的宮老還在來的路上,只要他站在裁判臺上高聲一呼,大賽就會拉開序幕。

  可此時的宮老,完全沒心思去嚎那麼一嗓子,現在的他最想幹的一件事,就是穿越時空回到數天前的河西走廊樹林,將邪天親手交給河西盜。

  「真是惡心至極!」殷合面含怒氣,狠狠一拍扶手,喝道,「早知如此,當初就算甜兒不高興,也不該救那小子!」

  宮老嘆了嘆︰「事已至此,光說有何用,如今最重要的無非兩件事,第一,萬萬不能讓甜兒與那小子再生瓜葛,其次,哎……」

  「宮老,這可關繫到你一生的名譽,可不能再有婦人之仁了!」殷合見宮老有些不忍,急聲道,「趁現在汴梁無人相信那個謝昌勇的話,趕緊找到那小子,讓他徹底消失!」

  「說得容易,」宮老搖搖頭,「若甜兒知曉……」

  「這事我來辦!」殷合果斷道,「我就不信,我與甜兒十數年的父女情,會比不上她倆的數面之緣!」

  見殷合義憤填膺,宮老心頭有些欣慰,卻拒絕道︰「還是我來吧,你與甜兒還有很長一段路,若因此事讓你父女生出隔閡,那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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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武林大賽 計出

  殷家的兩輛馬車,終於駛入比武場,宮老剛一現身,現場便是驚天的呼嘯,近萬隻手臂在空中搖擺起伏,恭迎宋國江湖第一人的駕臨。

  宮老朝殷合點點頭,看了眼從第二輛馬車下來的殷甜兒,懷著復雜的心情,走上裁判臺。

  「今日,乃我朝第四十六屆武林大賽開啟之日!」

  宮老清朗的一聲,壓下了全場的喧鬧,環視四周後,他繼而說道︰「首先是汴梁城蠻力境預賽,望各位武者心懷仁義,切勿刻意傷人,否則,老夫定將嚴懲不貸!」

  說完,宮老便坐在裁判臺最中央,揮揮手將殷合父女招上臺,安排二人坐在身後,隨後朝主事人點點頭。

  主事人見狀,用盡力氣吼道︰「蠻力境預賽,正式開啟!」

  看著裁判臺上的殷甜兒,邪天皺了皺眉,他想不到殷甜兒會出現在現場,若被她認出,又將是一串串的麻煩接踵而來。

  「三六八八,三六八八,趕緊上臺!」

  三十六號擂臺上,裁判不耐煩地吼道︰「十個呼吸內不上臺,視為棄……我說小兄弟,你能走快點兒麼?」

  為了不引人注意,邪天慢吞吞上臺,與對手面對面而立,裁判不耐煩地喝道︰「不準暗算,不準用毒,生死勿論,開始!」

  「生死勿論?」邪天有些不信,反問了一句。

  裁判都準備下臺了,聽到邪天這話,轉身漠然點頭。

  「呵,嚇尿了吧?」邪天的對手一臉輕視,見自家對手差點瘦成了閃電,忍不住炫了炫自家的肌肉,譏諷道,「要是怕死的話,自己下去吧,免得小爺……啊!」

  !

  邪天同時收回左腿和右掌,轉身朝呆若木雞的裁判點頭示意後,下了擂臺。

  裁判打了個擺子,跑到擂臺邊,朝下瞅了瞅昏過去的對手,扯著脖子喊道︰「三六八八獲勝,晉級下一輪!」

  三六八八是數千個極為普通的代號之一,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魂不守舍的殷甜兒耳邊就響起過無數聲類似的數字,所以三六八八沒有引起她任何注意,她手裏還把玩著,那顆代表邪天的冰涼圓石。

  宮老的一雙銳眼,卻看到了邪天。

  並不是他有過目不忘之能,而是邪天再怎麼讓自己低調,他那挺直的脊樑都不會變化,個頭不高的他,就靠這根脊樑鶴立雞羣。

  幾乎沒花多少功夫,宮老就看到了雞羣中的這只鶴,就在發現的那一瞬,他就幾乎忍不住拍案而起,施展無上輕功霎時來到邪天身旁,伸出無敵的大手抓住邪天。

  然後問道︰「你的修為,為何又突破了?」

  宮老很震驚,雖然因為本命元陽的缺失,大多數人無法看清邪天的修為,但這些人力不包括他。

  以他的閱歷眼光,以及對修煉的理解,只需一眼他就能看明白,時隔半月不到,邪天的修為竟突破到了蠻力境第八層,不可思議。

  「元陽盡喪,即便是不世奇才,也無法做到半個月突破一層修為。」宮老失神呢喃道,「更何況,易筋大圓滿,是那麼容易成功的麼……」

  宮老的怪異,殷合看在眼中,當他順著宮老的視線瞧去時,眼珠子差點爆出來,好嘛好嘛,一個殺修,不躲在深山老林苟延殘喘也就罷了,尼瑪跑到大庭廣眾之下參加武林大賽,是個什麼意思?

  但他很清楚,自家寶貝女兒就坐在身後,所以他緩緩吸了口氣,湊到宮老身旁,笑著咬牙切齒道︰「是他!」

  宮老被殷合的表情嚇了一跳,點點頭後思忖片刻,道︰「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且稍安粗燥,看管好甜兒就是了。」

  輕鬆贏得第一場的勝利,邪天內心沒有一絲波動,對手的修為僅僅是蠻力境六層,這種武者他在半月前就能擊殺,他覺得自己有點欺負人。

  順利走出比武場,邪天鑽進了街旁的一家飯館,直上二樓。

  跟著他上去的,是陳家一行人。

  「邪天,你如今什麼修為?」

  陳勤進來的第一句話,直指他本心,哪怕他再想和邪天結交,可內心中那股子與邪天爭鋒的勁,也不會消失。

  見陳勤有些忐忑不安,邪天搖搖頭︰「遇到了瓶頸。」

  「可我見你方才一拳就將對手轟了下去,」陳勤有些狐疑,「那人的修為,應該是蠻力境六層吧?」

  「嗯,我元陽不足,只能趁他大意突然出手。」

  聽了這話,陳勤心頭舒服了些,便坐下來凝聲道︰「想必你已知道謝昌勇乾的好事了,可還不止於此,那晚出了落雨樓,謝家護衛滿城貼你是殺修的告示,幸好我跟了上去,叫人一一撕下,可還有一事,我無能為力。」

  邪天心頭一緊,問道︰「什麼事?」

  陳勤掙扎少頃,伸長脖子對邪天耳語一番,只見邪天的臉色立馬蒼白起來,眸中除了殺意,還有一絲極其罕見的驚惶。

  「謝謝。」

  強忍情緒的爆發,邪天輕聲對陳勤道謝,隨後朝陳強點點頭,起身離去。

  「對了邪天,如有事情,我去哪兒找你?」

  邪天頓住腳步,想了想才說道︰「城南樂居坊有家賭場,我就在那裏。」

  「邪天!」見邪天的身影即將消失,陳強終於忍不住追到樓梯口,眼神復雜地說道,「謝謝。」

  邪天搖搖頭,下了樓。

  二樓一陣沉默,忽然,陳勤身旁一位老者默默開口道︰「勤兒,邪天的修為,不在你之下。」

  陳勤苦笑了一聲,點點頭道︰「我明白,邪天豈不知道我問這話的意思,若他修為不如我,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會直言相告的,他越不明言,就證明他的修為越高。」

  老者聞言,眼神莫名閃爍了下,便退後一步不再開口。

  「想不到你也會參加武林大賽,莫非,」站在窗邊眺望遠方,陳勤眉頭忽然挑了挑,驚疑道,「莫非,你就想這樣去找謝帥?邪天,這才半個月,你如今的修為,難道真追上我了麼……」

  回到賭場,賈老闆尚未起牀,邪天將打包回來的飯食放在石桌上,正要進屋,就聽到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哎,別愁眉苦臉的,我早就知道你會輸,怕啥,輸了就輸了,又不是要死了,幸好啊,嘖嘖,看你也不像受傷的樣子,大幸!」

  「我贏了。」

  「贏了?贏了多少?」賈老闆愣了愣,隨後便興奮起來,人也從窗邊探出個頭來,「嘿,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個賭術高手,賭得多大?賠率多少?一賠十?一賠百?臥槽,難道這屆大賽有一賠千的超級黑馬出現?」

  見邪天一直搖頭,賈老闆都快後悔地昏死過去,睡毛的懶覺啊,早知道有大賠率出現,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到現場去賭啊--不對!

  賈老闆忽然想起了什麼,銳利的雙眼看向石桌上的早飯,就這一眼,他就打算毫不猶豫地昏過去。

  因為他掐指一算,給邪天的那一角銀子,在買了兩個這麼多的早飯後,最多會剩下一文錢。

  而一文錢翻一千倍,等於一兩銀子。

  「我是說我打贏了。」

  正要昏過去的賈老闆聞言,伸長脖子看了眼邪天,隨後腦袋一歪,翻了翻白眼,終於昏了過去。

  邪天見狀,搖搖頭進了屋。

  賭場一夜無事,第二天一大早,邪天用井水澆完身穿衣服時,賈老闆也頂著倆黑眼圈兒走了出來,迷糊道︰「我和你一起去。」

  到了比武場,賈老闆彷彿才真正清醒過來,一邊打量身旁的邪天,一邊扶正驚掉的下巴,顫聲道︰「你你你,你真的贏,贏了?」

  見邪天再一次點頭,賈老闆正要往上翻的眼白,被他用莫大的毅力壓制住,隨後他一把抱住邪天的胳膊,激動道︰「發發發,發財了!等我!」

  邪天疑惑地看著賈老闆跑進賭坊,不一會兒又屁顛顛返回,邪天問了聲,賈老闆卻不告訴他,只是神祕說道︰「趕緊進去,若能打過對手,就朝我輕輕一點頭,知道不?」

  見邪天離去,賈老闆從懷裏掏出一本剛買的書冊,這本書冊記載的是進入預賽第二輪的所有選手資料,他飛快地翻到邪天的資料,喃喃念道︰「邪天,十七歲,修為……臥槽,這小子居然謊報修為!」

  看著那個對他而言十分幸運的數字八,賈老闆很是懷疑待會兒邪天朝自己點頭後,自己還會下注押自己的夥計獲勝。

  半刻鐘後,擂臺上的邪天看向賈老闆的方向輕輕一點頭,然後轉過頭來,面對自己第二輪的對手。

  「準備好了麼?」裁判憐憫地看了眼明顯倒了血黴的邪天,問道。

  「賈老闆?賈老闆?準備好了就該下注了,比武一旦開始,一概不接受買進!」

  賈老闆直勾勾看著書冊上邪天對手的資料,一時間掐死邪天的心都有了,「尼瑪就算你是蠻力境八層,面對周朝陽也是能點頭的?小二等等!我買周朝陽!一百兩!」

  裁判臺上的殷合,笑得異常開心。

  一是因為殷甜兒今日未來,第二是,邪天的對手是周朝陽。

  「我說宮老,我還以為你優柔寡斷,沒想到玩起陰的來,還真讓我刮目相看吶!」殷合笑得合不攏嘴,指著周朝陽道,「周家可是汴梁響當當的武林世家,你將他家的第一天才弄上去和那小子打擂,還不得把那小子打出尿來!」

  宮老眉頭有些不展,聽到殷合的打趣,他愁苦道︰「希望如此吧。」

  「行了宮老,我保證甜兒不會知曉此事,你大可安心。」

  「不是擔心甜兒,我是擔心邪天。」宮老搖搖頭。

  殷合一怔,皺眉道︰「難道你還心存婦人之仁?」

  宮老再度搖頭︰「我擔心的是邪天會贏,面對周朝陽,他太平靜了。」

  裁判見邪天沒有棄權的慾望,便退下擂臺,喝道︰「開始!」

  「來,這裏。」周朝陽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著邪天嬉笑道,「讓你三招,若我後退半步,我輸!」

  邪天低頭想了想,邁步朝周朝陽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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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武林大賽 撲蒼!

  三十六號擂臺的觀眾,明顯要比其他擂臺沉默了許多。

  因為擂臺上的周朝陽,在裁判剛宣佈開始後,就朝所有人展現了他高傲的一面。

  三招之約,如一記當頭霹靂,劈得所有人不得不噤若寒蟬,擡頭仰望太陽一般的周朝陽。

  周家在汴梁,甚至在整個宋國都很出名,實際上,周家才是宋國真正的武林第一世家,因為周家所有的男丁,幾乎都是三大派的弟子。

  這樣一個融合了三大派的家族,其武學興旺程度絕不是尋常世家可比的,即使三大派規定不許將本派功法外傳,但切磋行不行?

  這一切磋久了,即使不知道功法,也知道如何應對,如此一來,周家子弟眼界之廣,武學涉獵範圍之深,遠遠超過尋常的三大派弟子,這種深厚的底子,不是普通武者可以想象的。

  周朝陽,十五歲,蠻力境九層,周家這一代武學天賦最好的天才,本來去年他就能被三大派之一的刀魄門特招入門,可他拒絕了。

  「我想要的,自己去拿!」

  這句話傳遍了汴梁城,刀魄門不僅沒有生氣,反倒給足了周朝陽面子--拿下比武大賽第一,將你作為刀魄門少門主培養。

  這是一個承諾,但在汴梁城武者眼裏,這是早已確定的事,哪怕周家上頭還有個許家,可許家除了許展堂,沒人能與周朝陽比肩。

  所以,整個汴梁城都將周朝陽當作了內氣境以下第一人。

  沉默的氣氛中,邪天朝周朝陽走去,習慣了節約使用體力的邪天,走得老老實實,步子穩得不像話,彷彿每一步都想在地上踩一個窟窿。

  在眾人眼中,這種沉重的步伐,只能說明邪天功力不到家,真正的高手,邁步如貓,行路如虎,腳踩浮萍,卻重逾千斤。

  當邪天走到周朝陽身前五尺時,就連中立的裁判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搖頭,光從邪天走路的方式來看,戰局已定。

  讓觀眾留下來繼續觀看的,絕對不是邪天能否將周朝陽打得晃一下,更不是邪天能否上演驚天大奇跡,將周朝陽擊退半步,而是想看周朝陽在承受三招的過程中,會用何種精妙花哨的招式,在裝逼之餘,將邪天擊敗。

  盼望著周朝陽最耀眼的一擊,三十六號擂臺更顯沉寂,沉寂之外,卻是逐漸變粗的呼吸聲,光是這種等待,就足以讓所有觀眾熱血沸騰,渾身顫抖。

  這就是周朝陽的魅力所在。

  見錢眼開的賈老闆,是唯一不看周朝陽的觀眾之一。

  他心不在焉地看著邪天,一會兒抱怨周朝陽賠率尼瑪太低,只夠賺回早飯錢,一會兒又擔心邪天受傷,今晚搖不成骰子,糾結片刻之後,他雙眼一亮,仿似找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頓時扯開破喉嚨喊道︰「打一拳就成,輸得漂亮一點!」

  「三招?」邪天回頭看了眼賈老闆,隨後看向周朝陽,確定道。

  周朝陽罕見地皺起了眉頭。

  卻不是他從邪天身上看出了什麼,而是他武學知識非常人能及,看出邪天元陽極度匱乏,顯然是早早就破了童身,這種人若打自己一拳,很大可能會被自己震成重傷。

  「算了,本公子素來一言九鼎,今日卻要為你破例!」周朝陽不爽地搖搖頭,指著邪天朝裁判喊道,「這小子元陽匱乏,小爺怕三招下來他自己被震死了,改成一招吧,若我身子晃了,我輸!」

  邪天微愣。

  就在這時,裁判臺上高坐的宮老忍不住站起身來,躊躇片刻後,他無可奈何地再度坐下,精光四溢的眸子,死死盯著邪天。

  他眼裏沒有邪天,只有一隻緩緩站起身來的,撼天之熊。

  三十三號擂臺上,陳勤興奮地握了握拳頭,在裁判宣佈自己獲勝之後下臺,會同陳強,朝三十六號臺跑去。

  「邪天的對手是誰?」

  「不清楚,不過我相信邪天會贏。」

  「哈哈,那是,邪天只能敗在我陳勤手上!走!」

  邪天平靜地看著周朝陽,嘴脣微微動了動,彷彿想說什麼,可最終他沒有選擇開口,而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寸,兩寸……

  他退了四寸半的距離,彷彿覺得這個距離最合適,不由點了點頭,然後對著空氣揮舞了幾拳,不知是在熱身,還是如其他武者般,開始前都會耍一套花架子裝逼。

  周朝陽臉色通紅,彷彿在忍受什麼,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趕緊舉手喊道︰「裁判,暫停一下!」

  裁判一驚,以為周朝陽怎麼了,趕緊奔上擂臺,剛上擂臺,他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爆笑聲。

  蹲在地上的周朝陽,因為邪天揮舞的那幾拳,肚子都笑痛了,好半晌,才在邪天與裁判呆呆的注視下站起來,抹了抹眼淚,顫抖道︰「開開,開始吧。」

  殷合也被三十六號擂臺上的詭異搞懵了,喃喃問道︰「那兩小子搞什麼呢,一個古怪後退,裝逼揮拳,一個莫名其妙大笑,真讓人不省心。」

  宮老的臉色越來越凝重,眸中的疑惑也越來越多,此時此刻,他有種沖動,那就是宣佈周朝陽的一招之約無效。

  直到周朝陽呼吸平緩,裁判才緩緩下了擂臺,邪天知道裁判是想讓周朝陽恢復正常,否則本就不公平的戰局,就變得太不公平了。

  「開始!」

  周朝陽聞聲,雙手護腰,雙腿如柱,光是下蹲之勢,就弄得擂臺上塵霧滾滾,塵霧散去之後,觀眾眼裏沒有了周朝陽,只有一個矗立大地數百年不動的囚牢。

  此功法名為,囚魁馬!

  邪天聞聲,仰頭閉眼。

  他的眼中,出現了一頭僅靠後肢而立的熊。

  熊首也學著邪天模樣,仰望蒼天,並嗷嗷叫著。

  於是邪天也學著熊,默默對天地說出了兩句話。

  「地有不平,老子就碾平你!」

  「天有不公,老子就掀了你!」

  話音如雷。

  轟得邪天戰意顫身!

  轟得邪天氣血激蕩!

  轟得邪天,睜開了那雙無天無地的眸子!

  周朝陽臉上的輕視,在他看到這雙眸子時,僵硬了。

  隨風起舞的塵霧,在邪天睜開眸子時,凝固了。

  宮老顫巍巍地站起身子,顫抖地伸出右手指著擂臺上的邪天,嘴脣也抖動著,仿似要說什麼,可突然降臨的震驚,讓他說不出任何話來。

  不知是何物,突然降臨宋國帝都汴梁城比武場,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控制了所有的人的呼吸。

  三十六號擂臺周圍的人,感覺尤甚。

  就在眾人感覺憋悶之時,清亮的聲音響起,解開了束縛眾人的枷鎖。

  「撲蒼!」

  邪天平舉的右掌,就這般平平淡淡朝周朝陽胸口推去,如同他老實巴交走路的模樣。

  可就是這種模樣,讓一種撕天裂地的氣勢,自擂臺撲騰而起!

  瞬間,三十六號擂臺之上,厲風呼嘯,飛沙走石!

  呼嘯的不僅是厲風,還有一聲蘊含無窮驚愕、恐懼的慘叫。

  飛走的不僅是沙石,還有一個矗立大地數百年不動的囚牢。

  慘叫,出自周朝陽之口。

  囚牢,乃是周朝陽所立。

  收回右掌,邪天靜立,看著空中的周朝陽下落,噗通一聲掉落在地。

  他目測了一下,按照周朝陽的一招之約,自己贏了,因為周朝陽退了三十二個半步,按照擂臺的比武規則,他也贏了,因為周朝陽掉下了擂臺。

  所以他看向裁判,等待結果。

  可惜,沒人在看他,所有人的視線,都隨著周朝陽的身體,先是一上,然後一下,最後,呆若木雞。

  陳勤和陳強也看著一具人體,從他們頭上飛掠而過。

  「他好強,又有人被他打飛了。」陳強看著昏過去的周朝陽,羨慕道。

  「很正常。」陳勤有些興奮,瞥了眼周朝陽,淡淡道,「像這種不經實戰的汴梁富家公子,就是如此不經打。」

  不知天高地厚的兩句話,如雷一般劈開了三十六號擂臺的僵局,可惜邪天還是沒有受到關注,所有人,包括裁判,都看向了大言不慚的陳氏二人組。

  一個蠻力境七層的普通少年武者,一個蠻力境五層的殘廢,他們說宋國武林第一世家的第一天才周朝陽,是不經打的富家公子……

  當眾人看清二人的修為時,不得不用莫大的毅力趕走腦袋中強烈的暈眩感,但下一刻,他們就發現二人說的好像沒錯,周公子剛不就是被人一掌打飛了麼……

  直到此刻,三十六號擂臺周圍的無數張人臉,方才唰唰唰轉向,齊齊看向面色平靜的邪天。

  裁判瞪大了雙眼,張了張嘴,想說不可能!這不是真的!周公子怎麼可能輸等等之類的話,可惜他說不出口,因為周公子的落敗,已將他的魂魄嚇到了九霄雲外。

  他彷彿還記得,邪天上臺之時,他憐憫地看了眼對方,他彷彿還記得,周朝陽說三招之約時,他想伸出大拇指贊一聲周公子厚道仁義,不佔便宜。

  周朝陽真的沒佔便宜,因為只一掌,對戰便有了鮮明的結果。

  邪天疑惑地看著裁判身子朝後傾斜,就要摔倒,等他想過去拉一把已經遲了,不過不用擔心,陳氏二人組很貼心地接住了裁判。

  「喂,裁判,究竟是誰贏了?」

  裁判的嘴脣翕張了幾下,結巴道︰「邪,邪,邪……」

  「哈哈!邪天,你勝了!」

  陳氏二人組當一聲將裁判丟在地上,會同下了擂臺的邪天,興高采烈地離去。

  「邪,邪,邪門兒了……」裁判終於說出了想說的話,昏死過去。

  裁判臺上,宮老回頭看了眼一屁股坐在地上,滿臉不可置信的殷合,搖了搖頭,沉重地嘆了口氣。

  「三十六號擂臺,周朝陽落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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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武林大賽 震動

  賈老闆笑眯眯地看著邪天,沒等邪天走進,便笑呵呵道︰「不錯不錯--」

  陳勤瞅了眼賈老闆,不知此人是誰,但聽到賈老闆所言,也知道此人是邪天的朋友,見邪天打贏了,開口恭賀的。

  「能夠在周朝陽面前毫發無傷,你也算了不得了。」賈老闆欣慰地拍了拍邪天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這件事,夠你自豪一輩子,如今你的夢追完了,也該正視現實,從今後,就好好當夥計,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

  陳勤與陳強二人聞言,頓時呆住,卻又見賈老闆轉過身,面對賭坊一臉傻樣的小二笑道︰「周朝陽百賠一,我押了一百兩,還我一百零一兩,喂喂,趕緊的,別發傻。」

  「扶下他。」邪天指了指魔怔了的賈老闆,對陳強說道。

  摸不著頭腦的陳強走到賈老闆身後,雙手剛擺出虛扶的動作,就見賭坊的小二抽冷子似的回過神來,隨後傻呵呵笑道︰「周,周朝陽落敗,臥槽,我,我們賭坊賺,賺慘了……」

  賈老闆不耐煩了,手指在櫃臺上敲了敲︰「我知道周朝陽獲勝,你們賺沒賺慘我沒興趣,我只知道你得給我一百零一兩,趕緊拿錢來!」

  小二終於看向賈老闆,只不過那眼神,跟看二百五沒什麼兩樣︰「賈老闆是吧,您押了一百兩銀子,賭周朝陽勝,如今周朝陽落敗,對不住了,您那一百兩,我賭坊笑納了哈!」

  賈老闆冷冷一笑,轉頭看著邪天︰「周朝陽落敗?」

  邪天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賈老闆再度冷笑,看向陳勤︰「周朝陽落敗?」

  陳勤隱約看出了點什麼,忍著抽筋的肚子答道︰「是的。」

  賈老闆第三次冷笑,看向身後的陳強,沒等開口,陳強就指著邪天皺眉喝道︰「你不是邪天的朋友麼,他明明打贏了周朝陽,為何你始終不信?」

  賈老闆眼楮一直,渾身一軟,爛泥般倒在陳強張開的雙手之中,與他同時倒下去的,還有順著陳強一指,看向邪天的小二。

  小二昏死前不相信兩件事,一是瘦弱的邪天居然就是戰勝周朝陽的妖孽,二是,明明和邪天是朋友,本該押一賠千、從而一炷香暴富的賈老闆,居然會奇葩地押了周朝陽,這是人幹事?

  宮老平靜地宣佈了三十六號擂臺的結果,只不過話剛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心裏一直惦記著不能暴露邪天的宮老,鬼使神差地將四位編號獲勝,說成了某某某落敗,他以為這樣就不會暴露。

  一般來說,這方法可行性很高,可惜他震撼之餘忘了兩件事件事,一是本來他只需要叫出邪天的編號就行,二是,他為邪天選定的對手,在眾人眼裏是不可能落敗的。

  所以當這句話出口後半柱香的時間內,整個比武場都亂了起來。

  周朝陽是誰?在汴梁城的蠻力境比武大賽上,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奪冠第一人選落敗?開什麼玩笑!

  沒人相信這話,他們對周朝陽實力的堅信,須臾間就轉化成了一種強烈的情緒。

  於是當裁判的沒心思判了,比武的匆忙收回攻出一半的招式,和頭破血流的對手手拉手走下擂臺,朝裁判臺匯聚。

  先眾人而來的,是周家人。

  因為是預賽,所以周家幾乎沒人看周朝陽比武,只有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娃娃在周朝陽被打飛後,屁顛顛跑到父親那裏,奶聲奶氣地說了句朝陽堂哥被打飛了。

  這話換來的,是屁股上捱了兩巴掌,父親打完還想訓斥幾句,宮老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開襠褲娃娃聞言一個哆嗦,興奮地又叫又跳,待父親回過神,又是幾巴掌。

  打完之後,周家人便如地龍一般轟轟轟鑽到裁判臺前,用一張張沉默的臉,質問宮老。

  這種沉默,是周家人對宮老的尊敬,宮老知曉此點,不過他暫時不能開口,因為沒有當事人在場,即使是他開口都沒人會信。

  不多時,昏迷的周朝陽就被幾個裁判擡了過來,宮老顧不得與回神的殷合交談,緩緩來到周朝陽身邊。

  「既然醒了,就起來吧。」

  宮老的聲音剛響起,周朝陽就睜開了紅彤彤的雙眸,隨後,留下了讓周家人驚悚莫名的眼淚。

  周朝陽居然哭了?

  「服氣麼?」宮老淡淡問道。

  「我,不,服!」

  宮老點點頭,又問道︰「輸了麼?」

  周朝陽沉默,良久後強忍哽咽︰「輸了!」

  宮老這才起身面對周家人︰「還有意見麼?」

  周家一位長老面色鐵青,卻不得不點點頭,宮老見狀,手指遠處︰「那些人你們去應付吧,我還有話與朝陽說。」

  當裁判臺只剩三人時,周朝陽終於控制不住情緒,伏地大哭。

  「周家武學底蘊無比深厚,家主周博然更是宋國武林執掌牛耳的豪傑。」對於周朝陽的崩潰,宮老無動於衷,自顧自地說著,「在我眼裏,周家人素來是宋國武林的標榜,可惜,你今日的表現太讓我失望。」

  「是我太過目中無人!」周朝陽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抽抽道,「否則,我一定會贏!」

  宮老憐憫地搖搖頭︰「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就好,但就算你如何重視對手,你也一定會輸,這一點,我之前也看錯了。」

  「不可能!」周朝陽猛地起身,吼道,「我輸在態度上,修為與戰力,絕不可能輸!」

  宮老微微一笑︰「聽了你這話,我很慶幸在第一時間與你交談,否則,你接下來一定會去找剛才的對手再打一場,是不是?」

  「我不服!」

  「好,我就讓你服氣。」宮老揮揮手把殷合也招了過來,看著二人,他嘆道,「邪天在對戰前,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小段距離,隨後又對空打了幾拳,你們都看到了吧?」

  周朝陽臉色一紅,他不僅看到了,還因邪天那毫無水平的賣弄笑抽了,宮老見二人默認,又道︰「可惜你們不知道,邪天做這兩件事的用意。」

  周家第一武學天才周朝陽,在蠻力境預賽中落敗的事,像風一般,傳遍了汴梁城的每個角落。

  就連害了相思病的殷甜兒,聽聞此事也不由皺了皺眉頭,生出了一絲好奇,對丫鬟問道︰「不知周朝陽的對手,是哪家的天才?」

  丫鬟一呆,趕緊搖搖頭︰「大小姐,這可不知道了,聽說滿城的人都在找這人呢,可惜那些裁判守口如瓶。」

  「原來如此。」殷甜兒失了興趣,用嘲諷的口吻道,「多半又是三大派中的傲嬌弟子化名參賽的,這種人真是無趣。」

  汴梁城第一家族,大司馬府。

  許展堂躺在一美女懷裏,閉著眼張嘴吃著另一美女遞到嘴邊的葡萄,懶洋洋問道︰「周朝陽敗了?」

  邱陽點點頭,語氣裏還殘留著一絲震撼︰「敗了,被人一招打落擂臺。」

  「呵呵,看來又是三大派搞的鬼。」許展堂朝邱陽揮揮手,「去查查,若是赤霄峯的,讓他到府上吃頓飯--對了,那個在河西走廊行殺修之事的,真是陽朔城謝家的逃奴?」

  「確實如此。」邱陽已經退到門口,聞言停步回道,「謝家三長老謝昌勇親口所說,我已按照許少吩咐,將此事傳於赤霄峯,據說剛入門的謝帥已經下山,不日即到。」

  「叫什麼來著?」

  「原名謝天,後改名邪天。」

  回到賭場,邪天將賈老闆放在了搖椅上,便提著菜肉進了竈房,不多時三菜一湯端上了桌子,陳氏二人組食指大動的同時,嗅著香氣的賈老闆也醒了過來。

  「啊,我,我這是睡著了?」賈老闆彷彿忘記了先前發生的事,疑惑地掃了眼陳勤陳強,轉而對邪天問道,「這兩位是……」

  陳勤莞爾道︰「剛見過的。」

  「呃,我們見過?在哪兒?」

  「在比武場旁邊的賭坊。」陳強看不慣,又故意刺激道,「邪天比武打贏了那個周朝陽,你賭周朝陽勝,輸了一百兩……邪天,這人是暈習慣了吧?」

  瞥了眼再度昏厥的賈老闆,邪天搖搖頭︰「那一百兩是他全部身家。」

  陳勤大笑道︰「難怪,這位賈老闆,莫非是個守財奴?」

  「談不上。」

  邪天也不知該如何評價捨得花錢救狗蛋,輸錢又能輸紅眼的賈老闆,正想招呼陳氏二人組吃飯,敲門的聲音響起。

  「我去開門。」

  陳強搶先一步起身而去,邪天見狀,微微皺了皺眉頭,也站起身來,面對內院的門。

  「咦?是你?」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邪天的對手周朝陽,陳強不悅道,「怎麼,輸不起麼?」

  周朝陽的神情有些恍惚,聞言看了眼陳強,以為這是邪天的人,也沒多說什麼,邁步朝邪天走去。

  陳勤斜著頭瞥了眼周朝陽,輕笑一聲,將注意力放在了邪天的菜上。

  第二次與邪天面對面,周朝陽的感覺和上次大不一樣。

  他上次看到的,是一個面色慘白、元陽匱乏的廢物少年,與他交手的,是一個深藏不漏、修為驚天的天才少年,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身上滿是柴火味道的鄰家少年。

  三個極端不一的邪天,讓周朝陽一直處於恍惚狀態,可再次回憶起那隻可怕的撲蒼熊掌時,他清醒了。

  「你是蠻力境八層?」

  陳勤拿筷子的右手,停在了半空,整個人變得僵硬。

  邪天點點頭︰「嗯。」

  「你後退四寸半,是怕將我擊傷?」第一個問題被回答後,周朝陽的呼吸變粗了些許,卻還是道出了第二問。

  邪天搖搖頭︰「不是擊傷,是擊殺。」

  周朝陽的身子晃了晃,良久之後,臉色殷紅的他問出了第三問︰「所以你是怕失手,才對空揮舞了幾拳,確定那一掌該用何種力道?」

  邪天點頭。

  賭場內院,陡然靜止了下來。

  往回走的陳強,定在了半道上,陳勤手裏的筷子,離菜始終保持著半寸距離,搖椅上賈老闆即將開始的呼嚕,在口鼻連接處剎了車。

  鮮血緩緩從周朝陽嘴角溢出,不多時,他慘笑出聲,問出了被宮老視為廢話的第四問︰「我是蠻力境九層,若我全力以赴,你能打敗我?」

  邪天想了想,認真地回道︰「不知道。」

  周朝陽眼楮一亮,絕望到極點的心因為這三個字,重新迸發出了自信的光芒,因為當他問宮老這第四問時,宮老伸出右掌比出了五指,意思是五招之內,邪天取勝。

  終於從邪天嘴裏得到了不一樣的答案,哪怕這個回答是不知道,周朝陽瀕臨頹廢的心,也再度激昂起來,即將煥發新的活力。

  可惜,邪天的話還未說完。

  「若是殺你,五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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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武林大賽 我字

  邪天對周朝陽也有些好感,雖然這人很愛裝逼,為人卻不討厭,三招變成一招,充分說明這位公子對弱勢羣體的愛護,只是看人的眼光著實太差。

  因此,他很老實地回答了周朝陽的四個問題,這種老實沒有任何陰謀算計在裏頭,即便是有,也是邪天的一片好心,至少心灰意冷的周朝陽認識到了一點--從某個角度來說,比他還能裝的人太多,眼前就一個。

  所有疑惑得到了當事人的解答,周朝陽用莫大的勇氣支撐自己走到內院門口,可他殘留的所有勇氣、堅強、自尊,被邪天最後一句話擊潰。

  「留下來吃點兒?」

  一句話,讓周朝陽在嚎啕大哭中狂奔而去,邪天很是詫異,搞不懂自己客氣一句而已,怎麼會讓對方哭得如此傷心,搖搖頭重新坐下,又發現了陳氏二人組的異狀。

  「呼……」

  陳勤長長吐出一口氣,深深看了眼邪天,默默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當賈老闆醒來,陳氏二人組已經沉默地離去,邪天業也進了自己的屋。

  看了看桌上擺著的碗筷,賈老闆鼓起莫大勇氣回憶了今日的遭遇,隨後低頭,膽戰心驚地伸出右手,摸向自己的懷裏。

  空空如也。

  「啊!我的銀子!」

  聽著賈老闆痛不欲生的慘叫,邪天從靜修中睜開了眸子,想了想後,他起身出屋,準備去外面館子給賈老闆弄些好吃的安慰安慰,雖說賈老闆的慘完全是咎由自取。

  剛推開內院門,邪天就愣住了。

  宮老坐在長凳上,慢吞吞搖著骰子盅,詭異的是,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邪天吞了吞口水,邪殺告訴他,現在的宮老很恐怖。

  「你的目的是什麼?」宮老專心致志地看著手裏的骰子盅,搖得異常專心,這一問,問得又雲淡風輕。

  他越是如此,邪天得心跳就越快,因為邪殺告訴他,宮老正漫不經心地搖著,卻問得咄咄逼人!

  「我想拿下頭名,去赤霄峯。」

  宮老無聲地將骰子盅放下,面無表情地看著邪天,一字一句道︰「放棄大賽,離開汴梁,這是老夫給你的最後機會。」

  邪天沒有猶豫,搖頭。

  「你真以為老夫不敢殺你?」

  宮老起身,無名的氣勢連桌布都吹不動,卻將兩丈外的邪天轟飛。

  賈老闆一驚,傻傻看著邪天撞在石桌上,噴出一口鮮血!

  「臥槽,臥槽槽槽!」賈老闆趕緊來到邪天身旁,發現邪天還沒死,方指著內院門口的宮老破口罵道,「老不死的,你他孃的敢打我賈老闆的夥計,你知不知道大爺喊一聲,明年今日就是你的週年慶!」

  宮老停步,直視邪天,淡淡說道︰「老夫當初不殺你,是因你無太多時日可活,留你一命,卻不是讓你來汴梁興風作浪的。」

  「哎喲喲,說得自己好像廟裏的菩薩,結果出手就把人打得吐血!」賈老闆一臉冷笑,「我傢伙計興風作浪又咋了,是經過大爺我同意的!你個老不死的算個毛啊,大爺的事你管不著!」

  邪天不斷地咳嗽,待平復了胸中劇痛,方才平靜地說道︰「自與前輩相逢至今,可曾見我殺一人?前輩口中的殺修,我實不敢當。」

  「冥頑不靈,愚不可及!」宮老無比失望地搖搖頭,拂袖而去。

  「前輩且慢!」邪天起身,面色慘白地問道,「除了周朝陽,前輩還欲阻我去路?」

  宮老沉默片刻,半轉頭顱,一字一句道︰「有我在,你死心吧。」

  「啊呸!老不死的,幸好你跑得快,大爺我差點就要叫人了!」

  賈老闆又叫又跳,待宮老消失,他囂張的表情頓時驚恐煞白,蹲下身子看著邪天,哆嗦道,「臥,臥槽,那,那老頭是誰?」

  邪天忘了第一時間運轉培元功療傷,怔怔地目送宮老離去,心中一片冰涼。

  冠絕汴梁的周朝陽是宮老給自己安排的,因為宮老不想讓自己再繼續走下去,周朝陽敗了,宮老來了,用一種極其卑鄙、但效果奇佳的辦法,下了第二步阻礙自己前進的棋。

  邪天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縱然隔著玄色衣衫,他依舊能看到胸口的淤青。

  宮老的第二步棋,便是讓自己重傷。

  傷雖重,卻不傷皮肉筋骨,光從外表看,僅僅是胸口有些淤青,養半日便好,但邪天卻感受到了,體內培元功運轉的效率,足足降低了五成。

  也就是說,宮老的出手,封禁了他的氣血元陽,本就不擅久戰的邪天,戰力因此下降了七成。

  戰力去七留三,看你如何打下去!

  這是宮老的想法,很正確,可他卻忽略了,邪天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培元功為其源源不斷提供著元陽。

  封邪天元陽,如斷其命!

  一陣風吹入,捲起殘葉飛舞,內院中憑空多了蕭瑟之感,賈老闆不斷呼喊著邪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自得到邪帝傳承後,邪天從未如此刻一般茫然。

  我做錯了什麼?沒有。

  我亂殺了誰?沒有。

  在恍惚之中,邪天自問結束,兩個沒有,讓他茫然的心,憑空生出了強烈的委屈。

  仁義公正的宮老,為何會因莫須有之事阻我?甚至一出手,就斷我性命?

  這個問題很膚淺,不用想,邪天都知道了答案。

  殺修。

  邪天笑了。

  「走,出去吃飯。」邪天吸了一口氣,緩緩朝前踉蹌而行。

  賈老闆一愣,趕緊追上去,卻只是扶著邪天,不再開口。

  因為邪天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了,若以前的邪天是個不放棄追夢的陽光少年,此刻的邪天,身上卻多了一種暮氣,如枯樹,如敗花……讓賈老闆沉默的,就是這天上地下的變化。

  變化前後,不過半炷香而已。

  低調的馬車,出現在汴梁城的街上,所以變得不再低調。

  只要是汴梁人都知道車上坐的是誰,殷家小公主殷甜兒,花容月貌,聰敏秀慧,據說即將成為殷家商業方面的主事人,可謂宋國帝都最瑰麗的女人之一。

  車裏的殷甜兒,談不上有多少逛街的興致,或許出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期望能在大街上看到那個孤寂的背影,可她也知道,這種希望有多渺茫。

  不過,她還是看見了。

  「停下來!」

  殷甜兒猛地掀開窗帷,終於確定前方那個被人扶著的少年,就是邪天。

  「邪天,真的是你……」一瞬間,殷甜兒激動得淚流滿面,她根本不知是何等的悸動讓她如此,她只知道,自己終於看見了最想看見的人。

  車裏的小丫鬟有些疑惑,憨憨道︰「小姐,我記起來了,彷彿那個打贏周朝陽公子的,就叫邪天。」

  殷甜兒一愣,旋即笑顏如花︰「如果是他,十個周朝陽都打不過!」

  「啊!」

  小丫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原本不信的他,看到了大小姐臉上十足的自信與驕傲,然後信了。

  「你說你,小小年紀喝什麼酒。」賈老闆一邊給邪天擦著胸前吐的血,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訓道,「借酒澆愁愁更愁,不如去趟落雨樓,你東家我是豁出去了,就陪你走趟落雨樓,為你解愁!」

  走了老長一段路,邪天的臉色越發慘白,卻沒有停下歇息,反而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青樓!」賈老闆鄙視地看了眼邪天。

  「青樓……」邪天想了想,笑道,「就是失去童身,失去元陽的地方?」

  賈老闆一怔︰「邪天,你多大?」

  「十,十二……」

  「臥槽,才十二?」賈老闆趕緊驅散突生的暈眩感,扶著邪天走快了幾分,「十二也能破身了,否則要傳出去武林大賽頭名居然是個雛,那可得被人笑話一輩子。」

  低調的馬車,有史以來第一次停在了落雨樓前。

  小丫鬟嘴巴都合不攏了,她呆呆地看向殷甜兒,發現殷甜兒睫毛上欣喜的露珠還未乾,傷心的淚水又從眼眶裏簌簌而落。

  「小姐,不能進去啊!」

  小丫鬟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朝步入落雨樓的殷甜兒追去。

  「喲,這也是你們落雨樓的姑娘?」見著破門而入、怒目而視的殷甜兒,賈老闆的哈喇子止不住地流,對身旁的老鴇道,「就這個了,給我夥計留下個終生不忘的美好回憶,要多少銀子都值!說吧,什麼價!」

  「不,不知道……」

  老鴇也傻了,她在汴梁城混了二十來年,焉能不知眼前的小美女是殷家的小祖宗,這也就罷了了,身邊兒這人居然將小祖宗當成了姑娘--老天爺,讓我昏過去吧!

  殷甜兒一把推開賈老闆,看到了正躺在幾個姑娘懷中樂得傻笑的邪天,淚水頓時如雨而下。

  啪!

  殷甜兒狠狠一耳光,扇在邪天臉上,整間屋子都靜了下來。

  「你不是這樣的人!我恨你!」殷甜兒強忍住天大的委屈,不讓自己哭出聲,罵完這一句,她踉蹌跑向門口,又停住腳步,回身冷冷看著邪天,「我,看不起你!」

  一炷香後,賈老闆扶著臉色更見慘白的邪天,走出落雨樓。

  賈老闆很氣憤,倒不是因為好不容易偷腥一次被攪黃了,而是哪怕被攪黃了,他還得付賬。

  「****孃的,哪兒說理去!」賈老闆走遠了,才朝落雨樓狠狠呸了口,「仗勢欺人,等大爺發達了,總有一天讓你落雨樓天天漏雨!」

  「哪兒說理去,哪兒說理去……」

  重復了幾遍這話,邪天又笑了。

  自宣酒城宮老的咄咄逼人開始,到一個時辰前宮老的無情出手,在此刻通通出現在邪天心頭,苦澀、不甘、憋屈蠶食著他的心,卻又在他心田種下了一個東西……

  殷甜兒的那一巴掌,宛如肥沃的養料,滋潤著它生長……

  賈老闆的話,恰似綻放生命的驚雷,讓他心中的東西開花,結果……

  這東西,一個字,我。

  我就是我,無需你如何看我,說我,毀我,謗我,我就是我。

  我行我路!哪兒受旁人迫使!

  我做我事!哪兒管他人好惡!

  我執我理!無需到哪兒說理!

  明悟了一個我字,邪天心胸豁然開朗,一股驚天的氣勢自他體內沖天而起,宮老的封禁,被沖得只剩薄薄的一層。

  因為我這個字,邪帝心法大進。

  我字,其實就是邪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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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武林大賽 輸贏

  殷甜兒在哭,梨花帶雨般哭得很傷心。

  小丫鬟也跟著哭,咧著嘴巴哇哇哭,因小姐傷心而傷心。

  不過殷甜兒哭著哭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丫鬟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邊怯怯抽泣,一邊傻傻地看著大小姐。

  「呼,我錯怪他了……」殷甜兒吐出一口鬱氣,俏臉上的傷心霎時不見,她出神地喃喃道,「他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大,大小姐,哪種人呀?」

  殷甜兒咬牙切齒地道︰「一定是他旁邊那個猥瑣好色的中年人教唆……」

  話未說完,馬車前傳來護衛的稟報聲︰「大小姐,我們離開半炷香後,那二人也離開了落雨樓。」

  至此,殷甜兒心裏最後一點疙瘩煙消雲散,失落的心再度雀躍起來,沉吟片刻後,她問道︰「派人跟上了麼?」

  「跟上了,大小姐。」

  「果然是這樣!」殷甜兒忍不住激動起來,手腕一翻,冰涼的圓石落入掌心,她輕輕地撫摸著圓石,一顆芳心化為了柔水,「我就知道,你不會做出這種事……」

  低調的馬車駛過了很久,但街道旁的一人依舊駐足,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目瞪口呆。

  「原來如此,許展堂,你這也太大手筆了吧……」

  穆亮簡直不敢相信,那顆價值連城的圓石,居然在殷甜兒手裏,以他的渠道,當然清楚許展堂想娶殷甜兒為九夫人,可縱然知道,他也被許展堂這曠古絕今的聘禮嚇尿了。

  「尼瑪不好辦了,不好辦了……」穆亮一張臉都苦出了水,喃喃道,「有宮老頭在,我哪兒還能得到這東西--天吶,許展堂你這個敗家子!」

  賈老闆坐在搖椅上,雙手撐著下巴,呆呆地看著邪天的屋門。

  本來說出去吃飯的,結果見邪天喝一口酒,就吐了十口血,他血性立馬沖上頭頂,義不容辭地要為貼心的夥計解愁,然而去了落雨樓,愁沒解掉,他攢了十年的私房錢卻沒了。

  想想就痛不欲生,賈老闆乾脆不想錢的事了,開始想自家的小夥計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看起來貌似很牛的樣子。

  其實他若知道自己指著宋國江湖第一人的鼻子罵娘,然後又調戲了宋國首富的女兒,他就絕不會認為邪天很牛,牛的是自己。

  想了半天,賈老闆一無所獲,便愁苦地嘆口氣,渾身上下仔細摸了摸,發現沒有一文錢,哭喪道︰「明天的早飯錢吶,我日,倒了血黴了我。」

  明悟了我字,邪天內心的一切負面煙消雲散,他忘記了謝帥,忘記了謝蘊,忘記了謝家,忘記了宮老,甚至忘記了自己只有一個多月可活,他只想著自己該做的事。

  去赤霄峯,狠狠踩謝帥一腳!

  上比武場,狠狠打正義一臉!

  哪怕宮老的封禁依舊限制著他七成戰力,可我字在心,邪天定當勇往直前!

  第三日的比武場,人數比前兩日加起來還多。

  預賽還有六輪,本不該如此,但汴梁城能來的都來了,因為本不該被淘汰的周朝陽都被淘汰,就沒有那麼多本不該如此的事了。

  也正因為如此,裁判臺上多了三個人。

  一是尋死覓活的殷甜兒,一是周家家主周博然,最後一位,則是三大門派中刀魄門的一位長老,名為溫水。

  殷合有些不自在,還有人比他更不自在,坐在最前的宮老,只覺得被殷甜兒哀怨的眸子看得背皮發麻,但問心有愧的他能做什麼呢?

  只能與所有人一樣,怔怔地看著三十六號比武臺。

  邪天剛上擂臺,便引發了觀眾的呼嘯,昨兒一場比武進行得太快,戰局太過駭人聽聞,戰後邪天溜得太早,所以沒人知道打飛周朝陽的是何種人物。

  現在他們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走路都有些不穩當,嘴角時不時還流出一些鮮血……

  這,沒搞錯吧?

  「元陽盡喪,身受重傷!」周博然與溫水同時出聲,互望一眼後,又齊齊看向宮老,「他身上的傷,乃內氣境高手所為。」

  宮老面不改色,淡淡點頭。

  「兩位前輩,邪天在河西走廊曾被一位內氣境高手摺磨,險些身死。」殷甜兒見父親與宮老沉默,便主動開口解釋道,「若非宮爺爺與家父聯手醫治,邪天恐怕已經身死。」

  兩位前輩微微皺眉,詫異地看了眼宮老,不再開口。

  殷合和宮老聽到殷甜兒這麼一說,面無表情,心中卻苦出了水,尼瑪明明用盡手段撇開是非,被自家寶貝來這麼一句,頓時黃泥巴落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三十六號擂臺上,裁判看著邪天呆了半晌,才悶悶出聲道︰「都準備好了麼?」

  邪天點點頭,看向對手。

  第三輪的對手叫鄭春,看上去有些緊張,緊張之外,又隱藏著一絲不服氣,他實在不敢相信,周朝陽會敗在這種人手上。

  盡管不相信,鄭春卻絲毫不敢大意,倒不是他比同齡人沉穩,而是他出身於暗器世家,玩這一手的人本來就是明打打不過,只能來陰的。

  所謂陰人,心眼兒多如繁星,邪天越是貌不驚人,他們的顧忌狐疑就越多,指望他們輕視對手,就如同指望賈老闆能贏錢,不現實。

  狗蛋焦急地看著陷入沉思的賈老闆,忍不住出聲道︰「我說賈老闆,你心裏到底有沒譜啊,若有譜趕緊押,沒譜把錢還我!」

  「急什麼急。」

  賈老闆淡淡地訓斥道︰「你看哪個賺大錢做大事的人會沉不住氣?小子,多學學,你的路還長著呢!小二,押邪天,五十兩……我說狗蛋,你小子也太摳了吧,五十兩一賠十才……我日,小二,你們賭坊也太黑了吧,昨兒還是一賠千……」

  賭坊就是賭坊,哪怕再不相信擊敗周朝陽的邪天有多牛,卻也不敢和銀子賭氣,賠率唰的一下降了百倍,而且他們還在觀望,若今日邪天三勝,賠率還要降。

  對周朝陽的信任,是看點,對邪天的不信任,更是看點,當裁判宣佈比武開始後,三十六號擂臺頓時成為眾目所矚的焦點。

  「呵呵,在下鄭春。」鄭春面容一變,慈眉善目地朝邪天躬身一拜。

  邪天也學著鄭春的樣子拜了過去。

  就在他彎腰的一瞬,一枚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牛毛針,自鄭春手指間射出,快如閃電!

  卻快不過邪殺。

  二指夾著牛毛針,邪天看向愕然的鄭春,隨手將牛毛針射在地上,朝前走去。

  鄭春即刻退了三步,三步之中,他胸前幻出雙手無數殘影,而邪天前進的路上,多出了一片黑壓壓的暗器!

  不容思索,邪天動用鶴舞九天,腳踝一扭間橫移三尺,讓過九成九的暗器,卻讓不開九枚弧形的影月刀。

  噌噌噌……

  連續九聲異響,賜予邪天九處傷口的影月刀,在邪天背後畫了一個圈,回轉。

  鄭春得意的笑容剛爬上嘴角,只見邪天右手朝後詭異劃了個圈,九枚影月刀依次入手,無比聽話,彷彿他才是影月刀的主人一般。

  鄭春驚愕!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好!」殷甜兒忍不住激動出聲而贊,沒有修為的她,其實根本看不清擂臺上發生了什麼,她只覺得邪天朝後伸手的架勢,宛若抓住了這方天地的重心,帥得一塌糊塗。

  「如此便破了鄭家的天旋地轉,不錯。」周博然一臉漠然,淡淡說了句。

  溫水彷彿在思考什麼,聞言笑了笑,道︰「豈止不錯,若我猜得不錯,此子故意受了那九刀,僅憑傷口的觸感便發現了影月刀的運行軌跡,從而不回頭破了此招,宮老,你說呢?」

  宮老無言,眸中冷意漸生。

  他知道自己可能會再一次無功而返,因為縱然他能封禁邪天的戰力,卻無法封禁邪天的戰鬥智慧。

  邪天把玩了下九把影月刀,手感不錯,所以他將這些刀揣入了懷中。

  因為這個舉動,三十六號擂臺周圍頓時嘩然。

  鄭春的臉色,一下子就綠了。

  「閣下,不至於吧。」鄭春咬牙切齒地喝道,「縱然我用暗器,大賽也未規定不能使用,你又何必收我暗器,讓我被眾人嗤笑!」

  「我,」邪天笑了笑,瞄了眼裁判臺,淡淡吐出兩個字︰「喜歡。」

  「你!」鄭春氣急敗壞,正要全力爆發,卻突然想起某人的吩咐,頓時改變主意,腳下生風,圍著邪天一邊奔跑,一邊連連射出無窮暗器。

  無需思索,邪天就清楚鄭春在打什麼主意,這主意用來對付元陽匱乏的自己,確實很不錯,而且他知道,自己幾乎沒辦法應對鄭春的消耗戰,只能躲閃。

  擂臺上的情勢突變,讓宮老情不自禁鬆了一口氣,就在此時他忽然一驚,看向溫水,發現對方正打量著自己,一臉微笑。

  見狗蛋跟看仇人似的瞪著自己,賈老闆難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頭,尷尬笑道︰「比武嘛,就是如此,定要一番潮起潮落,方能襯托出邪天的能耐,要是一帆風順,狗蛋我問你,你還願意看麼?」

  「我只知道,你拿著我辛苦攢下的五十兩去賭。」狗蛋默認了賈老闆的話,卻依舊不依不饒道,「五五分成,你必須給我二百五十兩!」

  「二百五二百五,切!」賈老闆不屑撇撇嘴,還想數落一下視財如命的狗蛋,卻突然聽得三十六號擂臺一聲慘叫後,又傳出陣陣驚呼,他頓時雙眼發亮,驚喜道,「一定是邪天出了絕招!哈哈,兩個二百五到手啦!」

  三十六號擂臺上,鄭春捂腳慘叫。

  致使他受傷的罪魁禍首,便是他射出的第一枚暗器,也是邪天丟在地上的牛毛針。

  知道無法應對鄭春的卑鄙手段,邪天便刻意引導著鄭春繞圈子。

  當鄭春繞圈子的路線,正好經過那枚插在地上的牛毛針時,他隨意做了幾個動作吸引鄭春的注意力,鄭春果然上當,於是他堅定不移的一腳,爽快地踩中了自己的牛毛針。

  發現了牛毛針的來歷後,鄭春氣得想吐血,因為他在這牛毛針上塗抹了兩種毒藥。

  第一種是強力的蒙汗藥,中此針,十個呼吸致人昏迷。

  第二種是敏靈散,將人體痛苦放大十倍。

  於是慘叫了十個呼吸後,鄭春當一聲躺在了地上,可即便昏了,他還在痛苦呻吟,因為實在太尼瑪疼了。

  擂臺上呈現的結果非常明顯,只要是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到,邪天沒有下擂臺,也沒有看裁判,反倒轉身,看向了裁判臺上的宮老。

  「我贏了。」清亮的聲音,從他口中響起。

  「你輸了。」宮老面無表情地起身,不容置疑地喝道,「鄭家乃暗器世家,允許使用暗器對敵,你,不是!」

  邪天沒有反駁這無比荒謬的判決理由,他早已知曉此戰自己必輸,可他依舊勇往直前。

  因為勇往直前,他獲得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一聲宛若金鐵的錚鳴,自邪天體內發出!

  如虎嘯世,如龍嘯天!

  因邪殺大進而爆發的氣勢,摧枯拉朽地沖破了宮老的封禁!

  就在宮老眼前!

  所以,他贏了!

  「我贏了。」終於見到了宮老臉上的濃濃震驚,邪天下了擂臺朝出口走去,在出口,他轉身回望,認真地說道,「我贏了,因為你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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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武林大賽 十二(上)

  第三日的汴梁城蠻力境比武大賽,在混亂中落幕。

  引發混亂的,是一場結果顯而易見、判決荒謬絕倫的比武。

  邪天的孤傲離去,在眾人眼裏是對所謂武林公平正義的不屑,所以他不屑為自己的不公平辯駁。

  因此在任何人看來,邪天有資格說我贏了這句話。

  輸了比賽,贏了自我,輸了比賽,贏了認同。

  如此一來,作為宋國武林第一人的宮老,就沒有太多人認同了。

  饒是與宮老結成最堅定反邪天同盟的殷合,也對宮老這種作法有些納悶,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更隱蔽更大義凜然,為何要在倉促間,用這種讓世人都不服的手段呢?

  因為他不知道,除了殺死邪天,宮老已經無法再阻止邪天的前進了,邪天在比武大賽上呆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無法遮掩邪天所綻放的光芒。

  而宮老身旁的兩位武林前輩,雖沒有驚愕出聲,也都滿臉詫異地看著宮老,這種作法,完全不是這位主持武林公平正義的宮老該用的,身為楷模的宮老,為何會用不堪的手段打壓一位不錯的少年天才,自毀名聲?

  對於這些疑惑,宮老漠不關心,但他再漠然,也不能無視脊背上那道哀怨淒慘的目光。

  「甜兒,爺爺我……」宮老轉過身子,淚光閃閃,剛說五個字,殷甜兒灑下一長串辛酸的淚水,離開了裁判臺。

  宮老怔怔地看著殷甜兒上了馬車決絕而去,喃喃道︰「我是為你好啊……」

  比武場的混亂,很快平息下來,因為許展堂帶著他的驍騎營百人護衛,來到了現場。

  他是來看謝家逃奴、河西殺修、險些給自家戴綠帽的人的,可惜一打聽,這人贏了,又輸了,最後走了,有些疑惑。

  貼心的邱陽趕緊離開,不多時回歸,平靜的臉龐上,嵌著兩顆有些呆滯的眼珠子,當他一五一十將事情經過說出後,許展堂也愣住了。

  「敢與宮老針芒相對,這小子真邪性。」

  許展堂嘆了句,依舊沉寂於震驚之中,邱陽見狀,進言道︰「許少,要不要把邪天的身份公佈,解宮老這一圍?」

  「公佈?解圍?」許展堂詫異地看著邱陽,譏諷道,「宮老有何圍可解?」

  邱陽一怔︰「他畢竟是武林第一人,說出邪天殺修身份為他解圍,正好讓他欠一個人情……」

  「呵呵,武林第一人……」許展堂皮笑肉不笑,「既然是武林第一人,邪天如何鬥得過?他的身份我會公佈的,卻不是在此時。」

  「許少,那在何時?」

  「宮老再被踩一腳時!走了,回府見見謝帥,我又想看戲了。」

  邱陽愣愣地看著許少絕塵而去,喃喃道︰「許少的意思是,難道邪天還會回來?」

  賈老闆又輸得精光。

  可這次他不服。

  他在賭坊門前,與同樣買邪天贏的人在向賭坊討公道,其實他清楚就算喊破了嗓子,賭坊都不會理會他們,因為他若是賭坊老闆,就絕不會理會。

  他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狗蛋的目光太過熱烈,射得他有些受不了,只能找點兒事做,但他細細一想,自己也冤啊,尼瑪明明打贏了,結果卻是輸,可惜離裁判臺太遠,若被他發現那老頭自己罵過,指不定他會沖過去再罵一番。

  「行了,賈老闆。」狗蛋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欠我五十兩,一個月內還我!」

  賈老闆一聽,苦得想自盡,但面兒上還是繃得光鮮︰「切,不就二百五……臥槽五,五十兩?狗蛋你小子敞亮啊,啥也不說了,叔許了你二百五,就是二百五,哪怕肝腸寸斷都還你二百五!」

  狗蛋氣呼呼地搖搖頭︰「就五十兩,那二百兩,就當給那老頭買棺材了!」

  「邪天我的小夥計啊……」望著狗蛋仗義的背影,賈老闆老淚縱橫,「你特麼怎麼這麼邪門兒呢,大爺我押兩次都押不中!」

  陳家一行人,還站在三十六號擂臺下面,不肯離去。

  在昨天,陳勤知道了邪天蠻力境八層修為的消息,在今日,他看到了邪天打敗蠻力境九層的場景,在他眼裏沒有邪天的勝負,只有自己的潰敗。

  忽然,陳勤笑了,他看向身後的老者,這位老者在前天說了句邪天的修為不在你之下,他還記得這話,老者也記得很清楚。

  所以,老者的臉色很不自在。

  「我很清楚邪天的修為會超過我。」陳勤想了想,輕聲說道,「在來汴梁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邪天何時會追上我,又何時會超過我,可惜還沒想出答案,他就給了我答案……哎,太快了。」

  任誰被邪天這樣溜一聲甩飛,心中都會不好受,陳強亦是,不過他早就經歷過這樣的事,此時除了震驚欽佩,沒多少黯然,見陳勤也步了自家後塵,他出聲安慰道︰「勤少,不必難受,邪天他……」

  「我沒有難受,恰恰相反,」陳勤笑得很陽光,「我現在充滿了鬥志,知道麼,被邪天超過,我渾身都輕鬆了,沒有了任何包袱壓力,現在的我,只有一個目標--追上他!」

  陳強感同身受,內心中激蕩無比,恨不得現在就回去修煉,可他心中還有一問。

  「大家都知道邪天贏了,他為何不申辯呢,有在場大多數作證,即便是總裁判,也不得不改變結果吧?」

  彷彿又看到了黯嵐山上那雙沉寂的眸子,彷彿又看到了即將離開陽朔城時邪天的淡然,陳勤感慨道︰「他,應該是不屑用言語求勝吧……」

  第一個追上邪天的,不是陳勤,而是刀魄門長老,溫水。

  邪天又背上了自己的揹包,走到數日前他進入汴梁的那座城門,那時沒有人迎接他,但這時,有人彷彿要送他。

  溫水一臉笑意,身上看不出任何氣勢,只有沁人心脾的親切,他花了半炷香的時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方位地打量了邪天,方才頷首道︰「在下刀魄門玄衣長老,溫水,見過少俠。」

  「你好,有事麼?」邪天點點頭,問道。

  溫水想了想,笑道︰「我見少俠行事,雷厲風行,乾脆利落,便開門見山了,請問邪天少俠,可有意入我刀魄門修行?」

  「沒。」

  果然乾脆,溫水怔了怔,邪天一個字就將他滿腹言語堵了個嚴嚴實實,見邪天要走,他又趕緊問道︰「你不是想入三大派修行麼?」

  邪天搖搖頭︰「我想去赤霄峯。」

  「可赤霄峯難進不說,」溫水頓了頓,指了指邪天身後,「方才你已落敗,絕無可能再有機會進赤霄峯,而我刀魄門……」

  「誰說沒有機會。」邪天笑了笑,「我想去的地方,我一定會站在那裏。」

  溫水愣住了,他認為邪天在說大話,氣話,可當他看清邪天眸中的冷靜與堅定時,他又有些相信邪天說的是老實話。

  可是,邪天又如何進赤霄峯?

  溫水想不通。

  「既然少俠心意已決,我就不強求了。」溫水失望地嘆了口氣,旋即笑道,「不過少俠若改變主意,我刀魄門隨時歡迎。」

  邪天點點頭,朝城門走去。

  「少俠,你今年多大?」眼見邪天即將消失,溫水福至心靈地問了句。

  邪天頓步,半轉頭顱,清淡的聲音宛若驚雷。

  「今年十二。」

  溫水足足在城門甬道里站了兩個時辰,方才清醒過來,清醒後的第一時間,他發現自己全身被汗打濕,但他顧不得沐浴換衣,在第二時間猛地沖出城門,朝邪天追去。

  見識過汴梁城的繁華,再臨宣酒城時,邪天沒有駐足,徑直走進了城內。

  距離開宣酒城,不過幾日,邪天跑到千里外,狠狠攪動了一下汴梁城,然後又穿著客棧老闆免費相送的玄色勁裝,來到了客棧。

  「喲,是客觀您!」因為熟悉的金票,掌櫃第一時間想起了面前慘白的臉龐和玄色的勁裝,當然,還有那位一擲千金的豪客穆亮。

  還是那個院落,邪天輕車熟路推門而入,清洗一番僕僕風塵後,他盤坐在牀,閉目靜養。

  因為明悟了我字,邪天的邪帝心法突飛猛進,雖然還在邪殺階段,但已不可小覷。

  他不知道的是,宮老封禁他氣血元陽的手段,名為內氣心法,通過內氣心法,宮老將內氣留在他體內,暫時性的截斷經脈氣血,從而產生封禁效用。

  內氣心法,只有內氣境高手可以修煉,而宮老露的一手隔空封禁,更彰顯了他的內氣修為有多精深。

  可就是這種用時間堆積出來的精深,在有了長足進步的邪殺面前,不堪一擊。

  一個蠻力境八層的武者,怎麼可能憑借自身之力,破開內氣境九層之人設下的封禁?

  讓宮老震驚的,就在於此。

  想等我輸了之後,再施展妙手解我禁制?

  老子自己解!

  當著你面解!

  邪天不知道能夠解開封禁的只有內氣心法,他只知道自己狠狠反擊了一次,他只知道邪殺的感知比之前更廣大,更細膩,方圓十丈之內的落葉飛花,鳥語蟲鳴他聽得清清楚楚,對危險的感應更加清晰,頭腦也更加清醒靈動。

  體會了一番邪殺,邪天從牀上站起,將八套功法修煉了一通後,腦海里又出現了那套讓他首次體會到失敗的功法。

  混元樁。

  他必須得練,因為他絕對不會停止前進。

  他一定要練,因為他知道,這一次,自己一定能成功!

  混元樁第一樁--龜蟄。

  龜,乃長壽之義,蟄,為冬眠之說,所謂龜蟄,即是烏龜冬眠。

  烏龜在冬眠時,氣息平緩而悠長,是為龜息,換到人類身上,成了吐納一詞。

  對於烏龜而言,冬眠就是脫胎換骨的休整,整整一冬的龜息,自身體最深處改善著它們的體質,讓它們更加強壯。

  對於人類而言,吐納亦是脫胎換骨,通過龜蟄的刺激,洗伐武者身體最深處的血髓,從根本上改變它們的體質。

  當邪天僅靠兩根小拇趾成功站立時,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頭壽比南山的冬眠之龜,他的耳邊出現了悠長如亙古的呼吸之音。

  他感覺,整個世界都靜了,都慢了,都不動了,除了那頭彷彿幾萬年才呼吸一次的龜,它在世界深處,每一次呼吸,都讓整個世界的核心劇烈顫抖!

  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頭蟄伏的龜,自己的身體,就是那個世界。

  站在院落外氣喘吁吁的溫水,也感覺院落裏藏著一個蟄伏的化繭蠶蛹,此時的蟄伏,只為了不久後的展翅。

  因為展了翅,所以註定一飛沖天!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6
第38章 武林大賽 十二(下)

  宋國汴梁,大司馬府。

  對於赤霄峯新進弟子的拜見,許展堂表現出不一般的客氣,這讓謝帥很有些受寵若驚。

  他很清楚,在許展堂眼裏,陽朔城謝家不是什麼,自己的赤霄峯弟子身份也不是什麼。

  所以,他不明白許展堂為何如此客氣。

  不過寒暄完畢後,許展堂的第一句話,讓謝帥大概知道了原因。

  「說說邪,哦不好意思,」許展堂歉意地笑了笑,又道,「說說你府上謝天這個人吧,我對他的過往很有興趣。」

  這就是許展堂請自己過府的原因?謝帥愣了半息,來不及品味心裏滋生的情緒,恭敬道︰「謝天乃敝府一名族人從黯嵐山撿回來的,後來成了謝家的僕人,表現一直不錯,可惜管教無方,被人發現與侍女通jian,元陽盡喪……」

  許展堂聽樂了,笑得有些喘不過氣,謝帥心下惴惴,不安地看著許展堂。

  「哎,你啊你啊,」許展堂喘勻了氣兒,手指對著謝帥一點一點的,搖頭笑道,「真夠虛偽。」

  謝帥面色微變,尷尬笑道︰「讓許少見笑了。」

  「唔唔,是有些好笑。」

  許展堂整理了下思緒,說道︰「謝天,你家一瘋老頭撿回來的,因要救治你妹妹謝蘊,被你挑中蓄養元陽整整六年,前不久謝蘊吸了他全身元陽,得以成為碧影閣……哦不,現在是去了那個地方,我沒說錯吧?」

  謝帥點點頭,將手中叮當作響的茶杯放在桌上。

  許展堂見謝帥顫得厲害,好笑道︰「怕什麼,就當聽故事--然後你因為推薦有功,再加上你與赤霄峯的某位達成協議,幸運地成了赤霄峯的弟子,可惜,你走得太早了,否則--」

  「許少,否則什麼?」謝帥強忍心中驚懼,勉強笑問道。

  許展堂喝了口茶水,乜了眼謝帥,淡淡笑道︰「否則你就能看幾場好戲,不過沒關系,你沒看著,我講與你聽。」

  不愧是宋國最為閃亮的一顆新星,許展堂講起故事來,那叫一個精彩,聽得謝帥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故事中那個名為邪天的人,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感覺。

  可惜,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很難受。

  半個時辰後,口乾舌燥的許展堂又灌了一肚子茶水,興奮地總結道︰「黯嵐山智斬陳風,謝府內所向無敵,河西盜行殺修之事,汴梁城腳踩宮老--哦,你知道麼,這小子順道把我九夫人搶了去,連河西盜陰神寨大當家李元陽,都被他弄死了。」

  謝帥茫然點頭,忽而瞳孔一縮,驚愕問道︰「李元陽死了?」

  「咦,為何你對此事如此上心?」這下輪到許展堂詫異了。

  謝帥心頭一驚,面兒上卻一副不敢認同的表情︰「據說,李元陽乃內氣境修為,邪天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許展堂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謝帥,忽然變得意興闌珊起來︰「哎,還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你啊,又虛偽又奸詐,算了,本來還想講下去的,沒意思。」

  謝帥終於從收斂了笑容的許展堂身上,感受到了要人命的威勢。

  「許少,在下知錯。」謝帥面色蒼白地起身,朝許展堂恭敬一拜,「許少但又吩咐,謝帥莫敢不從。」

  許展堂嗤笑︰「你?你看看外面,內氣境三層的人排著隊等我使喚,你有何能資格讓我使喚你?」

  身為謝家大少,謝帥從沒想過會有人對自己說這種話,可許展堂說了,說得他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許少能因邪天之事讓我進府,就說明您對邪天很感興趣。」謝帥是聰明人,一句話就抓住了重點,「只要許少一聲令下,我保證七日內將邪天帶到您面前,屆時……」

  許展堂詫異地笑了︰「為何要帶到我面前?我不像你,和他又沒仇又沒怨的,再說了,我府上八位夫人貌美如花,謝帥啊,你不會以為我有龍陽之好吧?」

  謝帥大驚,單腿屈膝一跪,惶恐道︰「謝帥絕非此意,只是許少對邪天感興趣……」

  「你聽錯了。」許展堂終於離座,走到客廳門口,仰望璀璨的朝陽,雲淡風輕地說道,「我只對他的過往有興趣,可不代表對他這個人感興趣。」

  「不知許少究竟何意?」

  許展堂回首看向謝帥,笑道︰「邪天如今應該在宣酒城,你去一趟,和他好好玩玩兒,記住,要好好玩兒,用心玩兒--」

  話音頓了頓,許展堂走到謝帥身旁,伸出雙手狠狠揉捏著謝帥的臉,憂心道︰「一定要開動腦筋玩兒,知道麼?否則我會很無聊,會生氣,會殺人。」

  目送謝帥領命離去,許展堂眸中又露出詭異的興奮,一種即將要看到好戲上場的興奮。

  在他眼裏,邪天與謝帥,就是供他一樂的戲子,畢竟身為宋國最高貴的少年公子之一,能讓他感興趣的人或物,實在太少了。

  所以在發現了邪天之後,他真的很想看以邪天為主角的戲碼,非常想。

  有人想看戲,也有人想跳進戲中。

  歸家後的殷甜兒,絕食了好幾天,隨後朝閨樓下的殷放丟下一句準備護衛夥計,重走河西商路的話,便領著四個手提肩抗的丫鬟,輕飄飄沖了下來。

  殷放很愁,因為屬於他的護衛死得差不多了,不過大小姐有令,他還是東抓一把,西薅一羣,勉強湊夠了三四十人,在殷府後門昂頭挺胸地站著,等待大小姐檢閱。

  「上車,出發。」

  殷甜兒有氣無力地哼了聲,剛要伸手抓車轅,眼前就是一花,險些跌倒,嚇得四個小丫鬟大驚失色,連忙丟下手頭的東西伸手去扶。

  「大小姐,要不,要不吃點兒東西再走?」殷放也知道自家大小姐絕食了四天,於是小心翼翼地說道。

  殷甜兒休息良久才恢復過來,她面無表情地道︰「我們姓殷的是什麼人,都是一心求利、毫無情感的商人,為了家族利益連一個孱弱少年都不放過,我這個丟了河西商路的罪人哪兒還敢吃飯,若不將商路打通,我餓死也罷!」

  「甜兒,你胡說什麼!」殷合從後門走出,臉色鐵青。

  殷甜兒慘笑一聲︰「我說什麼?你們做了什麼!」

  殷合又怒又驚,指著女兒斥道︰「知不知道宮老為你付出了多少,你非但不感激,還心生埋怨,你就是這樣報答最疼愛你的宮爺爺的?」

  「宮爺爺對甜兒很好,」殷甜兒淒婉一笑,反問道,「卻對邪天做出那種事,你讓我該如何想,如何面對陌生的宮爺爺,如何面對遭受不公的邪天?」

  殷合顫抖地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喝道︰「邪天是殺修!誰沾上誰死!你要覆滅整個殷家麼!」

  此話一出,殷家護衛宛若被雷劈了一般,殷放更是翻了翻白眼,昏了過去。

  「殺修,殺修,我就知道你們會如此做……」殷甜兒終於弄清了宮老與殷合的目的,心中的痛苦、不滿與憤怒卻越發濃鬱。

  「爹,你知道麼,」殷甜兒眼前又出現了邪天那張慘白的臉,她虛弱的呢喃道,「邪天被一個女人吸乾了元陽,他想找到那女人,可要找到,就必須走河西走廊,一個元陽盡喪的人如何走得過?」

  「他只是想通過河西走廊,河西盜卻偏偏不放過他,要欺辱他,要他當孌童,要殺他,爹你告訴我,他該怎麼過去?」

  面對殷甜兒這一問,殷合愣住了,他彷彿又看到了邪天身上的無數傷痕。

  「殺過去啊!」殷甜兒哀聲顫心,泣不成聲道,「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為了心中所想,一路殺通兩百里,他只想走過這條路,他有錯麼?」

  「可,可他畢竟是,是殺修……」殷合失神地反駁道。

  殷甜兒睫毛上的淚花顫了顫,冷笑道︰「一個殺修,路遇婦人被糟蹋出手相救,一個殺修,路遇孤零女子落難出手相幫,若這種人也是殺修,我寧願天下的武者都是殺修!」

  「更何況,」殷甜兒彷彿想起了什麼,面對殷合高高昂起了腦袋,無比驕傲地說出讓殷合險些昏厥的話,「邪天才十二歲,爹,你們真下的去手!」

  殷甜兒帶著車隊走了,殷合愣了一炷香,也離開了殷府。

  「十二歲……」面色有些灰敗的宮老緩緩睜開了雙眼,仿似沒聽清,轉頭朝殷合確定道,「是十二歲麼?」

  殷合使勁點頭。

  「老夫還以為他十六七,看錯了啊……」宮老垂下了頭,迷茫呢喃道,「許展堂那娃娃十二歲時,才蠻力境六層,經赤霄峯峯主洗伐身體後,於十七歲突破內氣境,成為年輕輩第一人。」

  殷合沉默點頭。

  「你說說,邪天突破內氣境,會用幾年?」宮老認真地問道。

  「至少,至少也需要六七年吧。」

  「知道麼,他只用了十日,從蠻力境七層突破到了八層……十二歲,他真的贏了,我真的輸了。」

  雖然實際情況是邪天只用了兩天,但即便是十日,宮老也笑了,笑得很欣慰,彷彿老有所依,彷彿找到了生命的傳承,又彷彿看到了宋國武林一片嶄新的氣象,被一個少年托起。

  「你走吧,再去一趟河西走廊,照看好甜兒,最好能將她勸回來。」

  見宮老起身出門,殷合連忙問道︰「宮老,你去哪兒?」

  「我去找個和尚。」

  就這樣,邪天離開汴梁後,三路人馬又朝他追了過去,他以為自己的離去不會吹皺汴梁城這池水,卻不知道他的離去,帶走了汴梁城無數大人物的目光。

  甚至連普通武者都覺得,沒了邪天的比武大賽,有些索然無味了,哪怕周家第一天才周朝陽被特準繼續比武,哪怕周朝陽不再裝逼放水,打得異常精彩。

  依舊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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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武林大賽 九層

  十數匹快馬,在官道上奔馳。

  去往西南的路上,謝家護衛十分忐忑,因為他們從未見過臉色如此陰沉的大公子。

  在大司馬府裏能屈能伸,並不代表謝帥心甘情願接受許展堂的取笑、侮辱和戲弄,尤其是許展堂搓揉他的臉時,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想反抗。

  但心高氣傲的謝帥並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反抗可能會讓許展堂受一點傷,但接下來,不僅謝家會被滿門抄斬,他自己更會受盡折磨而死,或許到時整個謝家只有謝蘊能存活,哦對,還有那個早該死去的邪天。

  想起邪天二字,謝帥猛地一拉韁繩,胯下烈馬嘶鳴而立,護衛們見狀,也趕緊停了下來,默默護衛在謝帥四周,根本不敢看面色鐵青的主子。

  謝帥終於知道,當許展堂問他邪天的事時,心裏冒出的是什麼滋味了--

  嫉妒。

  嫉妒?

  我怎麼會嫉妒謝家一條任我擺布、元陽盡喪的傻狗?

  謝帥很想笑,譏笑,嘲笑,不屑的笑,不可置信的笑,可無論是哪種笑,他都笑不出來。

  這是繼謝蘊超越自己去了夢寐以求之地後,繼許展堂在宋國最高貴的大司馬府羞辱他後,謝帥受到的第三個打擊--在許展堂眼裏,他還不如那個狗一樣的邪天!

  但還沒完,還有第四個打擊,這個打擊很搞笑,卻是對他傷害最大的,因為施與他第四個打擊的,就是他眼中的那條傻狗,更因為李元陽的死,讓他謀劃多年的計劃,斷了最重要的一檔。

  謝帥長長吐出一口險些把他憋死的鬱氣,隨後冷聲道︰「派兩個人去赤霄峯,求見黑水長老,就說,那個人死了。」

  目送兩名護衛離去,謝帥方才抖動韁繩,繼續出發,去給許大少爺演戲。

  溫水本性溫和,智慧高深,做事不疾不徐,是刀魄門在外行走的玄衣長老。

  所謂玄衣長老,三大派均有,按照修為的不同,三大派的長老共分三級,最低一級為黑衣,其次玄衣,最高白衣。

  擁有什麼樣的修為,就穿什麼顏色的衣服,一般而言,只有內氣境七層的武者才有資格成為黑衣長老,玄衣的最低要求是內氣境九層。

  盡管修為與宮老不相上下,但面對宮老,溫水還是以前輩相待,事實上,溫水對任何人都很有禮貌,汴梁城城門前對邪天如是,客棧裏對渾身屎臭的小二也如此。

  「這位小二哥,有禮了。」溫水微微頷首,詫異地看了眼小二手裏的包裹,笑問道,「不知包裹內是何物,為何奇臭無比?」

  小二捏著鼻子苦著臉道︰「龍豹屎,住你隔壁的小爺要我買的。」

  龍豹屎?溫水一怔,想到了蠻力境的一種丹藥龍豹丹,龍豹丹以龍豹屎為原料,輔以三種去臭之藥成丹,功效自不必說,增強蠻力境武者體質,加快修煉速度。

  「難道邪天還會煉丹?」

  溫水罕見地皺了皺眉,他倒不認為邪天多了個手藝是好事,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作為十二歲的蠻力境八層,邪天的武學天分那是萬中挑一,若因煉丹耽擱了修煉,就很不妥了。

  惜才的溫水有心相勸,可邪天的院門已經關了三天,再加上自己千里迢迢跟來,實在不好解釋原因,溫水只能遺憾地搖搖頭,目視小二將龍豹屎放在邪天的院門口。

  吱呀一聲,院門開啟,溫水眼神微眯,瞧見了修煉三天的邪天,然後額頭皺成了川字。

  他知道這三天邪天都在修煉,可他頭一次見到有武者修煉三天,就把自己修成了惡臭無比的骨架。

  這是拼命修煉的結果,更是即將走火入魔的徵兆。

  溫水坐不住了,連屁股上的灰塵都來不及拍,一個縱身來到院落門口,正要叫一聲邪天少俠,便被的關門聲蕩起來的臭風,憋得幾乎岔氣。

  瘋狂修煉的邪天,是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才開門的,至於門外的內氣境九層強者,他通過邪殺已經知道,卻被他完全無視,一是因為對方絲毫沒有敵意,二是混元樁實在太難修煉,他沒功夫分心。

  整整三天,混元九樁他只修煉成功了六樁,在一樁比一樁困難的前提下,他不得不尋求龍豹屎的助力,否則他就算練到死,都無法成功洗髓。

  三天瘦成骨架,除了大量的脫水,便是洗髓的功用,洗髓對武者最大的好處不在於增加那百斤力道,而是通過洗髓排除體內雜質污穢,讓身體通明無垢,邪天身上惡臭無比的東西,就是他體內的雜污。

  其實邪天並不知道,若按尋常武者的標準,他修煉完混元前三樁時,就已經洗髓大成,因為蠻力境的武者只可能排出那麼多雜污,想要全身通明無垢,必須藉助更高級的力量清洗身體才能完成。

  一口氣吃了三根龍豹屎,邪天閉目休憩,忽而皺了皺眉,又吃了三根,過了片刻,他體內才出現熟悉的炙痛。

  一個月前,邪天只需吃一根就能支撐他高效率修煉一個時辰,現如今,他一次要吃六根,體內才會出現炙痛,隨著修為提升,龍豹屎對他的效果越來越差。

  但總好過沒有效果,趁炙痛熱烈,邪天再度開始修煉,只見他弓身垂頭,右手食指觸地,隨後下半身猛地一躍,整個人僅憑一根脆弱的手指倒立起來。

  此為混元樁第七樁--倒蝟。

  倒立僅僅過了三息,邪天的身子便開始顫抖,如雨的汗水自上而下匯聚,從他臉上滴滴落下。

  時間異常緩慢地在流逝,當邪天幾乎斷掉的食指產生麻木的瞬間,他全身如針刺,就像體內忽然多了無數個刺蝟,這些刺蝟興高采烈地奔跑著,跳躍著,在他的骨頭裏撒歡打滾。

  邪天感覺自己要被這噬骨的疼痛弄得幾乎爆炸了,他想放棄,可他咬牙忍住,因為嘗試過無數次後他已明白,體內的刺蝟正在幫他洗髓,他的身體正在緩緩通明無垢。

  不知為何,呆呆看著院落的溫水,猛然間產生了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全身宛若針刺。

  當院落裏忽然傳出重物落地的聲音後,這種感覺才緩緩褪去,溫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低頭瞧了瞧自家胸襟,早已被汗水打濕。

  讓他出汗的,就是院落裏那頭巨大的刺蝟。

  「邪天,你究竟在幹什麼……」溫水疑惑的心中陡然生出些許頹喪,因為他看不懂現在的邪天,更無法順著自己的心意阻止邪天。

  更準確地來說,是他無法阻止院落裏那股勇往直前的修煉氣勢。

  他從未見過如此驚人的勇往直前。

  在邪天懷裏的八張金票只剩兩張後,在客棧小二連續買了六次龍豹屎後,在溫水急躁不安地度過兩天後,邪天的院落再一次打開。

  有些怔魔的溫水聞聲看去,看到了一個被雜污覆蓋全身的人形,他瞳孔漸漸收縮,直到縮成針狀。

  五日洗髓!

  通明無垢!

  蠻力境九層!

  溫水像是忽然間被上天剝奪了呼吸的功能,整個人憋悶至極,一時間,他能非常清晰地聽到自己急速的心跳聲。

  因為除了他的心跳聲,周圍已經無聲。

  因為邪天的出現,讓四處無聲。

  邪天不作聲,誰敢發聲?

  彷彿於無聲之處聽到了這三句話,溫水雙眸頓濕,鼻腔酸澀,他想哭,不帶任何情感的哭,只是被曠古絕今的奇跡震撼後,下意識的想哭。

  不過他沒哭出來,因為邪天昏倒了。

  輕輕地走到邪天身旁,將渾身惡臭的邪天扶到牀上躺好,溫水剛想坐下,便看到了地板上的白色。

  白色一共五堆,每一堆兩尺方圓。

  這不是煉丹後的產物,因為溫水用手指蘸了蘸,放進嘴裏嘗了嘗。

  很鹹,是鹽。

  換句話說,是汗,更準確的表述是,邪天修煉了五天,地上便多出了汗水乾涸後,留下的五堆鹽漬。

  這是修煉麼?

  溫水搖搖頭,吞下一口震驚的口水,這口水還未進肚,就化作了四個如錘的大字,狠狠敲擊著他的心房。

  這是拼命!

  至此,溫水心裏對邪天的任何評價和想法倏然消失無蹤,只留下一種感情--極致的敬佩。

  雖然只是蠻力境九層,雖然比他修為差了足足一個大境,但昏睡的邪天,足以讓世間任何人敬佩。

  輕輕的關好門,滿臉笑容的溫水看了看如火的烈日,滿足地輕喃道︰「累暈了,就好好休息吧,一覺之後,又是朝陽……」

  不過溫水猜錯了,邪天不是累暈的,而是突破境界邁步出屋後,他又進了當初那個邪之天地,同時邪帝傳承告訴了他一句話。

  這句話的前半句是︰蠻力境十層!

  無論是在謝家聽到見到的,還是在瘋老頭的江湖見聞中看到的,抑或是見聞廣博的賈老闆說過的,邪天反復翻查記憶,都沒有找到任何有關蠻力境十層的印象。

  何以邪帝傳承會弄出個蠻力境十層來?

  莫非這片天地之中,真有從未顯世的一層境界?

  邪天擡頭看了看比天還大的那個邪字,隨後看向了後半句話,就是這後半句話,讓他暈了過去。

  修煉完整的培元功!

  謝帥!

  邪天猛地從牀上彈起,雙眸血紅,如火!

  一炷香後,邪天推門而出,路過旁邊的院落時頓足一停,朝滿臉溫和的溫水長老頷首一禮。

  「醒了?」

  「嗯。」

  「你會煉丹?」

  邪天微怔,搖頭答道︰「不會。」

  這下輪到溫水愣住了,半晌才問道︰「那你要那麼多的龍豹屎……」

  「幫助修煉。」為了替好心的溫水更好地詮釋疑惑,邪天從揹包裏掏出最後一截龍豹屎,塞進了嘴裏。

  等溫水再一次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邪天已經快要走出客棧內院,他忙不迭站起身子,大聲問道︰「你要去何處?」

  「河西走廊。」

  「去幹什麼?」

  「找些人,問件事,刻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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