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萬古邪帝 作者:萌元子 (連載中)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6
第40章 武林大賽 培元

  汴梁城外,無塵山,翠綠漫山體,在晚霞的襯託下,更顯秀麗。

  無塵山上無塵寺,有一塊無塵石,這塊石頭很大,方圓五丈,斜斜杵在無塵寺的後園裏,如一頭亙古不動的老龜。

  石名無塵,並不是說塵埃不落於此,至少一身白衣的宮老,屁股上滿是灰色和青色,灰的是塵,青的是蘚。

  與宮老相對而坐的,是一名黑衣和尚,和尚無發無須,連眉毛都沒有,不是他自己剃的,而是掉光了。

  老的掉光了。

  二人中間擱著一張小桌,桌上一方棋盤,棋盤兩側各有一棋盒,棋盒一黑一白,白衣宮老執黑,黑衣和尚執白。

  棋盤上落滿了黑白二子,看上去這盤從早上下到傍晚的棋局很快就要結束,可宮老手裏的黑子遲遲沒有落下,他在等。

  等的不是破局的一招,而是等老和尚的一句話。

  黑衣老和尚亦知此點,他擡頭看了看山角上那一抹即將消逝的紅霞,搖頭嘆道︰「阿彌陀佛,宮施主執念實在太深,莫非老衲不說個好字,今日這棋就下不完麼?」

  「請大師慈悲。」宮老情真意切地說道。

  「十二歲的蠻力境八層固然是奇才,」老和尚的態度依舊不改,拒絕道,「可入了殺修一途,豈能回頭是岸。」

  宮老急道︰「大師,此子絕不一樣,他性子極其堅毅,若得大師點化,絕對可以扛過殺修反噬,徹底洗脫罪孽,我用我一生名譽保證!」

  老和尚眉梢微挑,訝聲道︰「宮施主竟如此看重?」

  「不瞞大師,倘若宮某沒有阻其大賽之路,都有心讓其接我衣缽了。」宮老苦澀一笑,搖頭唏噓道,「看來是在下福緣不夠,哎,遺憾,莫大遺憾。」

  黑衣老和尚深知宮老壽元不長了,聞言道了聲佛號,沉吟良久後頷首道︰「既然如宮施主所說,我便答應了此事,但你說的第二件事,恕我無能為力。」

  宮老又喜又驚,急道︰「大師,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既有心將他撈出苦海,賜下一粒九轉大還丹又如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老和尚遙望只剩一線的殘陽︰「半月前,許霸天造訪敝寺,要走了最後一粒九轉大還丹。」

  宮老聞言,失魂落魄地坐下,茫然道︰「那,那邪天豈非死定了……」

  「倒不一定。」老和尚將食中二指間的白子緩緩放入棋盤,起身飄然而去,「我有一法,名為苦禪經,若此子願意一生青燈古卷為伴,可在殺陀洞修心二十載,不僅可化一身殺劫,亦可讓他重塑本命元陽。」

  宮老聞言,悲喜交加,朝老和尚的背影深深一拜,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大師慈悲。」

  宣酒城走了邪天,來了謝帥。

  細細打量著手裏千金買來的黑骨扇,謝帥臉色陰沉地滴水。

  這是李元陽的扇子,他從珍寶閣老闆口中得知,是一面色蒼白的少年所賣,不用想都知道,這少年就是邪天。

  黑骨扇沒有什麼用,縱然是花了冤枉錢,也不至於讓謝帥面色難看,但他知道,另有兩件要命的東西在李元陽身上,其中那顆通體冰涼的圓石,更是他與李元陽許諾給一位大人物的。

  謝帥很清楚圓石對黑水長老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心中很恐懼,若丟失了此物,他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黑水長老抓回去,折磨致死。

  因為黑水長老,是赤霄峯六位白衣長老之一,他有個很美的外號,叫白衣黑水,這個名字對宋國人來說,是個神話。

  「一定要找到那條傻狗!」

  驚惶的謝帥狠狠一甩馬鞭,沖躍而出,現在不是許少逼他去找邪天了,而是為了活命,為了最終和謝蘊站在同一個地方,他必須要找到邪天。

  行走于山林間的邪天,並不知道他十分想見的人,正快馬加鞭朝他追來,輕嗅著帶著絲絲熟悉味道的山風,邪天又來到當日被河西寨九位大當家攔住的地方。

  地面上有一具枯骨,骨型略小,是個女人的骨骸,邪天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透露自己行蹤的女人屍體,不過是與不是,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因為他做什麼,不是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麼,只是想做,便做了。

  同半月前的河西走廊一樣,山林間不時會傳出慘叫哭嚎,還有河西盜一貫的嗜血戾笑,邪天聽而不聞,直到他感覺自己找不到路時。

  這時,也正是十數名河西盜圍住他時。

  「陰神寨在何處?」邪天掃了眼面前蠻力境九層修為的河西盜,輕聲問道。

  這是尋親來了?一干河西盜先是愣了片刻,正當他們打算再笑上一段時間時,極度珍惜時間的邪天,掏出了懷中的九把影月刀,隨手一甩。

  劃破空氣的聲音持續了十分之一個呼吸,隨後在邪天平伸而出的右手心裏終結,十數個河西盜,死得只剩面前一個。

  「在,在,在山上,上,上去十里,陰,陰神峯……」

  順著河西盜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邪天手腕輕輕一抖,影月刀上的血漬霎時無蹤,揣好影月刀後,邪天朝山上走去。

  獨活的河西盜是被自己的尿燻醒的,他顫抖地看著走遠的邪天,然後濕噠噠的褲襠裏,又多了一灘黃色穢物。

  邪天當面時,他沒有認出,可邪天上山時,他認出了那個孤寂的背影,還有那根挺得筆直的脊樑。

  「是,是,是他……」

  趙旭陽紅眉亂跳,狠狠一拍桌子,暴戾吼道︰「究竟是誰!」

  河西盜眼珠一定,喃喃說道︰「殺,殺修,邪,邪天……」

  九大當家聞言,雞皮疙瘩瞬間布滿全身!

  是他!

  他怎麼又來了!

  難道真如許少所說,此人是我河西盜大敵不成!

  「簡直豈有此理!」苟劍陽的臉色陰沉似水,「本以為這畜生被宮老帶走會嚴加看管,短短半月而已,竟然又放了回來!什麼主持武林公道,純屬假仁假義的偽君子!」

  老不死的身子微微顫抖︰「如今該怎麼辦?」

  「還能如何!」趙旭陽獰笑一聲,「上次有殷家小娘們兒護他,這次我定要將這雜種亂刀分屍,方泄我心頭之恨!」

  「但我等聚集在此,是為殷家商隊。」彷彿很不願與邪天打交道,老不死眼珠子一轉,道,「殷家商隊此行就是想試探我河西盜,若此次我等無動於衷,那就等於默認誓約尚存,這等打臉之事,我河西盜豈能容忍?」

  苟劍陽陰陰地看了眼老不死,喝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不如這般,」老不死終於說出了心頭所想,「我觀邪天此次並未大開殺戒,而是直上陰神寨,想必是與李元陽結下了死仇,欲將陰神寨覆滅,李元陽死後,陰神寨內亂連連,我等正好可借其手滅之,事後再行收服之事,豈不兩全其美?」

  當家們皺眉沉思片刻,正要認同此理,趙旭陽全身紅毛皆顫,拔腿就朝外走去︰「一羣貪生怕死的東西,你們不去,老子自己去!」

  陰神峯很陡,險峻異常。

  少了李元陽的陰神寨,陰氣足夠,神氣不再。

  當邪天踏上陰神寨時,打破了寨中爭權奪利的喧鬧場面,不知是哪位心眼兒多的河西盜吼了一句,誰殺了此子為大當家的報仇,誰便是陰神寨新的大當家。

  這話具有很強的煽動性,因為邪天發現,就連蠻力境五六層的河西盜,都用無比熾熱的眼神看著自己。

  陰神寨的所有人,都想殺自己。

  所以紅日當頭照的陰神寨,忽然多出了九輪彎月。

  彎月從邪天手中爆出,在錚鳴聲中,將血色的月光灑滿了陰神寨,為這個失去了大當家的寨子,帶來了無數慘叫與哀嚎。

  彷彿連九輪彎月都無法承受慘叫哀嚎中蘊含的痛苦,完成血色使命後,它們匆匆回歸了初始地,在邪天的右手掌心中滴溜溜旋轉。

  旋轉漸停,殺戮方止。

  陰神寨的大地上,多了一層血與肉鋪成的地面,踩在上面的邪天,雙眸紅似血,彷彿滿地的血肉正通過他的雙腳,匯聚於眸。

  直到邪天進了陰神寨深處,溫水才出現。

  也是直到溫水看到陰神寨滿地的血屍,他心頭才首次出現一個他不敢想象的詞匯--殺修。

  他不是第一次見邪天殺人,在上寨之前,他就看到了邪天用鄭家概不外傳的天旋地轉,殺死了十數名河西盜。

  當時的他根本沒想到殺修上去,滿腦袋都是震驚,震驚於邪天僅僅用身體感受過一次天旋地轉,就學會了這招號稱鄭家最難修行的暗器手法。

  他錯了,完全錯了,在比武大會上,他為邪天破解天旋地轉而贊,卻不知邪天做到的遠超乎他想象,破解?不,他順便還學會了。

  這是何等的武學奇才?

  可這等武學奇才,為何要選擇成為殺修?

  就在溫水胸中生出滅殺邪天的沖動時,他又想到了兩件事。

  一是比武大賽上宮老的詭異表現,莫非宮老早就知道邪天是殺修?

  第二,若邪天真是萬死莫贖的殺修,他為何會放過山下最後一名河西盜?

  當一位內氣境九層的絕頂高手,在五十丈內產生殺意時,邪殺動了動。

  邪天回頭看了眼溫水所在的方向,便轉回視線,認真打量著李元陽的居室。

  他來此的目的不僅僅是找些人,問件事,刻個字,他還想知道對許少都沒多少忌憚的穆亮,為何會看重那顆冰涼的石頭。

  可惜翻遍三間屋子,他都沒找到線索,直到他無意間擡頭,看到了高高掛在牆上的一幅畫。

  畫中是一位老者,須發皆白,仙風道骨,世人見之皆生跪拜之心。

  但邪天跪不下去。

  因為他跪過一次。

  取下畫像,邪天看著隱藏於畫像後一尺見方的小洞,笑了。

  可當他將洞內之物取出後,瞳孔劇縮!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6
第41章 互訴衷腸 言殺(上)

  邪天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獲得培元功的下半冊。

  因為一想起謝蘊將他全身元陽吸得一干而盡的事,他就認定下半冊培元功,一定在謝帥手上。

  所以,他才會在得知蠻力境十層的消息後,因培元功想到謝帥,從昏睡中驚醒。

  李元陽的居室內,陰氣沉沉,而邪天手上的半本培元功,更為這種陰沉披上了一層詭異的神祕,讓人覺得恐怖陰森。

  培元功為何會在李元陽手裏?

  謝帥手裏的半本,又是從何處得來?

  二人間又有何聯系?

  ……

  諸多疑問,邪天無法獲知確切答案,但他知道一點,這一切疑問,都與畫像中的老者分不開。

  細細打量著畫像中的瘋老頭,邪天感覺有些陌生,這不像陪了他六年的那個老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正兒八經的瘋老頭,道髻高聳,發須整潔,道服一塵不染,一雙眸子深邃高遠,彷彿洞穿了無窮遠處的奧祕本源,手中拂塵隨風搖曳,似他本人一般,飄飄欲仙。

  看著看著,邪天又想起了自己被江湖見聞坑的那兩次。

  通過閱讀江湖見聞,邪天認為河西盜不會對沒有錢財、沒有威脅的他造成太大麻煩,隨後又認為殺修只是一條對自己有些兇險的修煉之路。

  然而實際情況是,他險些被河西盜殺死,而殺修引發的驚天震動,曾讓兩位內氣境九層的高手對他生出殺心,其中一位,如今就在他五十丈內。

  漸漸地,邪天眸中出現了兩條線,一條線布滿陷阱兇險,稍有不慎便是死亡降臨,另一條滿是機遇福緣,每一個節點,都會讓他向更高一層攀登。

  二條線相輔相成,層層遞進,讓他在遭受莫大凶險的同時,修為不斷突飛猛進,而提升的修為,又會讓他面臨更大的挑戰與危險。

  為自己畫這兩條線的,就是瘋老頭了,邪天如是想。

  可照著這樣的線走下去,真是我的初衷麼……

  想到這裏時,邪天沒有再繼續想下去,而是翻開了手裏的培元功功法,細細閱讀著。

  因為前三套動作修煉了有六年之久,所以輕車熟路下,他並未花多少時間便將後三套動作記了下來,正當他準備將書冊燒掉時,他看到了最後一頁的地圖。

  溫水從未如此煩躁過,也從未如此討厭過烈日,他皺眉看了眼頭上的大火球,彷彿認定太陽就是讓他煩躁的罪魁禍首,可他騙不了自己。

  讓他煩躁的,是邪天。

  邪天,十二歲,蠻力境九層,洗髓大成,據他所知,宋國的近三百年的武林史上,只出現過一位如邪天般的不世奇才,而這位奇才成就蠻力境九層時,是十三歲。

  邪天,十二歲,殺修,據他所知,這是宋國歷史上年紀最小的殺修,卻不是命最短的殺修,五十年前有位武者因女人被jian污而成殺修,當場就被人宰了。

  無論上述哪一個邪天,都不會讓他如此掙扎糾結,天才?即便不入我刀魄門,我欣賞你,敬佩你,甚至可以心甘情願幫你。殺修?一個字都不用多說,殺了就是。

  可曠世天才與滅情殺修,卻在同一個邪天身上出現,他該如何?

  他不知道,所以他朝陰神寨內的天才殺修走了一步,想親口問問這位天才殺修,自己該怎麼辦。

  但一步之後,他就停了下來,回身而望,下一刻腳尖輕點,如風一般掠進了密林之中。

  看著陰神寨滿地的死屍,謝帥心裏的惶急又添一分,雖然他不確定是誰殺了這些陰神寨的中堅力量,但他確定有人進了陰神寨,覬覦之物有很大可能是他必須拿到手的東西。

  踩著屍體踏入寨中,急不可耐的謝帥卻突然一頓,學著溫水的模樣回身看去,狹長的雙眸冷光閃爍。

  看著站在陰神寨滿地死屍上的謝帥,趙旭陽明顯怔了怔,旋即紅眉挑了挑,冷笑道︰「真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在我河西盜的地盤上來去自如了。」

  「嘴巴放乾淨點兒!」謝帥一護衛面色不快,指著趙旭陽喝道,「我們可是陽朔城謝家的人,你……」

  「哈哈哈哈!又是陽朔城謝家,」趙旭陽狂笑連連,「半月前來了一個什麼三長老,如今當面的,不知又是宋國第一世家中的哪位高人吶?」

  宋國第一世家?聽到這話,謝帥雙眸眯得更緊,淡淡道︰「在下謝帥,赤霄峯弟子。」

  話音剛落,趙旭陽的狂笑僵在了臉上。

  即便他的外號中有個狂字,但在宮老面前他狂不起來,在赤霄峯三個字前,更狂不起。

  於是在一干手下錯愕的目光下,趙旭陽面色通紅地朝謝帥抱拳一拜,勉強笑道︰「不知謝公子此來何意,若有趙某能效力之處,不妨說來一聽。」

  謝家七八名護衛也愣了一瞬,但旋即就反應過來,雙手環抱,盯著不可一世的趙旭陽冷笑連連,不能怪他們如此刻薄,因為上次他們跟著三長老來時,遭受了更為入骨的羞辱。

  果然還是大公子厲害啊,淡淡地報個名字來歷,就將對方的囂張氣焰澆滅,一干護衛心裏驕傲得很,他們幻想著再遇到殷家商隊時,亦要讓對方嘗嘗大公子的厲害。

  謝帥沉默良久,漠然道︰「你是來殺邪天的?」

  「不瞞謝公子,我不殺那畜生,誓不罷休!」憤怒的趙旭陽紅發飛舞,狀如紅魔,不甘示弱地冷喝道,「謝公子此來,莫非是要阻止我?」

  「你殺他與否,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謝帥彷彿想通了什麼,讓開了通往寨子的路,隨後淡淡道,「我取了他身上之物,自會離開,請吧。」

  「那趙某就承情了!」趙旭陽大喜,朝一干手下揮手低喝道,「將整個陰神寨給我圍起來,此子狡猾奸詐,這次絕不能放過……好膽的畜生!死來!」

  在謝帥踏入寨子的第一時間,邪天就被胸中激蕩的仇恨刺激得雙眸血紅,他知道,自己追尋兩個多月的人,來了。

  他本想第一時間就沖出去,可他覺得彷彿還缺了點什麼,所以他將自記事以來,所有與謝帥有關的過往全部回憶了一遍。

  風度翩翩,溫良恭謙,如嚴父敦促他修煉,如慈父關心他成長,這種光芒四射的形象深深植根於他心中,歷經六年,就在無比高大的偉岸快要化為實質時,一把兇惡驚悚的利斧破空而出,將之砍成齏粉。

  手握這把利斧的,也是謝帥。

  夠了,足夠了……

  當邪天意識到再回憶下去,自己會痛得發瘋、恨得發狂之時,他的人已經走到了寨門,頭顱微轉,血眸定格在了謝帥身上,根本無法移動。

  哪怕趙旭陽的的炎煞掌近在咫尺,哪怕邪殺正在瘋狂跳動示警,邪天的視線都不曾移動,他的眼中,視界中,腦海中,只有謝帥。

  不知凝望了多久,邪天只感覺一股莫名的氣息直接沖破頭頂,沖垮了他的思維,沖垮了他十二年人生的所有,然後被沖垮的一切,化作了他的仰天大笑,和一拳。

  一記蠻力境九層的稚嫩拳頭,對上內氣境一層的火焰巨掌!

  轟轟轟!

  疾速朝寨中飛掠的溫水,猛地頓住腳步,他的眼中,只有那一記不知名的拳頭,和濃濃的震驚!

  他震驚的不是拳法高深莫測,因為這一記拳頭,根本就是普通人都能打出的直拳。

  他震驚的不是拳頭的強大,因為邪天的拳頭,已經被炎煞掌燒成了黑白相間,黑的是炭,白的是骨。

  他震驚的只是,這記拳頭居然能把趙旭陽打退。

  哪怕邪天被轟飛得更遠,他依舊震驚,因為他知道內氣境一層與蠻力境九層之間,那宛若雲壤之別的懸殊差距。

  內氣境一層,全身力道兩千斤!

  足足比蠻力境九層多了一倍有餘!

  更何況趙旭陽的炎煞掌,是江湖上有名的頂階內氣功法!

  這怎麼可能?

  在拳與掌對轟的爆鳴之後,整個陰神寨靜謐無聲。

  河西盜們狂熱地看著趙旭陽勢如破竹地沖出去,片刻之後,河西盜們又呆若木雞地看著趙旭陽狼狽無比地退了回來,順便還摔了個跟頭。

  這是半月前的那個殺修?

  趙旭陽退回來的瞬間,謝家護衛就驚懼地倒退數步,比起河西盜來,邪天此刻表現出的修為與戰力,更讓他們驚恐萬分。

  但場上最驚愕的人只有一個,謝帥。

  在他的眼皮底下,邪天被選中,成為蓄養元陽的最佳人選,在他的眼皮底下,邪天全身的元陽被吸乾,成為將死的廢人……

  當他看著邪天被擡出謝家內院時,他本以為自己與傻狗的交集會就此終結,但他又聽到邪天去了黯嵐山的消息,所以他派出了陳風,收到的卻是陳風的人頭。

  可他從未想過是邪天殺的陳風,因為將頭顱送上赤霄峯的,是陳家驛站,所以縱然他心有不安,也沒有將邪天二字放在心上。

  後來,他下了山,下山的原因是邪天有了修為,殺了自己曾經的護衛刀劍雙絕,並成了殺修,直到那一刻,邪天二字再次出現在他腦海里,抹之不去。

  再後來通過許少的敘述,他在腦海里建立了一個無比鮮活的邪天形象,這個形象的確有些強大,不過他並沒有多重視,因為他把邪天的強大,歸結為殺修的強大。

  現在,他看到了活生生的邪天,這個被轟飛十數丈吐血連連的邪天,讓他頭皮發麻,心神巨顫,甚至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一個瀕死的廢人,怎麼可能在兩月不到的時間裏,變得如此強大!

  邪天到底遇到了何等天大的機緣?

  他到底是何種修為?

  只可惜,他沒有思考這些問題,因為他的心,如他的丹鳳眼一般狹隘,連自己親妹妹都會因妒生恨的謝帥,何嘗容得下曾被自己視為傻狗的邪天,竟比自己進步得還快!

  這一刻,謝帥心中凜冽的殺意,只為傻狗而生!連傻狗都不如,這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恥辱!

  這一刻,邪天爬起身來,血眸似瘋似顛地看著謝帥,邪魅笑道︰「大公子,我又有長進了。」

  這話,六年裏邪天說過很多遍,謝帥聽過很多遍,可沒有一次邪天說得有如此痛快淋灕,沒有一次謝帥聽得有如此目眥欲裂。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6
第42章 互訴衷腸 言殺(下)

  紅得滴血的眸子,就是殺修最好的佐證。

  溫水心涼如冰,他很痛心邪天的選擇,在他看來,無論有著什麼樣的理由,拋棄人性選擇成為殺修,都是不可原諒、不可饒恕的。

  不過,這是他聽到下面一席對話之前的想法。

  「很好,沒有讓我失望。」

  這話,謝帥也曾慈顏善面地說過許多次,這次不同,他是用咬牙切齒的方式說出來的,此話一出,陰神寨裏又多了一股徹骨的陰風,讓人如墜冰窟。

  邪天踉蹌起身,沒有在意被燒焦的左拳,沒有在意顫抖的左臂正經受炎煞內氣的摧殘,更沒有在意能讓任何人發狂的劇痛。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東西能比謝帥重要。

  「大公子,我在你眼裏,是什麼樣的?」

  謝帥獰笑道︰「一條傻狗,傻得可憐,傻得讓本公子一想起就想笑。」

  「還有呢?」

  「一個自以為是的蠢奴才,我謝家子弟無數,憑什麼要對一個天賦平平的奴才悉心調教?」被妒火燒得腦袋劇痛的謝帥,冷冷笑道,「難得的是,整整六年,這個奴才一絲疑心都沒動過,知道我當初為何會選中你麼?」

  邪天認真地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道。」

  「哎,蠢得令人發指。」謝帥仰天笑嘆,「六年前,一共二十三個小奴僕任我挑選,六歲的你,就是二十三人中最蠢的那個。」

  邪天認真品味著內心的劇痛,血眸中綻放出一絲笑意︰「我知道了,正因為我蠢,所以修煉了六年不是功法的功法,卻不會生疑,依舊對你言聽計從,就因為我蠢,當我上了那張牀,沒有思考過這到底可不可能,一條狗,怎麼能上主子的牀。」

  「很好,你變聰明瞭。」謝帥無聲一笑,眸中的殺意越來越盛,「看來,你的進步著實不小,說說?」

  邪天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彷彿覺得站著有些累,他蹲了下來,一邊回憶,一邊失神道︰「我回到破院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了很久才想通,大公子把我當寶貝養了六年,就是為大小姐治病,大小姐需要我一身元陽。

  我很生氣,因為我站不起來,全身都沒力氣,感覺快死了,但忽然又有了力氣,有了力氣我能幹什麼呢,這幾年就只會那三個動作,於是我想,那就練吧。

  練著練著,二少爺帶人過來了,說我吃了謝家六年,讓他們沒的吃,我說我吃的昨天就還給大公子了,然後一幫人就打我,把我從堂屋打到院子,然後二少爺撿了條屎讓我吃,我開始不想吃,二少爺就掏出刀逼我吃。

  然後謝家的洪鐘響了,響了十三聲,救了我一命,可屎還在我面前,於是我就一邊想著十三聲洪鐘會將大小姐帶去哪裏,一邊吃shi。

  大公子,屎很不好吃,不信你回去問問二少爺,他也嘗過,但後來我才知道,我吃的是龍豹屎,他吃的是人屎,替我問問二少爺,我拉的屎啥味道--哦,後來大小姐走了,說是去了碧影閣,我看到她上了馬車。

  大小姐說會告訴謝家人不要欺負我,可我知道她忘記說了,因為謝金來了,謝金不讓我看大小姐,要戳瞎我的眼楮,我又生氣了,折斷了他的手指。

  我很害怕,就背著一大包龍豹屎去了黯嵐山,黯嵐山很可怕,那些猛獸吃人,人吃猛獸,我還見過人吃人,我從未想過人會吃同類,就像我從未想過大公子會要我的命。

  很多人想殺我,一個蠻力境五層的武者用刀朝我的腦袋劈來,我害怕到了極點,但我不能死啊,大公子都沒能殺死我,我怎麼能死呢,於是我豁出去了,一拳打傷武者,然後心驚膽顫地用拳頭,把他腦袋捶成了漿糊。

  然後陳家人出現了,我體內的元陽殆盡,以為自己要死了,但陳家人又走了,我活了下來,然後我去了百獸崖,看到了牽機蛇和綠紋虎,它們想吃我,我就殺了它們。

  再後來,我就在黯嵐山走走停停,我也知道自己笨,所以我就向猛獸學習,向黯嵐山的武者學習,大公子,山上真的很可怕,但我一害怕,就想到了你,然後就不怎麼怕了。

  然後就遇到了陳風,我以為是陳家人想殺我,可他告訴我是大公子你要殺我,他可是蠻力境八層的修為,我才蠻力境五層,他看我一眼我全身都疼,我很害怕,朝他扔了顆火翎雕的蛋,然後就跑啊跑啊,一邊跑一邊將從死人身上搜到的東西丟在地上。

  後來我要跑死了,因為元陽沒了,可是陳風也被漫山遍野的叢狼圍住了,我很開心,因為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狼,因為蠻力境八層殺狼真的很好看,我一邊看一邊活了過來,然後叢狼跑了,陳風也跑了。

  我就跟著他跑,他很倒黴,老是踩中我扔的東西,什麼捕山豹的鐵蒺藜啊,尖刺啊,有什麼踩什麼,後來他很生氣,讓我和他打,我怎麼打得過,所以我就用箭射他,他倒了,我還是很怕,所以我又用鐵蒺藜射穿了他脖子。

  他沒呼吸了,但我還是怕啊,因為大公子那麼厲害都沒殺死我這條傻狗,我這麼笨怎麼殺得死蠻力境八層的高手呢,所以我用刀割了他的頭,等血滴乾了就帶著下山,給大公子寄了過來,大公子,你收到那顆腦袋了吧?

  然後我就回了謝家,二少爺又帶人來了,哦哦,是大公子的護衛刀劍雙絕,二少爺說我偷了謝家的功法要殺我,可我沒偷啊,所以我很生氣,就殺了他們,打斷了二少爺的四肢,拖著他離開了謝家。

  我知道大小姐去了碧影閣,大公子去了赤霄峯,我很想你們,但我找不到啊,只知道汴梁很多人,他們可能知道大小姐大公子在哪裏。

  所以我就朝東北方向走啊走,剛走到河西走廊,就看到有人背著蠻力境九層武者的屍體出來,聽說是河西盜殺的,河西盜太可怕了,又沒人帶我這個蠻力境五層的人過去,然後我想起了殺修。

  我就想,可能只有殺過去了吧,大公子你知道麼,人有的時候真的會心想事成,因為我想著殺過去,結果就真的殺過去了。

  最後我到了汴梁城,參加了武林大賽,我想得頭名,因為這樣才能見到大公子你,可我運氣不好,有人說我是殺修,我贏了說我輸了,可我還是贏了,因為那人封禁了我的元陽,我很生氣,一生氣,就當著那人,把他的封禁沖破了,我想他應該很生氣吧。」

  ……

  溫水根本沒有發現自己淚如雨下。

  一個十二歲,放在尋常人家還不太懂事的少年,突遭至親的人迫害瀕死,一路在生與死間學習、成長的故事,徹底佔據了它的思維。

  邪天說得很平淡,彷彿沒有在說自己,是在說別人,可平淡往往意味著現實,往往更能從最根本之處表達現實,平淡中的邪天讓人心疼感動,而平淡中的大公子,卻是那般讓人憎惡痛恨!

  被觸動的人心,不僅是溫水的,還有河西盜的,還有謝家護衛的,甚至連喘勻氣的趙旭陽,都聽得動容。

  這個故事裏有很多人,但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只有兩個,除了十二歲的蠢笨少年,便是心狠手辣的大公子。

  大公子為聽眾帶來的,是切齒的憤怒、仇恨、不齒。

  蠢笨少年帶給聽眾的,是深深的痛惜、感動、欽佩。

  這個故事只有一條主線,蠢笨少年很生氣,想找到大公子大小姐,就這麼簡單,卻震得人心顫顫。

  世上有比蠢笨少年還苦的少年麼?

  有。

  但又有多少苦少年,會像蠢笨少年這般,從無盡的痛苦、絕望中走出來,恐懼地面對無數的可怕害怕,依舊堅定不移,勇往直前地朝前走呢?

  沒。

  他們不能想象一個不經世事的懵懂少年,究竟要擁有多少勇氣,才敢面對久經殺伐的持刀武者、殺蠻力境七層輕而易舉的牽機蛇綠紋虎、黯嵐山的處處兇險、蠻力境八層高手、兇殘狠毒的河西盜。

  這種勇氣,他們不僅無法想象,更從未擁有過!

  這個故事裏,蠢笨少年一直在說自己笨,可眾人心中的少年卻無比聰明,因為少年在無盡的兇險中活了下來,若沒有一顆聰慧的頭腦去學習並正確實踐,他早就死了。

  一個個平淡的字匯聚起來,在眾人心中化為潺潺溪流,沖刷著他們,滋養著他們,撼動著他們,他們為少年的成長欣喜,為少年的絕望而心痛,為大公子的殘忍而顫抖。

  怒的顫抖!

  他們又想起了殺修二字,這兩個字素來是武林公敵,人人得而誅之,被天下人共憤,但此刻,他們看見了一個縱然手染無盡鮮血、卻讓人無法恨他的殺修。

  比起故事裏的大公子,成為殺修的蠢笨少年,要好一千倍!一萬倍!

  「我懂了,我懂了,孩子,苦了你啊……」

  溫水已經泣不成聲,淚眸中蹲在地上平靜敘述的少年,在他心頭最柔嫩的地方輕輕捏了一把,卻痛得他無法呼吸。

  趙旭陽站了起來,邪天那一拳讓他受了點絲毫不影響戰力的輕傷,可他沒有心思再打下去,至少是現在。

  所以他復雜地看了看邪天,轉身對謝帥咧嘴一笑︰「不愧是赤霄峯的高徒,不愧是宋國第一世家,我凶神寨上下佩服得緊!謝公子,這陰神寨比較適合你,趙某告辭了!」

  謝帥一臉笑意,無視趙旭陽譏諷的話,待對方離開後,他方才朝邪天緩緩走去,笑問道︰「說完了?」

  「大公子,說完了。」邪天燦爛地笑了笑,站起身,血眸紅得發黑。

  謝帥點點頭,一身殺意毫無保留地沖天而起︰「那就死吧!」

  「好啊,大公子,一起吧!」

  一個被妒火焚身的惡魔,一個被仇恨噬心的殺修,用盡全力沖向對方……

  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6
第43章 生死變幻 溫水 (上)

  靜謐的陰神寨,突然爆出刺耳的轟鳴聲,惡魔與殺修踫撞迸發的氣浪,炸飛了地上的無數血肉,如璀璨的紅色煙花般,血腥綻放。

  縱然有邪帝傳承,縱然戰力驚人,但在內氣境三層的謝帥面前,僅僅一次踫撞,邪天就面色慘白地倒飛十餘丈。

  準確來說,這並非踫撞,因為邪天的虎魄拳,連謝帥的衣角都沒有踫到。

  而且,這還是謝帥留有餘力的出手,很顯然,他不想輕易殺死曾經的供他所用、供他取樂的傻狗,因為這條傻狗用讓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反擊了他。

  我是你能反擊的?

  我允許你變聰明瞭?

  我允許你擁有修為了?

  ……

  無論謝帥所謂的反擊,在常人看來有多荒謬,但他認為這就是反擊!

  一條狗對主人的反擊!

  對付造反的畜生,只有打!

  狠狠地打!

  打到死!

  他堅信自己一定能打醒這條狗,他堅信自己一定能聽到傻狗的嗚嗚哀鳴,他堅信自己依舊是在謝府中執掌生死的大公子!

  邪天的每一次吐血,都是謝帥最大的歡樂,邪天的每一次倒飛,都讓他臉上的興奮與猙獰更為扭曲!

  此刻的他,忘了那顆冰涼的圓石,忘了許少羞辱似的吩咐,甚至忘了如神魔般的白衣黑水。

  他只想著,要把這個超越他的、忘記自己奴僕身份的狗打回原形,在傻狗哀鳴求饒之時將其殺死,方能消他心頭之嫉恨!

  當陰神寨的寨身多出一道長約百丈的人形大洞時,邪天已經飛出了陰神寨,全身慘不忍睹。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自己的意識,他甚至無法眨眼,可那雙始終張開的血眸,彷彿有了靈性,縱然視線模糊,可他所望之處,必是謝帥!

  他倒下了,又站起了,他歷經世人不敢想象的痛苦與艱難,終於走到了此人的面前,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像兩個多月前那般,如傻狗一樣的倒下?

  他的腦海里沒有憤怒,沒有仇恨,除了讓他至今仍不放棄的堅毅,還有一絲智慧。

  這絲智慧隱藏得很好,憑借這一絲智慧,他操控著邪殺感受著謝帥的呼吸,步伐,心跳,情緒,身體,內氣……

  只要是他能發現的,他都要感受,只有感受到謝帥的一切,他才能將這個給了他所有,又毀了他所有的人,完美地刻在心上。

  「有修為了,是吧?」

  謝帥不再動用內氣,擡起一腳踢在邪天下巴上,將邪天踢飛數丈,獰笑一問。

  「變聰明瞭,是吧?」

  的一聲,謝帥一拳轟出,邪天落地時,二問出口。

  「以為可以對付我了,是吧?」

  拎起邪天軟噠噠的頭顱,謝帥猛提膝蓋,一道兇狠的霹靂順著膝蓋,灌入邪天顱腔之內,三問!

  謝帥瞄了眼沾滿血漬的雙手,隨意在衣衫上擦了擦,看著站不穩的邪天,攤手笑道︰「結果呢,一條傻狗,變成了如今的死狗,你說你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敢來找我呢,以為你變聰明瞭,可還是蠢,蠢得可笑!」

  「我想你啊,大公子……咳咳……」邪天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一邊咯血一邊咧嘴笑道,「我每晚都睡不好,心裏老惦記著你,大公子去赤霄峯了,大公子要飛黃騰達了,我不親眼看看陽朔城第一天才,我心裏不踏實啊。」

  謝帥的臉色陰了下來。

  他原來是陽朔城第一天才,可現在不是了,因為陽朔城第二天才飛得比他還高,他只是站在了冰川山脈的一個小凸點上,而他的親妹妹,已經站在了冰川山脈的最高點,第二次俯視他。

  「一個賤人,一條狗!」

  謝帥咬牙切齒地獰笑道︰「你很喜歡我那賤人妹妹吧,難怪她吸了你元陽,你自始至終都不提她,可憐的狗啊,你喜歡的賤人,現在比我的身份還要高貴百倍,喜歡她?恨她?哈哈,可無論愛恨,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那個賤人比我還狠,她給你的,是永世的絕望!」

  邪天怔了怔,指著謝帥無聲大笑道︰「大公子,你嫉妒了,你連你妹妹都嫉妒了,我失去了元陽,卻能讓你嫉妒親妹妹,我好開心!大公子,我不是一事無成啊,我能讓你生氣了,我又長進了……」

  「夠了!」謝帥面如厲鬼爆吼一聲,狠狠踢飛邪天,尖聲叫道,「不要再說了,我在你這條狗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我殺了你!殺了你!」

  「咳咳,咳咳……」邪天劇烈咳血,右手卻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興奮笑道,「大公子,你不會殺我的,你看看,這是什麼,這是不是你來陰神寨的目的?他在我手中啊,大公子!」

  當看清那張紙的材質後,謝帥瞳孔一縮,厲聲喝道︰「不對!明明是半本書冊,為何只有一張紙!還有那顆石頭呢,在哪裏!」

  「我燒了啊!」

  邪天很開心地揚了揚手中的紙︰「我一看到培元功三個字,就把它燒了,留下這一頁地圖,我以前聽大公子講故事,江湖中有許多前人的寶藏,我想這張地圖應該也是寶藏圖--大公子,我很害怕,你再上前一步,它就會掉下去啊!」

  邪天背後就是陰神峯的後崖,他距離後崖不過兩尺。

  所以當他將手伸直,山風吹得紙張劈啪作響時,謝帥極度不甘地停下步子,深呼吸了好幾次,陰聲道︰「把它給我,否則,我讓你求死不得!」

  彷彿想起了什麼可笑的事,邪天笑得血淚直流,喘息道︰「大公子,你和二少爺不愧是同胞兄弟,我還記得當時在破院,他也要我交出功法,他說我交出功法謝家就不會對我怎樣,大公子,你知道我怎麼回他的麼?」

  謝帥面無表情地沉默,卻心急如焚,羞怒更甚。

  「我說二少爺啊,你比你大哥差遠了,他想得到什麼,至少懂得付出。」邪天頓了頓,看向謝帥憐憫地搖頭,「可是現在我發現,大公子你也變得和二少爺一樣差勁了。」

  「想用這件東西換狗命?」謝帥麪皮抽搐,獰笑道,「白費心機,雖然我不擔心活著的你能給我造成什麼麻煩,可我豈能被一條狗威脅!」

  邪天搖搖頭,緩緩將紙張捏成紙團︰「大公子說的對啊,我這條狗命就算活著,又怎能抵得上你十分在意的這張紙呢,所以我想,如果我把他扔下去的話……」

  話字剛出口,邪天的手便輕輕一拋,紙團隨風飛走,而他的人也朝另一個方向狠狠躍出!

  一邊是欲殺之而後快、躍****神峯後崖的邪天,一邊是關系自己性命、飛落山崖的地圖……

  邪天在最後時刻,給大公子謝帥出了一道選擇題。

  是出手讓幾乎必死的邪天死得更確定一些,還是出手搶回即將消失的地圖?

  對謝帥來說,答案顯而易見。

  可這個選擇,讓他很不甘!極度不甘心!

  縱然他嘴上說不在意邪天,不擔心邪天會帶來麻煩,可他不想承認的是,兩個月不見,邪天對他的威脅已經大大超乎想象。

  兩個月前,元陽殆盡,瀕死之身,兩個月後,拳拳力道九百斤……

  短短六十多天,從平凡人變成了蠻力境九層的高手,若再給他六十天呢?

  謝帥根本不敢往這方面去想。

  所以,他恨不得親眼見證邪天摔得粉碎的屍骨,所以他極度想要用盡全力朝即將落下山崖的邪天劈出一掌,為邪天的死上一個保險。

  可惜,他無能為力,因為關繫到他性命的東西,也在朝山崖下落去。

  這種被逼的憋悶感,讓謝帥幾欲發瘋,被怒火充斥的狹長雙眼狠狠朝邪天剜去,他恨不得用眼神殺死邪天。

  眼神殺不死邪天,卻能看到邪天臨死的驚恐。

  只可惜,他連這種驚恐都沒能看到,因為邪天臉上,滿是譏諷的笑容!

  譏諷誰?

  誰看我,我譏諷誰!

  譏諷什麼?

  跳崖就會死,誰告訴你的!

  噗!

  凌空朝紙團抓去的謝帥,噴出老大一口鮮血,他懂了,邪天跳崖不是被自己逼的,更不是想自殺,而是求活。

  先前的死拼只是假象,他只為求活。

  拋下紙團不為報復,只是讓謝帥無法出手,亦是求活。

  此刻,謝帥彷彿能聽到邪天得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看,上一次你殺我,讓我元陽盡失,但我活蹦亂跳地來到你面前--哈哈,請你睜開眼,看我打你臉;

  你再看,這一次你殺我,讓我跳了崖,但我還會活蹦亂跳地來到你面前--等著我,我會繼續打你臉!」

  !

  險險接住紙團的謝帥剛落在崖邊,又吐了口無比憤恨的鮮血,他轉頭回望,邪天騰飛的身子,也即將落下,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

  就在這時,陰神峯這片天地裏,突然響起了一聲冷冽到極致的話語。

  「蠢貨!」

  邪天笑容一滯,隨後邪殺才以從未有過的高速,瘋了一般跳動!

  想殺他的人,居然能讓邪殺無法提前示警!

  此人比宮老和溫水加起來,還要強!

  是誰!

  「黑水長老!」

  謝帥大驚!

  隨後大喜!

  「殺了他!」

  謝帥指著邪天說出這三個字的同時,他就看到一團如墨的氣氳出現在邪天身前兩丈,瞬間心花怒放!

  這團墨,別說蠻力境九層,就是內氣境九層都接不下來。

  「終於死了……」

  謝帥渾身一鬆,邪天必死的結局讓他緊繃的心絃猛然斷裂,從此以後,他會深深記住這條狗,卻再也不用擔心被狗咬了。

  可就在這時,冷冽的聲音再度傳入他耳內,將他滿臉輕鬆的笑意凍住。

  「哼,不要命了?」

  二人一聲的陰神峯後崖邊上,又多出了一個義無反顧的身影。

  這個身影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出現在邪天與謝帥中間,出現在邪天與墨團之間,出現在邪天與冷冽的聲音之間。

  噗嗤!

  墨團擊中了身影,卻沒發出強烈的撞擊之音,而是袋子被打破後,漏氣的聲音。

  被墨團擊中的人,在漏氣!

  急速掉落的邪天,並未發現邪殺的跳動漸漸平息,他的血眸不再殷紅,黑白相間的雙眼呆滯地看著被黑氣擊中、失去意識的溫水長老。

  他腦海里只有一個疑惑。

  溫水長老,你為何要救我?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4章 生死變幻 溫水 (下)

  溫水的出現,救了邪天一命,卻也讓邪天的後續計劃出現了漏洞。

  他早已想好跳崖之後該如何求生,而且有很大可能成功,可現在多了一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計劃能不能承載兩個人的重量。

  若是不能承載,兩個人都得死,但放棄溫水自己求生的想法,根本沒在邪天腦海里出現過。

  於是他動了,從懷裏取出一條如絲如綢的長帶子,輕輕朝上一扔,將溫水拉了下來,然後用這根帶子將二人綁在一起,下落的速度再次加快。

  恐高的他雖然跳過兩次崖,此刻依舊緊張,他又浪費了一息時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右手中九枚影月刀劃出九道圓弧,射向崖壁!

  叮叮叮連續九響,九枚影月刀釘在崖壁上,影月刀將邪天下方的九十丈崖壁均勻間隔開,連射入的深度,都一模一樣。

  若鄭家人看到邪天這一手妙到毫巔的天旋地轉,不知會不會暈死過去。

  邪天的心神前所未有地集中,他面色凝重,雙眸中只有第一枚影月刀,當他的右腳尖踩中影月刀刀身時,體內一千八百斤的力道,完全用鶴舞九天施展出來,瞬間加載在了刀身上。

  於是,邪天被莫大的反彈力震出了一口血,二人的速度下降了一成,而第一枚影月刀也脫離了崖壁,再次劃出一道圓弧,從邪天臉頰旁掠過,飛速朝下射去,落點之處,正好是第九枚影月刀下方的十丈。

  沒有暈過去的鄭家人,此刻一定會暈過去,因為他們看到有人用腳施展了鄭家最頂尖的暗器手法--天旋地轉,而且控制的力度角度,趨於完美。

  就這樣,邪天用腳施展天旋地轉,在陰神峯後崖的峭壁上,搭建了一條上天入地的刀梯。

  邪天的擔心是有必要的,因為多了一人,他每次受到的反震力道都加倍反饋在他身上,每下降十丈,他的髒腑就會被巨大的力道沖刷一次,痛不欲生。

  但他最不怕的,就是痛,因為疼痛從來不是讓他放棄的理由,只是他勇往直前的動力!

  溫水長老是被灌耳的山風吹醒的,他左右環顧天地,發現自己正在飛翔,於是知道自己快要摔死了。

  他知道自己的沖動並不太可能救下跳崖的邪天,因為這麼高的崖就算他跳下去,都十死九生,但他還是把沖動化作實際行動,他實在不忍心十二歲的蠢笨少年就這樣死去。

  至少,自己得做點什麼,否則,這個世界對邪天就太冷、太無情了。

  臨死前,人都會回憶往事,溫水回憶了半天,發現自己這輩子做得最爽的事,就是替邪天擋了赤霄峯白衣黑水的一掌,他自豪地笑了,可笑著笑著就覺得不太對勁,怎麼還沒到底兒呢?

  於是他睜開了雙眸,看到了一個後腦勺,隨後他低下頭,看到了將二人緊縛一起的絲帶,他閱歷豐富,一眼就瞧出這絲帶是從被套上撕下來的一縷……

  這,是什麼情況?被套成精了?

  但下一刻,他看到了點點下落的血漬。

  最後,他就呆滯地看著一枚枚影月刀,在崖壁邊緣劃出一道道通靈的圓弧,每一道圓弧,都賜予了他一絲生的機會。

  「天旋地轉……」幾乎無法思考的溫水,腦海里又出現了汴梁城比武場的那一幕,陰神峯山腳下的一幕,還有陰神寨裏奪取數十人命的一幕。

  三幕景象,化作二字,名曰︰邪天。

  不知怎麼的,溫水的胸腹開始抽搐,眼眶濕潤,鼻頭酸澀。

  他落了淚。

  此刻,他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被套沒有成精。

  是邪天救了他,是邪天一邊吐血,一邊拯救二人的性命,是此刻的邪天耗盡智慧與勇氣,一點點改變二人必死的結局……

  他知道了,邪天本不必吐血,是因為加上了自己的重量,邪天必須多付出數倍於自己體重的力道,是這些力道的反震,讓邪天吐的血。

  他知道了,那個故事裏的蠢笨少年,就是這樣在一次次必死的境地中,用智慧與勇氣迸發出超乎想象的能力,將脆弱的生命帶離死境。

  故事感人,卻遠遠沒有親身的經歷感人。

  他深深感受到了邪天對生命的嚮往,就是這種嚮往,讓他感動地落淚。

  邪天不知道溫水已經甦醒,發現背部傳來的震動,還以為溫水忍受不了劇烈的顛簸引發了劇痛,他想都沒想,在下一枚影月刀上,他選擇了雙腳落於刀身。

  噗!

  一大口鮮血噴在了崖壁上,彈飛的影月刀狠狠劃過他的臉頰!

  溫水看到那枚暴戾的影月刀,劃出更加璀璨的圓弧,釘在了崖壁上,他臉色變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想通了這枚影月刀為何如此暴戾,他很想大聲告訴邪天自己沒事,可受了黑水一掌,他現在還能清醒已是奇跡,哪兒還有力氣在橫行的山風中張口?

  所以,他只能強忍情緒,將自己變得無比平穩,盡最大努力替邪天減輕負擔,他如此做不是想自己活下來,只是想讓邪天不要太累,太苦。

  邪天的意志已經到了極限,尤其是改成雙腳之式後,鶴舞九天的每一次停頓都在劇烈消耗他的元陽,盡管培元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滋生元陽,仍舊入不敷出。

  他能預料自己的結局,離崖底還有兩百餘丈,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只能再踩中四枚影月刀,剩下的距離,足夠將他摔成肉餅。

  可在絕境前,他沒有絲毫放棄,當踩中第四枚影月刀時,他已無力控制影月刀劃出圓弧,準確射向下一個落腳點,二人的速度,也僅僅減緩了兩三分。

  溫水彷彿也知道了結局,他又笑了,死算什麼,能與如此少年豪傑一起死,此生無憾矣!

  他腦海中又出現了邪天的身影,他準備在人生最後一刻,再好好欣賞下這位蠢笨少年,但欣賞剛開了個頭,他又感受到了身體的震動。

  邪天,踩中了第五枚影月刀!

  溫水忍不下去了,老淚從他眸底肆意滾出,被山風帶出老遠,他不能想象,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筋疲力盡的邪天,完成這驚天的一踩!

  他很想大聲吼給邪天聽,你不欠我的!放棄吧!十八年後你我又是好漢兩條!到時我與你不離不棄,共闖江湖!

  他吼不出來,卻知道了邪天的答案,那就是再一次的震動,第六次踩中影月刀……

  突破生命極限的兩踩,徹底將邪天掏成了空殼,望著那枚軟噠噠下落的影月刀,溫水笑得很欣慰,很滿足。

  能這樣死去,真的很幸福……

  然後,他聽到了人生中最嘶啞、最慘烈、最無力、卻最讓人顫抖的吶喊!

  「啊!」

  子午杵,在邪天最後一絲力氣的灌注下,深深插入了崖壁!

  滑落,急速滑落!

  刺耳的摩擦聲中,背負溫水的邪天在筆直的崖壁上,畫出了頂天立地的一字!

  沒了上天入地的刀梯,還有頂天立地的一字!

  僅僅滑落了十數丈,邪天的右臂便已脫臼,可那條手臂彷彿瓖在了子午杵上,哪怕失去了主人的掌控,手臂依舊秉承主人的意志,死死握住生的希望,絲毫不放棄!

  直到子午杵下滑的軌跡上,出現了一條裂縫。

  崖壁的裂縫很大,子午杵很細,根本無法受力……

  整個世界,在邪天眼裏都靜了下來,他沒有抱怨,沒有氣餒,他做到了極致……

  做到了麼?

  邪天不這麼認為,因為溫水在他的背後,先落地的,也將是溫水……

  所以,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邪天體內的十八條線牽扯他的肌肉筋絡,他開始慢慢旋轉,想把自己弄到下面,讓溫水在上……

  感受到視界的緩緩上升,溫水徹底崩潰,他猛烈地流淚,笑對腦海里的邪天身影,很想將時間靜止在這一刻……

  時間沒有靜止,靜止的是他們二人。

  在轉動的邪天面對崖壁時,十八條線失去了最後一絲牽扯的力道……

  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突兀地從崖壁內部涌出,將二人定格在了空中,同時定格的,還有崖壁滾落的幾顆碎石。

  隨後力量回收,當二人即將接觸崖壁時,崖壁詭異地左右分開,露出了一面透明的薄膜。

  薄膜流光溢彩,宛若一戳就破的泡沫,可一顆碎石即將通過這層泡沫時,瞬間化為灰塵。

  失去意識的邪天沒有看到這一幕,就算看到了,他也不會緊張,因為邪殺並沒有發出任何警告。

  邪天毫無阻礙地通過了薄膜,輪到溫水時卻產生了一絲阻力,彷彿薄膜覺得邪天可以進,其他的不論是石頭還是人,都不能進。

  不過阻力也僅僅滋生了萬分之一瞬,因為它好像有靈性,看到了同樣有靈性的被套,將邪天與外人捆在了一起。

  於是,溫水也順利通過後,薄膜噗的一聲幻滅,崖壁迅速關閉,沒有一絲痕跡。

  謝帥呆呆地看著兩個人落下山崖,渾然不覺冷冽的聲音,已經在他身後化為了實質的人。

  一襲白衣,一頭黑發,是為赤霄峯三大白衣長老之一,黑水。

  他就靜靜地站在陰神峯上,肆虐的山風刮不動他的衣袂,吹不亂他的頭發,只能在他身週一丈外打著轉,隨著他的一呼一吸打轉。

  他一來此,便控制了山風,不是他刻意為之,而是山風認為被他控制,是理當如此的事。

  「本以為你多少有些小聰明,沒想到連以進為退的計策都看不出來。」

  謝帥渾身一顫,痛苦得心如刀絞,如今他怎麼還不明白自己被邪天耍了,卻不敢發泄,連忙用爬的姿勢向後轉過,整個人匍匐於地,恭敬無比地道︰「大長老教訓的是。」

  黑水沒有看他,淡淡道︰「東西拿到手了?」

  「請大長老過目。」

  接過謝帥遞上的地圖,黑水輕輕瞥了一眼便丟在地上,用不可捉摸的語氣道︰「地圖上畫的,不就是陰神峯麼?」

  謝帥再顫,他從這話裏聽出了一絲淡淡的殺意,於是連忙道︰「地圖雖簡單,但地圖所指之地兇險莫名,只能憑借那枚圓石方能進入。」

  「圓石在那人身上?」

  「地圖與圓石俱為李元陽保存,而李元陽被邪天所殺,」謝帥頓了片刻,異常肯定地道,「圓石一定也在邪天身上!」

  黑水笑了笑︰「借刀殺人,現在又變聰明瞭?」

  謝帥大恐︰「謝帥萬萬不敢如此!」

  「只要能進入那個地方,被你利用一次又何妨。」黑水邁步走到崖邊,負手而立,淡淡道,「可惜,我感應到那人身上沒有那種氣息,石頭不在他身上。」

  謝帥的臉龐,頓時被黑水身上逸散的殺氣嚇得慘白!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5章 道果顯世 十層!(上)

  然而,生死間的大恐怖讓謝帥福至心靈地想到了一個可能,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就將這個可能性脫口而出。

  「殷家商隊正朝此地進發,邪天與殷甜兒關系莫切,邪天陰險狡猾,莫非那一跳也不是以進為退,而是將計就計,想直接去那個地方?」

  黑水眸中精光一閃︰「你是說,圓石在殷家人手裏?」

  謝帥猛地爬到黑水身後,飛快地回道︰「屆時殷甜兒無需上山,只要讓一護衛到此將圓石丟下,崖底的邪天自可憑借圓石通行無礙,獲取天大機緣!」

  或許是天大機緣四個字刺激到了黑水,他雙眸微眯,冷光乍現,輕輕一拂廣袖,將謝帥扇飛十數丈。

  「既如此,我便下崖一觀,而你,」黑水半轉頭顱,淡淡道,「下去將圓石取來吧。」

  「多謝大長老不殺之恩!」

  直到此時,謝帥才敢噴出憋在喉頭的一口血,只是不知這口血是被邪天氣出來的,還是被黑水打出來的。

  待謝帥離去,黑水輕輕一躍,腳下多出了兩團黑氣,讓他整個人以較緩的速度下落。

  黑氣只能減少他下落的速度,雖然還遠比不上瘋老頭在空中肆意飄蕩的手段,但也不是內氣境武者能夠動用的。

  下降數十丈後,黑水雙眸微微一眯,看向崖壁上那個很不顯眼的小洞,他沒過多在意,但當他看到第二個小洞時,眸中的驚疑擴大了一絲。

  第三個,第四個……一個個小洞呈現在他面前,讓他微微有些驚訝和後悔。

  驚訝的是,一個蠻力境九層的螻蟻居然有如此驚人的求生意志,而讓他後悔的是,他本來能殺死邪天的。

  縱然溫水擋了那一擊,他也完全可以再度出手擊殺邪天,簡直不要太容易,但以他的境界,對蠻力境小傢伙出手都算很丟臉的事,第二次出手,他臉皮沒厚到那種程度。

  一個小洞,一點血跡,當小洞變成一字時,黑水右手成爪,刺進了崖壁,整個人懸於空中,沉默。

  沉默了良久,他鬆開右手,整個人再次下落,當來到崖壁的縫隙時,他瞳孔微縮,下意識地看了眼崖底。

  八十丈距離,必死!

  可當他在崖底搜尋完方圓數百丈後,除了幾柄斷成碎片的小刀和一把百煉兵,並未發現任何足跡,更別提血跡屍體了。

  黑水擡頭看了看,開始攀登崖壁,在裂縫處停了下來。

  然後,他緩緩下落,這次他沒有動用黑氣,而是靠雙手一寸寸移動,只有這樣,他才能不漏過一絲可疑之處。

  下降數丈後,他停了下來,以前所未有的凝重,打量這方光滑的崖壁。

  這一打量,便是三個時辰之久。

  此時崖壁內的邪天,業已靠自動運行了三個時辰的培元功,傷勢好了小半,從而甦醒過來。

  這一甦醒,他就看到了崖壁外的白衣。

  從外往內看,是崖壁,從內望外看,是無比清晰的白衣。

  邪天一邊看著白衣,一邊艱難起身修煉培元功,他不認識白衣人,卻知道就是此人打出了那團他沒有任何認知的黑氣,這團黑氣把內氣境九層的溫水打得瀕死。

  很厲害的高手。

  可厲害又怎樣?

  忽然間,邪天忍不住笑了,因為白衣人看不見他,一雙驚訝疑惑的眸子無比嚴肅地四處亂瞅,很是搞笑。

  「咳咳,他,他是赤霄峯的白衣長老,叫,叫黑水……」

  邪天的動作頓了頓,卻沒有徹底停下,他輕聲說道︰「謝謝。」

  「哎,慚愧,我沒能救你,卻險些害了你……」溫水無力地嘆息一聲。

  邪天搖搖頭停下了修煉,來到溫水身旁︰「那一團黑氣我接不下來。」

  溫水怔了怔,欣慰於自己還有些用處,下一刻他好像從邪天這話裏聽出了什麼,訝聲問道︰「只是那一團黑氣接不下……難道你真有把握摔不死?」

  邪天沉吟片刻,便將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說了出來,沒有一絲隱瞞。

  溫水聽完,目瞪口呆,良久後才喃喃道︰「以進為退,並試探仇人實力,然後用寶圖吸引謝帥心神,棄圖跳崖讓謝帥無法旁顧,跳崖後用天旋地轉平安下落……這,這就是你的計劃?」

  「什麼是天旋地轉?」

  「咳……」溫水想笑,解釋道,「你不是偷學了鄭春的一招暗器手法麼,那一招就是鄭家的不傳之祕--天旋地轉。」

  邪天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後二人陷入沉默。

  讓溫水沉默的,來自於邪天的計劃,饒是聽過故事,饒是親身感受了一次少年的求生經歷,可邪天這個計劃,還是震住了他。

  計劃嚴密,可行性極高,非聰明絕頂之人無法想出,除此之外,這個計劃還給了他一個尤為特別的感覺--邪。

  所謂邪,便是太過出人意料,至少他和謝帥,都沒有看破此計,此刻他很想知道,當謝帥知道自己自始至終都在被邪天牽著鼻子走後,會是一副何等表情。

  而讓邪天沉默的,是溫水的捨身相救,他不懂醫術,更不懂內氣境,但他有一個特殊的本領,那就是能感應他人體內元陽的變化。

  現如今,溫水體內的元陽已經潰散了八九成,只有那一縷本命元陽,還在劇烈晃動著,離潰散只有一步之遙。

  他不想見到溫水死,可他又沒有辦法讓溫水不死,所以沉默。

  「不用擔心我,」溫水率先打破沉默,他欣慰笑道,「能夠在白衣黑水掌下撐到現在,都已是奇跡了。」

  邪天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那個疑惑︰「你為何救我?」

  「我也不知道,」彷彿又回到了黑氣團出現的那一刻,溫水眼神有些迷茫,「我不忍心見你被黑氣擊中,然後就沖了過去,就是想這麼做,便做了。」

  一句話,再度讓邪天沉默,不過這次他沒沉默多久,便又問道︰「你的本命元陽開始潰散了,如何才能救你?」

  溫水搖搖頭,溫和笑道︰「為何要救,如今我也要失去本命元陽,和你一樣了,我只有開心,沒有難過。」

  這話是真話,邪天聽得出來,卻不懂溫水的意思,瞄了眼還在東瞧西瞅的黑水,他走到一旁盤坐下來,開始回憶培元功的後三套動作。

  溫水愕然片刻,又笑了起來,邪天這種果斷的行事作風,他實在太愛了。

  半個時辰後,邪天起身,開始修煉培元功的第四套動作,他一邊修煉,一邊回憶邪帝傳承的內容。

  想要成就蠻力境十層,必須將培元功修煉至大成。

  本來邪天還有些掙扎,他認為培元功大成的標志是能夠自主運轉,可前三套動作他花了六年時間方才達到這個程度,現在的他別說六年,一個月都沒。

  所以他很不想成就十層,而是打算越過這一層,直接開始內氣境的修煉,但他又很擔心,當初接受傳承的那一刻他就被告知,必須按照邪帝傳承的要求依次修煉,否則永生再無寸進。

  那就練吧,壓下心頭的急躁,邪天認認真真地開始揣摩第四套動作,有了前三套的深厚基礎,第四套動作他只花了一炷香時間便初窺門徑,動作變換間,生澀漸退。

  溫水已經看呆了。

  雖然不知這套邪天修煉的這套功法有何用處,但那些無比誇張的動作,真的是人能夠做出來的?

  突然,溫水腦海里冒出了三個驚天動地的大字!

  「小先天……」

  只有能完全掌控自己身體的小先天,才能做出這些非人類的動作!

  作為刀魄門的玄衣長老,他聽過小先天,卻從未見過成就了小先天的武者,或許只有赤霄峯之上的冰川之巔,才會出現這種妖孽吧!

  明白了這一點,溫水看待邪天的目光更加溫和,不過下一刻他的臉色就變了,變得慚愧起來。

  論傷勢,邪天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但邪天剛恢復些力氣,便開始修煉,自己卻躺在地上苟延殘喘,等待最後一口氣斷掉……

  於是,慚愧的溫水收回了視線,集中心神開始思考如何自救,雖然他打心底不認為自己能想出辦法,但結果是結果,態度是態度,論態度,自己差邪天太多。

  時間就在黑水眼珠子亂轉、邪天勤奮苦修、溫水忘我思考中流逝。

  薄膜外的天地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黑水依舊掛在崖壁上風吹日曬,洞中清水食物充裕的邪天溫水,卻過得無比滋潤。

  「這裏究竟是何地,為何清水不蠹,食物不腐?」

  溫水驚訝地嘆了一句,時隔兩日,他的精神好了些許,倒不是真被他想出了活命之法,而是他憑借大毅力大勇氣,徹底散去了一身內氣。

  沒了內氣,如跗骨之蛆的黑氣團便沒了根基,漸漸從他體內逸散而出。

  雖然永遠失去了修為,卻能暫時活著目睹邪天一步步前進,溫水覺得自己賺大了。

  邪天當然知道這個洞的來歷,卻沒說出來,一是他覺得瘋老頭的事實在不適合說,二是培元功第四五套動作他已經小成,體內元陽滋生的速度暴漲一倍,今天,他打算修煉第六套動作。

  這和邪天一貫堅持的觀念截然相反,他素來堅持打牢基礎,這次卻急不可耐地突破境界,到不是因為他時日無多,而是因為他想救溫水。

  他隱隱有種感覺,若自己將全本培元功修煉有成,或許就有救治溫水的可能。

  瀟灑神武的黑水,在經歷了三天多的風吹日曬後,已經蓬頭丐面,腦袋上甚至多了幾團幹掉的鳥糞。

  他沒在意這些,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的這方崖壁上,這看似普通的崖壁,便是通往天大機緣的入口,而謝帥的那個仇人邪天,也有很大可能在裏面。

  可惜苦思苦等三日,他既無辦法進入,也沒等到邪天的出現。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時,一股極其飄渺的氣息,自崖壁散發出來,掠過他的鼻端,朝天上飛去。

  氣息越飛越高,飛到百丈高時,氣息化為了一團實質的雲彩,遮住了漫天星辰,和那一輪殘月。

  有雲,便有雨,有雲雨,便有雷霆。

  黑水剛擡起頭準備看向雲彩,雲彩便朝他劈出了一道如細絲般的閃電。

  一聲淒厲的慘叫,黑水摔入崖底的泥水裏,重傷的他沒有運功自救,而是呆呆地看著那片百丈方圓的雲彩,萬分驚恐地呢喃道︰「道,道果……」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6章 道果顯世 十層!(中)

  邪天沒聽過蠻力境十層,並不代表邪帝傳承在忽悠他,至少重傷的黑水知道,這世上真的有蠻力境十層這一說。

  不僅蠻力境有十層,內氣境同樣也有,甚至黑水知道的所有修為層次裏,都有十層。

  可是知道,並不代表達到,黑水沒有在任何一個境界達到過十層,在他的見聞裏,包容宋楚兩國的宛州,三百年間只有兩個人曾經達到過十層的境界。

  一個是三百年前的宋國刀王蓮葉,此人資質平平,修習的功法也只算中等,卻於內氣境九層時頓悟刀道,成就內氣境十層,開創刀魄門。

  另一個沒死,歲數年輕,只有十九歲,八歲開始修煉,十三歲突破蠻力境九層,被楚國第一大派霸劍門特招入門,修煉霸劍門無上劍法七煞劍典,一年後成就蠻力境十層。

  此人原名李豪,入霸劍門後改名李劍,今年十九歲的李劍,被譽為宛州第一天才,因為去年李劍的修為,就已突破到內氣境九層,卻沒有選擇突破大境,還欲成就自己第二個十層。

  三百年間,宛州只出了兩個十層,所以關於十層的信息相當之少,僅有的信息,也都是刀王蓮葉的只言片語,不過就在這只言片語裏,蓮葉點出了十層最為特殊的一個地方。

  凡是成就十層的武者,在突破的一剎那,天生感應降下道果,道果對武者的效果逆天,能讓武者質變,被稱為道果機緣。

  至於什麼是道果,又能對武者產生怎樣的質變,蓮葉都不曾提起,甚至連自己的子孫都沒有告訴,不過蓮葉曾有一戰,隱約透露出道果的強大,那一戰對手的修為,比他足足高了三層。

  在他仙逝之後,宛州武林的道果機緣整整斷檔了三百年,幾年前,才在宋國大敵楚國境內再次出現。

  道果機緣動人心,可沒人知道該如何修煉才能成就十層,像黑水這般偶爾掛上一掛,就掛出個道果機緣來,他豈能不震驚?

  巨大的震驚過後,黑水猛地反應過來一件事--被雷劈的那個地方,本來屬於他,如此一來,成就道果機緣的,也該是他。

  瞬間,濃濃的怨毒與憤怒,徹底佔據了黑水的心!

  屬於自己的好東西,結果被其他人據為己有,還當著自己的面得到了天大的好處,這種事情簡直讓黑水想發瘋!

  尤其當他想到兩日前,他本有機會殺死邪天,將此刻的一切扼殺於發生之前時,無數黑氣從他身體內溢出,將方圓十丈之內變成了不毛之地,他爆吼一聲,形如厲鬼般朝崖壁飛掠而去!

  「我的,是我的!還給我!」

  就在黑水即將掛在崖壁上時,雲彩中又跳遷出一絲極細的霹靂。

  噗!

  仰頭噴出幾口鮮血,黑水再次被劈飛!

  可他哪兒會甘心,為了這次機緣,他甘願破壞赤霄峯規矩將謝帥收入門中,他甘願與兩只螻蟻般的貨色做交易,甚至甘願成為謝帥手中的刀……

  他能為這個機緣做任何事!

  夜色間,崖谷中多了一隻白色的鬼魅,這只鬼魅不惜一切代價想攀上崖壁,但每次都會被雲彩中逸散出的霹靂劈下去。

  鬼魅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哪怕他白色的胸襟已被自己的鮮血染成紅色,哪怕他現有的修為境界,被硬生生劈掉了一層!

  操控這只鬼魅的,是所有武者都具有的執念,變強,變強,再變強!

  在這種執念下,鬼魅足足堅持了十二個回合,就在他準備第十三次飛掠時,崖谷上方的雲彩忽然開始凝縮,同時鬼魅心中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

  他擡頭仰望,然後明白了原因。

  他看到了時而從雲彩中溢出的霹靂,這些霹靂他很熟悉,劈了他十二次,卻又與前十二次的霹靂不一樣,因為現在的霹靂,有手臂粗細。

  被這種霹靂劈中,自己會死的。

  鬼魅退縮了,懷著滿腔的怨毒與不甘,他最後看了眼崖壁,神經質般地笑了,喃喃吐出一句話後,消失於崖谷的夜色之中。

  「是我的,終究是我的,溫水,邪天,呵呵……」

  崖壁的石洞中,邪天正一遍遍修煉培元功的第六套動作,經過數十遍嘗試,他現在終於能輕鬆地完成整套動作,所以他有些開心。

  當然,讓他更開心的是,白衣黑水被雷劈了十二次。

  黑水並不知道,崖壁內部的邪天與溫水,可以清楚地看到聽到外界的一切,當黑水第一次被雷劈中時,二人都有些錯愕,心想這位白衣長老應該是倒了血黴。

  但後來的十一次,讓二人都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哪怕再倒黴,一個人也不可能被雷連劈十二次吧?

  溫水想破了腦袋都想不通,邪天沒興趣去想,其實只要他們看到天空中那抹雲彩的話,便會知道原因,可惜他們看不見。

  不是因為角度,彷彿這個洞內有種奇特的力量,將雲彩從他們的視線中抹去,更奇怪的的是,正在修煉的邪天,甚至不知道那團雲彩是因他而起。

  是以,在黑水離去後,洞內的二人居然還有心情閑聊幾句。

  「哎,真可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老夫算是長見識了。」失去修為的溫水,變成了普通的老頭,而他眼中的邪天,也漸漸從悲情的天才,變成自己的孫兒。

  邪天聞言沒有停止修煉,反問道︰「他最後那句話是何意?」

  「這……」溫水皺了皺眉,也想不通,「或許是被雷劈傻了吧,什麼我的終究是我的,實在搞不懂,不過黑水這筆爛賬,估計是記在了我倆頭上,哎……」

  邪天點點頭沒有說話,更加用心地修煉培元功。

  培元功第六套動作很難,但與修煉難度成正比,其滋生元陽的效率也暴漲近倍,這還只是初窺門徑,若等修煉到小成,邪天甚至認為即便極品元陽丹失去了效果,修煉培元功的速度也能與元陽的逸散速度持平。

  想到此點,邪天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難道這就是讓我續命的辦法?

  可是要維持這種速度,必須讓六套動作形成身體的本能,想在二十幾天內做到這一點,邪天認為根本辦不到。

  剛剛滋生的欣喜緩緩平靜,邪天沒有再想自己的性命問題,摒除雜念後,又從第一套動作開始練起,一遍遍循環。

  隨著邪天的修煉,崖谷上方的雲彩也不斷變幻收縮,雖然洞內的詭異隔絕了邪天對雲彩的感應,卻隔絕不了雲彩對邪天的感應。

  因為,這是天生感應。

  溫水無比欣慰地看著邪天修煉,他不知道邪天修煉的功法,卻能發現邪天體內元陽的增加,他明白,就是這套功法保住了邪天的性命。

  縱然明白,他心中也沒生出一絲想要修煉這套功法保命的念頭,如今他心中的執念,已不是變強抑或保命,而是看著邪天成長,這種享受,是不能替代的。

  但看著看著,溫水眸中的欣慰於滿足,就變成了疑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邪天身上會開始隱隱發光。

  他有心叫醒邪天,卻又不忍心耽擱邪天的修煉,武者入忘我之境後,修煉速度會加倍,這是相當難得的機會,但他不知道,邪天每次修煉,都會進入忘我之境。

  「身體發光,估計是這套功法的特殊之處吧……」

  溫水安慰著自己,可沒過多久,他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眸中的疑惑,變成了驚惶!

  發光也就罷了,邪天身上躥出的那無數道寸許長的閃電,又是怎麼回事?

  溫水大急,顧不得那無數短促閃電的詭異,邁步上前,就在這時,一道胡亂奔躥的閃電,擊中了地面上一顆光滑的石頭,石頭頓時變成粉末。

  「邪天,趕緊停下來!」

  停下腳步的溫水,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來字剛出口,他就開始劇烈咳嗽,痰中帶血,因為用勁過猛,他震裂了自己的聲帶。

  饒是如此大聲,邪天卻不聞不問,彷彿根本沒聽到驚雷般的大吼。

  隨著修煉,他的心神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個無可名狀的地方。

  在這個地方,他忘了謝家,忘了溫水,忘了自己,他無思無想,無嗔無喜,六識關閉,宛若一隻被設定成永遠將培元功修煉下去的木偶。

  只是木偶不知道,他的腳下有顆種子,他每修煉一輪培元功,都像是在為這顆黯淡無光的種子鬆土施肥,澆水除草。

  慢慢地,一小截嫩芽破殼生長,逐漸變粗的植睫,將木偶朝空中頂去,木偶的動作漸漸加快,植睫的生長速度也徐徐提升。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木偶頭頂的漆黑夜幕出現了一點光照,於是木偶發了瘋一般修煉,植睫也發瘋般地生長成了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逐漸接近光點,木偶突然誕生一絲靈智,這絲靈智讓他擁有了視覺,他一動不動看著光點,漸漸地,他又有了其他五識,於是他想聽、想聞、想摸、想嘗、想感受那個賜予他靈智的光點。

  終於,木偶與光點,近在咫尺。

  他看清了,光點是一顆無比誘人的果子。

  他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如個小饞蟲,垂涎仰望果子,不多時他伸出了雙手,輕輕摘下果子,聞了聞,舔了舔,送進了嘴裏。

  然後,溫水就看到邪天宛若被黑水附身了一般,被一道銀色驚雷劈中了腦袋!

  瘋狂修煉中的邪天動作猛然一滯,一動一靜間產生的巨大撕扯之力,將他全身衣衫化為飛灰,露出了被銀色閃電覆蓋的全身。

  隨著時間流逝,銀色閃電緩緩融入邪天體內,匯聚成了一顆耀眼的銀球,就在這時,處於忘我之境的邪天,腦海里突生明悟!

  他知道了,蠻力十層,就這麼突破了,銀色小球,是名叫道果的東西。

  他很好奇地內視腹中道果,當他的心神剛觸踫到銀色小球的瞬間,小球陡然破開,變成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這棵大樹用一種邪天無法揣度的方式,融入了他的身體。

  他的體內,多了一棵大樹。

  崖谷外,星星殘月再度開始照映大地,那片奇特的雲彩已經消失。

  不能說是消失,因為它在崖谷消失的同時,遠在赤霄城外的冰川之巔上,也多了一片黑色的雲彩,或許是因為瞬間跑了幾千里路,百丈的雲彩,如今只有一半大小。

  雲彩下面,謝蘊狂舞。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7章 道果顯世 十層!(下)

  冰川之巔,並非冰雪寒冬之色,而是春意盎然的春夏之景,宛若仙境。

  仙境中有三人,除了忘我狂舞的謝蘊,還有兩位道服老人。

  老人們比黑水聰明瞭許多,遠遠站在謝蘊五十丈外的地方,時而交談著,時而揮揮手,將那些被道果香味吸引過來的靈獸轟飛,卻沒發生任何爆鳴之音。

  「門主,僅僅一月不到,此女就連破九小境,進度是否太快了?」說話的是二老中站位稍後的黑衣老人,似乎意猶未盡,他又補充道,「如今又要突破十層,我怕會揠苗助長啊。」

  被稱為門主的老人全身雪白,雪白的頭發,雪白的眉須,比那張畫中的瘋老頭更加仙風道骨,聽聞身後老人所言,他溫和笑道︰「你不要將謝蘊與李劍相比,李劍比不上謝蘊。」

  「門主,謝蘊不過是寒幽絕脈涅�之後的寒幽體,而且是後天靈體,」黑衣老人皺了皺眉,疑惑道,「那李劍可是先天劍煞體,一個地下一個……」

  門主失笑搖頭︰「若謝蘊真是後天寒幽體,如此揠苗助長有害無利,可惜她不是寒幽體,而是寒幽黑鳳體,這二者,才是真正的雲壤之別。」

  「寒幽黑鳳……」

  黑衣老人剛要張嘴問,門主就淡淡道︰「無須多問,你只需知道寒幽黑鳳體哪怕是後天而成,也比先天劍煞體高級不止一籌,一個月連破九小境還算慢了,若非時間緊迫,我都有心讓她突破先天境。」

  「難道葛長老從中州回來了?」黑衣老人一驚,大喜道,「事情談成了麼?」

  門主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兩個月後中州道宮來人,將謝蘊與李劍帶走,同時會頒下法旨,將我道門與劍門納入道宮附庸。」

  「妙,實在大妙!」黑衣老人喜不自勝,狠狠轟飛一頭先天境九層的靈獸,大笑道,「劍門仗勢欺人,壓我道門數百年,如今都是道宮附庸,看他還敢挑起事端!門主,您為了道門,真是用心良苦啊!」

  門主聞言,淡淡一笑正要開口,卻猛然頓住,看著被黑雷劈中的謝蘊瞳孔驟縮,不可置信道︰「怎麼是入聖……不可能!老夫怎麼可能算錯!宛州積壓數百年的氣運,怎麼可能只結出入聖級的道果!」

  「門主息怒!」黑衣老人趕緊安慰道,「道果分超凡、入聖、至高三級,三百年前的蓮葉不過是超凡級的內氣道果,那李劍的蠻力道果也不過如此,謝蘊能得入聖級道果,已是天大的氣運。」

  「哎,數百年氣運,只出了兩個超凡一個入聖,莫非是天意使然,不準我宛州出現至高道果麼……」

  黑衣老人的安慰完全沒有作用,門主輕拂廣袖蕭索離去,他知道一件黑衣長老不知道的事--至高道果,能逆天改命。

  若謝蘊能得至高,後天寒幽黑鳳體就會變成先天寒幽黑鳳體,而先天寒幽黑鳳體,是道界十大靈體之一,但凡十大靈體,無一不是中州呼風喚雨的人物。

  陰神峯下,巖壁內部,邪天與剛清醒的溫水相對而坐,四目呆滯。

  方才發生的事,二人有些都知道,有些溫水知道邪天不知道,有些邪天知道溫水不知道。

  二人都知道的是,邪天成就了蠻力境十層,獲得了道果機緣,溫水知道的是,算上自家祖師爺,邪天成為三百年中第三位獲得道果機緣的人,邪天知道的是,自己全身所有經脈,被大樹佔據了。

  而二人都不知道的是,邪天搶走了本來屬於某個人的道果。

  良久之後,二人終於想起自己其實能說話。

  「十,十層……」溫水吞了吞口水,弱弱問道,「道,道果?」

  「嗯。」

  對話終止,因為溫水第二次昏了過去。

  邪天沒有弄醒溫水,光屁股坐在地上思考著自己的事。

  他不清楚蠻力境十層有什麼用,更不知道體內的大樹對他是好是壞,只發現力道多了兩百斤,達到兩千斤,和內氣境一層武者相當。

  想不到神祕的十層居然如此平凡,邪天略有些失望,不過這點沮喪不一會兒就煙消雲散,他拋開雜念,準備開始修煉培元功,補充突破時的巨大消耗。

  就在第一套動作剛起手時,他全身一頓--

  練不下去了。

  因為剛一起手,體內便狂浪怒波般滋生出驚人數量的元陽。

  非但如此,這些突然暴漲的元陽,並未讓他的軀幹鼓起來,而是通過經脈瞬間擴散到全身每一處。

  邪天想起了大樹。

  這棵大樹在銀球破開之後出現,然後大樹的主幹化為二十條粗壯的植睫,佔據了他的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無數枝幹佔據了無數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細小經脈。

  大樹佔據了邪天的經脈,讓他的經脈處處通暢,只要他一動信念,元陽便會任他驅使,沒有一絲晦澀之感。

  因為還沒接觸到內氣境,邪天不太清楚經脈的作用,不過他覺得驅動元陽到處遊走,是一件相當好玩的事,換句話說,他認為蠻力境十層的作用,就是好玩兒……

  但能讓冰川之巔那位門主如喪考妣的至高級道果,只是好玩兒麼?

  然後他就開始玩了。

  然後他就把元陽驅動到了手指。

  然後他就看到了從手指尖溢出的,一絲乳白精氣。

  這絲乳白精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因為謝蘊從他體內吸走的,就是這種乳白。

  雙眸即將變紅的瞬間,他想起了一件事,於是他回頭看向昏睡的溫水。

  沒有多想,沒有因為曾遭受過元陽盡喪的痛苦而心生障礙,邪天收起玩性,修煉培元功。

  當溫水再一次甦醒時,看到了修煉的邪天,他心中感動,什麼樣的人,才能把持住突破十層後的驚天狂喜,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平靜如舊的修煉呢?

  這種人不成材,誰成材?

  就在溫水搖頭晃腦贊嘆之時,邪天收了功走到他身邊,右手成爪,定在了溫水面部。

  「你……」溫水怔了怔,剛開口說出一個字,就看到一縷縷乳白精氣從邪天五指溢出,鑽進他的七竅。

  「住手!」

  沒有經過任何思索,溫水面色劇變,全身顫抖地嘶吼!

  「暫時救不了你,只能為你補充元陽。」見溫水拼死掙扎,邪天皺了皺眉,難得解釋道,「我沒了元陽,還可以修煉。」

  溫水停止了掙扎,表情呆滯,老淚縱橫。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溫水面色紅潤卻心如刀絞,邪天面色慘白,心裏,卻生出了久違的開心。

  倒不是因為讓溫水能活長久些,而是他發現給別人灌輸元陽後,培元功的修煉速度增長了不少,蠻力境十層可以很快穩固。

  連續數十次補充,溫水體內的元陽終於恢復到內氣境九層的濃鬱,即便他元陽流逝的速度比邪天大幾倍,也足夠他安穩度過兩個月。

  溫水沒有說謝謝,因為他眼裏的邪天,已經是他的血脈至親,至親間,需要說謝謝麼?

  邪天將元陽補充完後,起身靜靜地看著崖洞深處,彷彿在思考什麼,片刻後,他第一次邁步走進深處,小半個時辰後,他燒了一本沒有封面的書,再度走出。

  「走吧。」

  撿起地上的被套帶子將溫水緊緊綁住,邪天走到洞口,防護數日,薄膜的力量也消耗殆盡,啵的一聲消失,凜冽的山風,頭一次光顧崖洞。

  不知為何,呼吸著粗野的空氣,邪天心中生出了一絲狂傲,他眼望蒼穹,卻目無蒼穹,只有汴梁。

  下崖撿回子午杵和三把影月刀,修為大進的邪天沒花多少功夫,便攀上了陰神峯,將溫水放下後,二人坐在崖邊休息。

  「沒想到,我倆還真活了下來。」溫水樂呵呵地笑道。

  他卻不知道,若沒有邪天的最後兩踩和子午杵的減速,二人還是會死。

  因為這層薄膜是瘋老頭所設,在他的設想中,邪天只會像在百獸崖一樣,慢吞吞、兢戰戰地爬下來。

  崖洞那層薄膜在感應到邪天時便會出現,但力量有限,若二人掉落速度太快,這股力量完全不足以支撐二人,並將二人拉回洞中。

  饒是如此,薄膜的消耗也太多,幸好瘋老頭一向會低估邪天,將邪天突破境界的時間多算了幾日,薄膜這才恰恰支撐到二人出洞。

  「只要想活,一定能活。」邪天難得說了句有深意的話,隨後又道,「時間不多,我要走了。」

  溫水一愣︰「你想去……你想去殺那個謝帥?」

  邪天搖搖頭︰「我要去汴梁,再贏一次。」

  溫水默然,好半晌仿似想起了什麼,雙眉一挑,簡直要飛了起來,驚愕問道︰「你,你說的封禁你元陽的人,是,是宮老?」

  「嗯。」

  提起宮老,邪天心裏就有些煩躁,看著邪天眉宇間滋生的煞氣,溫水愁著臉嘆道︰「其實宮老是個好人,只不過封禁你元陽這事做差了,哎。」

  邪天沒有反駁,看著溫水認真地問道︰「你不會又跳下去吧?」

  「呃,哈哈哈哈……」溫水大笑,連連擺手道,「你放心,誰人不惜命,我還要好好活著,目睹一隻大鵬沖天而起,怎麼可能輕生……誰來了?」

  見邪天猛地回轉頭顱,溫水心裏一緊,悄聲詢問的同時,也朝陰神寨看去。

  趙旭陽隻身一人走過邪天砸穿的破洞,來到了陰神寨後崖,然後看到了邪天,和溫水。

  他張口欲出的髒話,當即就被溫水的出現給堵在了喉嚨口,好半晌趙旭陽才收回右掌內氣,真誠朝溫水一拜,隨後驚愕問道︰「溫水長老,您怎會在此?」

  「哎,說來話長。」見是趙旭陽,溫水鬆了口氣,擡頭對邪天笑道,「你先走吧,不用擔心我。」

  邪天想了想,指著趙旭陽道︰「他……」

  「哼!」趙旭陽知道邪天想說什麼,登時大怒,「我趙旭陽雖是無惡不作的河西盜,也萬萬不會對溫水長老心生歹意,倒是你這個畜生……」

  「打住,都打住!」溫水趕緊勸住趙旭陽,對邪天苦笑道,「放心吧,你帶著我太浪費時間,我會讓人把我送回汴梁。」

  見溫水不像說假話,邪天方才緩緩點頭離開,走到趙旭陽身邊時,他頓了頓,隨後走進陰神寨。

  趙旭陽氣得直喘氣,卻也沒出手,趕緊走到溫水身旁,憂心道︰「溫水長老,您這是……您的修為!」

  溫水沒說話,朝前指了指,趙旭陽回頭一瞧,穿好衣衫背著揹包的邪天,又出現了。

  見趙旭陽看著自己,邪天一拳轟向身旁三抱粗細的柱子,嚓一聲,支撐陰神寨的主樑斷成兩截,他最後看了眼趙旭陽,轉身消失。

  整整過了一炷香,趙旭陽才想通邪天在幹什麼,登時氣得七竅冒煙︰「****的,區區一蠻力境八層,下面毛都沒長齊,竟敢威脅老子……」

  溫水笑得前仰後合,好半晌才笑道︰「誰說他是蠻力境八層的?」

  「那,那他,九,九層?」趙旭陽眼珠子半突。

  「說出來你也不信,不過我告訴你,最好別惹邪天了,」溫水收斂了笑容,真誠地勸道,「現在的你,不是邪天的對手。」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8章 重歸汴梁 雷鳴

  汴梁城蠻力境比武大賽,已經落下帷幕。

  不出眾人所料,重新獲得參賽資格的周朝陽,以無可爭議的優勢,輕易獲得了大賽頭名,當然,人人都知道,這是在那人被趕走的情況下。

  除了頭名周朝陽,決賽前十名中,另有八人同樣是汴梁城的武者,眾人對此倒沒多驚訝,因為歷屆比武的前十名幾乎都是如此,反倒讓他們驚訝的是,這一屆居然有個來自偏遠地方的武者,奪了第十名。

  這個武者,便是陽朔城陳家的陳勤。

  也許是受了邪天的刺激,艱難打過預賽的陳勤,在正式大賽前突破到了蠻力境第八層,十五歲的蠻力境八層,即便是放在汴梁城,也屬於天才的範疇。

  修為提升,再加上奮力拼搏與一些運氣,陳勤終於得償所願,成功擠入前十,能夠被宋國三大門派招為弟子。

  對陳家來說,這是相當大的意外之喜,兩位長老快馬加鞭返回陽朔城報喜,而陳勤也早早起牀認真打扮一番,帶著陳強及其他長老,朝比武場走去。

  大賽的最後一項,就是比武前十名的安排,照舊例,周朝陽應該去赤霄峯,不過早在比武大賽開始前,周家就與刀魄門達成了協議,周朝陽會成為刀魄門的少門主。

  焦急的等待後,陳勤終於聽到裁判臺上響起了自己的名字。

  「陽朔城,陳強,刀魄門!」

  執事裁判朗聲一喝,陳勤激動得臉色潮紅,雖然他的夢想是進入第一大派赤霄峯修行,但他也清楚那只是夢。

  能進刀魄門,都是他陳家祖墳青煙裊裊的結果,更何況這一屆的比武頭名周朝陽,也會進入刀魄門,從此以後,他將是周朝陽的同門師弟,這層關系,足以讓整個陳家雞犬昇天。

  就在陳勤浮想聯翩之時,一個不算多洪亮、卻無比堅定的聲音,讓哄鬧的比武場漸漸歸於寧靜。

  宮老眉頭緊皺,看向臺下不遠處的周朝陽,問道︰「你說什麼?」

  周朝陽低下了頭,再一次重復道︰「我想去赤霄峯。」

  「周朝陽!」裁判臺上,刀魄門的玄衣長老登時站起,驚愕無比地喝問道,「你,你再說一遍!」

  「我!」周朝陽猛地擡起頭,一字一句道,「要去赤霄峯!」

  比武場上,戛然無聲!

  玄衣長老渾身直顫,指著周朝陽,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宮老眉頭皺得更緊,瞥了眼身旁默然不語的周博然,見對方沒有任何表情,心中頓時哀嘆一聲,冷冷道︰「事先兩廂情願,事後言而無信,周朝陽,你欠所有人一個理由。」

  「理由……」周朝陽眸中掠過一絲茫然,喃喃問道,「刀魄門,能讓我打敗他麼?」

  此話一出,裁判臺上所有大人物全部沉默。

  縱然只用了泛指的他,可所有人都知道,就是這個他,幾日前將周朝陽擊敗,甚至少數知情人更是清楚,哪怕周朝陽不裝逼,這個他依舊能輕鬆擊敗周朝陽。

  因為,這話是武林第一人宮老說的,沒人不信。

  玄衣長老默默地坐了下來,沒有再和周朝陽理論,更沒有丟下幾句解氣的話替刀魄門挽回顏面,這毫無意義,刀魄門確實教不出類似邪天的妖孽。

  那赤霄峯就教得出?

  「呵呵,邪天?我只能說,周朝陽你很識時務,赤霄峯絕不會讓你失望。」

  雖然赤霄峯派來的僅僅是黑衣長老,比刀魄門的玄衣長老矮了一截兒,可論高傲氣派猶有過之,淡淡對周朝陽說了句後,他便起身長笑而去︰「諸位,這可不是我赤霄峯壞的規矩,只希望以後別用此事與鄙派糾纏!」

  蠻力境比武大賽,就在這種沉默中提前數天結束,不過擂臺沒有全部拆除,因為明日便會開始內氣境的報名,後日開賽。

  圍觀羣眾一一離去,幾乎人人臉上都是意猶未盡的表情,當那個他離去後,眾人滿懷熱情,希望接下來的比賽會更精彩,可惜等到結尾他們才發現,沒有了他,比賽竟是如此寡淡無味。

  時間過得很快,睜眼閉眼便是第二天,內氣境比武報名的日子。

  比武場外的報名處相比蠻力境大賽時,已經減少了九成,但依舊門可羅雀,倒不是報名的人少,而是來看報名的人少了許多。

  本來內氣境比武就沒什麼人看,再加上邪天之前逆天表演的刺激,誰還會對寡然無味的內氣境比武產生興趣?

  如此一來,報名點的執事也變得無精打採,這讓前來報名的內氣境高手很是尷尬--臥槽,老子怎麼也是雄霸一方的人物,來了汴梁,連報名的都看不起老子?

  行,能動手就別嗶嗶,明天讓你們見識老子的厲害吧!

  幾乎所有內氣境高手,都懷著這種心情報了名,報完名,便火急火燎返回住地兒,粗暴地打發了上前拍馬屁的眾弟子,丟下兩個字,地關了門。

  閉關?

  難道師傅遇到了生死仇敵,準備在比武場上一較高下?

  他們也只能這樣想,想完之後,所有弟子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恨不得現在就出去找到師傅的仇家,先幹一架再說。

  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會朝內氣境高手準備拼命這個方向衍變,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背著揹包,穿著一身玄衣勁裝,在殘陽的籠罩下來到了報名點。

  「請問閣下名諱。」比起蠻力境的報名,執事們的言語尊敬了許多,可無精打採之下話雖說得好聽,也沒擡頭打量來人。

  「邪天。」

  「請問閣下何等修……邪天……邪天?臥槽!」

  執事像是見了鬼一般猛地朝後退去,一個不小心腳就被凳子絆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到了邪天。

  面色慘白,個頭不高,年紀不大,玄色勁裝……

  執事的眼神相當銳利,片刻就將那個邪天的特點,與面前之人對照了一遍,發現除了揹包,別無兩樣。

  「你,你果然是,是邪天……」話音剛落,執事蹬蹬腿兒翻翻白眼,暈了過去。

  邪天皺了皺眉,走向第二個報名點,幸運的是,第二個報名點的執事是個臨時工,沒聽過他的名字,可就當執事準備寫下邪天二字時,卻突然愣住,擡頭問道︰「蠻力境九層?還大圓滿?」

  「有說蠻力境不準報名麼?」

  「呃,這個倒沒有。」執事搖搖頭,又好心勸慰道,「閣下,想出名有的是辦法,這可是內氣境比武,你一個蠻力境,不是找虐麼?」

  「報名吧。」

  執事無奈,搖搖頭寫上邪天二字,寫到蠻力境九層大圓滿時,心裏一陣膩歪--大圓滿,內氣境才有的境界,尼瑪什麼時候蠻力境也有了,哎,這個逼裝的,我給十分!

  邪天報名的過程雖有波瀾,大體上卻很平靜,可等第一位執事甦醒過後,短短一個時辰,汴梁城的大人物府邸內就像來了雷公一般,轟鳴不已。

  一雙精緻的象牙筷子,夾著一塊散發誘人香味的酥肉,沒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但周博然能抗拒,因為這雙筷子在他的嘴邊停了許久,酥肉已冷。

  「你再說一遍。」良久之後,周博然面無表情地放下筷子,陰沉說道。

  周家的老總管嚇得頭都不敢擡,趕緊大聲重復道︰「剛收到消息,那個邪天重歸汴梁,報名內氣境比武!」

  書房靜謐,片刻後響起漏氣之聲,老總管驚愕擡頭,發現家主正在吐一口長長的氣,待這口氣吐完,周博然神情黯淡了數分,閉目揮手道︰「去把朝陽叫……不,讓所有長老去議事堂,把朝陽叫上。」

  「你說什麼?」宮老一把拉住來人,驚喜道,「邪天回來了?」

  來人一臉驚恐地搖頭,顫聲道︰「邪,邪天報,報名內氣境……」

  見宮老怔住,來人只得沖宮老鞠了一躬匆匆離去,還有許多家等著他報信。

  邱陽愣愣地看著許少,他的主子在軍營時總是肅穆之色,從來不笑,離開軍營後,就少不了放蕩不羈的笑容,這笑容是對天下人的嘲諷,因為許少看不上任何人。

  他一直認為確實沒人能入許少法眼,不過此刻看到笑容從許少臉上緩緩消逝時,他明白終於有人走進了許少的雙眼。

  「有意思。」笑容再次爬上許少臉頰,他淡淡笑道,「去河西走廊的人還沒回來麼?」

  「回稟許少,暫時沒有。」

  「等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報我。」許少起身朝外走去,「蠻力境報名內氣境,宋國開國以來的頭一遭,呵呵,他是想斷絕所有人的路麼……想不到啊,只是想讓人和你玩玩兒,結果把自己也玩進去了……」

  邱陽聞言,渾身巨顫!難道,身為宋國第一天才的許少,也要報名?

  汴梁城城北,便是主宰宋國的皇宮所在。

  皇宮很大,極盡世間繁華富麗,哪怕整個汴梁城都夜了,只要皇帝想,皇宮便會亮起來。

  大宋皇帝姓趙名燁,他此刻正躺在御花園涼亭內的搖椅上,一邊飲酒,一邊與身著鳳冠霞帔的皇後說笑,時而瞥一眼苑池中央的舞戲,愜意無比。

  就在這時,一名小太監邁著碎步走進御花園,悄聲朝涼亭外站著的老太監說著什麼,趙燁隨意一瞥,看到了老太監臉上的驚愕,頓時來了興趣,笑道︰「出了什麼事啊,竟讓大伴如此吃驚。」

  老太監一驚,趕緊走進亭子,柔聲回稟道︰「皇上,都是些民間的瑣碎之事,不敢有辱聖聽。」

  「民間的小事若進了此間,那也成了我皇家的事。」趙燁脾氣倒好,也沒動怒,饒有興致地笑道,「大伴,且說與朕聽。」

  「是,皇上。」老太監沉吟片刻,彷彿在考慮怎麼說恰當,不多時有了主意,便開口笑道,「今日比武大賽,有位蠻力境武者報名參加內氣境比武。」

  趙燁聞言,頓時沒了興致,正要揮手讓大伴退下,老太監又說道︰「這位武者的經歷很是奇特,先前報名參加蠻力境比武,一招敗周朝陽,一招破鄭家的天旋地轉,結果被宮成安判輸離去……」

  「周朝陽?鄭家?」老太監是個勾人的高手,趙燁聞言竟忍不住起身,驚訝道,「一個周家第一天才,一個是暗器世家的不傳手法,此人名甚?」

  「回稟陛下,邪天。」

  趙燁來回踱步,時而展眉,時而蹙眉,不多時他看向老太監,似笑非笑道︰「沒想到我宋國除了許展堂外,還有這等少年天才,或許,這可不是什麼民間的瑣碎之事呢,且幫朕盯著他。」

  邪天不知道,當他走進城南樂居坊時,宋國武林第一世家,正因他召開長老會,被譽為宋國第一天才的許展堂,正從報名點朝樂居坊趕來,而他的大名,業已被宋國皇帝所知。

  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讓他在意的是,賭場內傳出的慘叫聲。
liwanhua1234567 發表於 2019-6-27 02:37
第49章 重歸汴梁 風起(上)

  賈老闆很苦。

  苦的不是在武林大賽上輸得傾家蕩產,而是捱打的滋味很苦。

  當邪天撩開畫有骰子的門簾,就看到所有賭桌長凳全部被砸得稀巴爛,地上散落著數十顆骰子,只有賈老闆能坐的櫃臺被掀翻在地,一把從未打響過的算盤斷成了五六截……

  總而言之,滿目瘡痍。

  內院的門沒關,走到門口的邪天看見了歪坐在地、鼻青臉腫的賈老闆,賈老闆被打得很慘,唯一一件光鮮的長衫撕得稀爛,上面滿是點點血跡,一隻胳膊吊著,一隻腿拖在地上,都斷了。

  此刻賈老闆被人扯著頭發提了起來,邪天很清楚地看到,賈老闆被扯起的瞬間,額頭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很痛,很痛。

  「各位大爺,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動腳呢。」

  讓邪天很不可思議的是,此刻的賈老闆居然笑了。

  雖然這笑是他見過最難看的諂媚笑容。

  啪!

  有個斷手之人沖過來,狠狠一耳光扇得賈老闆眼冒金星,隨後獰笑道︰「誰讓你這麼有個性,賈老闆啊,不得不說,咱倆認識十幾年,真不知道你這麼有種,不就是個夥計麼,你這麼維護他幹嘛?」

  賈老闆被這一巴掌扇成了鬥雞眼,眼珠子一邊暈眩亂滾,一邊強笑道︰「小馬哥啊,簡直是天大的冤枉!我說了無數遍了,那臭小子忘恩負義,老子白養活他幾天,誰知那****被一前輩高人看中,話都沒丟下一句就尼瑪跑了,我還冤呢!」

  「高人?呵呵,有多高?」

  「呃,反正很高,我老覺得那高人很像,很像傳說中的宮老前輩……」

  啪!

  「前天說周家,昨天說許家,今天又說宮老,簡直嚇死老子了!」

  「行了,別跟他廢話!」一面色高冷的猛漢眼神兇惡,邁步走到賈老闆身前,從懷裏掏出一把刀丟給小馬哥,「再問,問一遍不答就捅一刀,直到捅死!」

  小馬哥點頭哈腰地接過刀,聞言卻嚇住了︰「大哥,殺,殺人不,不好吧?而且殺了他,我們去哪兒找小子?」

  猛漢聞言不屑道︰「我黑虎幫幫眾遍佈宋國二十六城,找個人會找不到?」

  「是,是!」

  小馬哥知道猛漢是在唱黑臉威脅,於是將刀對準賈老闆肚子,冷笑道︰「賈老闆,你也看到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自己琢磨琢磨,是維護那小子,還是保自己的狗命?」

  望著冷光閃爍的刀尖,賈老闆全身顫抖,肚子劇烈抽搐,眼看要被嚇暈過去,卻被他用莫大毅力遏止,想起邪天那張寫著我去河西走廊的字條,他苦澀地用盡最後一絲勇氣諂笑道︰「諸位老大,我,我說的,真是大實,實話……」

  「行,賈老闆你真行,老子實在佩服!」

  小馬哥也怒了,獰笑一聲,手腕當即用力,就要朝前捅!

  正在此時,一聲淒厲的慘叫在他耳邊爆響!

  臥槽!老子還沒捅呢,小馬哥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賈老闆的慘叫,當即擡頭,卻發現賈老闆愣愣地看著自己身後,於是他也轉頭瞧去。

  「哈哈!邪天!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大哥?大哥你咋了!」

  雙眼微紅的邪天踏足內院,冷如寒冰。

  賈老闆呆滯了片刻,喜色慢慢在他臉上滋生,但下一刻就猛地大變,爆吼道︰「跑!」

  這個字,將邪天的心神沖得恍惚。

  恍惚間,他想起了兩個人。

  一個是河西走廊旁,苦苦哀求救下自己的殷甜兒,一個是陰神峯上,用自己的身體替自己擋下絕殺一掌的溫水長老。

  眼前的賈老闆,是第三個。

  這三個人他很討厭,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徹底顛覆了他在黯嵐山上剛剛有了雛形的世界觀。

  說好的殺戮、欺騙和無情,怎麼就變了呢?

  這讓十二歲的邪天很煩,因為他覺得自己的時間只能用來修煉、思考如何戰鬥、如何活下去,拿來想這種飄渺的問題,太浪費了。

  可三人的所作所為,又避無可避地使勁沖擊著他的心防,陰神峯崖壁內,他用莫大的毅力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做,孰料回了汴梁,他又遇到了。

  「你知道我在何處,他們問你,你怎麼不說呢?」無視了內院裏的八九個人,邪天認真地朝賈老闆問道。

  邪天的沉穩讓賈老闆微怔,仿似明白了什麼,他心中立馬踏實,得意一笑,用左手拍了拍胸脯,疼得呲牙咧嘴,卻硬氣道︰「咱是那種人?在江湖上混,那就得講個義字--」

  不過說著說著,賈老闆就哭了︰「尼瑪這幫人下手也忒狠,一上來就打,嗚嗚……真尼瑪疼,這幫子殺才,除了威逼就不知道利誘了麼……給老子一百兩,老子早就說了,嗚嗚……」

  這話半真半假,邪天卻知道,愛財的賈老闆前半句話是真的,後半句才是假的。

  於是他笑了,彷彿笑出了淚,映得紅眸欲滴!

  然後他看向周圍的人,首先看的就是那小馬哥,邪天依稀記得,這人的手,是被他用牛魔顫弄斷的。

  可其他人卻不是當日的賭客,因為在場修為最低的,也有蠻力境八層。

  「好膽!」

  彷彿被猛漢的突然倒地震住,直到此刻,其他人才回過神來,紛紛掏出兵器,惡狠狠地朝邪天圍了上來︰「小子活膩了,竟敢殺我黑虎幫的……啊!」

  邪天一揚手,三枚影月刀在內院的夜色中翩翩起舞,在悅耳的慘叫聲中,舞出了一朵朵殷紅的梅花……

  待影月刀回歸掌心,邪天沒有甩落血漬,反而將刀橫在眼前,仔細看著刀身上自己雙眸的倒影。

  比刀身上的血還紅。

  賈老闆很甜。

  甜的不是渾身傷痛,而是欺負自己的人被打倒在地,小馬哥可憐兮兮地在外屋修理賭桌長凳,當然最重要的,是搖錢樹小夥計的回歸。

  他幸福地暈了過去。

  伸手摸了摸賈老闆的脈搏,連揹包都沒來得及放下的邪天,起身走進竈屋,燃起竈爐,開始為失血過多的賈老闆熬粥,忽而他冷冷一笑,朝外輕輕揚手,隨後輕聲道︰「送回來,再有下次,射中的不是門框,是心髒。」

  小馬哥又尿了一褲子,將影月刀從門框上拔出,跪著一步步膝行到竈房門口,痛哭流涕道︰「爺爺,祖宗,您放過我吧,不是我做的,是黑……」

  「說說吧。」邪天沒有看他,靜靜地望著爐火,時而折斷幾根枯柴丟進去。

  事情起因很簡單,小馬哥被邪天斷手之後心懷怨懟,某次剛好見了猛漢,心思一轉,將賭場裏的邪天換成了比武大賽上的邪天,說出了自己被欺負的故事。

  邪天在比武大賽上的表現,對汴梁城造成了巨大震動,哪怕是宮老,心裏也暗自揣摩過邪天修煉的究竟是何等功法,也有想將這種猜測化為實際行動的,比如黑虎幫幫主--江湖人稱殺虎兒的林殺虎。

  猛漢是小馬哥的酒肉朋友,但更是黑虎幫的人,聽到這消息,立即稟告了林殺虎,林殺虎大喜,但又怕被汴梁其他勢力發現,便讓猛漢借為朋友報仇之名行事,逼迫賈老闆說出邪天的行蹤。

  「黑虎幫。」邪天折斷一根枯柴丟進竈爐,起身朝外走去,「賭場原來是什麼樣,你就弄成什麼樣,差了一處,你身上就少一樣東西。」

  「是是是!」小馬哥後悔得想自殺,現在他終於明白過來,賭場的邪天,尼瑪就是在武林大賽上打敗周朝陽的邪天,太坑了!

  賈老闆幸福地喝著粥,喝一口吧唧一下嘴,臉上滿滿的享受之情,他瞥了眼邪天,笑眯眯問道︰「邪天,去河西走廊搶了多少?」

  「不多。」邪天將兩張金票放在桌上,推到賈老闆面前。

  賈老闆呆呆地看著金票上的百兩數額,然後用僅剩的理智將兩百兩黃金兌換成了銀子,還沒把那一串零數完,他就緩緩朝躺椅倒去。

  「很多了。」將粥碗放在石桌上,賈老闆平靜地回了句,才暈過去。

  邪天笑了,沒再叫醒賈老闆,剛恢復清明的眸子又有變紅的趨勢,他聽到了陌生的腳步聲。

  「邪天!」走近內院的鄭春先是一怔,隨即咬牙切齒地喝道,「你果然出現了!趕緊……」

  「果然?」邪天看了眼傷痕累累的賈老闆,轉頭看向鄭春,「我離開這些日子,你來過幾次?」

  「四,四次……」鄭春茫然回了句,隨後被猛然爆發的殺意驚醒,他掃了眼內院的屍體,還有躺椅上的賈老闆,彷彿明白了什麼,趕緊邊退邊叫道,「住手!住手!」

  紅眸邪天冷冷地看著鄭春。

  「哼,你把小爺當什麼人了!」鄭春氣不打一處來,高傲道,「我雖然來過幾次,想看你回來沒,卻從未沒對那無賴出手,你可不要誣陷我!」

  邪天收斂了殺意,問道︰「找我何事?」

  「影月刀乃我鄭家不外傳之物!」提起這事兒,鄭春臉色就黑了,憤憤道,「借你用了這麼久,也該還我了吧!」

  「挺好用的。」邪天坐在石凳上,淡淡說道。

  這是贊揚?鄭春臉色一喜,但下一刻就黑如鍋底,「⺪,你不想還?」

  「我的東西,還給誰?」邪天理所當然地反問一句。

  鄭春怒目而視,氣得渾身直顫,想出手又打不過,只能憋屈地丟下一句話離去︰「好好好,欺負我鄭家沒人是不是?我表哥可是內氣境二層,業已報名內氣境比武,你,你給我等著!」

  「站住!」

  「怎麼,知道自己打不過我表哥了?呵呵,那就趕緊……」

  「你身上還有影月刀?」

  「廢話,這是我……」鄭春瞳孔微縮,後退半步警惕道,「你,你想幹嘛?」

  邪天摸出三枚影月刀,隨意朝外一丟,只見三枚影月刀在空中隨意地劃著圓,本該力竭的它們,總會在某個微妙的時刻觸踫一下,就這輕輕地一踫,便會讓它們充滿活力,繼續在空中起舞……

  鄭春看呆了。

  「拿來。」邪天收回影月刀,朝鄭春勾了勾手。

  「啊啊啊!」鄭春目眥欲裂,「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拿著嶄新的九枚影月刀,邪天目送鄭春大哭而去,隨後起身,面對大門,微微躬身。

  鄭春進門的時候,小馬哥第三次尿。

  他認識鄭春,更知道鄭家是江湖中人談之色變的狠角兒--這種狠角兒,如今被邪天欺負哭了。

  而當許展堂走進賭場掃了他一眼,隨後親切又豪爽地叫了一聲邪天後,他尿無可尿,索性昏了過去。

  昏之前他突然發現,賈老闆真沒說假話,許家的少主,這不就來了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wanhua1234567

LV:16 版主

追蹤
  • 548

    主題

  • 234134

    回文

  • 20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