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2472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27

  第40章 除夕

  六皇子嗔怪道:「又說渾話了不是?父皇正值壯年,談什麼立儲之事。就算父皇要立, 那也定是從大哥和三哥當中選的, 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們做弟弟的, 不過是好好讀書, 將來努力做一位賢王,輔佐皇兄們罷了,不要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九皇子突然有些激動地說:「六哥,你當我只是為自己考慮麼?你看看大哥和三哥那樣,誰有當太子的樣子啊?要是他們哪個當了皇帝,咱們大齊遲早要完蛋!」

  「九弟!」六皇子見他聲音這麼大,連忙坐了起來, 厲聲說道:「這回我就當你是年紀小不懂事, 你以後要是再說這樣的話, 就別怪我和你翻臉!」

  九皇子見他氣得滿臉通紅,趕忙上前幫六皇子順氣,「六哥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不過這話我不是只在你面前說嗎?等到了外頭, 我不會亂講的。」

  六皇子無奈地說:「你啊, 難怪慶嬪娘娘總說你,你這嘴上就沒個把門的。在宮裡,什麼話都能隨便說嗎?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也別忘了,隔牆有耳的道理!」

  「六哥教訓的是,以後我一定小心。」九皇子乖乖地說:「六哥你快躺下休息吧, 明天一早還得早起呢。」

  六皇子沉默了一下,道:「父皇剛才過來,讓我明天就不要去了,留在宮裡養病。」

  九皇子下意識地說:「那怎麼行呢?新年大朝可是大事,不僅要祭祖,還要在大臣們面前露臉的。要是六哥不去的話,不知道外頭會不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我想也是,又不是病得下不了地了,只要能起來,我是一定要去的。」六皇子倔強地說。

  九皇子鼓勵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在慶甯宮的另一邊,被皇帝打亂了計劃的裴清殊重新穿戴整齊,準備向瓊華宮出發。

  留守在景行軒的玉岫問他:「殿下今日打算幾時回來?晚膳在哪裡用?」

  裴清殊道:「應當是在母妃那裡用了。等用過晚膳,趕在宵禁的時間前回來就是了。」

  玉岫點點頭,送裴清殊他們出門。

  裴清殊來到瓊華宮的時候,淑妃母女倆剛好洗完手,正準備吃飯。

  見他來了,淑妃欣喜地說:「今兒個慶甯宮也放假了麼?母妃還以為你傍晚才能來呢!快進來坐!」說完又衝旁邊喊:「快來人,給殊兒打水!都是死人麼!」

  「過年可不興說『死』這個字的。」裴清殊拉住淑妃的手說:「我不要別人,母妃幫我洗唄。」

  「好好好。」淑妃滿臉都是笑意,在裴清殊面前,就沒一個不字的。

  令儀在旁看著,酸酸地說:「都上了學的人了,還這麼愛撒嬌,丟不丟人呀?」

  裴清殊現在一點都不怕她:「這裡又沒有外人,我才不覺得丟人呢。」

  「哼,我看你在慶甯宮呀,本事沒學到多少,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令儀湊了過來,在裴清殊臉上狠狠地捏了一把,「小肥豬,飯點趕得還挺准。我都餓了半天了,你倒好,一來就有好東西吃。」

  「哼,」裴清殊學著令儀的樣子輕哼一聲,「我才不是小肥豬呢,我比皇姐輕多了,不信咱倆比比。」

  「你!」令儀是正處於豆蔻年華的少女,哪裡聽得了別人說她重,指著裴清殊的鼻子就要和他鬥法。

  淑妃見了,握住女兒的手指說:「好了好了,都別鬧了。令儀,你不是說餓了麼?點心都擺上來了,你先吃兩塊墊墊肚子去,等母妃幫你弟弟洗完手就過來。」

  令儀狠狠剜了裴清殊一眼,這才坐回飯桌旁。

  裴清殊洗完手後,母子倆也坐到了令儀身邊。

  他打眼一看,發現令儀也就只是說說而已。她說是餓了,實際上一口點心都沒吃,這是在等著他和淑妃呢。

  「令儀姐姐,你吃這個。」裴清殊親自給令儀夾了一塊紅豆椰子糕,「很好吃的。」

  令儀「哦」了一聲,直接開吃。淑妃卻是十分驚喜地說:「殊兒,你會用筷子啦?」

  「嗯啊。」裴清殊挺直身體說:「我現在是大孩子了,皇兄們經常會過來找我一起吃飯的,我怎麼能總讓別人喂呢。」

  淑妃不知怎麼,突然感性起來,泫然欲泣地看著裴清殊說:「時間過得太快了,你剛來我這裡的時候,瘦得跟隻剛出生的小貓兒似的,怯生生的樣子,連口飯都不敢多吃。現在都會用筷子了……」

  「母妃,您幹嘛呢,不就是用個筷子麼!大過年的,您可不能哭。來,咱娘兒倆喝一杯!」

  令儀說著,對淑妃舉起了酒杯。

  「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啊不對,是越活越年輕,越來越貌美,把父皇迷得暈頭轉向!」

  「你這孩子,一點正形都沒有,哪裡有做姐姐的樣子呀!」淑妃嗔怪地說了這麼一句,但面對著女兒,她的臉上明顯帶著笑意,怎麼怪都怪不起來。

  喝完酒後,淑妃溫柔慈愛地看向令儀:「你啊,年紀還小,所以體會不到母妃的這種心情。你小的時候第一次睜眼,第一次說話,第一次拿起筷子,母妃都是很激動的……」

  見令儀眨眨眼睛,無法理解的樣子,淑妃笑了笑說:「等你以後做了娘親就會明白了。」

  令儀微微紅了臉,嬌羞道:「您說什麼呢,人家過了年才十三,離找婆家還遠著呢。」

  淑妃笑道:「你現在是覺得遠,其實也不過是兩三年的事情,一晃眼就過去了。女人這一輩子,婚姻是大事,母妃可得提早幫你尋覓對象,爭取給我女兒找一個全京城最好的駙馬。」

  裴清殊附和著點了點頭。

  雖說有男女大防在,青年男女不好直接見面,但女方的家人可以從各個方面,考察備選姑爺們的人品。這個過程,絕對是需要時間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也至少要相看上大半年才行,更何況還是像令儀這樣的金枝玉葉呢。

  令儀越說越不好意思了:「母妃,弟弟還在這兒呢,您別總說我的事兒了!」

  裴清殊不服氣地說:「那怎麼啦!皇姐的婚姻大事,對我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好不好!」

  「關你什麼事?」令儀蹬起眼睛。

  「要是母妃眼花,給你挑了一個不好的姐夫,將來他要是欺負你的話,我還得找他算帳去不是?」裴清殊抬起手臂,突然歎了口氣,「就我這小胳膊小腿的,打不過人家可怎麼辦呀?」

  淑妃被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令儀卻撲過去拍他的身子,「你這小不要臉的,都胖成什麼樣子了,還小胳膊小腿呢!」

  母子三人笑鬧成一團,一頓團圓飯吃得十分開心。

  下午裴清殊回他原先的房間歇了個午覺,等午睡起來後,就去正殿幫著淑妃和令儀她們一起包餃子。

  裴清殊原先是會包餃子的,只是他現在是手太小,想要包的好看有些難度。

  令儀壓根沒指望他幫忙,掐了一塊麵團打發叫花子似的跟他說:「邊上玩兒去吧,別過來搗亂了!」

  裴清殊不服氣地說:「我才不是搗亂呢!我要跟母妃學包餃子!」

  淑妃好笑地說:「君子遠庖廚,哪有男人學這個的。聽你姐姐的,去旁邊玩兒吧,餃子一會兒就好了。」

  裴清殊只能鬱悶地「喔」了一聲,捏著麵團兒坐在旁邊看她們包。

  說說笑笑間,餃子很快就包好下鍋了。淑妃包了好幾塊糖在裡頭,說是誰能吃到糖,新的一年就能甜甜蜜蜜,順心如意。

  令儀年紀還小,卯足了勁地想多吃到幾塊糖,得個好兆頭。裴清殊倒沒那麼大的興致,不過想到小孩子應該都喜歡吃糖,就演出自己很想吃的樣子,實際上他一點都不想吃到。因為餃子是鹹的,糖是甜的,湊在一起吃味道會很奇怪。

  不過也不知道是老天爺故意作弄人,還是什麼。令儀那麼想吃到糖,卻是一塊都沒撈著。裴清殊不想吃吧,偏生連續吃到了三塊,氣得令儀直噘嘴。

  淑妃怕女兒不高興,偷偷尋摸了一個看著像是有糖的,夾到令儀的盤子裡。令儀這才如願,一晚上都有了笑模樣。

  身為公主的好處之一就是,令儀今晚可以留宿瓊華宮,和母妃一起守歲,裴清殊卻不得不趕在宵禁之前回宮了。其實他年紀還小,就是不按照規矩來,皇帝也不會說他什麼。可裴清殊不想無視宮規,看時辰快到了,他就去和淑妃母女倆告別。

  淑妃不捨地替他整了整衣領,又摸摸裴清殊的頭,慈愛地說:「好孩子,早點回去吧。你年紀小,別睡得太晚,守不守到新年都不要緊,困了就早些睡,明天有的忙呢。」

  裴清殊不愛和淑妃唱反調,淑妃說什麼,他都點頭。

  當然,怎麼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回到景行軒之後,裴清殊先換了身家常衣服,又確認了一遍明天一早要穿的禮服,然後便叫玉欄她們開始包紅包,準備分給景行軒的下人。

  裴清殊現在的小金庫挺充足的,不僅有皇子每個月的月例,各宮送來的禮物,還有淑妃和皇帝額外給他的補貼,所以裴清殊基本不用發愁銀子的事情。

  雖說裴清殊有心撐到最後,親自給底下人發紅包,可他這具身子太小,眼皮子不爭氣,守到三更天的時候就困得睜不開眼了。

  孫媽媽心疼他,抱著他去洗漱,然後將人安置在榻上。裴清殊沒辦法,只能把發紅包的事情暫且擱置下來,等明天再說。

  一覺醒來之後,已經是延和十三年的新年了。

  裴清殊還來不及多想,就被孫媽媽抱了起來。幾個女人圍在他身邊,伺候著裴清殊洗臉、換衣裳。

  裴清殊迷迷糊糊地靠在孫媽媽的懷裡,由著她們擺弄。

  「殿下,喝口小米粥墊墊肚子吧。」小德子呈上早就準備好的早膳,「奴才打聽過了,只用一點,不打緊的。」

  裴清殊點點頭,稍用了一點早飯之後,就急急忙忙地往慈安宮去了。

  按照規矩,今天後宮的所有人,都要先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28
第41章 新年

  大齊按照夏曆過元旦,所謂的元旦, 就是正月初一, 也就是春節。

  元旦、冬至和萬壽節, 乃是大齊的三大節。元旦這天一早, 後宮眾人先去向皇太后請安。太后要親手製作點心作為貢品,然後帶著所有皇室成員一起去奉先殿祭祀祖先,以示敬意。

  等祭祀完祖先之後,宮裡會舉辦一個宮宴,算作皇室成員的團圓飯。之後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宮,單獨行動了。唯有皇帝還要繼續參加大朝會,讓百官參拜。

  裴清殊聽說了皇帝這一天的行程安排後就覺得, 當皇帝也是個體力活啊, 身體不好還真不行。要是換了個身子弱的, 這一夭折騰下來,恐怕要累癱了。

  話說回來,裴清殊一早上趕到慈安宮的時候,裡頭已經熱熱鬧鬧地坐了好多人了。許多平時沒什麼機會見面的宗親, 也都來到了慈安宮向太后請安。

  裴清殊被引進內殿之後, 乖乖地坐到了十一皇子身邊的位子上。老實說他真不愛和十一皇子待在一起。十一皇子名叫裴清禮,人如其名,十分守禮。

  守禮本是好事,可裴清禮守得有些過了,說話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讓人看起來就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裴清殊和他說不到一塊兒去, 但是又不好越過幾個哥哥,坐到七皇子身邊去,所以只能規規矩矩地坐在十一皇子身邊。

  和平時一樣,三皇子照舊是皇子裡頭最後一個到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笑容滿面的八皇子。

  兄弟們互相行過頷首禮後不久,還沒得來及寒暄幾句,惠太妃便扶著太后出來了。

  自打太后秋天從行宮裡回來之後,裴清殊每到過節的時候也見過太后幾次,可是都沒和太后說上什麼話。

  裴清殊剛開始還覺得,太后忽略他,是因為後宮裡的皇子太多,他一個非嫡非長的小蘿蔔頭太不起眼了。可是後來他就發現,太后最喜歡的皇子不是皇長子,也不是唯一的嫡子三皇子,而是聰穎早慧的六皇子,還有年紀最小的十三皇子。

  裴清殊聽七皇子說起過,六皇子的生母甯貴嬪知書達理,寫得一手好字,經常幫太后抄寫佛經,十分討太后的喜歡。

  十三皇子的生母定妃,是惠太妃的內侄女。惠太妃和太后年紀相仿,兩人向來要好,所以太后和定妃的關係也還算不錯。

  所以說,太后喜歡誰,不喜歡誰,不是單單看皇子本身如何的,還要看他的母妃是誰。

  聽說當初儷妃出事的時候,太后是第一個提出把儷妃打入冷宮的。由此可見,太后對於儷妃這樣離經叛道的兒媳婦,內心沒有一點好感。對於裴清殊,自然也不會有多少關愛了。

  不過,裴清殊也並不是特別在乎太后對他的態度如何。他很清楚地記得,上一世並沒有太皇太后的存在。由此可見,這位太后恐怕並不是很長壽,在皇帝駕崩之前就已經駕鶴西去了。所以她喜歡不喜歡裴清殊,他也不是很在乎,只要別得罪了她,找自己的麻煩就好了。

  和諸位兄長一起給太后行過大禮之後,裴清殊又跟著大流一起,向兩位太妃行禮。

  先帝長壽,活了七十多歲,他的妃嬪大多已經過世了,只留下太后、莊太妃和惠太妃這幾位在當年還算比較年輕的後妃。不過現在,她們也都已經五十多歲了。

  太后保養得很不錯,臉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不過身材非常削瘦。據說她常年吃素,怎麼吃都胖不起來。大禮服穿在她身上都撐不起來,好像人被衣服壓住了一樣,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惠太妃據說和太后同歲,不過看起來要比太后老多了,臉上已經長了好多皺紋。裴清殊頭一回見她的時候,還以為她比太后大十歲。

  另一個莊太妃是最年輕的太妃,今年剛五十出頭,看起來性格溫和,嘴角一直微微上翹,和藹地看著他們這些小輩。

  除了幾位老人家之外,裴清殊還見到了他的兩位皇叔,還有三個姑姑。

  當今皇帝乃是先帝七子,是先帝五十歲的時候生的老來子。當年的大皇子到六皇子因為年老、意外、體弱等原因相繼去世,都沒有活過先帝,所以當今皇帝便撿漏繼承了皇位。

  正因如此,裴清殊沒有伯伯,只有兩個皇叔。八皇叔是惠太妃的兒子,看起來忠厚老實,對太后十分恭敬。皇帝登基之初,便封了他做忠親王。

  另一位九皇叔,和當今皇帝乃是一母同胞,也是太后所出,被封為禮親王。

  和老實巴交的八皇叔相比,九皇叔就要活絡許多了。這一早上,幾乎都是他在同太后說話,把太后哄得十分開心,笑得合不攏嘴。

  安陽長公主笑道:「九哥還是這樣會說話,會討母后的歡心。不過我聽說等新年一過,九哥就要去江寧辦差了,到時候母后可就要想苦你咯。」

  安陽長公主是裴清殊年紀最小的姑姑,是先帝的老來女,今年不過三十出頭。她生母早逝,打小就養在太后身邊,因此和太后的關係親如母女,十分親昵。

  太后親熱地笑道:「大過年的,偏生你要提哀家的傷心事。哀家要罰你!」

  安陽長公主毫不畏懼地說:「母后要罰我什麼?」

  「就罰你呀,天天進宮來,替亭兒陪著哀家這個老太婆!」

  安陽長公主聽了,用帕子捂著嘴笑了,看了看身旁的兩個姐姐說:「你們也真是的,母后欺負我,姐姐們也不幫我說說話!」

  莊太妃所出的順陽長公主同她母妃一樣,話很少,好像一尊笑面菩薩一樣立在一旁。就算安陽長公主這麼說了,她也只是笑而不語。

  年紀最長的淮陽長公主笑道:「母后同你鬧著玩兒呢,我們怎麼好多管閒事。再說了,是你自個兒嘴快,說到了母后的痛處,倒賴到我們頭上來了。你這張嘴啊,真是一點都不饒人。」

  包括如今的太后在內,先帝一生統共立過三位皇后,這位淮陽長公主就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所出。

  她身份高貴,比皇帝還大四五歲。嫁的夫家也體面,是清貴世家宋家的嫡子。所以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得給這位長公主面子。

  安陽長公主拉住淮陽長公主的手臂,嬌聲道:「皇姐才是不饒人呢,我說一句,皇姐有十句話等著我。不說了不說了,我說不過你們,由著母后欺負我便是了。」

  淮陽長公主好笑地說:「又說胡話了,母后這是疼你呢,你可別不惜福。」

  裴清殊坐在下首,聽著大人們說話,只覺自己昏昏欲睡,險些從椅子上面栽下去。

  老實說,宮裡女人說話的這種彎彎繞繞的方式,裴清殊聽著覺得特別催眠。只要是事不關己的時候,他就投入不進去,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想要打哈欠。

  而且他發現,不管是老一輩的公主,還是小一輩的公主,公主們之間的關係,永遠都是那麼的微妙。說是姐妹,卻又彼此防範,隱隱有些敵對和攀比的意思。說是仇人吧,還夠不上,彼此之間還要說一些逗趣、關心的話,真是複雜極了。

  裴清殊聽著雖然覺得無趣,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一是怕自己睡著了出醜,二是想著,雖說他和這些親戚們暫時沒有什麼來往,不過宮裡的關係錯綜複雜,他多瞭解一些總是沒錯的。

  就比如這位淮陽長公主吧,雖說裴清殊才見過她幾次,兩人話都沒說過幾句,可她卻是裴清殊的老師宋堯的嫡親嫂子。裴清殊多瞭解她一些的話,說不定對他和宋堯的相處也有幫助。

  而且將來等他長大了,出宮辦差了,這些人都有可能轉化為他的人脈。宋家,也有可能成為他的助力之一。

  太后她們和幾個兒女聊了一陣之後,總算想起他們這些小輩了。不過太后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裴清殊身上,而是十分關切地看著六皇子說:「躍兒,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又染上風寒了?」

  六皇子連忙站了起來,回太后的話:「不過小恙而已,勞皇祖母操心了。」

  太后心疼地說:「天這麼冷,既然病了,就在屋裡頭歇著多好,何必再出來吹風呢!」

  六皇子恭敬地說:「新年伊始,孫兒理應向皇祖母和各位長輩拜年,還要祭祀祖先。畢竟,禮不可廢。」

  太后欣慰地道:「躍兒果然懂事。只是你身子弱,千萬不要太過逞強。等會兒去祭祖的時候,記得多加一件棉衣,奉先殿裡頭可冷著呢。」

  六皇子忙道:「謹遵皇祖母教誨。」

  太后點點頭,又讓人把十三皇子抱過來玩兒了一會兒,就聽人通報說是皇帝來了。

  皇帝本來早就該到了,聽說是早上南方傳來了加急的奏報,這才來遲了。

  皇帝一到,也來不及說幾句話,眾人便擁簇著皇太后向奉先殿出發了。要不然的話,祭祀的時辰就要耽擱了。

  祭祖的過程十分冗長繁瑣,不過裴清殊自己不需要做什麼特別複雜的事情,只要跟著哥哥們,看人家做什麼,他做什麼就是了,倒也沒出什麼差錯。

  太后說得沒錯,奉先殿內果然十分陰冷。不過孫媽媽他們怕裴清殊凍著,早上給他套了兩層厚棉褲。除了跪下去的瞬間稍微費了點勁之外,裴清殊幾乎沒遭什麼罪。

  可憐六皇子,本來就生了病,凍了一上午之後,差點沒暈過去。等祭祖的儀式結束之後,他幾乎是被人抬出去的,連中午的宮宴都參加不了了。

  「六哥可真是要強啊。」七皇子坐在裴清殊身邊,小聲感慨道:「他這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誰,反正咱父皇就不這樣。」

  「我看倒是和四哥挺像。」裴清殊低聲道:「四哥也很要強啊。」

  七皇子搖搖頭道:「我覺得四哥比他有數。做到六哥這個地步,可以說是逞能了。真是的,病了就老實在屋子裡躺著唄,非要出來幹啥。」

  「你說什麼?!」

  裴清殊還沒來得及回話,不遠處的九皇子先坐不住了,怒氣衝衝地對七皇子說:「你是不是在詆毀六哥!」

  七皇子一愣,也蹬起眼睛道:「老九,你怎麼跟我說話呢?」

  「我管你是不是比我大呢,我就是不許你說六哥壞話!」九皇子毫不示弱地說道:「你沒那個資格!」

  「你!」七皇子氣急了,就要站起來衝上去,裴清殊連忙伸手過去拉他,可是裴清殊個子太低,力氣又小,根本拉不動他。好在八皇子及時拉住了七皇子,另一邊十皇子也拉住了九皇子,兩人這才沒打起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28
第42章 拜年

  見七皇子和九皇子都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八皇子夾在中間, 做起了和事老:「大家都是兄弟, 大過年的, 有什麼可吵的?父皇可還在上頭看著呢!」

  九皇子沒好氣地說:「還不是他先說六哥的!就是鬧到父皇那裡, 我也不怕!」

  八皇子耐著性子道:「九弟你是不怕,可你想過父皇沒有?父皇下午還要接見文武百官,連午休的時間都沒有。我們身為人子,難道不應該體諒父皇,少給父皇添麻煩麼?」

  「哼,你少來這一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老七是親兄弟, 你們這是合起夥來對付我呢!我說不過你們, 我走就是了!」九皇子冷哼一聲, 甩開十皇子就朝外面走,回慶甯宮去看六皇子了。

  八皇子對著九皇子的背影歎了口氣,又看了看七皇子。見七皇子也是一臉怒容,就沒敢開口, 而是對裴清殊道:「十二弟, 今天這事兒,是九弟太衝動了,可七哥也有錯。你和七哥走得近,你勸勸他……」

  裴清殊看了七皇子一眼,有些為難地看向八皇子:「這……」

  八皇子無奈地說:「我的話,他聽不進去啊。十二弟你就幫幫忙吧。」

  他都這麼說了, 裴清殊只能點頭。

  從集英殿裡出來之後,裴清殊又看了七皇子一眼,見他臉色好看點了,這才開口道:「七哥,你沒事吧?」

  七皇子嗤笑一聲,涼涼道:「我當然沒什麼事了,只是這個老九實在太過分了,竟然絲毫不把我這個皇兄放在眼裡。他也不想想,得寵的人是六哥,又不是他。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底氣,敢這麼跟我說話!」

  裴清殊心道,如果六皇子如九皇子一般說話辦事的話,恐怕也不會成為最得皇帝和太后寵愛的皇子吧。

  不過,現在和七皇子說這些都沒什麼意義。七皇子嘴上說沒事,實際上還在氣頭上。裴清殊不想聽八皇子的,去觸這個黴頭,於是沒有多說什麼。回到慶甯宮之後,兩人便各自回屋去了。

  回屋之後,裴清殊先狠狠睡了一覺。等醒來之後,玉欄就把景行軒的所有下人都叫了過來,給裴清殊行禮拜年。

  裴清殊則端坐上首,讓玉欄和福貴幫著他發放紅包。

  裴清殊給每個人包的都是他們一個月的月錢,玉欄、玉岫等幾個屋裡人還另外多添了一些賞賜。

  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說。裴清殊剛聽時還覺得吉利,後來聽的多了,就有些倦了,叫來玉岫幫他穿戴整齊,又朝瓊華宮去了。

  後妃們今日一早也去了太后那裡請安,等從慈安宮出來,她們又去了皇后宮裡,挨個給皇后拜年。

  中午的宴會,女眷們和裴清殊他們是分開用的。淑妃她們的宮宴在漪蘭殿舉行。因為還要和幾位長公主、王妃應酬,淑妃回來的時間比裴清殊還要晚一些,是被玉盤和令儀一左一右地扶著進屋的。

  裴清殊見了,也顧不上纏著淑妃說話,趕忙叫玉盤她們將人扶進去歇著了。

  令儀年紀輕,倒是沒那麼累,姐弟倆就一起坐在外間說話。

  「令儀姐姐新年好。」今天不管見了誰,裴清殊都是這麼樸實無華的一句話。

  令儀「嗯」了一聲,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金豬掛墜,丟到裴清殊手中。

  「拿著吧。別人送我的,我不喜歡,給你了。」

  裴清殊接過一看,那金豬是用紅繩綁著的,看起來做工十分精緻,豬身上還刻著一個「殊」字,是別人送的才怪,顯然是令儀特意找人定制的。

  因為裴清殊屬豬。

  不過令儀就是這麼個性子,裴清殊也沒拆穿她,只是含笑道了謝,然後飛快地在令儀臉上親了一下。

  「謝謝姐姐。我沒給你準備禮物,就拿這個回禮吧!」

  令儀被他親傻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滿屋子地追著打他。

  「你這個小不要臉的!」令儀嫌棄地用袖子擦去臉上的口水,「誰讓你親我的?!」

  裴清殊人小腿短,跑起來卻很靈活。一會兒爬上炕,一會兒跳到椅子上,令儀抓了半天都沒抓著。

  最後令儀也累了,癱在炕上瞪著他說:「以後你可不許這樣了!」

  裴清殊趕緊點頭:「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姐弟倆達成協議,這才安靜下來。

  淑妃休息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姐弟倆依偎在一起,親昵地說著話。

  淑妃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兩個孩子,只覺得自己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和滿足。

  她都不忍心走過去,破壞這一幅「畫」了。

  還是令儀先發現了她:「母妃,您歇好了呀?」

  淑妃點點頭,對他們兩個小的說:「都把衣服穿上,母妃帶你們出去拜年。」

  兩人連忙聽話地站了起來,由各自的宮人伺候著穿上了外套。

  臨出門前,玉盤端出來一個墊著紅布的託盤,上面放著一個金線織就的紅色荷包。裴清殊一看那荷包的厚度,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淑妃和藹地笑道:「小財迷,收著吧。」

  裴清殊嘿嘿一笑,看了令儀一眼:「姐姐的呢?」

  令儀輕笑一聲道:「你放心吧,我的那份兒,母妃早就給我了。」

  裴清殊這才向淑妃道謝,然後心安理得地讓人將荷包收下。

  去寶慈宮的路上,淑妃對裴清殊道:「按理說,你們還應當去給皇后磕頭拜年的。只不過皇后娘娘的頭疼病犯了,免了你們的大禮。」

  裴清殊點點頭:「不過,皇后娘娘的紅包已經送去慶甯宮了呢。我下午一睜眼就看到了,還有父皇的和全娘娘的。」

  淑妃冷笑一聲,道:「要不怎麼說全貴妃會做人呢,皇后給皇子們發壓歲錢也就罷了,人家是嫡母,占著名分呢。她算什麼,姨娘麼?」

  裴清殊小聲問:「那榮娘娘不送麼?」

  「榮姐姐當然不差這個錢,可全貴妃這麼做,不是擺明瞭和皇后打擂臺呢麼。你大姐姐開春就要嫁了,榮姐姐才不想惹這麼些事兒呢。不然皇后氣著了,在你大皇姐的婚事中作梗,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裴清殊點點頭,覺得淑妃說的挺有道理。全貴妃現在基本算是和皇后撕破臉了,可榮貴妃還沒有呢。榮貴妃沒有必要為了博別人的幾句好,在這個時候得罪皇后。

  來到寶慈宮這裡的時候,剛好四皇子也在。裴清殊十分乖巧地給榮貴妃和四皇子拜了年,然後不出意料地得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包。

  裴清殊頓時覺得淑妃應該帶著他多走幾家,畢竟多拜年多賺啊!

  淑妃也要給四皇子紅包,可四皇子堅稱自己已經長大了,怎麼都不肯要。淑妃沒辦法,只能請榮貴妃代收了。

  領完紅包之後,淑妃要和榮貴妃單獨說話。令儀說累了,回了慧曜樓。裴清殊就和四皇子來到外間,兄弟倆聊聊天。

  「四哥,明天是不是還要上課啊?」裴清殊耷拉著眼皮,有些疲倦地問。

  要是旁邊坐著的人是七皇子的話,裴清殊恐怕就要張開嘴巴,打一個大大的哈欠了。

  「按規矩來說,是應該去上的,只是……」四皇子歎了口氣,「我早就與你說過,長華殿裡的實際情況,並不十分盡如人意。」

  裴清殊心想,應該是不如四皇子的意吧?像大皇子、二皇子他們那種不愛讀書的,應該就會覺得經常放假是一件好事吧。

  「這幾年過年,長華殿那邊都會放好幾日的假。」四皇子板著臉道:「我同父皇提過此事,可父皇心軟,說這幾日大家都累了,不必再辛苦讀書,正好趁著過年的時間歇一歇。既然父皇都這麼說了,我也沒辦法再說什麼。」

  裴清殊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四哥你就歇一歇唄?反正你平日裡讀書那麼用功,少學幾日也不打緊的吧?」

  四皇子搖搖頭道:「要是總這麼想,人就會懈怠下來,很難再堅持學習了。我問你,你這幾天的大字寫完了沒有?」

  裴清殊一聽到「大字」這兩個字,腦袋就大了起來:「明晚之前……一定寫完。」

  四皇子抿抿嘴道:「那我明晚過去瞧你。」

  裴清殊皺著一張小臉,點了點頭。

  和四皇子說話的時候,裴清殊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今天發生在集英殿的小插曲告訴四皇子。畢竟在裴清殊從冷宮裡出來之前,七皇子是一直跟著四皇子混的。

  不過他想了想,以七皇子的性格,應該會忍不住向四皇子吐苦水才對,到時候四皇子自然會教育他。想到這裡,裴清殊就沒有多這個嘴。等淑妃同榮貴妃說完了話,他就和四皇子一起回慶甯宮了。

  晚上裴清殊累的沒什麼食欲,隨便叫小德子燙了點鍋子給他吃,就準備洗洗歇下了。

  四皇子說的沒錯,臨睡之前,李忠寧果然派人過來傳話,說是皇子們明日後日都放假。

  雖說裴清殊的確覺得很累,希望明天能好好歇歇,可是真要放假了,他反倒有點心虛。

  所以放假的這兩天,裴清殊就哪裡都沒去,乖乖地留在屋裡練字讀書。

  四皇子過來檢查他功課的時候,很是滿意地誇獎了裴清殊一番。

  等這兩天假期過去了,新年的氣息也就漸漸的淡了。

  裴清殊穿上淑妃親手縫製的新衣服上學。

  過年這幾天,寒香殿那邊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

  裴清殊努力讓自己不去多想。

  或許,他之前還是把儷妃想的太簡單、太世俗了。

  他以為儷妃只是為了讓他讀書,暫時把他送人而已。可是從上次儷妃拒絕見他,到這次過年時的不聞不問,裴清殊忽然意識到,儷妃是真的不想要他這個兒子了。

  他有點替真正的裴清殊傷心,可站在儷妃的角度上想想,又覺得她也過得十分不容易。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每個人心裡都要留下一點遺憾,沒辦法十全十美的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29
第43章 雪月

  裴清殊複課之後的一段日子,總體來說都是風平浪靜的。他每天上學放學, 讀書練字。晚上有的時候去找淑妃, 有的時候就和七皇子一起吃個晚飯。

  如同裴清殊所猜測的那樣, 新年當天七皇子和九皇子的爭執, 七皇子果然忍不住和四皇子說了。四皇子聽說之後責怪了他一番,讓老七以後不要再在外面亂說話。

  七皇子很是委屈地對裴清殊說:「我都壓低聲音了啊,又沒點名道姓的,你說這老九的耳朵怎麼這麼尖呢?」

  裴清殊只能乾笑道:「這事兒過去了就別想了,以後再小心點就好。」

  得虧七皇子心大,也被人訓得皮實了,所以這事兒沒幾天也就過去了。

  轉過年之後, 不知是不是因為江甯大雪的緣故, 皇帝突然間變得忙碌起來, 裴清殊都快一個月沒見過他了。

  這天裴清殊下了學,先去寶文閣借了兩本書回來。剛回到院子裡,就看到自己屋門口站著幾個御前的太監。

  裴清殊忙進去給皇帝請安。

  皇帝笑眯眯地扶起他說:「又去寶文閣看書了?」

  裴清殊乖乖點頭。

  「看書好,看書好啊。只可惜你六哥身子不好, 要不然, 朕就叫他多帶著你一點兒了。」

  裴清殊想了想,忍不住問:「父皇何出此言呢,四哥待我也很好呀。」

  「老四……」皇帝頓了頓,頗為無奈地一笑,「老四這脾氣,不像朕, 也不像他母妃,有時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還是你六哥性子好,知冷熱,明事理。」

  裴清殊在旁聽著,可真替四皇子寒心。四皇子雖然為人古板了一點,但心地還是很好的呀。要是他聽到自己的父皇這麼評價自己,肯定要寒心死了。

  而且皇帝也不想想,四皇子不像他,那六皇子就像他麼?以裴清殊對六皇子的瞭解來看,這位六皇兄在才華造詣和為人處世方面,都比皇帝強多了好吧。

  雖說裴清殊和六皇子不熟,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六皇子除了身子弱一些,真是沒什麼不好的地方了。

  不過,雖然六皇子很討皇帝和太后的喜歡,裴清殊還是不覺得他能當上皇帝,成為那個亡國之君。不說別的,就以六皇子這動不動就病倒的身子骨,能不能撐到他們亡國那個時候還不知道呢。

  當然,這種可能性雖然不大,但還是有的。

  「殊兒,你想什麼呢?」皇帝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剛才你這個樣子,可真是像足了你的母妃。」

  裴清殊「啊」了一聲:「是嗎?」

  皇帝點點頭,摸摸他的頭道:「是啊,你母妃同朕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怎麼愛說話,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提起儷妃,裴清殊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

  剛從冷宮出來的時候,他還滿是雄心壯志地想著等自己將來有出息了,要回報儷妃她們。可是現在……儷妃連見都不想見他,這真是要和他徹底斷絕關係了。

  皇帝見裴清殊有些低落的樣子,便溫聲道:「你小小年紀,一個人出來住不容易。有什麼心事,就和父皇講。要是遇到了困難,就讓人去乾元殿找祿康安,他會第一時間告訴朕的。」

  裴清殊沒客氣:「多謝父皇。」

  皇帝笑了笑道:「好長時間沒和你下棋了,也不知道你的棋藝有沒有長進,陪父皇下兩盤如何?」

  裴清殊點點頭,讓人把棋盤擺了上來。

  父子倆一邊下棋,一邊隨口談天。

  「你那幾個夫子,對你都還不錯吧?朕前幾日找翰林過來答疑,剛好碰到宋堯當值。聽宋堯說,你進步很大,三字經和千字文都背熟了,等開春就可以去和其他兄長一起上課了。」

  裴清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先生們對我都很好,就是殊兒沒那麼爭氣,除了背書還可以之外,音律和騎射都練的平平……」

  「這才哪兒到哪兒呢,不著急,慢慢來。」皇帝毫不在意地說:「你是皇子,琴棋書畫這種東西,說白了都不是正業,不過是陶冶情操罷了。若是實在不感興趣,不學也罷。至於武藝騎射,也是為了強身健體之用。父皇可捨不得讓你上戰場,學不好就不好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裴清殊聽了,不禁為皇帝的直白抹汗。他捨不得讓裴清殊上戰場,就捨得讓大皇子上戰場了?

  看來皇帝早早讓大皇子領差,還真不是因為格外疼愛他的緣故啊……

  「那父皇希望殊兒將來做一個怎樣的人呢?」裴清殊覺得,不管皇帝性格如何,他都是這宮裡權力最大的人。每個人自己怎麼想,覺得應該怎麼做,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皇帝怎麼想,然後按照皇帝的心意辦事。

  「父皇希望你啊,平平安安長大,長大之後能隨心所欲地,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皇帝突然有些傷感地說:「其實父皇知道,你母妃一直都想離宮,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進宮,只是迫於皇命,為了保護家人,不得不進宮罷了。朕很愛她,可是,朕也沒辦法放她走。好在你是男子,殊兒。等你長大了,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父皇不會再強迫你了。」

  裴清殊這樣近距離地看著皇帝,完全能感受到皇帝內心的矛盾和糾結。

  可是,這還是不能抹殺他用皇權逼迫儷妃進宮的事實。

  不過站在兒子的角度來講,皇帝能對他說出這一番話來,裴清殊還是有些感動的。

  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聽起來多美好啊。可惜裴清殊心裡承擔著這天底下最大的秘密,恐怕至少在二十年內,他都沒辦法放鬆下來了。

  「殊兒你知道麼,這天底下,很多人都羡慕皇帝,覺得皇帝過著錦衣玉食、為所欲為的生活,所有人都不能違抗你的命令。可只有做了皇帝的人才會明白,高處不勝寒。不管你有多少個妃子,生了多少個子女,他們都不僅僅是你的家人,而是永遠隔著一層什麼。」皇帝摸了摸裴清殊的臉,頗為感慨地說:「朕希望你長大了,也能像現在一樣,不是把朕當成皇帝敬畏,而是想著,朕是你的父親。」

  裴清殊被皇帝說的有點臉紅,其實他只是表現出來的和皇帝很親罷了,在裴清殊心裡頭,還是把他當成皇帝比較多的。

  不過,通過這一席話,他至少知道了皇帝在他身上想要的是什麼。

  皇帝忽然笑了笑道:「有時候朕甚至挺羡慕盧維的。天賦異稟,年少成名,卻能捨下一切名利,縱情於山水之間。無憂無慮的,多好啊。」

  裴清殊也覺得盧維過得挺瀟灑的,不過和皇帝這個職業相比,世上應該還是有更多的人羡慕皇帝吧?

  「盧先生灑脫不羈,是很讓人羡慕,可他也是凡人,也會有煩惱的呀。」為了讓皇帝開心開心,裴清殊決定小小地八卦盧維一下,「聽說他老母親最近一直張羅著要給他娶媳婦兒呢,把盧先生煩得腦袋都大了。」

  「還有這事兒?」皇帝好笑地說:「不過盧維和你母妃同歲,你都這麼大了……以他這個年紀,也是應該娶妻了。」

  聽到皇帝把盧維和儷妃說到一起,裴清殊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父皇,盧先生是名士,也是隱士,您是怎麼找到他,說服他給我做老師的呢?」

  皇帝被他問得一愣,思考了一會兒才面色複雜地說:「盧維他……是自薦來的。」

  自薦?!

  裴清殊震驚地看著皇帝。

  皇帝猶豫了一陣,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裴清殊。理智告訴他,上一輩人的事情,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但他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他與你母妃有舊。」

  裴清殊愣住了。

  雖說他早就有過這樣的猜測,可是當他真正從皇帝口中親耳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感到十分驚訝。

  他可真佩服儷妃,竟然能讓盧維這樣的名士,衝著她的面子來教裴清殊一個小蘿蔔頭。

  可見儷妃得有多大的魅力啊,都進宮這麼多年了,還能讓盧維念念不忘?

  裴清殊又有點可憐皇帝。

  他心愛的女人,不僅是他心中的仙子,還是那麼多人的女神……

  突然感覺皇帝頭上綠綠的是怎麼回事?

  不過要是站在女子的角度上來看的話,皇帝娶了那麼多老婆,似乎也沒資格說儷妃什麼。

  起碼儷妃嫁人之後,應該沒有綠過皇帝吧。

  「殊兒,你別多想。你母妃和盧維,只是朋友而已。要說起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其實並不多。盧維只是同朕一般,很喜歡看她的書而已。」

  裴清殊心想,什麼同你一般,你是單純地喜歡看人家的書麼?還不是見色起意,想要睡人家麼?皇帝怎麼就知道,盧維心裡就沒這個想法?

  見裴清殊露出懷疑的眼神,皇帝解釋道:「你母妃不是尋常女子,我們不能以看平常人的眼光看她。你知道她的閨名叫什麼麼?」

  裴清殊點點頭。

  「母妃的名字……很特別。」

  特別到他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忍不住感到奇怪,怎麼會有官家女子起這樣的名字。

  「其實那不是她的原名,而是她去書社寫書後自己起的筆名。」一提起儷妃的事情,皇帝就忍不住溫柔地笑了,「她和恩嬪一樣,都是雪字輩的,本名叫雪月,恨月是她給自己改的名字。她不喜歡風花雪月的事,就算筆下有過情情愛愛,也大多是以悲劇收尾。你母妃為人,說是光風霽月毫不為過。所以她說她和盧維之間沒什麼,朕就信她。」

  看皇帝如此深情的樣子,裴清殊忽然很想問一問他,既然如此,那儷妃當初出事的時候,皇帝到底為什麼不相信儷妃呢?明明那個時候,儷妃才進宮不到一年而已,應該是皇帝最喜歡儷妃的時候啊?

  他思慮再三,用了一種比較委婉的方式問皇帝:「既然父皇這麼相信母妃,那母妃當初……到底為什麼會進冷宮呢?」

  提及當年的事情,皇帝臉上忽然露出非常窘迫的表情來。

  「這個……你還小,父皇和你說不清楚,你就不要多問了。」

  裴清殊一頭霧水地看著皇帝。

  從盧維的事情上來看,如果當年真的沒出什麼實質性問題的話,皇帝應該會大大方方地為裴清殊解疑的。

  由此可見,皇帝當初不相信儷妃,除了那些表面上的事情之外,肯定還有什麼內情。

  這個內情……恐怕是少兒不宜的。

  裴清殊忍不住陷入了瘋狂的腦補。

  其實話都說到這裡了,裴清殊很想順便問一問鐘太醫的事情。但他感覺那個人應該是皇帝的死穴,就沒敢多問。

  反正裴清殊相信,就像現在這樣一點一點地瞭解內情,總有一天,他能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29
第44章 出宮

  三月初八那一天,是大公主大婚的日子。當日所有皇嗣都得了一天的假, 可以去參加大公主的婚禮。

  大公主雖是榮貴妃所出, 但為了顯示出她的地位, 皇后特意將大公主安排在坤儀宮出嫁。

  大公主出降當天, 駙馬家先將早早準備好的禮品抬至午門。皇家受禮之後,皇帝和皇后分別在集英殿和漪蘭殿宴請駙馬家的男女族人。

  等吉時一到,身穿吉服的大公主便走了出來,先向皇帝、皇太后、皇后行大禮,再向自己的生母行禮。

  裴清殊遠遠瞧著,只見榮貴妃一直緊緊抿著嘴唇,想哭卻又忍著不能哭的樣子, 真是令人感到心酸。

  榮貴妃怕哭花了臉不好看, 淑妃卻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一個勁兒地拿著帕子抹眼淚。令儀和裴清殊兩個勸了她好半天,總算叫淑妃在裴清殊出宮之前停住了抽泣。

  接下來就是要去左府參加大公主的婚宴了。到時候左府會像皇家一樣,在外廳宴請男賓,在內堂招待女客。

  像裴清殊這樣, 和大公主並非嫡親姐弟的, 其實完全可以不去親自參加大公主的婚宴,只在宮裡送一送她就好了。不過淑妃和榮貴妃的關係好,裴清殊又和四皇子的關係好,加上裴清殊自己也想出宮去看看,於是他就約上七皇子一起,倆人坐上同一輛馬車, 跟在四皇子後面出宮去了。

  因為並非強制性參加的活動,裴清殊不用按照排行和十一皇子待在一起了,可真是叫他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和七皇子待在一起,氣氛就要輕鬆多了。

  要說起來,裴清殊在宮外生活的時間可要比在宮內的時間長多了。所以出宮之後,他並沒有表現出特別興奮的樣子。倒是七皇子,壓根不管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撩起馬車的簾子就興衝衝地往外頭看。

  裴清殊忍不住笑他:「七哥,你這到底是皇子,還是鄉下人進城啊?有那麼好看麼?」

  七皇子頭也不回地說:「哎呀,你懂什麼,宮外頭好玩兒的事情多了。要不是宮裡有規矩,不許我們無故出宮,我真想經常到宮外頭來玩兒。每回都要聽別人給我講宮外有什麼新鮮事兒,太沒勁了!」

  裴清殊無奈地說:「七哥,得虧你這話沒叫四哥聽見,不然四哥肯定又要訓你了。」

  七皇子回過頭,警告地瞪著裴清殊說:「只要你不去跟四哥告狀,四哥怎麼會知道?」

  裴清殊一臉拿他沒辦法的表情:「你放心,我不和四哥說就是了。」

  他越看越覺得,七皇子這性子,完全就是投錯了胎啊。要是他沒有生在皇宮大內,而是投胎成勳貴子弟的話,想來他一定會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吧……

  其實裴清殊也曾想過,如果他怕自己不小心促使那個亡國之君上位的話,完全可以避開大皇子到六皇子,直接從七皇子之後的人選擇。

  可是就七皇子這個性子吧,一看就不是個當皇帝的料。八皇子是三皇子的跟屁蟲,也不大可能。

  再往下看,九皇子是六皇子的小跟班不說,脾氣還特別爆,算是所有皇子之中和裴清殊關係最差的了。裴清殊腦袋壞掉了,才會想到去輔佐他。

  至於十皇子……裴清殊和他一直不怎麼熟,只聽七皇子說過十皇子為人不怎麼樣,暫時也不能考慮。

  十一皇子吧,人倒是挺正派的,但他這人特別無趣,和四皇子的那種古板還不一樣。四皇子為人雖然嚴肅了一些,但他喜歡畫畫,有自己的興趣愛好,還是有一些生活情調的。

  可十一皇子呢,讀書倒也不見得有多厲害,但小小年紀就是滿口禮義廉恥,男尊女卑的,裴清殊說不上討厭他,但就是和他玩不到一塊兒去。

  況且,像十一皇子這樣非嫡非長,母妃的地位又不是特別高的皇子,根本就沒有任何奪嫡的優勢。真要到了十一皇子都能上位的地步,裴清殊還不如考慮考慮他自己呢。

  所以說,目前他的目光還是集中在比較年長的皇兄身上。至於七皇子以後的皇兄,基本就不需要考慮了。

  一路上,七皇子忙著看熱鬧,裴清殊忙著想事情。不知不覺間,左家便到了。

  大齊的國都規劃得很好,主城區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矩形。北邊是皇宮,東邊是皇親國戚、貴族世家居住的地方。西邊是官員府邸,多為一些沒有根基、通過科舉考試逐漸平步青雲的官員及其家屬居住。南邊則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和商業街所在之處。

  左家在幾十年前,其實也是一個新貴家族。裴清殊和傅煦聊天時,曾聽他說起過。據說當年,左家的大少爺,是一位皇子的伴讀。在他出仕之後,一直幫那個皇子出謀劃策。後來那名皇子坐上了太子之位,並且順利繼承皇位,左家在其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那名皇子也就是靖武皇帝,在登基之後投桃報李,封左家老爺子為承恩公,左家大少爺也順理成章地身居高位。靖武帝還娶了左家的女兒,並且封為皇貴妃,與皇貴妃育有兩女一子。

  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左家忽然被污蔑謀反,慘遭滅門。

  當年的左府原本位於城西,事發之後,府邸幾乎被毀。直到好幾年後,女帝左氏為左家平反,才又在東城給左家置辦了新的府邸,也就是左家現在所在的地方。

  「承恩公府……」臨下馬車的時候,七皇子仰望著左家門前那枚耀眼的鎏金牌匾,忍不住出聲念道。

  裴清殊笑了笑,先七皇子一步步下馬車,然後抬頭看向這座氣勢不凡的府邸。

  要是擱在過去,他一個小平民別說成為承恩公府的座上賓了,就是京城的東城區,他都沒有來過。

  可現在,他是皇子,一切全都不一樣了。

  這時候裴清殊不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身份和地位帶給自己的好處。

  今日左家宴請的賓客雖多,但他們所乘的馬車一看就是打皇宮大內出來的。左家人不敢怠慢,支了得力的管事親自引路進門。

  對於左家人,七皇子和裴清殊基本上都沒見過。因著大公主的婚事,四皇子倒是認識不少。於是他們兩個小的便跟在四皇子後面,見到生人就看四皇子怎麼叫。

  在門口迎客的,除了一身大紅色喜服的新郎官之外,還有左家的大公子、三公子和四公子。一眼望去,倒都是芝蘭玉樹,不愧是身出名門。尤其是左家的三公子,劍眉星目,生得十分俊美。

  四公子生得其實也不差,但他年紀小些,又一直默不作聲地跟在幾位兄長後面,就顯得遜色了不少。

  寒暄幾句之後,左三公子親自引著裴清殊他們入內。當然了,他不是衝著裴清殊,而是給四皇子面子。畢竟等大公主嫁進來之後,左家和四皇子就是親戚了。而且四皇子和左三公子年紀相仿,兩人從前也打過照面,關係還算不錯。

  「今日客人多,招待不周,還請諸位殿下海涵。」左三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四皇子等人入座。

  四皇子淺笑道:「左兄不必如此多禮。今日是你兄長的大日子,你且忙去吧,回頭有機會咱們再聊。」

  左三公子感激地向四皇子拜了拜:「多謝四殿下體恤。那我也不同殿下客氣,這便繼續忙去了。瓜果點心都已經上了,幾位殿下請自便。若是嫌在這裡乾等無趣,也可以去後頭的園子裡走走,隨意尋個家丁引路便是了。」

  裴清殊他們出宮之後,是直奔左府來的。新娘子的花轎卻要繞城一圈,要好一會兒才能過來。所以左三公子會這麼說,裴清殊他們並不奇怪。

  四皇子點了點頭,左三便退了下去。

  「四哥,咱們去後頭逛逛吧?」左三公子剛走,七皇子便忍不住興奮地說:「聽說左家的花園佈置得特別美,不比四哥那裡遜色多少呢。」

  四皇子搖搖頭道:「我那小地方,怎麼能和左府相比。」

  「那就去看看,取取經,取長補短嘛!」七皇子顯然對人家的後院很好奇。

  四皇子還是搖頭:「今日後院只怕會有不少女眷,我們去了,若是衝撞了哪個……」

  「那四哥你留下避嫌就好了。」七皇子說著便跳下椅子,拉住裴清殊的手說:「我和十二弟年紀小,不打緊的。」

  說著也不管裴清殊同不同意,拉著他就往外走。

  裴清殊不安地回頭看了看四皇子。他本以為四皇子會很生氣地攔住他們的,誰知道四皇子卻在盯著大紅色的桌布發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反正一時半會兒是顧不上他們兩個了。

  裴清殊只好認命地跟著老七出門。

  好在七皇子還算記著左三公子的話,沒有莽撞地直接入園,而是在門口拉了個家丁,讓人領路。

  左府的家丁,自然知道怎麼走才能避開女眷開席的地方了。於是裴清殊的心情便放鬆了許多,把注意力轉移到左府的景色之上。

  不過他忘了的是,婚宴還沒有正式開始。他們男客等得無聊,女眷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時候若是有人從宴會廳裡出來,到園子裡散散心,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裴清殊他們沒走多久,就聽見引路的那個家丁略顯慌張地說:「哎呀,是二姑娘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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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姑娘

  春寒料峭,姑娘們怕冷, 身上仍然穿著各色小襖。一打眼看過去, 只覺花團錦簇, 比春日裡最明豔的花朵還要嬌俏上三分。

  不遠處的那幾個女孩兒, 裴清殊一個都不認識,可既然都迎面遇上了,也不好就這麼走了。總是要打個招呼,才不顯得失禮。

  裴清殊現在無比慶倖,自己身邊有一個活潑開朗的七皇子在。要是他一個人的話,恐怕就要尷尬死了。好在七皇子一點都不覺得什麼,見到人家姑娘, 還挺開心地問那家丁:「這幾位都是?」

  「是府裡的二姑娘和四姑娘, 還有鐘家的大姑娘。」

  裴清殊一聽到鐘家兩個字, 心裡就是咯噔一聲。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另一邊,三位姑娘也看到了他們兩個。

  估摸著是有人告訴了她們七皇子和裴清殊的身份,三人一齊上前,隔著幾步的距離向裴清殊他們行禮。

  裴清殊連忙回禮。

  七皇子回完禮後說:「閒來無事, 拉著我十二弟四處走走, 不小心打擾到幾位姑娘的雅興了。」

  年紀最長的那位左家二姑娘溫柔地笑道:「七殿下客氣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和十二殿下乃是皇子,在這園子裡逛一逛又有什麼打緊的,這整棟左府,還是皇家賞賜的呢。」

  裴清殊有點意外地看向這位左二姑娘。

  他還以為,身為女帝的子孫後代, 左家的姑娘多少會有些剛強呢。卻沒想到這位左家二姑娘,性子竟然如此溫和,看形容身段,甚至還有弱柳扶風的意味。

  七皇子看起來很喜歡左二姑娘這一款的小姐姐,順勢就和人家聊了起來。

  裴清殊真佩服他,七皇子隻和左二姑娘聊了幾句,就能把人家逗得掩住嘴巴直樂。

  不過左二姑娘到底年紀大些,沒有光顧著聊天,忘了身邊的兩個妹妹。才說了幾句話,她就拉過一個和裴清殊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說:「對了,這是我四妹妹。」

  左四姑娘梳著一對可愛的雙丫髻,臉蛋圓圓的,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從七皇子身上掠過,又來到裴清殊身上。

  「這位是鐘家表妹,我姑姑的女兒。」

  裴清殊不由好奇地看向那個小女孩兒。

  一般來說,小孩子都會有一點嬰兒肥。可這個女孩兒生的十分削瘦,即使身著一件並不單薄的淺紫色竹節紋襖裙,都一點都不顯得臃腫。

  和同齡的左四姑娘不同的是,鐘大姑娘梳著一個垂鬟分肖髻。頭髮分成兩股,在發頂結成鬟,再自然垂下,看起來要秀美很多。

  在看向她的那一瞬間,裴清殊好像忽然間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不過這種感覺只是轉瞬即逝,快得讓他幾乎捕捉不住。

  裴清殊忍不住問道:「這位可是……鐘太醫家的姑娘?」

  鐘姑娘點了點頭,垂著眼睛道:「正是。」

  裴清殊心中一顫。

  難道說,真的這麼巧,眼前這位就是和儷妃、恩嬪都有糾葛的那個鐘太醫的女兒?

  可是,不對啊……

  如果她真的是鐘太醫的女兒,鐘太醫出了事,她怎麼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參加大公主的婚禮?

  「姑父的醫術可高明了。」鐘家姑娘沒說話呢,左四姑娘倒是替她說起來了,「我小時候染了風寒,發了燒,都是姑父幫我治好的。」

  左二姑娘看了妹妹一眼,又看了看七皇子,好笑地說:「你才多大,就說自己小時候如何如何,豈不是把我們這些人都比老了麼?」

  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雖說裴清殊他們年紀還小,但到底是男女有別,又和這幾位姑娘不熟,說了幾句話便各自回到席上去了。

  裴清殊回來之後意外地發現,四皇子不知到哪裡去了,二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倒是坐到了酒桌前。只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各坐一邊,誰都不看誰。五皇子坐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裴清殊和七皇子坐下之後,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只能湊在一起低聲細語。

  五皇子坐在對面,看起來很想加入他們的談話,卻因距離原因,只能鬱悶地看著他們兩個。

  半天不說話,估計三皇子也憋壞了,竟然忍不住主動來問七皇子:「老七,你和小十二聊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

  七皇子尷尬地笑了笑:「也沒什麼,就是好奇,大哥在外辦差也就罷了,怎麼不見六哥他們?」

  提起這些弟弟們,三皇子諷刺地笑了一聲:「老六金貴著呢,說是換季身子又不舒服了,老九八成留下照顧他了吧。」

  七皇子笑得更尷尬了:「這樣,這樣啊……」

  就這般尷尬地聊了一會兒天之後,四皇子終於回來了。

  五皇子和七皇子見了他,都如同見了救星一般。

  四皇子雖然話不多,但他主意硬。比起性子軟糯的五皇子,二皇子、三皇子說他什麼,四皇子都能沉得住氣,甚至加倍地頂回去。所以二皇子和三皇子向來隻敢背後說他壞話,很少當面懟四皇子,省得懟得狠了,自己反倒下不來台。

  有了四皇子在場,就算二皇子和三皇子還是誰都不理誰,起碼一桌人能夠彼此聊聊天了。哪怕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個皇室和睦的樣子也好。

  沒過多久,婚禮便正式開始了。因為在正式大婚之前,已經經過了問名、納彩等一系列流程,大婚當日,主要的儀式就是拜天地和合巹。拜過天地之後,新娘子很快就被送進了洞房,接下來酒宴便開始了。

  一頓飯吃下來,裴家幾個兄弟都吃得沒滋沒味的,恨不得早點散夥回宮,省得面對面吃飯如此煎熬。

  可酒席過後,還要聽戲。

  三皇子撐不住了,吃飽飯就要走。其實他和大公主關係很一般,今天根本就不想來,還是皇后非逼著他來的。

  三皇子實在想不明白,他一個皇后嫡出的皇子,幹嘛要討好一個妃嬪所出的公主。所以他來的心不甘情不願,走的時候也很不客氣,連一個招呼都沒和左家人打。還是左三公子眼尖,追著送了出去,這才沒叫三皇子悄沒聲兒地走了。不然回頭傳出去,定要有人說左家失禮,怠慢了皇子殿下。

  二皇子是個戲迷,聽說後頭院子裡唱起了大戲,第一個奔了過去。

  四皇子說要留下幫姐姐姐夫撐場子,不肯去看。五皇子便帶著兩個小的一起去了。

  裴清殊其實還挺喜歡看戲的,可七皇子不喜歡看,一個勁地拉著他聊八卦。最後裴清殊忍無可忍,只能把他拖了出去。

  回到馬車上之後,裴清殊才黑著臉說:「七哥,上回過年的時候,四哥說過你什麼你都忘啦?咱們在人家左府,怎麼好說人家的家事。」

  「也對哦,咱們早點出來不就完了。」七皇子現在滿腦子八卦,都顧不上裴清殊這個弟弟竟然教訓起自己的事情了,「哎,你猜我剛才去淨房解手,聽到了什麼?」

  「剛才不是說過了麼,」裴清殊真佩服七皇子這個記性,「說左家二姑娘和四姑娘在園子裡散心,是因為和左三姑娘鬧彆扭了。」

  要是裴清殊現在還是個養在深閨裡的女孩子的話,或許他還會對這種消息有那麼一丁點的興趣。可是現在……這點八卦對他來說簡直太低級了。

  「這不是重點好麼!重點是,這兩位姑娘竟然是庶出,你敢相信麼?我見過的女子雖然不多,可我看得出來,就她們這樣的品貌,就是與咱們皇姐皇妹相比都毫不遜色啊!庶女尚且如此,真不敢想像左家的嫡女得是什麼樣子。」

  「不管她是什麼樣子,左家的女兒又不能做皇子妃,七哥你還是別惦記著人家姑娘了。」

  其實現在的左家也就是名望很高罷了,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早就大不如前了。

  裴氏怕左家再出一個竊國的女帝,根本不敢給左家人什麼實權。甚至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無論是太子還是普通的皇子,都不能娶左氏女為妃,杜絕左氏女子謀朝篡位的一切可能。

  七皇子聽了,連忙辯白道:「我不就是好奇麼,誰惦記著人家了!十二弟你可別裝了,難道你就不好奇左家的那兩位嫡女長什麼樣子麼?」

  裴清殊搖搖頭:「不好奇。」

  他倒是對那位鐘姑娘更感興趣。

  回宮的路上,他實在忍不住,似不經意地向七皇子打探鐘太醫的消息。

  「七哥,左四姑娘說的那個鐘太醫……你見過麼?」

  裴清殊原本是沒報什麼希望的,畢竟當年儷妃和鐘太醫他們出事的時候,七皇子年紀還小。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七皇子竟然不假思索地說:「見過啊。」

  裴清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見過?」

  「對啊。我去年年初摔了一大跟頭,把腦門兒給摔破了,還是鐘太醫親手幫我包紮的呢。」七皇子不解地看向裴清殊:「怎麼了,十二弟,你哪裡不舒服麼?」

  裴清殊愣愣地看向七皇子。

  這麼說來,這個鐘太醫不僅還活著,竟然還在宮裡繼續當差?

  這……這是個什麼情況?

  就算皇帝仁慈,不把他殺了,可當年就連得寵的儷妃都進了冷宮,鐘太醫竟然還一點事都沒有,而是繼續在宮裡當差,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0
第46章 大課

  「十二弟你怎麼了,是不是中了邪了?」七皇子見裴清殊發起待來, 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要是中了邪的話, 光叫太醫也沒用啊, 得請做法事的了吧?」

  「什麼呀!我沒事,就是這兩天老打噴嚏,不知是不是換季傷風了……」

  七皇子奇怪地說:「你不是向來都叫薛太醫瞧病的麼?怎麼了,是不是他不合你心意了?」

  裴清殊不敢明著跟七皇子說這件事,只能搖搖頭,趕緊打了個岔,把七皇子糊弄了過去。

  回宮之後, 裴清殊就吩咐小德子, 讓他暗中打聽一下太醫院的情況。

  小德子辦事效率很高, 沒過多久就回來向他覆命。

  裴清殊不打聽不知道,這回才搞清楚,原來太醫院中竟有兩位鐘太醫,都是出自同一個家族。

  據說在許多年前, 鐘家便是太醫世家了。近百年間, 每一任的太醫院院使,基本上都姓鐘。

  可現在這一任卻是個例外。

  據說在五六年前,上一任太醫院院使,也就是老鐘太醫,因為兒子的過失辭官回家了。

  當時他有三個兒子都在太醫院裡,犯錯的是次子。按照慣例, 本應讓他的長子繼承太醫院院使的職位。

  可當年,老鐘太醫的長子也只有二十歲而已,年紀實在太輕,資歷不足以統領整個太醫院。

  在鐘家人的一再要求下,皇帝最終選了太醫院最有資歷的、年近六十的蔣太醫做了繼任的院使。

  小德子道:「老鐘太醫的大兒子,現在是正五品太醫院院判。小兒子還沒有及冠,現在是一名普通的御醫,品級是正八品。」

  裴清殊點點頭,根據年齡就能推測出來,他在左府裡見到的那位鐘姑娘,應該是那位大鐘太醫的女兒。

  這樣說來,皇帝還算慈悲,就算以為自己被戴了綠帽子,當年也只是處置了鐘太醫一人,沒有禍及他的家人。

  當然,也可能是皇帝覺得這件事情太丟臉了,為了維護皇家的顏面,暫時秘而不發而已。

  「那……你可知道老鐘太醫的次子,當年犯了什麼錯?」

  裴清殊想知道,當年皇帝是找了一個什麼樣的藉口,又對鐘太醫做出了怎樣的懲罰。

  小德子年紀小,當年進宮沒多久,儷妃就出了事,所以他根本不清楚儷妃是怎麼進的冷宮,也完全不知道鐘太醫和儷妃有什麼關係。

  「據說是給某位娘娘看病的時候誤診了,耽擱了那位娘娘的病情。被打了二十大板,奪去官職,流放到外地去了。至於具體去了哪裡,奴才就不清楚了。」

  只是革職流放而已,並沒有危及性命麼?

  裴清殊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儷妃努力過後的結果,也是皇帝對儷妃的妥協。

  不知為什麼,裴清殊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不說鐘太醫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的親生父親,就說鐘太醫這個人,作為儷妃曾經的未婚夫,肯定在儷妃心裡佔據了一席之地的。

  皇帝奪臣子之妻,原本就不占理,虧欠了鐘太醫。如果他還一意孤行,把鐘太醫殺掉的話,那儷妃肯定比現在更恨他。

  現在的狀況雖然不怎麼好,但鐘太醫起碼還活著,大家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皮。

  裴清殊得知了這些事情之後,就不再惦記著這些陳年往事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最要緊的,是去和皇兄們一起上大課的事情。

  宋堯幾天前就說過,現在他對裴清殊的啟蒙教育已經基本完成了,要讓裴清殊去和他的皇兄們一起上課。

  說句老實話,裴清殊非常不捨得。

  他覺得難得能碰到宋堯這麼好的老師,要是能和他一直學習下去就好了。

  可是他也明白,宋堯作為前程似錦的探花郎,不可能一直給他一個小不點授課。等到三年翰林期滿,宋堯可能就要外放出去了。

  以宋堯的才能和出身,將來或許能進入內閣,成為閣老也不好說。

  最後一日單獨上課的時候,宋堯看出裴清殊的不捨,就好言勸告他說:「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現在殿下沒有同窗,沒有對比,不知道自己與他人之間的差距,讀書的動力難免不足。能與他人一起讀書,其實是一件樂事,殿下以後就會明白了。」

  裴清殊也不瞞著他:「我是怕……有幾位皇兄會不太好相處。」

  宋堯笑了笑道:「天下之大,各種各樣的人都有。殿下現在年紀還小,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人與之玩耍。可是等到殿下長大之後,必然就要出入朝堂,與形形色色的人接觸。如果殿下不喜歡誰,就避開他的話,殿下將來行事,定會無比艱難。不如從小就開始學習與他人的相處之道。要知道這項學問,可不比讀書簡單。」

  裴清殊聽了,心服口服地點了點頭。

  宋堯又承諾道:「殿下放心,作為您的啟蒙老師,無論何時,臣都願意為殿下效勞。若是以後殿下遇到了什麼難題,只要臣能力所能及的,都會幫殿下解答。」

  裴清殊聽他這麼說,高興至極地笑道:「多謝宋先生!您教過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殊兒永遠都不會忘記您的!」

  宋堯忙道不敢。

  師徒二人相互見禮,含淚作別。

  第二天一早,裴清殊就要去長華殿的西配殿,和其他皇子一起讀書了。頭一天晚上,他激動得睡不著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裴清殊現在有個特點,就是只要心裡頭有事,早上就會早早醒來,都不用別人叫。

  孫媽媽看了就欣慰地看著他說:「哥兒長大了。」

  其實,除了虎兒剛進宮的那兩日之外,孫媽媽對裴清殊的重視程度,都是要遠遠高於虎兒的。

  畢竟裴清殊不僅是她的主子,還是吃她的奶,從小叫她抱著長大的。論感情,甚至比親生兒子還要親。

  好在虎兒心眼實,也明事理,從來都不嫉妒裴清殊。要是換了個不老實的,只怕要生出什麼歪心思來了。

  玉岫剛開始還不放心孫媽媽他們,後來時候久了,見這母子二人伺候裴清殊的確是盡心盡力,這才暫且放下心來。

  裴清殊這日起的早,到達長華殿的時候,屋子裡頭竟然隻坐著一個和他不對頭的九皇子。

  裴清殊有些尷尬地四處看了看,甚至不知道該在哪裡坐下。

  九皇子瞄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我後面的那個位子是你的。」

  西配殿裡一共有三排桌椅,一排有三個位置。裴清殊想了想就明白過來,這座位應該是按照皇子們的排行排的。

  只是從七皇子到裴清殊,一共只有六名皇子在這裡學習而已,為什麼會多出三套桌椅呢?

  裴清殊覺得九皇子告訴他自己該坐哪裡就已經很感激了,別的不敢多問,只能將疑問暫時壓在心裡。

  「多謝九哥。」

  九皇子聽了,從鼻孔裡發出一個「嗯」的聲音來,便繼續看書了。

  傅煦和虎兒幫裴清殊擺好筆墨紙硯和課本之後沒多久,八皇子和十一皇子便前後腳到了。裴清殊是弟弟,又是頭一天來,自然要起身行禮。九皇子的屁股卻沒有動,只是對八皇子叫了一聲「八哥」,就再沒有什麼別的表示了。

  等到快要開始上課的時候,十皇子也來了,身後還跟著三個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男孩兒。裴清殊隱約記得他們是宗親之子,好像都是自己的堂哥。

  現在裴清殊就明白過來了,原來那三個多出來的位置,就是為這幾位準備的。

  皇子之中,屬七皇子來的最晚。上課時間都到了,他才慌慌張張地快步走了進來。教授他們的朱先生就緊跟在七皇子的身後面,板著一張臉面色鐵青地瞪著七皇子。

  七皇子如有芒刺在背,卻不敢回頭去看,只是緊抿著嘴巴,低下頭,快速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和原先教授裴清殊的宋堯相比,這位朱先生年紀大些,約有五十歲上下,面相看起來也要嚴肅許多。

  裴清殊打聽過了,據說他是皇后宗族裡的人,早年也是兩榜進士,不過由於性格原因,在外當官時和上級起了衝突,仕途非常不順利。後來通過皇后的關係,他便進了宮,給小皇子們教書。

  在正式上課之前,裴清殊先單獨來到前面,和朱先生相互見禮。

  行過拜師禮之後,裴清殊又回到座位上,和其他兄長們一起向朱先生行禮,之後便正式開始上課了。

  一上午聽下來,裴清殊覺得朱先生既然是進士出身,文化底蘊還是十分深厚的。就是講課方式有些無聊,個人魅力也遠遠不及宋堯。

  朱先生教他們四書五經,就是他念一句,小皇子們跟著讀一句,要靠他們自己理解其中的奧義。要是哪裡不懂,再舉手提問。

  要是七皇子這樣臉皮厚的還好,像裴清殊這樣臉皮有點薄,又是剛來跟不上進度的,學起來就有點吃力了。

  裴清殊不知道的是,朱先生這樣教授皇子們,不僅僅是出於他的個人風格原因。這裡頭,其實還有皇后的授意。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0
第47章 老十

  皇后這個人吧,要說心狠手辣, 那還真說不上。起碼對於七皇子之後的這些小皇子, 她從來沒有出手試圖毒害過他們。

  前些年的時候, 皇后看皇帝的妃嬪們一個接一個地生孩子, 心裡頭還很不好受,心裡也曾動過一些歪念頭。還是皇后的心腹,坤儀宮的掌事姑姑勸住了她。

  這位秦姑姑比皇后大幾歲,是皇后奶媽的女兒,從小便服侍皇后,與皇后的感情很深。在皇后的奶媽去世之後,兩人更是親如姐妹。

  秦姑姑勸皇后說, 皇帝的兒子再多, 能威脅到三皇子地位的, 也不過就是大皇子和六皇子兩人而已。底下那些小的,就算一時得寵幾分,也不可能與三皇子爭奪太子之位。

  既然如此,皇后為何不大度一些呢?畢竟後宮裡的皇子越多, 越能顯示出皇后的仁德。

  皇后當時已經有些動搖了, 可還是有些猶豫。她擔心萬一這些小皇子裡頭,又出一個像六皇子那樣天賦異稟的,會增加三皇子入主東宮的難度。

  秦姑姑就給皇后出了這麼一個主意——讓她們安排的人,來教這些小皇子們讀書,把他們教成只會背書,不會實際應用的傻子。

  皇帝自己的學問也不怎麼高, 只要找進士出身的人來,在皇帝偶爾聽課的時候好好講一講,就足夠把皇帝給糊弄過去了。

  皇后聽了之後深以為然,之後不久,朱先生便出現在了長華殿之中。

  皇后雖不受寵,但她畢竟是國母,想要辦成這點事情還是有門路的。

  對於朱先生這位老師,除了行事一板一眼的十一皇子之外,小皇子們其實都不怎麼喜歡。

  不過,他們年紀都還小,又聽說皇兄們的老師要求更加嚴格,就不敢有什麼怨言了。

  幾天課上下來,裴清殊發現,朱先生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的。起碼他上課、下課都很準時,從來都不拖課。

  休息時間裡,裴清殊就和自己身邊的伴讀,或者皇兄們聊聊天。

  這五位皇兄裡,他和七皇子的關係最好,就不用多說了。

  八皇子除了對三皇子十分巴結之外,對誰的態度都不好不壞,對裴清殊也是一樣。所以兩個人的關係說不上好,但也絕不算壞,偶爾也能聊上幾句。

  九皇子雖然坐在裴清殊的前面,離他的座位最近,但九皇子打一開始就看他不順眼,兩人基本上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坐在裴清殊身邊的十一皇子,由於兩人排行相近,每次宮裡有什麼活動,他們都是挨著的,所以裴清殊以前就和他打過很多次照面。只是十一皇子跟個小老頭一樣,和裴清殊聊不來,話自然也就不多了。

  諸位皇兄之中,只有十皇子,之前幾乎沒有和裴清殊打過交道。

  對於這位新來的弟弟,十皇子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與興趣。頭一天下課,十皇子就跑過來同他說話,問裴清殊聽朱先生講課習不習慣,能不能聽懂,需不需要自己幫忙。

  裴清殊當時覺得,沒想到這位十皇兄人還挺熱情,沒七皇子說的那麼可怕嘛?

  七皇子見裴清殊不聽自己的勸告,搭理了十皇子,當時的臉色就有點不好看。回慶甯宮的路上,反常地黑著臉沒說話。

  等回到慶甯宮之後,七皇子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來到了裴清殊這裡,提醒他說:「十二弟,我先前和你說過,不要和老十走得太近,你還記不記得啊?」

  「當然記得。」裴清殊趕忙道:「七哥你放心,我沒有和十皇兄交好的意思,只是禮貌性地應付他一下而已。」

  「對他這種人,根本不用什麼禮貌,不然他就會得寸進尺的。」見裴清殊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七皇子撓撓頭,想給他舉一個例子出來,一時卻又記不起來了,只能跺跺腳道:「哎呀,反正你聽我的就是了。不說別的,老十是敦嬪所出,敦嬪可是全貴妃的人,你一定要小心啊。」

  裴清殊好笑地說:「可以啊七哥,你還知道後宮的事情?」

  七皇子瞪了他一眼道:「少來笑話你哥!你以為我成天就知道玩兒啊?」

  裴清殊嘿嘿一笑,怕七皇子打他,就沒敢點頭。

  七皇子歎了口氣,厭煩地說:「其實我是對那些事情不感興趣來著,奈何老八天天在我身邊念叨啊。」

  說起八皇子,裴清殊覺得他雖然和七皇子的性格不同,志向也不同,但他們畢竟還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看得出來,八皇子心裡還是有七皇子這個哥哥的。

  不知怎的,裴清殊忽然有點羡慕七皇子,能有一個和自己同母所出的兄弟。雖說現在,四皇子、七皇子他們也是裴清殊的哥哥,但異母所出,終究隔著一層,彼此之間不夠掏心掏肺。要是能有一個親生兄弟,相互扶持就好了。

  一個人在這偌大的皇宮裡孤軍奮戰,有時候想想真的挺累的。

  不過,以皇帝和儷妃現在的關係,裴清殊大概是沒這種機會了。

  聽了七皇子的話之後,第二天開始,裴清殊就開始有意識地和十皇子保持距離了。

  可是十皇子像壓根沒發現一樣,繼續跑過來找裴清殊聊天。

  「十二弟,聽說父皇特別喜歡你,經常去找你下棋,有這回事麼?」

  敦嬪把兒子養得很結實,像頭初生的牛犢一樣,聲音洪亮,一開口周圍的人全都能聽到。

  裴清殊比較敏感,十皇子這話一出口,他立馬便察覺到了幾道不同的目光突然彙集到了自己身上。

  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沒有那麼誇張的啦,父皇最近很忙,也只是來看六哥的時候路過我這裡,考較一下我的棋藝有沒有進步而已。」

  十皇子一點都沒注意到裴清殊的尷尬,仍舊旁若無人地說:「是麼,那父皇怎麼不關心我的棋藝怎麼樣呢?十二弟,我覺得父皇還是對你與眾不同啊!」

  七皇子見裴清殊笑得勉強,沒好氣地說:「老十,既然你這麼想讓別人關心你的棋藝,那咱倆來玩兩盤如何?」

  十皇子忙擺手道:「七哥可別笑話我了,我可不會下棋。」

  七皇子哼了一聲道:「既然是你自己不會下,就別在這兒眼紅父皇和十二弟下棋的事兒!」

  「誰眼紅了!」十皇子突然激動地伸長了脖子,「我不過就是好奇罷了,你幹嘛非要找我的茬?而且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麼?父皇就是對十二弟不一般啊,他還給十二弟賜了字呢!」

  「十哥,」裴清殊好不容易才讓別人淡忘了皇帝對自己恩寵有加的事情,實在是不想讓十皇子再在這裡提醒其他人了,「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我早就說過,當時父皇只是偶然在寶文閣遇見了我,順手幫我寫了幾個字而已。」

  七皇子就沒裴清殊這麼好脾氣了:「老十我告訴你,十二弟的事情你少摻和。」他還要再說,可休息時間已經結束,朱先生從外面回來了。七皇子只得警告地瞪了十皇子一眼,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從這之後,每逢休息時間,七皇子就拉著裴清殊出去,一會兒去自己的休息室,一會兒叫上幾個堂兄弟還有伴讀們一起出去打沙包,反正就是避著十皇子,不讓他接近裴清殊。

  裴清殊好不容易清淨了兩天,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十皇子竟然在放學之後,跑到景行軒來堵他。

  「十二弟,白天上學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和你好好說說話,所以我這就來找你了。」

  裴清殊無語地看著他:「抱歉,十哥,我還有事。」

  十皇子好像一點都沒看出裴清殊在逐客似的,還笑嘻嘻地問他:「什麼事?我陪你一起啊?」

  「我要去瓊華宮給我母妃請安。」裴清殊看了玉岫一眼,玉岫立馬會意,將披風拿過來給他系好。

  裴清殊本以為,瓊華宮是妃嬪寢宮,十皇子的母妃又不住在那裡,肯定不會厚著臉皮跟過去了。

  誰知道,十皇子的粘人程度,竟然遠遠超出了裴清殊的想像。

  「啊,我聽說瓊華宮的飯菜很好吃,不如我們一起去,晚上就在淑妃娘娘那裡用膳吧!」

  裴清殊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再客氣下去了。

  十皇子這個人,腦子裡好像只有一根筋一樣,根本聽不懂別人的弦外之音。

  他心累地說:「十哥,對不起,沒有提前和我母妃商量,我不能隨意帶你去。你還是請回吧。」

  「啊?這樣啊?」十皇子十分失望地說:「淑妃娘娘這麼不好說話的麼?」

  見他這個時候還在怪淑妃,裴清殊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有點生氣了:「十哥,難道敦嬪娘娘沒有教過你,去別人家做客之前,要提前打招呼是一種禮貌麼?」

  十皇子聽了這話,不由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別人家?做客?十二弟,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我可是從來都沒把你當成過外人啊!」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0
第48章 處罰

  裴清殊已經無語了。

  他真的不知道,十皇子為什麼能這麼理直氣壯地責怪自己。

  現在裴清殊終於切身體會到了七皇子那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看來七皇子說的沒錯, 對待十皇子這種人, 根本就不能禮貌和客氣, 不然他只會順杆往上爬, 蹬鼻子上臉。

  裴清殊只能拉下臉說:「不管你怎麼說,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十皇子見他臉色不大好看,這才撇撇嘴,故作大度地說:「哦,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他話雖這麼說,可在裴清殊出門之前, 十皇子還是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裴清殊急了, 實在不得已才問他:「十皇兄還有事麼?」

  十皇子張了張嘴, 實在說不出什麼事兒來,這才訕訕地走了。

  裴清殊十分懷疑,如果他不開這個口的話,十皇子很有可能會在他出門之後, 賴在沒有主人的房間裡。

  來到瓊華宮之後, 淑妃見到裴清殊來了,不由有些驚訝,畢竟裴清殊昨天才來過的。

  不過兒子常來請安,淑妃自然高興,所以也沒有問他怎麼來了,只是問裴清殊上學累不累。

  裴清殊含糊地說:「上學……倒還好。」

  淑妃一眼就看出他話裡有話, 又見裴清殊情緒不高的樣子,就坐在旁邊,摟住他的肩膀問:「怎麼了殊兒,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事兒了?跟母妃說說唄?」

  裴清殊猶豫了一下,還是跟淑妃簡單說了一下十皇子總是纏著他的事情。

  淑妃聽了,有點奇怪地問:「他想來瓊華宮吃飯?來就來唄,你為什麼不高興呢?以前四皇子和七皇子不也來吃過飯麼?」

  裴清殊搖搖頭說:「那不一樣。四哥和七哥他們來,那是我主動請的,我和他們關係好才會這樣。可是殊兒和十皇兄不熟呀!」

  更重要的是,相處起來不怎麼愉快,裴清殊不樂意跟他玩。

  淑妃原本只當裴清殊和十皇子是小孩子之間鬧彆扭,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後來仔細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十皇子現在這樣,完全跟塊貼上來的狗皮膏藥一樣,太沒有分寸了。

  於是淑妃便瞪起眼道:「老十是敦嬪的兒子對吧?殊兒,你以後不用把他當回事兒,有母妃在呢!他要是再來煩你,母妃就去謹仁宮找敦嬪,問問她是怎麼教兒子的!」

  裴清殊差點忘了,淑妃是個特別護短的人。其實他和淑妃說這件事情,只是想傾訴一下自己的煩惱而已,並沒有想讓淑妃為自己出頭的意思。要是淑妃真殺去謹仁宮找敦嬪吵架,那事情就要鬧大了,現在貌似還沒有那個必要。

  「母妃,您別著急,我先試著自己解決這件事吧。」

  「你?你這麼小,能怎麼解決呀,別再讓人欺負著了!」淑妃不放心地說:「這樣吧,把你身邊主事的人都給我叫過來,母妃交待他們一些事情。」

  裴清殊點點頭,看了站在不遠處的小德子一眼。今天來淑妃這裡,他就帶了一個小德子和玉岫,玉岫正在外面和以前瓊華宮的小姐妹們說話呢。

  小德子會意,連忙跑回景行軒叫人。沒過多久,玉欄和福貴就趕了過來,玉岫也跟著進來了。

  淑妃一改在裴清殊面前的和顏悅色,拉著臉問:「下午十皇子進殊兒屋子的時候,裡屋是誰在當值?」

  玉欄臉色發白地說:「回娘娘的話……是奴婢和小悅子。」

  淑妃娥眉倒豎,怒氣衝衝地說:「你們幾個是怎麼辦事兒的?!主子的屋子,是什麼人說進就能隨便進來的麼?」

  玉欄小聲解釋道:「十皇子突然就跑了進來,奴婢當時,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還敢跟本宮頂嘴了?」淑妃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你這樣不懂規矩,要是換了別人,本宮就掌你的嘴了。不過你是殊兒身邊有頭有臉的大宮女,本宮就看在殊兒的面子上,饒了你這張臉。可本宮瞧著,這景行軒裡的下人,是該好好整治整治了。」

  福貴見玉欄嚇得發起抖來,心有不忍地跪下來說:「淑妃娘娘,容奴才多句嘴。十殿下突然闖進來,主要是大門和二門那塊兒守門的沒把好關,不幹玉欄姑娘的事。那些小太監,都是奴才管著的。娘娘要罰,就罰奴才吧!」

  淑妃冷笑道:「福貴,別以為你以前是御前的人,本宮就不敢動你。本宮正想說你來著!你這管事的是怎麼做的?」

  福貴沒脾氣地對淑妃磕下頭去:「娘娘說的是,千錯萬錯,都是奴才的錯,奴才甘願受罰。娘娘要打要罰,奴才絕無一絲怨言。」

  淑妃看著福貴卑躬屈膝的樣子,暢快地舒了口氣。她故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開口:「罷了,打壞了你,誰來幫殊兒做事啊?念在這是頭一次的份上,本宮就先饒你一回。可你回了景行軒之後,可得更加用心地做事情才行。」

  福貴忙道:「多謝娘娘開恩,娘娘的教誨,奴才謹記於心。」

  淑妃玩弄著小手指上的金護甲,淡淡地說:「今天守門的那些下人,都給本宮拖到院子裡去打,讓所有下人都去瞧著。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發生,就別怪本宮不客氣了。」

  福貴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答應下來。

  回到景行軒之後,福貴立馬按照淑妃的吩咐,把景行軒上上下下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到了院子裡來。

  守門的四個小太監,還有當時站在屋門口的小悅子,各挨了十個板子,罰俸三個月。

  玉欄心軟,聽到那些小太監們的慘叫聲,才打了兩下,她就不忍心地渾身直抽抽,想要去求福貴和裴清殊饒了他們。

  玉岫離她近,看出玉欄神情不對,連忙伸手拉住了她。

  玉欄抬頭看向玉岫的時候,只見玉岫抿著嘴唇,沉默地搖了搖頭。玉岫知道,她不用說什麼道理,道理玉欄都明白,只不過一時被感情蒙蔽了大腦,有些衝動而已。玉岫一拉她,玉欄就清醒過來,認命地低下了頭。

  十個大板打完之後,景行軒內的氣氛,頓時低沉到了極點。

  福貴環視了眾人一圈之後,沉著臉道:「以後,不管十二殿下在不在屋裡,這景行軒都不許隨意叫人出入。除了皇上不能攔之外,其他不管是誰來了,只要咱們殿下沒吩咐過,就不能讓進,都聽明白了麼?」

  眾人忙道:「聽明白了!」

  裴清殊在旁邊看著宮人們的臉色,他相信,以後他們肯定再也不敢輕易放外人進來了。

  其實按照裴清殊的性格,所謂的自己解決,也不過就是訓斥下人們一番而已,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像淑妃這樣,直接殺雞儆猴,把幾個玩忽職守的下人打一頓,是最簡單直接,也是最有用的辦法。

  歸根結底,裴清殊還是有些心軟,沒有習慣以主子的心態行事。

  裴清殊覺得,自己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

  這天之後,十皇子雖然還是很想纏著裴清殊,可是他的機會實在不多了。

  上課時間,有先生在,十皇子不敢造次。下課時間,裴清殊就和七皇子他們膩在一起,不跟他玩。

  等放學之後,裴清殊要嘛去淑妃那裡,要嘛就直接回宮。這景行軒的下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被他罵了兩句,推了兩把就放行了,現在卻是死活不讓他進。有一回他硬要往裡闖,結果被兩個小太監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大腿,硬是動彈不得。

  恰好遇到四皇子和七皇子過來找裴清殊,兩人進門的時候,四皇子什麼都沒說,直接進去了。七皇子卻沒那麼沉得住氣,忍不住回過頭來嘲笑他:「老十,自己宮裡沒太監陪你玩兒,非要到十二弟屋門口練摔跤啊?你那裡要是缺人,哥哥送你幾個啊,何必跑到外頭來丟人現眼!」

  十皇子氣得快要炸了:「你們這些狗奴才,還不趕緊放開我!我走還不行麼!」

  誰知兩個小太監剛鬆開手,十皇子又要往院子裡走。兩人慌了,連忙又撲上去攔住了十皇子。

  十皇子暴跳如雷地說:「裴清殊不是說他有事,沒法見我麼!為什麼他們兩個就能進去,我怎麼就不行?!都是皇子,你們憑什麼這麼對我!」

  小太監為難地說:「十殿下息怒,我家主子的確有事,就是和四殿下還有七殿下約好的事情啊……」

  「你放屁!」十皇子轉過頭,憤怒地對自己身後的太監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幫幫你們家主子!」

  四皇子已經進屋去了,七皇子卻還沒走遠,特意留下來看笑話的:「老十,你也別怪人家,你看看你自己,有個當主子的樣子嘛?」

  十皇子突然特別崩潰地大喊了一聲:「你們到底為什麼都不帶我玩兒啊!!!」

  七皇子見他氣得臉色通紅,好怕十皇子突然變成瘋狗來咬自己,於是……默默地溜了。

  小跑進屋之後,七皇子對正坐在炕上喝茶的裴清殊說:「十二弟,你就打算這麼放著老十不管嗎?你可真夠沉得住氣的。」

  「不是我沉得住氣,而是我發現了,和十皇兄這種人,根本就沒辦法講道理的。」裴清殊無奈地說:「希望他對我的熱情能趕緊過去吧!」

  四皇子看樣子也是對十皇子有些瞭解的,聽了裴清殊的話,便一本正經地接了一句:「那你恐怕要等到十三弟長大的時候了。」

  「噗……!」裴清殊聽了,直接一口茶噴了出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1

  第49章 踏青

  四皇子他們走了之後,裴清殊一個人想了想, 覺得沒人願意和十皇子玩兒, 好像也並不奇怪。

  先不說十皇子的性格如何, 就說十皇子是敦嬪的兒子這件事吧, 就會導致很多人沒法帶他玩兒。

  眾所周知,敦嬪是全貴妃和敬妃的人,三個人好得就差穿同一條褲子了。皇后和榮貴妃,對全貴妃她們都是有所防範的。因此,她們的兒子自然也不會和敦嬪的兒子交好。

  所以說,就算十皇子的性格再好,裴清殊打一開始, 也沒打算和他深交, 更何況老十還是這麼一個不討喜的性子了。

  按說敦嬪是全貴妃陣營的人, 十皇子應該和大皇子、二皇子他們交好才對。可大皇子二皇子他們的年紀比十皇子大多了。他們根本就不願意,也沒什麼機會帶這個小皇弟玩。

  裴清殊靜下來想想,感覺十皇子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挺可憐的。可要是讓他自己為了這一絲同情心, 就去帶著老十一起玩耍, 裴清殊又做不到。

  還是……先暫時保持現狀吧。

  和皇兄們一起學習的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四月初八,浴佛節的這一天。

  教授四皇子他們的莊先生是個虔誠的佛教徒,早早地就請了假,要去參加浴佛節的儀式。

  皇子們早就知道初八要放假的事了,正好大皇子前幾天回了京, 就提出要帶弟弟們一起去宮外踏青。

  得知皇兄們不僅要放假,還要出去玩之後,小皇子們立馬坐不住了。七皇子領頭去找朱先生,要求和皇兄們享受同等待遇。朱先生倒也痛快,直接允了他們的假,美其名曰培養兄弟間的感情,促進皇室和諧。

  能出宮去散散心,皇子們都挺樂意的,只有三皇子例外。他與二皇子不合,和大皇子的關係也不怎麼樣,原本是不想去的。

  可八皇子一直勸他:「三哥,大皇兄此舉,顯然是想收買人心,讓弟弟們都記著他的好。若是皇兄再不去,只怕大皇兄和其他兄弟搞好了關係,以後他們的眼裡,就只有一個長兄,沒有三哥你了。」

  三皇子想了想,覺得八皇子說的也有道理,於是就拉著臉一起去了。

  因為不是正式的活動,初八當天,皇子們沒有按照齒序乘車出宮,而是各自和關係好的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走在最前面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馬車,接著是三皇子和八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

  裴清殊他們坐的馬車是四皇子的,車裡頭坐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還有裴清殊四個人,說實話是有點擠的。

  五皇子雖然和裴清殊他們的關係不錯,但說句老實話,他和四皇子的關係並不如七皇子和裴清殊那麼親近,算是硬擠進來的。

  五皇子見他們三個為了節省空間,都坐得筆直,十分不好意思地說:「四哥,七弟,十二弟,辛苦你們了。都是我的不是,讓你們受累了。」

  四皇子淡淡地說:「五弟見外了。」

  相比之下,七皇子就比較直接了:「這有什麼的,哪能讓五哥和老十、老十一坐在一起受苦呢。」

  五皇子苦笑了一聲道:「我是真的怕了十弟了……說來真是慚愧,我還不如十一弟有本事。」

  七皇子一想到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同坐一輛馬車的畫面,就很想笑。

  要說十皇子和十一皇子年齡相近,在裴清殊上學之前,十皇子還是很喜歡找十一皇子一塊兒玩的。只是沒過多久十皇子就發現,十一皇子的年紀雖然比他小上一些,可訓起他來的時候簡直比他們的父皇還要嚴肅。

  以十皇子的性子,只要十一皇子對他和顏悅色一次,他就願意和十一皇子手拉手一起玩到天荒地老。可十一皇子愣是從來沒有過一次好臉色,每回見面都滿口大道理,把十皇子這種話癆的人都訓得再也不想開口說話了。以至於現在十皇子就連在十一皇子面前喝一口水,都要小心翼翼的。

  十一皇子的這個性子,自然也沒什麼人願意和他一起玩兒。但是十一皇子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一樣,總是獨來獨往,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十皇子對十一皇子這個弟弟,既有隱隱的敬畏,又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羡慕。

  有時候十皇子就在想,要是他能像十一皇子一樣,一個人也活得很開心就好了。

  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每天醒來,十皇子都在怨恨這個世界,怨恨他的兄弟們。他不明白,自己明明這麼熱情,這麼真誠,為什麼這些討人厭的兄弟都不肯帶他一起玩。

  抵達溝靈山的山腳下之後,十皇子先十一皇子一步跳下馬車,跑去隊伍的最前端,屁顛屁顛地跟上了大皇子和二皇子。

  「大哥二哥,你們的正事說完了沒有啊?」十皇子滿臉期待地說:「既然都出宮來了,就好好放鬆放鬆,別再想那些煩心事兒了吧!」

  二皇子低頭瞥了他一眼,冷淡地說:「邊兒去,我們說話,你一個小孩子別亂插嘴。」

  十皇子委屈地說:「二哥,我也不小了啊,你們幹嘛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啊?」

  大皇子好笑地說:「老十,差不多得了。宮裡頭誰不知道,你這嘴巴就跟一破褲襠似的,什麼話都往外亂說。你想和我們一起談正事兒?等你先學會閉嘴再說吧!」

  二皇子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見大皇子和二皇子丟下他,邁步朝山上走去,十皇子猶豫了一下,沒有跟上,而是回頭看向三皇子和八皇子。

  他實在是不敢再惹大皇子和二皇子生氣。有一回十皇子把他們惹煩了,二皇子不知道和全貴妃說了什麼,害得敦嬪從正殿回來之後哭著咒駡了他一晚上,十皇子實在是怕了敦嬪的那副樣子。

  可是吧,三皇子也是不好惹的……

  再往後看,就是六皇子和九皇子他們了。

  六皇兄倒是個好性子的,只可惜九皇兄不怎麼好相處。

  十皇子無奈地歎了口氣,剛打算去試試運氣,就見六皇子和九皇子突然轉過身,朝馬車裡走去。

  十皇子忙跑過去問:「六哥,九哥,你們去哪兒啊?」

  九皇子翻了個白眼,壓根不理他。

  六皇子溫和一笑道:「今兒個天有些冷,我大病初愈,吹不了風,先不上去了。九弟陪我回車裡坐一會兒。」

  六皇子說完,又咳嗽了兩聲。

  十皇子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步,怕被六皇子傳染到。敦嬪早就囑咐過他了,六皇子是個病秧子,一定要離他遠一點,省得被過了病氣,變得跟六皇子一樣,像個女人似的弱不禁風。

  六皇子見了他的動作,倒是沒說什麼,九皇子卻是忍不住了:「老十,你要是嫌棄六哥,就滾一邊兒去,別在這裡礙事!」

  說著便扶著六皇子走了。

  十皇子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衝著九皇子的背影罵道:「呸,不就是看六哥得父皇寵愛,才這麼巴結著人家嘛,有什麼了不起的!狗仗人勢,哼!」

  十皇子罵九皇子的時候,裴清殊他們就在不遠處。老十的話,裴清殊全都原原本本地聽到了。不過他和同行的幾位兄長,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可十皇子並沒有因此就輕易地放棄了裴清殊。

  他小跑著湊了過來,大聲對裴清殊道:「十二弟,你就別跟著四哥他們一起爬山了!你的腿比他們短那麼多,會拖他們後腿的!你還是跟我一起爬吧!」

  裴清殊聽了這話,很想大聲回罵一句——你的腿才短呢!

  不過難得能出宮來玩,裴清殊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就簡短地回答:「不了。」然後就拉緊七皇子的手,不再理十皇子了。

  十皇子見裴清殊對他愛答不理的,四皇子和五皇子又已經走遠了,只能將目光投向身後的十一皇子。

  可十一皇子壓根不搭理他,直接一個人默默地往山上爬,好像一點都不覺得別人都有伴,只有他沒伴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一樣。

  十皇子又看了看隊伍最後的幾個堂兄弟們,最後還是選擇了跟在十一皇子後面。

  十皇子覺得,十一皇子再怎麼說也是個皇子。要是他只能和堂兄弟混在一起的話,那他也太慘了。

  十皇子不知道的是,他嫌棄人家宗親的兒子,人家還嫌棄他呢。

  禮親王長子走在隊伍最後,對身邊的弟弟低聲說:「昀兒,看見了沒?寧可少說幾句話,都別像十皇子那樣到處亂說話,不然以後就沒人樂意搭理你了。」

  禮親王次子點點頭,懵懵懂懂地問:「哥哥,十皇子都亂說什麼話了?」

  禮親王長子往左右看了看,見他們周圍只有自己的心腹,這才小聲道:「這話我隻同你講,你千萬別在外頭亂說。」

  見弟弟乖乖點頭答應,裴清暄這才繼續說道:「遠的不提,就說最近吧。前兩天下課,十皇子找不到人玩兒,就說要告訴我一個秘密。我聽他說,十二皇子其實……」說著說著,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其實是個女孩兒。你說這怎麼可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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