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言情] 皇子奮鬥日常 作者:容默(已完成)

 
BabOdin 2019-6-29 10:10:4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7 53195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1
第50章 牛痘

  禮親王次子裴清昀一聽,也忍不住笑了:「哥, 十皇子他為什麼這麼說啊, 這也太可笑了吧?」

  「就是啊。」裴清暄也不是很能理解十皇子編這種瞎話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

  「那你問過他為什麼沒有?」

  裴清暄點點頭:「問了, 當時就順口問了。他說是因為有一次他想和十二皇子一起解手, 比誰尿得高,結果十二皇子不樂意,怎麼都不肯脫褲子,當時十皇子就懷疑他了。後來他還跟我說,十二皇子長得精緻漂亮,打扮得也好看,完全不輸給女孩子呢。」

  「他有病吧, 」裴清昀忍不住說:「宮裡誰不知道, 十二皇子生得好, 是像儷妃……」

  提起儷妃,禮親王長子忽然想起什麼:「啊,對,十皇子還說呢, 說十二皇子其實不是皇伯伯的孩子, 而是儷妃進宮前和別人亂搞懷上的。他還說儷妃當初是為了引起皇伯伯的注意,早點從冷宮裡出來,這才故意說自己生了個皇子,而不是公主……」

  裴清昀搖頭道:「哥,這十皇子是把你當成傻子了吧,這種事怎麼可能呢?什麼狸貓換太子, 男扮女裝,這都是話本子裡的故事呀,在宮裡怎麼可能發生呢。」

  裴清暄表示贊同:「就是說啊。儷妃一個冷宮廢妃,怎麼可能隻手遮天,讓宗正寺把一個公主錯認成皇子呢。就算是皇后娘娘,也沒有這種本事吧。」

  裴清昀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哥,聽你這麼一說,我覺得這個十皇子簡直太可怕了啊。以前我還覺得他只是性格不討人喜歡而已,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啊!當著十二皇子的面對他親親熱熱的,轉過頭就編排這麼十二皇子……我都有點害怕了,你說咱們也不怎麼搭理他,他會不會在背後亂講我們的壞話啊?」

  裴清暄比弟弟年長三歲,多少要沉穩一些,怕弟弟太過擔心,便安慰地摸了摸弟弟的頭:「放心吧,大家都知道裴清峰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有幾個人相信他的。」

  禮親王次子聽了,這才鬆了口氣。

  由於先帝的子嗣所存不多,在世的只有當今皇帝、忠親王和禮親王三人,所以裴清殊能記得住名字、對的上號的堂兄弟也並不多。因為那些喪父的堂兄們,要不就是年紀已經很大,去外頭辦差了,要嘛就是沒有生父撐腰,在宮裡底氣不足,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的。

  所以裴清殊最熟悉的,還是八皇叔和九皇叔家裡的堂兄弟們了。

  除了禮親王家的這兩位之外,忠親王膝下一共有四個兒子。長子今年十六歲,年初已經開始在禮部辦差。次子和四皇子同歲,現在也在長華殿和皇子們一起念書,不過今天有事沒有來。

  三子和七皇子差不多大,聽說生日只差幾天。不過他話不多,性子很溫吞,與七皇子關係一般。

  今天他們家裡就來了他一個,裴清殊怕他落單無聊,就叫來這位堂兄,隨意和他聊聊天。

  「清鴻哥,清棟哥有差事在身,不來就算了,怎麼今天清梁哥也沒來呢?」

  裴清殊先前連自己親兄弟們的名字都記不過來,初次發現自己有那麼多的堂兄弟時,內心簡直是崩潰的。不過後來他偶然間發現,八皇叔家的堂兄弟們名字還是很好記的。從老大到老四,分別是「棟樑」和「鴻材」,只要記住這兩個關鍵詞就好了。

  裴清殊真心覺得,他的父皇應該好好學習一下八皇叔的起名技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隨著心情給皇子們亂取名字。

  忠親王三子聽到裴清殊的問題,笑了笑說:「小弟的大名,今日會被正式記入玉牒。二哥和小弟乃是同母所出,八成是受了姨娘的囑託,和父親他們一起去宗正寺了吧。」

  對於這些皇家的規矩,裴清殊一直不是很懂,正好趁機瞭解一下:「今天才正式記名麼?這是為什麼呢?」

  裴清鴻耐心地解釋道:「這是咱們皇室的規矩,無論是皇子還是宗室之子,都要滿了兩周歲才能被正式記名。」

  裴清殊好像明白了什麼,壓低聲音說:「是因為……小孩子有可能會夭折麼?」

  裴清鴻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就聽七皇子插話道:「我聽人說過,這規矩還是這一朝咱們父皇改的呢!」

  裴清殊意外地說:「父皇?父皇改了什麼?」

  「以前祖宗的規矩是,小孩兒滿了五周歲才能正式記名,五周歲之前都不用大名的。」

  裴清殊好奇地追問道:「那父皇為什麼給改了呢?」

  以他對皇帝的瞭解,他不像是那種會輕易改掉祖宗規矩的人啊。

  七皇子見裴清鴻不說話,裴清殊還一臉好奇地看向自己,便帶著一點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答案的小驕傲回答道:「因為在過去,小孩兒都是三四歲種痘,能不能熬過去還很難說。現在不一樣啦,自從十幾年前公孫家發明了牛痘,現在的小孩子很小的時候就能種痘了,所以夭折的幾率降低了許多許多。」

  「牛痘?」裴清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他是從二十多年後回來的人啊,醫療水平應該高於現在才對。

  可為什麼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裡,只有風險極大的人痘,根本就沒有什麼牛痘的說法?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偏差?

  「十二弟,你怎麼了啊?又想什麼呢?」

  「啊,沒什麼。」裴清殊敷衍地笑了笑:「我是覺得七哥懂得好多,好厲害哦。」

  七皇子心很大地摸頭笑笑:「哈哈,還好啦,我也就比一般人厲害那麼一點兒而已。」

  還真是夠謙虛的。

  自打知道牛痘的事情之後,裴清殊都沒心思好好看風景,和兄弟們一起玩耍了。

  回到宮裡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叫來福貴和小德子他們,打聽牛痘的事情。

  一番瞭解下來之後,裴清殊發現他們的說法和七皇子所說的出入不大。

  這麼說來,他現在的這具身體,也是種過牛痘的了。

  裴清殊感覺自己的心情有點複雜。

  他既為醫學的進步感到高興,又有一些隱隱地害怕,怕那種現實與自己的認知不同的失控感。

  這個世界……明明和他活過的那個時代背景相同,卻又有一些不同之處,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偏差?

  直覺告訴裴清殊,那個發明牛痘的公孫家在其中扮演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你們都說公孫家公孫家,難道牛痘不是一個人發明的,而是一個家族的人一起研究出來的麼?這個家族到底是幹嘛的啊?他們怎麼會研究出牛痘來?」

  裴清殊裝作一個好奇心重的小孩兒,一股腦地提出來好幾個問題。

  景行軒的這些下人,除了孫媽媽之外,就屬福貴的年紀最長,對前朝官員的瞭解也最多,所以便由他來回答裴清殊的問題。

  「就像鐘家是醫藥世家一樣,公孫家的子孫世世代代,都在欽天監任職。」福貴用平實的語言,向裴清殊娓娓道來,「原本現任的欽天監監正公孫大人,把種牛痘的法子提出來之後,皇上也以為這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法子。可公孫大人堅持說,解決天花,是他祖上早已有過的想法。而且確認牛痘法能夠在人的身上實行,是他的夫人幫他一起完成的。所以才說,這牛痘法是公孫家,而不是公孫大人研製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裴清殊突然對這位公孫大人,還有他的夫人感到非常好奇,「他們研究出來的法子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父皇應該很高興吧?」

  「那是自然。」陷入回憶中的福貴,下意識地輕輕眯了眯眼睛,看向遠處,「那是皇上剛登基不久時發生的事情了……那時候奴才還不在乾元殿當差,但奴才聽說,皇上當時龍顏大悅,要封公孫先生做國師!可公孫先生說,國師是歷朝皇帝賜給宗教教徒中的高人的封號,他既不信佛,也不是道士,實在當不起國師的稱號,堅決辭而不受。」

  「那父皇賞賜了他什麼呢?」裴清殊現在已經暫時忘記了現實與記憶不一致的恐懼,專心聽起公孫大人的傳奇故事來了。

  「好像是一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之類的吧。」

  裴清殊聽了,不免有些失望:「這也太一般了吧。」

  「聽說,這是公孫大人主動要求的。」福貴低聲道:「皇上要賞賜他爵位,給他加官晉級,他都沒要呢。」

  裴清殊想了想,好像有些明白了——公孫大人突然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勞,應該是怕別人眼紅,會因嫉妒而對他和他的家人不利吧。

  「那後來呢?公孫大人還一直在欽天監任職麼?」

  「後來啊,公孫大人就離開了京城,去全國各地推行牛痘法。聽說因為這個,他和公孫夫人好多年都沒有孩子呢。」

  裴清殊聽了,不免有些為他感到可惜:「啊?這樣麼?那公孫大人要是沒有孩子的話,將來要由誰來接他的班呢,他的侄子嗎?」

  福貴搖搖頭道:「不瞞殿下,公孫大人的事情,奴才也很感興趣。奴才聽人說過,說是上天垂憐,大概五六年前,公孫大人終於有了孩子。算起年紀,應當和殿下差不多大吧!」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1
第51章 選妃

  由於公孫先生在外已久,福貴和小德子他們也都不知道他的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裴清殊也沒再細問, 只是好奇一件事情——「那公孫大人什麼時候才能回京呢?」

  他是真的很好奇, 想要親自見一見這位幾乎可以說是改變了歷史的公孫先生。

  福貴為難地說:「這個……奴才也不省得。殿下若是好奇的話, 不如等回頭有機會的時候, 親自問問皇上。」

  裴清殊一想也是,就不再為難下人們了。

  大公主出嫁後的一個月,大皇子的婚事也定下來了,還是由皇帝親自下旨賜的婚。未來的大皇子妃出自宋家,是敬妃的內侄女,大皇子的表妹。

  宋家雖然是名門大族,可這樁婚事, 只能說是一般, 對大皇子的助力不大, 就連敬妃本人都不是特別滿意,甚至說有些不高興。

  謹仁宮裡,敬妃對著全貴妃抱怨道:「宋家這一回,可真是寒透了我的心。本想著德兒是皇長子, 他娶了宋家的女兒, 將來他若是出息了,也是對宋家好,這才托我弟妹去和淮陽長公主說親。沒想到啊,長公主竟然看不上德兒!」

  全貴妃心想,敬妃雖然出身於宋家,可她那一支早幾輩兒前就和嫡支分家了。而且淮陽長公主還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人家的女兒身上也是流淌著皇室血脈的,看不上大皇子也並不奇怪。

  不過當著敬妃的面,她肯定不能那麼說了,只能好言好語地勸道:「姐姐別氣,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麼?德兒娶了姐姐的侄女,這是親上加親啊。」

  敬妃擰著眉頭,歎了口氣道:「唉,什麼親上加親啊,我那弟弟沒什麼出息,靠著我的提攜混了這麼久,也不過是一個六品小官而已。要不是長公主越過了我,直接和皇上說起了德兒的婚事,我是怎麼都不會同意德兒娶他表妹的,這門親事對他根本沒有任何助益!」

  全貴妃的眼神閃了閃,故作姿態地說:「敬姐姐,妹妹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敬妃忙道:「全妹妹,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講的,想到什麼說什麼便是了!」

  全貴妃露出為難的樣子來,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是覺著,這件事情,姐姐也不能全怪長公主。淮陽長公主雖然有幾分自傲,但也不是多管閒事的那種人。她會這麼急匆匆地進宮,勸皇上給德兒賜婚,八成是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當德兒非她女兒不娶呢,這才想要早早地把德兒的婚事給定下來。」

  敬妃也是個玲瓏心肝的人,全貴妃一說,她就明白了:「你是說,是我弟妹和長公主說了什麼……?」

  全貴妃低下頭道:「我也只是猜測,做不得准的,敬妃姐姐不必往心裡去。」

  敬妃想了想,卻道:「我看你說得很有道理,原本德兒就算娶不上長公主的女兒,還有那麼多名門貴女可以挑選。此事八成就是我那弟妹豬油蒙了心,想要讓她自己的女兒進宮享福,這才在長公主面前胡亂掰扯的!只可惜聖旨已下,這門親事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了!」

  全貴妃不痛不癢地安慰了敬妃幾句,把敬妃勸回宮之後,就忍不住笑了。

  全貴妃身邊的大宮女仕貞也笑道:「娘娘,您可真厲害!三言兩語間,就離間了敬妃和她娘家之間的關係。等大皇子妃進門,可有的罪受了。到時候她們婆媳不睦,鬧得越凶越好!」

  全貴妃笑道:「什麼罪不罪的,這路,還不是她自己選的。只可惜啊,他們家人的眼皮子還是太淺了。只想著攀龍附鳳,出一位皇子妃,卻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會不會拖大皇子的後腿,讓他離東宮更遠一步呢?」

  「就憑大皇子的那副莽夫模樣,哪裡配入主東宮?」仕貞諂媚地笑道:「不過是個給咱們二殿下鋪路的罷了。」

  全貴妃笑了笑道:「行了,不說他們了。再過幾日不就是浣花節了麼?你到時候可幫本宮留心著些,看看哪家小姐的儀態好。本宮挑選兒媳婦兒,可不能選個宋氏那麼小家子氣的。」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竭盡全力。」

  全貴妃主僕不知道的是,敬妃出了謹仁宮後,一改在全貴妃面前的滿面愁容,而是冷笑一聲,對著她的心腹宮女說道:「全妃這個毒婦,算盤打得倒是不錯,想讓本宮的德兒給她的兒子做擋箭牌,簡直做夢!」

  敬妃的宮女拾翠向左右看了看,見四處無人,方在敬妃身側低聲道:「娘娘息怒,這些事情,您心中有數就好,可千萬別在全貴妃面前顯露出分毫。」

  「那是當然。全妃不是以為,我不知道她背著我做的那些勾當嗎?那本宮就裝作不知道好了。可她也別想著就這麼利用我們母子倆!」

  其實,敬妃剛剛得知皇帝賜婚的消息時,是有一點不高興,覺得她的兒子配得上更好的。

  不過很快,敬妃就想清楚了。

  如今全貴妃一門心思地想讓大皇子和三皇子鬥,表面上說是因為她們關係好,全貴妃也想幫敬妃母子上位。可敬妃心中有數,全貴妃打的主意,就是把大皇子和三皇子一起推到風口浪尖上。等大皇子和三皇子兩敗俱傷了,再扶二皇子上位。

  大皇子或許不這麼覺得,可敬妃心中一清二楚。

  所以說,讓大皇子娶一個身份稍低一些,但好拿捏的皇子妃,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大皇子現在鋒芒太盛的話,只怕又要被全貴妃當槍使了……

  與全貴妃、敬妃這一對表面上關係很好,實際上互相猜忌的姐妹不同的是,淑妃和榮貴妃是真的關係好。只要不觸及自己的底線,她們都是願意為對方著想的。

  浣花節的前幾天,裴清殊去給淑妃請安的時候,就見這對姐妹倆正坐在炕上說私房話。

  「這次浣花節,皇后把京中四品以上官員的女兒都叫了進來,擺明瞭是想給三皇子相看皇子妃的。」淑妃笑道:「四皇子的年紀也不小了,姐姐要不要也提前幫四皇子物色物色呀?」

  榮貴妃看了裴清殊一眼,輕笑道:「胡說什麼呢,殊兒還在這兒呢。」

  「殊兒在這兒怎麼了。」淑妃把裴清殊摟在懷裡說:「難道他長大了,不用娶媳婦兒的?早點讓他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兒能娶,什麼樣的不能,對他是一件好事才對。」

  榮貴妃好笑地說:「你想得可真長遠!那你且說說看,殊兒娶個什麼樣的姑娘合適呢?」

  榮貴妃本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淑妃還真一本正經地說了起來:「這個嘛,最先要看的就是出身。女方的家世不能太高,不然姑娘太傲氣,婚後會給殊兒氣受。也不能太低,要是選正妃的話,怎麼也得是四品以上官員的女兒,或是公侯家的姑娘吧!」

  「你這和皇后給兒子選妃的要求也差不離了,還說不能太高呢!」榮貴妃笑道:「還有什麼要求麼,淑妃娘娘?」

  「有啊,多的是呢。」淑妃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殊兒生的這麼好,長得醜的姑娘咱不能要。庶出的八成沒學過管家,也不能要,不然殊兒將來要操心的。還有啊……」

  「還有?」榮貴妃都快笑倒了,「殊兒這才幾歲呀,你真是,哈哈哈哈……」

  淑妃輕哼一聲,嬌嗔道:「榮姐姐,你少來笑話我。等你選兒媳婦兒的時候,肯定比我還挑!」

  榮貴妃搖搖頭,苦笑道:「咱倆的情況不一樣。殊兒聽你的話,可墨兒他向來不聽我的勸。而且他的主意硬,只怕在選妃這件事上,我還有的要操心的。」

  淑妃忽然想起什麼:「要說起來,四皇子今年也有十三了,是不是該往他房裡送人了?說不定房裡收了人之後,他的性子就會有所改變呢?」

  榮貴妃聞言,尷尬地看了裴清殊一眼。

  要說剛才的話題還可以說是開玩笑的話,現在都聊起房中事了,就真的有些少兒不宜了。

  裴清殊趕緊捂住耳朵,在炕上打了個滾兒,口中念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然後便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榮貴妃看著裴清殊的背影,對淑妃笑道:「這孩子,跟個小人精似的,難怪妹妹這麼喜歡他。不過,姐姐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儷妃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冷宮裡出來,你還是要為自己考慮,留一條後路的。」

  淑妃臉上的笑容逐漸隱去:「姐姐的意思是?」

  榮貴妃淡淡地說:「過幾天浣花節,傅家的孩子們不是也要入宮麼?讓你嫂子和弟妹都別嫌麻煩,把幾個年紀小的姑娘也給帶進來,和殊兒熟悉熟悉。」

  淑妃心中一驚:「姐姐的意思是……讓殊兒將來,娶傅家的女兒?」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2
第52章 浣花

  榮貴妃頷首道:「你與殊兒畢竟不是血親,儷妃又還活著, 要是不通過姻親關係籠絡住他, 將來你拿什麼保證他會孝敬你?」

  淑妃遲疑道:「殊兒他……是個好孩子。」

  榮貴妃搖頭笑道:「你都進宮這麼久了, 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單純。良心這種東西, 在皇宮裡頭靠得住麼?」

  淑妃沉默了一會兒,神色複雜地說道:「姐姐的話,我記下了。不過殊兒還小,這事還不急,先看看他和我那幾個侄女能不能合得來吧。若是他喜歡的話,將來自然就會和我提了。」

  榮貴妃想了想道:「也是,雖說殊兒懂事聽話, 你若是早早地給他安排好了婚事, 他也不會反對。只是人心隔肚皮, 他心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想。還是先慢慢兒相處著,日後再看吧。」

  關於裴清殊的婚事,榮貴妃其實也就是那麼一提。真正要在浣花節上相看兒媳婦兒的,主要還是皇后和全貴妃。

  浣花節本是蜀地舊時習俗, 並非全國上下通行的節日。每年的四月十九日, 主人家都會邀請親朋好友於浣花溪畔飲酒作詩,賞花作樂。

  皇后的老家原本在蜀地,她是十多歲的時候才隨父親進京赴任的,所以她仍有每年過浣花節的習慣。只是大多數時間裡,她都是關起門來,在後宮裡舉辦宴會。很少有像今年這樣大張旗鼓, 請外命婦和未出閣的世家小姐們一起參加宮宴的。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后這是打算給三皇子選妃了。

  皇后挑選兒媳婦,基本上可以說是按照選太子妃的標準選的。之所以把條件放鬆到四品,是因為她想順便再給三皇子物色兩個側妃。

  有的家族覺得三皇子在儲君之爭中的勝算很大,便做足了準備,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打扮家裡的姑娘們。

  有的家族則對皇位之爭不感興趣,也沒有讓女兒高攀皇家的打算。譬如榮貴妃的娘家容家,對這次的宴會就沒有那麼重視。姑娘們完全是按照參加尋常宴會的標準打扮的。

  除了容家之外,皇后的娘家朱家,淑妃的娘家傅家,敬妃的娘家宋家,全貴妃的娘家葉家,還有儘管宮裡沒有後妃,但仍讓人不可小覷的左家等等……京城裡有頭有臉的家族,幾乎都來了人。

  裴清殊覺得,這次的浣花節宴會,簡直比過年時還要熱鬧,也更令有些人感到期待。

  比如說,二皇子。

  比起過年時見的都是親戚,這回的宮宴,雖說男女仍舊是分開宴飲的,但他們起碼有機會見到宮外的世家貴女們。對於正處於適婚年齡的青年男女來說,和相親也沒有多大區別了。

  宮宴的前一天晚上,裴清殊和七皇子一起去四皇子那裡蹭吃蹭喝。說起明天的宴會,七皇子期待的不得了。裴清殊年紀小,自己倒不急著考慮婚事,便逗四皇子說:「四哥是不是也要找媳婦兒了啊?不如趁著這回宴會自己挑挑,省得回頭榮娘娘給你找了一個你不喜歡的呀。」

  四皇子板著臉說:「胡說八道什麼呢?我整日念書作畫,自己的時間都不夠用,哪有功夫娶妻?」

  七皇子幫著裴清殊起哄:「四哥啊,我看你是害臊了吧!別人也讀書,沒看誰耽誤娶媳婦兒啊!」

  「你們兩個……」四皇子忍無可忍地捏了捏拳頭,「功課做完了麼?」

  裴清殊一臉乖巧地說:「做完了。」

  七皇子像看叛徒一樣瞪了裴清殊一眼,然後撓撓頭,筋皮眨眼地說:「那個什麼,明天不是放假嘛,我明晚回去再做……」

  「明兒個又要賞花,又要遊船,你玩兒得開心了,還會記得做功課麼?」四皇子嚴厲地說:「一會兒吃完飯哪裡也別去,讓你那兒的奴才把書本送過來,我看著你寫。」

  七皇子皺著臉撒嬌:「四哥……」

  四皇子不理他,淡定地吃飯。

  再去看裴清殊,裴清殊正專心地啃著排骨。

  孤立無援啊……

  七皇子好想哭。

  用過晚膳之後,裴清殊就告辭了。七皇子卻是在四皇子屋裡寫了一晚上的作業,背書背到眼皮子都睜不開了,才被四皇子放回家。

  第二天一早,裴清殊打著哈欠,像平時一樣的時間起來。

  「真是的,難得放一天假,也不讓人多睡會兒。」

  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睡覺。

  玉岫在旁笑道:「奴婢昨兒個都說了,今早晚一刻鐘的時間叫您,還不是殿下自己說要早點兒起來的?」

  裴清殊嘿嘿一笑:「今天要見那麼多人呢,不得早點起來打扮打扮嘛。」

  玉岫和玉欄對視一眼,好笑地說:「瞧瞧咱們殿下,歲數不大,臉皮兒還挺薄,怕在漂亮姐姐們面前出醜呢!」

  「你少來笑話我!我怎麼說也是大齊的皇子,不能給我們裴家丟臉好嘛!」裴清殊站了起來,讓下人們服侍著他洗漱。

  等他洗好臉,擦好珍珠膏,小德子從外頭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張口就說:「大皇子今天穿寶藍色,三皇子今天穿……穿棗紅色!」

  別說只有女人怕撞衫,碰上心眼小的男人,也不樂意別人和他穿同色的衣服,搶了他的風頭。

  裴清殊聽了,便叫玉欄把那套寶藍色的袍子收了起來,換上另一套月白色的菖蒲紋錦袍。之後又坐在梳粧檯前,讓玉岫給他梳頭髮。

  玉岫手巧,沒一會兒就梳好了,又幫裴清殊戴上榮貴妃送的金項圈。裴清殊平時嫌這項圈太顯眼,都是戴令儀送他的那個金豬掛墜的。只有逢年過節時,才會戴上這頂華貴的金項圈。

  簡單用了碗粥之後,裴清殊又換上靴子,由下人們伺候著在腰間掛上香包和玉佩。一番忙碌下來,下人提醒他時間差不多了,裴清殊便乘坐小輦,往蓬萊池那邊去了。

  蓬萊池位於皇宮最北端,單從面積上來說,是比號稱宮中第一大湖的點犀湖還要大上許多的。不過點犀湖是人工湖,就在御花園裡頭,相對來說較為安全。蓬萊池卻是由天然湖泊改建而成的,從這裡可以通向宮外。因此四處都有重兵把守,算是宮中禁地。平日裡如果沒有聖旨或者懿旨的話,一般人都不能在蓬萊池上遊玩。

  當然,今日既然是皇后做東,自然無需顧忌。

  裴清殊到了之後,便由下人引著,先到湖邊的水榭裡喝茶休息。

  他坐了一會兒,也沒見到有相熟的兄弟過來,便讓小德子去打聽,七皇子他們都到哪裡去了。

  「難道是我來晚了,他們都上船了?」裴清殊奇怪地從窗口往外看,「不對啊,船還沒開呢。」

  他一落單,就感覺是別人把他給丟下了。好在小德子很快就回來了。原來主殿被皇后她們佔用,皇子們都在單獨的房間裡休息,大家不在一處。

  小德子勸他:「還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上船的時間呢。殿下好不容易來一趟蓬萊池,要不要在附近走走?」

  裴清殊聽了便問:「不會衝撞了女眷們麼?」

  小德子笑道:「女眷可沒有到處亂走的,都在拂雲殿裡頭陪娘娘們說話呢。」

  裴清殊這才起身道:「那走吧。」

  前些日子去溝靈山踏青的時候,裴清殊還覺得山風有些冷呢。這會兒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才叫他意識到春天真的已經來了。

  「今天天氣真好!」要是換了六皇子在這兒,八成就可以作兩句詩了。不過裴清殊可沒這個技能,只能說大白話。「等會兒上船吹吹風,一定很舒服。」

  「殿下還沒坐過船吧?」福貴笑道:「也不知道殿下會不會暈船?」

  裴清殊這輩子還真沒坐過船,不過以前坐過,並不會暈船,希望他現在的這個小身板也能延續前世的體質吧。

  在遊廊上走了一會兒,欣賞了一下沿途的風景之後,裴清殊突然手癢,很想畫一幅畫,把眼前的美景記錄下來。

  「平時不讓遊船的話,來湖邊走走也不行麼?」裴清殊問福貴說:「下次休沐的時候,我想來這裡畫畫。」

  「應當可以的吧,宮裡也沒規定說不讓人來。只是蓬萊池這麼遠,若是不能下去玩兒,平日裡很少會有人過來。殿下要來的話,奴才得多帶幾個人,以防出現什麼意外才是。」

  裴清殊剛想誇獎福貴的細心,忽見不遠處閃過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他連忙回過頭,示意福貴和小德子噤聲。

  他年紀小,如果單獨碰見女子倒沒什麼,畢竟誰都不會懷疑他一個小孩兒會和哪家的小姐有苟且。

  只是裴清殊分明看到,在那少女的不遠處,有一個男子的身影與他所藏身的朱紅色柱子重疊了。

  這……該不會是他的哪個皇兄,或者哪家的勳貴子弟,在和女子私會吧?

  直覺告訴裴清殊,這樣的事情,他還是少摻和為妙。

  雖說他聽七皇子講八卦的時候總是聽得津津有味,可是親眼見到這種事情……非常容易危及自身的安全。

  尤其是當醜聞的對像是二皇子、三皇子這種比較兇殘的皇兄時,裴清殊感覺自己很有可能會被當場滅口。

  就在他轉過身,踮起腳準備離開的時候,站在柱子後面陰影裡的少年忽然開口說話了。

  裴清殊心尖一顫,差點叫出聲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2
第53章 秘密

  裴清殊會如此驚訝,主要是因為那個少年的聲音, 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 在這裡偷偷和女子私會的人, 竟然會是他十分敬重的四哥。

  四皇子的聲音很低, 可裴清殊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說話的是他。

  「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了麼?」

  如果裴清殊今日撞到的是別人,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對像是四皇子的話,裴清殊真的很好奇,四皇子對面的女子是誰,他們又在說什麼事情……

  所以,裴清殊擺擺手, 示意福貴和小德子先躲遠一點, 不要暴露了他的存在。然後慢慢地蹲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將身子隱在草叢裡。

  小德子見裴清殊不僅不走,還讓他們先行離開,急得差點張口說話。得虧福貴比較聽裴清殊的話,一把捂住了小德子的嘴。

  饒是如此, 兩人離開的時候, 還是發出了一點細微的聲響。

  四皇子警覺地過來查看,卻只看到被風吹拂著的草叢和空蕩蕩的長廊。

  「有人來了麼?」那名紅衣女子跟了過來,距離裴清殊極近,裴清殊甚至能看到她火紅的裙擺從自己眼前掠過。

  四皇子搖搖頭,轉過身對她說道:「現在就是有人看到,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答覆, 不然的話……」

  紅衣女子苦笑著打斷他說:「不然什麼呢?清墨,我早就與你說過了,我和你是不可能的。我比你大兩歲,我等不起的。」

  四皇子難得語氣激動:「我可以求父皇,讓他現在就給我們賜婚!」

  少女搖搖頭說:「你兩位兄長的婚事尚且未定,皇上怎麼會叫你越過他們?更何況,我不能嫁給你的主要原因……並不是這個。你心知肚明。」

  四皇子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一拳砸在了柱子上:「這不公平!宮裡從未有過明文規定,不許皇子娶左氏女,為何我們非要屈服於這種謠言呢?」

  少女的語氣中滿是絕望:「因為你我都知道,這不是謠言,而是真的。」

  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拉起四皇子的手,柔聲道:「別再傷害自己了,也別去為難你父皇,或是和榮娘娘爭吵。現在這樣挺好的,真的挺好。」

  左姑娘溫柔地看著四皇子,眼底隱有淚光閃過,但只是轉瞬即逝。很快她便恢復如常,顧盼之間,仍舊是那個端莊嫻雅的左家嫡長女。

  「清墨,保重。」說完這幾個字之後,她便與四皇子擦肩而過,快步離開了。

  四皇子無言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也慢慢地朝與左姑娘相反的方向走去。

  裴清殊蹲了半天,雙腿早就麻得快要失去知覺了。等四皇子走遠之後,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齜牙咧嘴地去揉自己的腿。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裴清殊身旁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小姑娘的笑聲。

  剛才聽說和四皇子幽會的對像是左姑娘的時候,裴清殊已經嚇得心臟怦怦直跳了。這會兒他剛剛放鬆下來,就聽到身邊響起一個女孩兒的笑聲,驚得差點魂飛魄散。

  他用雙手撐著身子,下意識地朝那聲源的反方向挪了幾步,這才朝那人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櫻粉色襦裙的半大女孩兒,拍拍手從花草中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你是誰啊,怎麼還偷聽別人說話?」

  這姑娘大概比他大兩三歲的樣子,生得粉雕玉琢,膚白勝雪。頭上珠寶首飾雖不多,但看得出來,樣樣都是精品,想來此女定然出身不凡。

  裴清殊定定心神,強作鎮定地說:「你又是誰啊,還說我呢,你不也偷聽別人說話?」

  小姑娘單手掐腰,不服氣地說:「我可不是什麼別人,我是在關心我姐姐呢。」

  裴清殊不甘示弱:「那我還是在關心我哥哥呢!」

  小姑娘本以為他是哪家的小少爺,聽裴清殊這麼一說,有些尷尬地變了臉色:「你……您也是皇子啊?」

  裴清殊被她的反應逗笑了:「那你是左……三姑娘?」

  左家這一輩一共有四位姑娘,庶出的那兩位裴清殊都見過。根據年齡推測的話,剛才和四皇子說話的那位必然是左家的嫡長女。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既然說是左大小姐的妹妹,那就只能是左家的三小姐了。

  左三姑娘點點頭,氣焰瞬間弱下去幾分:「這位不知道排行的皇子殿下,剛才的事情,您可一定要保密啊。」

  裴清殊笑笑:「你指的是你姐姐和我四哥的事情,還是你在這裡偷聽的事情?」

  「都要保密的。」她笑吟吟地說:「瞧殿下您生得氣宇軒昂,玉樹臨風,一看就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一定不會做告密這麼沒品的事情的,對不對呀?」

  裴清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再抬頭看看比他還高一個頭的小姐姐,感覺這姑娘完全是在把他當成小傻子哄。

  不過裴清殊並沒有和她計較:「我和四哥關係很好,我自然不會到處亂說。今日的事情我會保密,不光為你,也是為了四哥。」

  左三姑娘滿意地說:「那就多謝十二殿下了。」

  裴清殊聽她這麼說,不由感到好奇:「你怎麼知道我排行十二?」剛才不還是不知道呢嗎?

  「聽姐姐念叨過兩次,說是四皇子近來和十二皇子走得比較近。剛才您說和四殿下關係好,根據年齡一推,我就知道了唄。」

  見這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聰穎,裴清殊突然有一種想和她交個朋友的衝動,於是開口說道:「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就別一口一個『您』的了,聽著怪彆扭的。」

  左三姑娘也不客氣:「成,那以後沒旁人的時候,我就不這麼說了。哎呀,」她抬頭看了眼天色,提起裙子就要跑,「該上船了,我得走了,回見啊。」

  正好那邊福貴和小德子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也回來尋裴清殊,正好和左三姑娘遇上。

  她為了趕時間,本來提著裙子跑得飛快。見到有兩個太監過來了,便放下裙擺,雙手交握於身前,放慢腳步,姿態優雅、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裴清殊看得目瞪口呆。

  國公府的世家貴女……還、還可以這樣的?

  不過一想到他一個皇子,也能趴在地上聽牆根,好像就可以理解了。

  這年頭啊,表裡如一的人太少了。

  就像四皇子吧,看著一副對女人無欲無求的樣子,每次裴清殊和七皇子拿他的婚事起哄,四皇子還一本正經地表示自己醉心於書畫,無心娶妻。

  現在看來,不是他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只是他喜歡上了沒有辦法擁有的人,求而不得罷了。

  「殿下,差不多時辰該回去了。」對於剛才的事情,福貴隻字未提,只是提醒裴清殊時間差不多了。

  小德子到底年紀還小,相比福貴來說有些沉不住氣,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偷偷問裴清殊:「殿下,奴才剛才離得遠,沒瞧清楚。和四殿下幽會的女子……到底是誰啊?」

  「什麼幽會啊!」裴清殊靈機一動,突然想起令儀說過她今天要穿紅衣,就把她拉了出來做擋箭牌,「那是令儀姐姐來著。榮娘娘的生辰不是要到了麼,令儀姐姐是想讓四哥幫忙合計一下,送榮娘娘什麼樣的賀禮好。剛才是咱們誤會了,回去之後可不要亂說哦。」

  小德子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裴清殊也不知道自己這麼拙劣的謊言,小德子是真的相信了還是看破不說破。不過他知道,福貴肯定是不信的。

  好在福貴人比較沉穩,就算心裡有疑惑,也什麼都沒多問。只是在裴清殊上船之前,悄悄地幫裴清殊撣去了衣擺上的塵土。

  今天除了許多世家貴女之外,還有很多勳貴子弟也入了宮,和裴清殊他們同乘一船。

  傅煦身為淑妃庶弟的嫡子,也在其中。

  不過,他沒有忘記裴清殊伴讀的身份,一直在碼頭等著裴清殊。等裴清殊來了,兩人才一起登船。

  裴清殊上船的時間算是比較晚的,他來的時候,船上的人已經三五成群地聊了起來。

  和前些日子踏青時不同的是,當時無人問津的十皇子身邊,現在圍著的人是最多的。

  傅煦悄悄告訴他說:「都是敦嬪娘家的人,沒幾個身份貴重的,八成是托了什麼關係進來的。」

  裴清殊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托兒啊。

  傅煦又道:「本想帶虎兒弟弟一起來的,可他怕自己在旁人面前露怯,丟了殿下和傅家的人,硬是不肯來。」

  裴清殊點點頭,表示理解。虎兒看起來虎頭虎腦的,可他心思細膩,在這種勳貴雲集的場合,難免會感到一些不適。

  「殿下要去四殿下和七殿下那邊麼?」傅煦低聲問道。

  裴清殊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四皇子。

  四皇子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樣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裴清殊心中的形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還不及他邁開腳步朝四皇子他們走去,七皇子已經先他一步朝裴清殊衝了過來,激動地喊道:「十二弟你總算來了,你躲哪兒去了啊你!」

  裴清殊怕四皇子疑心他,沒敢說自己剛才四處走了走,就說自己剛才有些不舒服,所以才來遲了。

  好在七皇子也沒細問,而是拉著裴清殊朝他們那桌走去,大大咧咧地說:「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左三公子你見過了,不過這位,你應該還不知道是誰吧?」

  裴清殊抬頭看去,只見那個身著深藍色直裰的少年,身姿挺拔,唇紅齒白,竟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單論容貌,他完全不輸於宋堯這個探花郎,甚至還因為年輕而更勝一籌。

  裴清殊疑惑地看向七皇子:「這位是……?」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3
第54章 公子

  那美少年上前一步,含笑道:「在下容漾, 見過十二殿下。」

  「原來是容二公子!」裴清殊連忙回禮, 羡慕地看向這位貴公子。

  京城的世家公子猶如過江之鯽, 見過面的, 裴清殊尚且不一定能記得清楚,就更別提沒見過的了。不過這位容二公子,在京中的名氣實在太大,裴清殊想不知道都難。

  很早之前裴清殊就聽令儀一臉興奮地同他說起過,說容二公子,左三公子,宋大公子還有蘇六公子, 因為出身清貴, 才貌不凡, 被稱為「京城四公子」。其中又屬容二公子人氣最高,最受姑娘們的追捧。

  裴清殊當時就很好奇,令儀一個養在深宮裡的女孩兒,是怎麼知道宮外頭的這些事的。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容二郎的名氣的確很大,而且名副其實。裴清殊覺得在他見過的人裡,只有年輕幾歲的盧維,才能和容二公子的氣質相媲美了。

  能和容二、左三公子這樣的貴公子混上同一個桌子,裴清殊覺得連帶著自己好像都變得厲害了起來。

  當然,這只是錯覺。

  容二郎他們的文采都很高, 船一開,他們幾個就喝起了酒,作起了詩,裴清殊完全插不上話。

  於是他和七皇子這兩個小的,便趁著他們吟詩的功夫,偷偷地溜到了甲板上吹風。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裴清殊用盡畢生才學,念了兩句詩出來。

  七皇子順口接話道:「微風拂面,通體舒泰。」

  裴清殊聽了,與七皇子相視一笑。小哥倆癱坐在下人們搬來的躺椅上,舒服自在得不得了。

  兩人曬了會兒太陽,正聊著天,忽見傅煦引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朝他們走來。

  裴清殊連忙坐直身子。

  他知道,這是傅煦要給他引見重要的人了。

  傅煦年紀不大,說話辦事卻很穩重:「殿下,這位是我的大堂兄,特意前來拜見殿下的。」

  傅大少爺向裴清殊見禮。

  裴清殊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們的關係,忙站起來道:「見過表哥。」

  傅大少爺聽他這麼叫自己,不由滿意地微微一笑。

  裴清殊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眼前這位傅大少爺,就是傅家未來的接班人了。自己現在早些和他打好關係,總歸是沒有錯的。

  不過傅大少爺的話不多,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還顯得有點嚴肅,不像容二公子和左三公子那樣,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裴清殊正略感尷尬的時候,船靠在岸邊停了。原來他們已經到了蓬萊池中名為「瀛洲」的小島,可以下船去小島上轉轉。

  下船的時候,李忠寧躬身站在岸邊,告訴他們說:「女眷們已經先行一步,往東邊去了,諸位殿下與公子稍加注意即可。」

  七皇子聽了,對裴清殊小聲嘀咕道:「怎麼樣,要不要趁著年紀還小,多去看一看漂亮小姐姐們?」

  裴清殊好笑地說:「不了,謝謝。」女人他可見得多了。

  七皇子一臉「你不懂」的表情:「男女大防可煩人了,你現在不去看,等再過幾年,想見都難了。」

  「我見她們幹嘛呀?」裴清殊覺得,男人和女人所處的世界就像兩個極端,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看貌美的女子身上,還不如趁這個功夫多結交幾個朋友,將來也好多幾個幫手。

  「說你傻你還不服氣,咱們這些皇子娶妻,八成都是從這些世家貴女裡頭挑的。早點認識,早點聯絡感情,省得將來盲婚啞嫁不是?」

  裴清殊忽然覺得,七皇子說得竟然挺有道理。

  見他這副表情,七皇子十分得意地說:「怎麼樣,沒白讓你叫我一聲哥吧?瞧著吧,你要跟哥學的地方還多了去了。」

  裴清殊心悅誠服地拱了拱手。

  「不過啊,像今天這樣的場合,就是給適齡男女提供一個機會,讓他們『眉來眼去』的。所以我估摸著啊,這島上也沒什麼明確的男女之分,可以鬆快些,不用那麼繃著了。」七皇子笑嘻嘻地對裴清殊說:「我特喜歡瀛洲島,總感覺這裡和宮裡頭的氣氛不一樣,可惜只來過一次,今天才是第二回 來。以後有機會,咱們再單獨來『探險』好不好?」

  裴清殊忙擺手道:「那哪兒行呢,今天是有皇后娘娘在。平日裡沒有聖旨,咱們可不能私下來的……」

  七皇子見他考慮得如此現實,撇撇嘴道:「沒勁!我看你和十一弟越來越像了!」

  「胡說什麼呢!」裴清殊正要還嘴,一個少女嬌俏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我弟弟可比老十一那個小待瓜機靈多了!」

  兩人轉頭一看,來人不是令儀是誰?

  裴清殊吃驚地向左右看了看:「姐,這裡好多人呢,你怎麼過來了?」

  令儀有點不好意思地低聲說:「我這不是來找你呢嘛。」

  裴清殊看著她臉上的紅暈,心裡一百八十個不相信。要是令儀真的是來找他的話,那她臉紅幹嘛?

  平時可沒見她在裴清殊面前這麼害羞的。

  裴清殊估摸著,令儀突然過來,八成是想借著找他的名義,偷看哪個好看的小哥哥吧。

  裴清殊還沒來得及找到令儀的目標對象,就見傅大少爺和傅煦走了過來,向令儀行禮。

  要說起來,裴清殊這聲表哥叫得還有幾分心虛,畢竟人家令儀和傅家人才是真正的親戚。

  不過,裴清殊很快就發現,傅大少爺和令儀之間,絕不是普通的表兄妹那麼簡單。

  一見到令儀,傅大少爺就一改方才的木頭臉,笑吟吟地開口問道:「許久未見公主,不知二公主是否一切安好?」

  反倒是令儀,有一點不耐煩地說:「你不是都看到了麼,我挺好的。」

  令儀說完就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站到了裴清殊的身側,故意避開了傅大公子的視線。

  裴清殊都替傅大公子感到尷尬,可他全然不覺得什麼似的,還在一個勁地問令儀近日功課重不重,有沒有機會出宮走走,換季了要保重身體之類的話。

  令儀心不在焉地應付著,眼神卻一直在向外面掃,明顯是在找人。

  很快,裴清殊就發現,令儀的目光鎖在了一個藍衣公子的身上。一看到那個人,她的眼睛裡就好像有星星一樣,閃爍著耀眼的光。

  果然……令儀想見的人,就是容二郎啊。

  只可惜,容二郎是四皇子的表哥,卻不是令儀的表哥,她不方便過去同容二郎說話,只能遠遠地瞧著。看了好半天,直到容二公子他們都進屋了,令儀才戀戀不捨地離開,走的時候甚至隻和裴清殊說了一句「走了」。

  這是特意來找他說話的態度麼???

  裴清殊很想給他重色輕弟的姐姐一個超級大白眼。

  不過,對於自家姐姐的眼光,裴清殊還是予以充分肯定的。

  畢竟就連他一個男的,都覺得容二公子的才華氣質實在太過出眾。正處於豆蔻年華的令儀小姐姐,為這樣的美男子所傾倒也就不奇怪了。

  客觀考慮一下他們兩個的情況的話,容二公子是榮貴妃的嫡親侄兒,老牌貴族容家的嫡出公子。令儀則是頗受寵愛的皇家公主,母妃還和榮貴妃交好,兩人的出身倒也相匹配。

  只是容二公子的才名太高,只怕心氣也不會低,喜歡他的女子必然不在少數。令儀能否成功嫁給意中人,還是一個未知數。

  不過,裴清殊覺得,現在最需要擔心的人不是令儀,而是他的四哥。

  自從四皇子見完左大姑娘之後,他的狀態就有些不大對勁了。以往他最是喜歡吟詩作對,和人探討文章。可剛剛在船上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左三公子他們在說話,四皇子幾乎沒有開口。

  裴清殊想起四皇子對他的好,實在放心不下,也顧不得逛什麼瀛洲島了,拉著七皇子就往四皇子所在的那間竹屋走。

  七皇子平時挺粘四皇子的,可這個時候卻有點不情願:「幹嘛呀,四哥他們說的那些咱們又不懂,在外面玩兒多好玩兒啊。」

  裴清殊只好說:「那我進去坐一會兒,等會兒再來找你。」

  七皇子一心去「冒險」,根本沒聽清裴清殊說的什麼,嗯了兩聲就跑了。

  於是裴清殊就和傅煦還有傅大公子一起結伴進屋。

  幾人才到門口,就聽一人笑著說道:「你還裝!你和左家大小姐的事情,京城裡都傳遍了,你還不承認,是想害了人家姑娘的名節還是怎的?」

  裴清殊聞言心中咯噔一聲,還以為是四皇子和左姑娘的事情暴露了。可轉念一想,這人說話的語氣不像是質問,倒像是在打趣,這是怎麼回事?

  進門之後裴清殊才發現,屋裡頭除了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九皇子幾個兄長之外,還有好幾個他不認識的公子哥。剛才正是一個裴清殊不認識的公子,對著其中一個少年說道:「到底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你倒是給個准信啊!」

  裴清殊雖然不怎麼認識他們,不過一想就明白了。

  原來,左大姑娘要和別人訂婚了,難怪四皇子今天會這麼著急呢。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0:33
第55章 傅氏

  裴清殊不怎麼認得他們,傅煦卻認識。見裴清殊露出好奇的眼神來, 傅煦便湊在他耳邊, 低聲向裴清殊解釋說話的都是誰。

  這個時候裴清殊就覺得, 有一個世家公子給自己做伴讀是多麼方便的事情了。想起當初四皇子為了靜心讀書而不要伴讀, 也不知他這樣做是真的減少了麻煩,還是無形中增添了許多不便。

  聽過傅煦的介紹裴清殊才知道,原來,剛才說話的那人是孟大少爺,而他說話的對象,則是「京城四公子」之中年紀最長的宋大公子。

  裴清殊縮在角落裡,偷偷問傅煦說:「這位宋大公子, 可是淮陽長公主的兒子?」

  見傅煦點頭, 裴清殊就心裡有數了。

  淮陽長公主是裴清殊的姑姑, 那麼這位宋大公子,也算是他的表哥了。

  不過,皇帝的兒子這麼多,裴清殊並不打算現在就衝出去認下宋大公子這個便宜表哥。他拉著傅煦, 兩人隨意在一個角落裡坐下, 聽他們說話。

  宋大公子聽了好友們的問話,頗為無奈地笑著回答:「親事還沒有定下,我若現在說了什麼,才是壞了人家姑娘的名節。諸位請放心,如果有好消息了,在下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們的。」

  宋大公子說話的時候, 裴清殊就一直盯著他瞧,心中暗暗拿四皇子同他做比較。

  從身份上來講,宋大公子是侯府公子,嫡出長公主的兒子,算是十分尊貴的貴公子了。可四皇子是皇子,又是貴妃所出,一點都不比宋大公子差,甚至還高他一頭。

  從外表上來講,四皇子乾淨清秀,劍眉星目,雖然身材不及宋大公子高大,卻有一種鬆柏般挺拔的感覺。

  宋大公子能被選為「京城四公子」之一,自然生得也很出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裴清殊偏心自家哥哥的緣故,他總覺得四皇子長得要順眼一些。沒有入選那個什麼四公子,純粹是因為他生在皇家罷了。

  最後再說性格。裴清殊不得不承認的是,宋大公子性格溫和,用「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來形容毫不誇張。四皇子這個人呢,人是個好人,就是有時候主意太硬,太過倔強,要論相處,那肯定是不如宋大公子好相處的了。

  不過裴清殊覺得,這不是關鍵,關鍵是左大姑娘明顯也喜歡他,人家和四皇子是兩情相悅啊!這樣一想,裴清殊就不自覺地站在了自家四哥的這一邊了。

  眾人閒話了一會兒之後,不知是誰起的頭,由六皇子作為皇子中的代表,和宋大公子他們鬥起詩來。

  六皇子文采飛揚,才思敏捷。儘管他比宋大公子他們年幼幾歲,卻也毫不遜色,一時間叫好聲一片。

  裴清殊看到,四皇子在心不在焉地坐了半天之後,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

  裴清殊猶豫了一下,選擇默默地跟了上去。

  四皇子這個樣子,他實在是不放心,要是出了什麼事就糟了。

  結果讓裴清殊沒想到的是,四皇子的步子很急,出來沒多久,他就把人給跟丟了。

  裴清殊有點急,卻又不敢聲張,只能讓小德子和福貴他們分頭去找。

  福貴有點不放心地說:「殿下身邊沒人伺候的話,沒關係麼?」

  傅煦道:「我在這兒呢,福公公放心吧。」

  福貴想了想,傅煦為人的確穩重,又見裴清殊再次點頭,便領命去了。

  結果讓人沒想到的是,四皇子人還沒找到,淑妃那邊突然來了人,說是叫裴清殊過去。

  要是來的是別人,裴清殊可能還要猶豫一下。可一見是玉盤親自來找他,裴清殊就知道,這肯定不會是什麼陷阱了,的確是淑妃找他沒錯。

  「十二殿下可讓奴婢好找,」玉盤還有些微喘的樣子,「您怎麼跑到這林子裡來了,身邊也沒帶個人?」

  裴清殊剛來瓊華宮的時候還有點怕玉盤,可是現在早就不怕了,畢竟他現在的處境和當初已經完全不同了。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還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可現在呢,他有淑妃的疼愛不說,還成功進入了「受寵皇子行列」。玉盤就是在淑妃面前再有臉面,也不敢再在裴清殊面前拿喬了。

  只是裴清殊不是像令儀那樣,叫玉盤看著長大的,兩人之間很難一下子變得那麼親熱,只能說是正常的關係,不遠不近罷了。

  「玉盤姑姑說什麼呢,阿煦不是在這兒麼。」裴清殊把傅煦拉到身邊來說:「他不是人嘛?」

  玉盤笑道:「當然是了,是奴婢說錯了還不成麼。殿下快隨奴婢走吧,淑妃娘娘還等著呢。」

  裴清殊卻沒有動:「母妃現在在哪裡呀,那邊有沒有宮外的女眷呀?我得帶著阿煦一起去呢。」

  玉盤看了傅煦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沒關係,都是自家人。」

  裴清殊這才放心去了。

  到了淑妃那邊裴清殊才知道,原來皇后為了深入瞭解她看中的幾個兒媳婦人選,在把那幾位姑娘留下來之後,就讓大家在中午的宴會之前先分開行動。除了統一給女眷們休息的場所之外,像淑妃這樣的高位後妃,還有專門的地方休息。

  因為玉盤說過了,淑妃這邊沒有外人,都是自家人,所以裴清殊還以為只有淑妃和令儀她們在這裡。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令儀不僅不在,屋裡竟然還有幾個中年婦人,和好些個陌生的姑娘,都是他從未見過的。看打扮,應該也都是世家小姐。

  裴清殊揣著疑惑給淑妃請完安後,就聽淑妃笑著說道:「殊兒快過來坐,煦兒也坐。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多禮了。」

  裴清殊瞬間明白了,原來玉盤說的那句「自家人」,是對傅煦說的,而不是對裴清殊說的。

  看來屋裡這幾位小姐,定然出身於傅家無疑了。至於那幾個婦人,八成是她們的嫡母,有一個應當還是傅煦的母親。

  裴清殊年紀雖不大,卻是皇子。他一進來,傅家的幾位小姐便站了起來。等他坐下之後,再一同上前向他問安。

  傅家是大族,就算數年來已經分過無數次家,嫡支的人口還是不少。現在傅家和淑妃同輩,還沒有分家的有三房人。這三位老爺一共生了七個女兒,今天除了剛剛嫁作人婦的傅大小姐,和生了病的二小姐之外,另外五位姑娘全都來了。

  裴清殊打眼一掃,目測這五位姑娘裡頭至少有兩個年紀比他大,另外三個看起來和他差不多,有兩個甚至比他還要小一些。

  淑妃重點介紹的,是二房嫡出的五姑娘,也就是和傅煦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聽淑妃說了裴清殊才知道,原來這位五姑娘比他大一歲,是這些姑娘裡頭唯一嫡出的,其他的四位都是庶女。當然了,淑妃不會明著說誰是嫡出,誰是庶出,只是裴清殊通過她們的對話推測出來的罷了。

  裴清殊不傻,很快就明白過來,淑妃這是想讓他和傅家的幾位姑娘認識一下,甚至還有更進一步的意思。當然了,他現在年紀還小,淑妃說得不會那麼直白,只是說讓他們一起玩兒一玩兒,親戚之間熟悉熟悉。

  沒聊幾句,淑妃就讓玉盤帶著他們幾個年齡小的出去轉轉,等午宴的時候再回來。

  裴清殊只得答應。

  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什麼,傅家的幾位小姐看起來都比較內向。一行人出來走了一小段路了,都沒有什麼人說話。

  裴清殊不想讓氣氛這麼尷尬,就問傅煦另外兩位姑娘都是哪一房的。

  傅煦介紹道:「六妹妹也是二房的,七妹妹則是三叔家的女兒。」

  傅煦看起來還挺喜歡自己這個小堂妹的,難得笑呵呵地和裴清殊說:「她還小呢,才過完四歲生日。平時在家裡的時候大家都很寵著她,都不樂意自己走路的。今日倒是乖巧,自己走了這麼久都沒說累。」

  傅七小姐聽了,有些害羞地躲在自己奶媽的身後,過了一會兒才探出頭來看他們一眼。

  裴清殊見了,也不禁有些喜歡。他自己沒有妹妹,見到比自己小的女孩兒,就有一種想摸她的頭的衝動。

  只可惜傅七小姐這頭,可不是隨便能摸的。畢竟他們只是名義上的表兄妹而已,裴清殊要是真的摸了……搞不好將來是得負責任,把她娶回家的。

  他只能手癢地看著傅七小姐烏黑的發頂,與此同時,和傅煦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天。

  傅五小姐果然是和傅煦一母同胞的,看起來就十分穩重,話也不多。倒是六小姐這個庶出的妹妹,還算稍微外向一些,能主動和裴清殊說兩句話。

  「殿下也是延和七年生的嗎?」傅六小姐甜甜地笑道:「我和您是同年呢。」

  裴清殊點點頭,隨口問了一句傅六小姐的出生月份,心裡想的卻是,不知道他四哥怎麼樣了,他該不會一時衝動,又去找左大姑娘了吧?

  說來也巧,裴清殊心裡正想著左姑娘呢,就聽走在前面的玉盤說道:「呀,是容家和左家的幾位姑娘呢。」

  裴清殊抬頭一看,果然是左家的幾位姑娘。至於容家的女孩兒們,裴清殊倒是都沒見過。

  要說起來,傅家、容家、左家,都是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互相結親的家族,要是硬掰扯一番的話,大家都是親戚。不過裴清殊這邊的人年紀都比較小,又不擅長交際,所以兩隊人馬沒說什麼話,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分開了。

  不過,這是裴清殊第一次看清楚了左大姑娘的正臉。

  裴清殊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形容她的美。

  他只能說,一般的女子穿紅色,要嘛俗豔,要嘛嬌俏。可這顏色穿在左大姑娘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端莊大氣,不愧是女帝的後裔。

  這樣奪人眼球的女子,難怪四皇子會喜歡上了。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03
第56章 談判

  和左家人擦肩而過的時候,左三姑娘突然對裴清殊小聲說了一句:「豔福不淺哦。」

  裴清殊愣了一下, 等他回過神來, 回頭去看左三姑娘的時候, 她們都已經走遠了。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看了眼自己旁邊的幾個小姑娘。

  左三姑娘也真會開玩笑, 他這算是哪門子的豔福啊?

  和幾個不熟的表親一起在島上轉了一會兒之後,一到午宴的時間,裴清殊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在開宴的地方,裴清殊成功地和福貴他們匯合。

  福貴低聲道:「奴才兩炷香之前在蓬萊山頂上看到了四殿下,剛開始還怕他想不開呢,後來見四殿下只是吹了會兒風,到了宴會的時辰就下來了, 再就沒做什麼了。」

  裴清殊聽了, 這才鬆了口氣。看來, 四皇子雖然喜歡左大姑娘,但他還是挺理智的,自己沒有做傻事,也沒有再去糾纏左大姑娘。

  讓裴清殊感到意外的是, 今日的宴會竟然不是男女分開的, 而是在同一個大殿裡,用沉香木雕花屏風隔開的。

  若是刺繡屏風也就罷了,可這雕花屏風,遮擋得並不嚴實。裴清殊坐得離屏風近,所以他不僅能看到那邊的幾個人,甚至還能隱隱聽到裡面的人在說話。

  看到左大姑娘和大公主坐在了一起, 裴清殊好像明白了什麼。

  左姑娘能和四皇子相愛,八成就是因為這左大姑娘和大公主交好。通過大公主,這兩人才熟悉起來的吧。

  只是不知道,大公主知不知道他們的事情。

  裴清殊不知道的是,其實不僅大公主,就連榮貴妃都早已知曉了兒子的意中人是誰。

  宴會結束之後,大家玩了大半天的功夫都很累了,大多各自回去休息。可榮貴妃並沒有立即放四皇子回宮,而是把他叫去寶慈宮。

  「你跟我來。」

  丟下這一句話之後,榮貴妃就坐上肩輿,先四皇子一步走了。

  四皇子察覺到母妃的情緒有異,也知道榮貴妃會有這樣的態度,八成和左姑娘有關。

  不過,四皇子不但不感到畏懼,反而有些期待。正好,他也想和榮貴妃談一談這件事情。

  到了寶慈宮之後,四皇子就看到榮貴妃釵環未卸,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就端坐在上首,沉著臉等著他。

  屋裡除了榮貴妃的心腹玉藻之外,就只有大公主一個人了。

  四皇子進屋的時候,大公主站在一旁,正低聲和榮貴妃說著什麼,可榮貴妃好像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見四皇子來了,榮貴妃直接命令道:「跪下。」

  四皇子沒有反駁母親,也沒有問怎麼回事,只是沉默地跪了下去。

  見他這樣聽話,榮貴妃心裡反倒更加煩躁了。

  「你知道錯了麼?」

  榮貴妃沉聲問道。

  四皇子不答,而是看了大公主一眼,反問道:「母妃都知道了麼?」

  「看你姐姐做什麼,你當真以為自己足夠謹慎,能夠瞞住所有人麼?」榮貴妃冷笑道:「幼稚!天真!可笑!你當本宮白在後宮待了這麼多年麼?就是你姐姐不告訴我,這件事情,本宮也一樣查得出來!」

  面對母親的憤怒,四皇子看起來並不懼怕:「我早就猜到,母妃察覺到什麼了,可您也沒有反對不是麼?」

  「沒有反對?難不成,你覺得本宮是默許了你的做法麼?」榮貴妃差點被他氣笑了,「本宮是以為你心中有數,知道了左家和宋家議親的消息後會迷途知返,卻沒想到你不但不知悔改,還變本加厲,竟然敢在宮中與女子私會!這事若傳了出去,你的前途毀了倒不要緊,你想過人家姑娘的名聲麼?」

  「如果當真傳了出去,我娶她便是。」四皇子抬起眼睛看向榮貴妃,目光堅定地說:「求母妃成全!」

  「成全?!」榮貴妃突然情緒激動地將手邊的茶杯掃了出去,茶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有些熱水還濺了出來,灑在四皇子的身上。可他全然不覺似的,仍舊跪得筆直,倔強地看著榮貴妃。

  「你讓本宮成全你什麼?皇子不得娶左氏女子為妃,難道你不知道麼?還是說,你有那個本事,讓人家左家的嫡長女給你做一輩子的側妃?」

  「當然不是!」四皇子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她是女帝的後人,怎可為人側室!兒子要娶她,自然是要娶她做正妃的。」

  「糊塗啊!」榮貴妃沉痛地搖了搖頭,「天下的女子那麼多,那左家的女兒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為她和你母妃作對,甚至壞了祖宗的規矩?你說說看,這樣的女子,你讓母妃如何放心讓你娶她,如何保證她將來不會作亂,禍害皇家?」

  「她不是這樣的人!」四皇子斬釘截鐵地說:「她向來不問政事,和其他的閨閣女子一樣深居簡出。如果僅僅是因為她姓左,就認定她有竊國之心,這樣對她不公平!」

  「你這個逆子!」榮貴妃被他氣得一口子沒上來,捂住胸口往椅背上倒去。一旁的玉藻和大公主連忙扶住榮貴妃,又是按人中又是順氣的,忙亂了好一陣兒,榮貴妃才悠悠轉醒,半閉著眼睛,虛弱地靠在大公主的懷裡。

  大公主通過她的表妹容大姑娘,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左大姑娘,三個人一向玩兒得很好。加上四皇子和左三公子的關係不錯,大公主見過幾次四皇子和左大姑娘說話的樣子,也沒有多想什麼。

  直到最近左家和宋家議親,大公主和容大姑娘都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可左大姑娘看起來卻並不是很高興,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兩個人私底下合計了一番,都感覺左大姑娘是有心上人了,可又不知道是誰。

  直到大公主大婚那日,容大姑娘偶然間看到了四皇子和左大姑娘躲在沒人的地方說話,她們這才知道,原來左大姑娘和四皇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看對了眼,看那天的樣子,兩人私底下的往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甚至這裡頭還有左三公子的功勞。左三這個不靠譜的,還偷偷替他們兩個傳信呢!

  大公主真是不知道左三這個混小子是怎麼想的,明知道他們兩個不可能還這樣幫忙,不是徒惹自家姐姐傷心麼!

  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大公主真是覺得左右為難。左邊是自己的閨中密友,從小到大親如姐妹的手帕交。右邊是自己的母親,為了自己的幸福辛苦了大半輩子的母妃……

  以大公主的性格,實在很難幫著弟弟,和榮貴妃作對,和祖宗家法作對。

  可是看到好友失魂落魄的樣子,和跪在下頭的弟弟,大公主又覺得特別心疼。

  想來想去,她竟然覺得左三公子最可惡了。要不是那個混小子,這兩人的感情也不會升溫得那麼快吧?

  但不管怎麼說,左三公子是外人,她管不了那麼多,只能教訓自家的弟弟:「清墨,你就聽母妃的話吧,不要再想著逍兒了!她比你大,又要和人家定親了,你們兩個注定無緣,又何必徒惹母妃煩心呢?」

  四皇子看到榮貴妃那個樣子,知道有些演的成分在裡面,但還是有些擔心。他雖然性子倔強,但向來孝順,看到母親這個樣子,心裡哪裡會不難受。

  只是一想到自己戀慕已久的女子要嫁做他人婦,四皇子心裡就特別不好受:「注定無緣?我看不見得。我原本便無心於皇位,只要讓父皇知道這一點,在立太子的時候不考慮我不就好了麼?」

  「你,你……」榮貴妃聽了這話,氣得渾身發抖,「你為了她,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你是不是非要把母妃氣死,你就如意了?」

  「母妃千萬別這麼說。」四皇子只覺自己的心被丟進了油鍋裡,從未有過如此煎熬的感覺,「兒子知道母妃想讓我做什麼,可我實在做不到。我只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求母妃成全。」

  「呵,」榮貴妃冷笑一聲,搖了搖頭,「你太天真了。你以為自己放棄繼承權,你就可以娶她了?只要你姓裴,只要你身體裡流著皇家的血,你就有繼承皇位的可能,那左氏女就是一個威脅。」

  四皇子聞言,突然露出一種非常絕望的眼神:「難道只有我死,才有可能和她在一起麼……」

  大公主被他這幅樣子嚇住了:「清墨,你在母妃面前胡說什麼呢!」

  四皇子好像沒聽到她說了什麼似的,而是膝行幾步,上前哀求道:「母妃,求您幫幫我好不好?我答應您,只要您幫我娶她,以後我就,我就按照母妃的心願去做……」

  榮貴妃一直希望兒子能振作起來去奪嫡,可是眼下看著他和自己談判的樣子,榮貴妃心裡忽然感到特別悲涼。

  她搖了搖頭,既心疼又無奈地看著四皇子說:「這件事情,母妃沒法兒答應你。因為從你決定娶她開始,你就已經和那個位子無緣了。」

  四皇子聞言終於堅持不住,絕望地癱坐在了地上。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04
第57章 感悟

  福貴和小德子他們雖然不知道四皇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裴清殊今天著急找四皇子的樣子, 就隱約猜出早上的事情絕對不止是令儀和四皇子說幾句話那麼簡單了。

  但是做奴才的, 必須得按照主子的心意辦事。也就是說裴清殊想讓他們怎麼以為, 他們就得怎麼以為, 決不能當面拆穿主子的謊言,讓主子難堪。

  所以當福貴打聽到四皇子的消息之後,他只是單純地把四皇子的行蹤彙報給了裴清殊,沒有多說一句話。

  裴清殊聽了之後,讚賞地看了福貴一眼,接著就陷入了沉思。

  宴會結束之後,四皇子先去了寶慈宮, 緊接著又去了乾元殿。結果皇帝正在歇息, 四皇子吃了個閉門羹, 只得回到了慶甯宮中。

  裴清殊立刻敏感地想到,榮貴妃這麼心急地把四皇子叫過去,八成是他和左大姑娘的事情被榮貴妃發現了。

  以榮貴妃的性格,肯定不會同意兒子和左家的姑娘在一起。四皇子無奈之下, 這才想到去向皇帝求助。

  裴清殊覺得, 以四皇子的性子,現在肯定沒有心思休息,就穿上衣裳,去了修竹館。

  其實吧,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和四皇子說點什麼。人家四皇子壓根就沒打算和他這個小不點傾訴自己的心事,他又不能明說自己偷聽到了什麼, 只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去陪四皇子說說話。

  四皇子果然沒有休息,裴清殊去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裡畫畫,畫的是他最喜歡的墨竹。

  四皇子的書畫水平很不錯,平日裡隨便畫上一幅都很賞心悅目。可是今天,他明顯心裡有事,畫出來的東西也亂七八糟的,就連外行人都能看出來,四皇子的心根本就不在畫上。

  「四哥。」其實四皇子在這個時候能見自己,裴清殊也挺驚訝的。畢竟四皇子現在應該正是最煩躁、最迷茫的時候,應該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吧。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和平時一樣淡淡地說:「怎麼突然過來了?」

  裴清殊往他的畫上瞄了一眼,小聲說道:「我感覺,四哥今天好像不是很開心。」

  四皇子一愣,看向裴清殊的眼神裡,忽然變得溫柔了幾分。

  他伸手摸了摸裴清殊的頭,難得溫和地說:「母妃總誇你聰明,看來她沒有說錯。」提起榮貴妃,四皇子苦笑一聲道:「這樣想來,她總是對的。」

  「四哥……」裴清殊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默默地仰頭看著哥哥。

  從理智上來說,裴清殊當然知道這種事情是不對的。可是從情感上來說,他又有些心疼四皇子,有情人不能成眷屬。

  他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只能小心翼翼地問他:「四哥是和榮娘娘鬧彆扭了麼?」

  四皇子還是苦笑:「算是吧。四哥很喜歡……」他想說一個姑娘,可是又怕裴清殊年紀小,不懂事,會在外面亂說,所以只能改口道:「四哥很想做一件事,可是母妃不答應。」

  裴清殊想起四皇子去過乾元殿的事情,就問:「那四哥你要去求父皇麼?」

  四皇子歎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想過的,可是現在又不打算這麼做了。」

  「啊?」裴清殊有點意外。

  他還以為四皇子會覺得皇帝容易心軟,比較好說話,會再去求皇帝幫忙賜婚呢。

  四皇子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道:「事已至此,我又何苦再去為難父皇,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呢?且不說父皇也很難為了我一個不得寵的皇子而違背祖訓,就算他勉強答應了,母妃會怎麼對她,她將來又該如何自處……」

  裴清殊沒有問這個「她」是誰,而是輕聲問道:「那四哥,你心裡還想做這件事麼?」

  「想,當然想,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四皇子突然笑了笑,那種笑容不但沒讓裴清殊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擔心他了。

  四皇子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為什麼裴清殊會有一種不好的感覺呢?

  四皇子表面上是想通了,放棄了,可裴清殊總覺得,以四皇子執拗的性格,不像是這樣輕易妥協的人。

  回到景行軒之後,裴清殊心裡還在想四皇子說過的每一句話,試圖揣摩出四皇子的言下之意。

  他說「現在還不是時候」,莫不是他打算等到自己有能力的時候,再把左大姑娘給搶回來吧?

  要是真是那樣的話,事情可就變得複雜了。

  有能力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呢?普天之下,唯有皇帝能夠改變皇室的規定。

  難道說,四皇子這是打算為了左大姑娘,加入奪嫡的行列了?

  裴清殊忽然覺得很心慌。

  以前他和四皇子關係好,又覺得四皇子為人很不錯,一直是把四皇子當做他要輔佐的頭一號人選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仔細想想,四皇子的生母是貴妃,和全貴妃一樣,是很有可能成為繼後的人選的。

  這樣說來,四皇子是那個亡國之君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裴清殊原本打算,如果過幾年四皇子還是沒有奪嫡之心的話,等他長大了,有話語權了,就好好勸勸四皇子,讓他為了國家考慮,努力去爭取一下那個位子。

  現在為了保險起見,裴清殊就不能傻乎乎地站到四皇子的隊伍中去了。

  草草用了些晚膳之後,裴清殊本想像平日裡一樣練練字,靜靜心。可是一看到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他就不自覺地想起四皇子來,又是一陣心煩。

  不管怎麼說,四皇子待他很不錯,是這一輩子第一個手把手教他寫字的人。從情感上講,裴清殊一時很難接受自己要提防著四皇子的事實。

  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誰又能想到,一向理智冷靜的四皇子,會在男女之事上栽了跟頭?

  若是這事兒發生在二皇子身上,裴清殊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可是發生在四皇子身上,裴清殊就得好好地消化一下了。

  為了散心,裴清殊穿上外套,打算出門走走。

  若是以前,一遇上什麼煩心事,裴清殊就會去淑妃那裡坐坐。可是現在,一想到淑妃刻意製造機會,讓他認識傅家小姐的事兒,裴清殊心裡又有點說不出的彆扭。

  突然之間,裴清殊就覺得心情糟透了,胸口裡好像窩了一團無名火。

  沒有目的地、沒有方向地走了半天,福貴忽然提醒他說:「殿下,再往前走,就是觀星台了。」

  「觀星台?」裴清殊在宮裡住了快一年了,還不知道宮裡還有這種地方,「能上去看看麼?」

  福貴點頭道:「以前公孫大人還在京裡的時候,據說這觀星台上面放著一些重要的儀器,是不讓旁人隨意出入的。不過現在沒關係了,裡頭應該什麼都沒有。殿下想上,奴才就背您上去。」

  裴清殊搖搖頭,伸出手道:「你拉著我,我自己走。」

  福貴知道裴清殊是個有主意的小主子,也就沒有勉強,拉著裴清殊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觀星台。

  觀星台很高,裴清殊剛爬的時候還在數臺階,可數著數著就數亂了。

  等裴清殊終於爬上來的時候,他累得氣喘吁吁,不得不靠在福貴身上歇息了一陣兒。等緩過來了這口氣,裴清殊才有精力走到前面去看看。

  他揚起頭,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哇,在這裡看星星,果然比別的地方清楚許多!」

  福貴聞言,忽然有些驚訝地看向自家小主子。

  裴清殊看到他這副表情,好笑地說:「怎麼了?」他說得哪裡不對麼?

  福貴神情複雜地說:「奴才曾聽人說起過,說是公孫大人曾經說過,這觀星台是宮裡最高的地方,一般人上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宮城的全貌。能首先抬頭仰望星空之人,定非凡人。」

  裴清殊聽了,明知道這只是小事,做不得真的,心裡還是不禁有一點小竊喜:「是麼?只可惜我不懂星象,要是公孫大人在這裡,能指點我一下就好啦。」

  提起那位沒見過面的公孫大人,裴清殊忽然一愣。

  對啊,他光顧著煩心四皇子的事情了,差點把公孫家的人發明牛痘的事情給忘了。

  有了這麼大的改變之後,說不定歷史的巨輪已經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滾去。

  或許他現在所擔心的一切,都只是庸人自擾。比起前世,大齊現在還是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不是麼?

  說不定不管是誰繼位,大齊都不會再滅國了呢……

  這樣安慰了自己一番之後,裴清殊的心裡就好受多了。

  不過他心裡頭更加堅定了一個想法,就是不要過早地在自己的皇兄中站隊,也不要過於依賴皇宮中的任何一個人。

  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這樣一想,裴清殊忽然有一種自己又長大了的感覺。

  其實說句老實話,他前世只是一個沒什麼見識的平民女子,就算活了十幾年,所懂的事情恐怕還不如皇宮裡幾歲的孩子多。

  他要學習和提升的東西,其實還有很多。

  裴清殊在觀星臺上感悟人生的時候,與此同時在承恩公府裡,幾個左家人也聚在一起,聊起了左大姑娘的人生大事。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04

  第58章 決定

  左家除了長房人留在了京城,守著承恩公府之外, 其他幾房都在老國公爺離世的時候分了家, 回湖廣老家去了。因此留在京城的, 就只有左老太太、現任的國公爺和他的妻兒。

  現在的這一任承恩公, 和他的祖父、曾祖父一樣,都只是掛著一個國公爺的虛銜,沒有什麼實職。在他很小的時候,長輩就告訴了他左家的歷史,和他未來要走的路,所以承恩公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好在他是一個樂天知命的人,也沒有太大的野心, 守著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便是了。

  不過左家只是表面風光, 子孫卻難以有所發展的事情,終究是讓承恩公有些意難平。所以他在男女之事,繁衍後代的事情上也並不熱衷,除了結髮妻子之外, 就只有一房妾侍。

  嫡妻養活了三個兒子, 兩個女兒。妾侍生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雖難以為國家效力,但好歹家宅和睦,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兒女們到了成婚的年齡之後,左大公子,也就是承恩公世子, 按照承恩公夫婦的安排,娶了容家的嫡長女為妻。左二公子按照皇命,迎娶了大公主,也是一門人人稱羨的好親事。

  接下來,自然就輪到承恩公的嫡長女左大姑娘了。

  大閨女出嫁,承恩公夫婦為了給她挑選一門好親事,自然是耗費了不少精力的。挑來選去之後,承恩公夫婦篩選出來了幾個和左大姑娘年紀相仿的姑爺候選人。一個是宋家的宋大公子,一個是容家的容二公子,一個是傅家的傅大公子。

  宋家是恪靖侯府,容家是甯國公府,傅家是榮國公府,這幾家和左家都算是門當戶對。和這幾個家族相比,左家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承恩公是所有爵位中最尊貴的。左家又有祖傳的免死金牌在,所以一般的世家大族都很喜歡和左家結親。

  在這幾位公子之中,承恩公夫婦倆最看好的還是淮陽長公主的兒子宋大公子。宋大公子年長左大姑娘兩歲,兩人的年齡比較合適。傅大公子據說比左大姑娘正好小一歲。雖然說「女大三,抱金磚」,但也有「女大一,不成妻」的說法。意思就是女方如果比男方大一歲的話,兩人將來不是生離就是死別。

  雖說這個說法有些迷信的成分在,但現在他們又不是沒有別的選擇了。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說法,他們便暫時不考慮傅家公子了。

  至於容二公子這個年輕人,承恩公夫人見過幾次,知道他十分優秀,心裡倒是挺喜歡的。加上他們家娶了容家的女兒做兒媳婦,和容家的關係很好,他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再和容家親上加親的可能。

  不過承恩公覺得,容二公子有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美譽在,惦記他的女子實在太多,怕自家女兒招架不住。思來想去,他們還是覺得宋大公子最合適。

  沒想到承恩公夫婦還沒來得及找人做媒,宋家那邊便先來了人,請的是和左、宋兩家關係都不錯的永昌伯夫人。

  永昌伯夫人這一登門,承恩公夫婦自是喜出望外。不過像左家和宋家這樣的人家,婚事都不是這麼輕易決定的,必須要按照古禮進行納採、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等一系列流程,樣樣都需要挑選良辰吉日。因此兩家人還沒來得及開始「問名」,皇后便辦起了宴會,把他們都叫進宮裡去了。

  左大姑娘和四皇子暗生情愫的事情,承恩公夫婦本是並不知情的。

  宮宴結束當天,偷聽到自家姐姐和四皇子對話的左三姑娘,便悄悄地來到了左大姑娘的房間。

  雖說左家家宅和睦,她們兩個和庶出的姐妹關係也還不錯,但到底不是同母所出,總歸隔著一層什麼。

  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關係自然要親近許多。左三姑娘看到自家姐姐做出這等糊塗事來,既感到驚訝,又替姐姐擔心,甚至比左大姑娘本人還要著急。

  左大姑娘看著在自己眼前打轉兒的小妹妹,好笑地說:「遙兒,你快別在我眼前轉來轉去了,過來坐。」

  「姐,你今天要是不跟我把話說清楚了,我這心裡實在是難受啊。」左三姑娘是個直脾氣,乾脆直接問她:「你和四皇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左大姑娘一愣:「你是怎麼知道的?三弟告訴你的?」

  左三姑娘吃驚地瞪大眼睛:「這裡頭還有三哥的事兒?」

  左大姑娘低頭不語。

  「好,你不說,那我先說吧。我感覺到永昌伯夫人登門之後,你的精神就不是很好。可是我問了你好幾次,你都不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不開心。今天在宮裡,你說不舒服,要出來吹吹風,我擔心你,就悄悄跟了出來,沒想到看到你和四……」

  「我表現得這麼明顯麼?」左大姑娘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竟然叫你這小鬼頭看了出來。」

  「姐,你到底怎麼了啊,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啊!」左三姑娘很著急地說:「光說我知道的,喜歡你的世家子弟就有好幾個了吧,可你從來都不搭理他們,母親還一直讓我以你為榜樣來著。怎麼到了四皇子這裡,你就沒把持住呢?」

  提起四皇子時,左大姑娘的目光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溫柔:「他……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啊,不就是皇子麼!有什麼稀罕的。」左三姑娘不以為然地說:「他們裴家人哪個不是妻妾成群的,還不如嫁給門當戶對的世家,出了什麼事情還有娘家人撐腰,不至於受那麼多委屈。」

  左大姑娘微笑著摸了摸妹妹的頭,「遙兒,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將來一定能過得比姐姐好。」

  她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你說的這些話,姐姐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我從未見到過像他這麼懂我的人。」

  說到這裡,左大姑娘的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他比我小兩歲呢,和三弟差不多的年紀。雖是皇子,但在我面前從來不擺什麼架子,所以剛開始,我是真的把他當做弟弟一般相處來著。沒想到後來和他聊了聊詩文,兩人竟然意外地投機……你還小,或許不明白,男女之間的那道線其實很微妙,一不小心越過了,就和過去全然不同了。」

  左三姑娘急道:「既然如此,那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和他有那麼多接觸呀!他雖然比姐姐小,可畢竟是男子,也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這件事情,的的確確是我做錯了……只是你知道麼遙兒,在那段時間裡,我心裡頭像是住著兩個小人兒,一個告訴我不可以和他再有往來,另一個告訴我,我只是想和他做個朋友而已,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女子,就不可以和男子接觸呢?有時候想想,真是不公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呼朋喚友,女人就只能困在內宅裡。」

  左三姑娘吃驚地看著姐姐:「姐,這話……可不能往外說的,不然……」

  「是,我知道,我們左家的女子,生來就是要被皇家懷疑的,所以什麼離經叛道的想法都不該有。這話我也就隻和你說說而已,在外頭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言。」左大姑娘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向窗外廣闊的天宇,「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羡慕男人,也羡慕幾十年前我們家族裡,那個掙脫了枷鎖的奇女子。可也正是因為她的豐功偉績,我們左家的長房人要永遠被困在這裡。說是守著國公府,其實就是放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看著而已。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呢。」

  「姐,你別想那麼多了,這都是我們左家人的命。」左三姑娘看著姐姐這個樣子,既心疼又害怕,「今天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已經決定和四皇子斷絕關係了對不對?你們……沒有做過什麼越矩的事情吧?」

  左大姑娘搖搖頭:「我知曉他心意,也不過是景儀嫁進咱們家裡的那個時候,不過幾日而已。」

  左三姑娘鬆了口氣:「那就好。既然如此,姐姐你就及時脫身,把他忘了吧。宋家人應該很快就會來問名了。」

  左大姑娘聞言卻搖了搖頭:「其實我知道,我以前說是要和他以朋友、以姐弟的身份相處,都不過是我在騙自己而已。有些事情,明知不該,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所以我給自己找了個藉口,可以繼續和他來往下去。現在他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我也必須正視一個事實——我心裡還是喜歡他的。我現在這個樣子,沒辦法嫁給別人。」

  「姐,其實我不明白,你們兩個男未婚,女未嫁,你幹嘛非要和四皇子斷絕關係不可啊,」左三小姐雖然伶俐,但畢竟年紀尚淺,許多事情都搞不明白,「皇家又沒有明文規定,不讓皇子娶左家的女兒,你就讓四皇子去試一試唄?」

  左大姑娘搖搖頭說:「如果我是孤身一人,或許還會想辦法嘗試和他在一起。可我還有你,有祖母,有爹娘……我知道自己已經很自私了,不能再錯下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拖著麼?」左三姑娘很擔心地看著她。

  「能拖一時算一時吧。爹娘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與他們好好說說,不要應下宋家這門親事便是了。」

  左三姑娘不太贊同地說:「其實我覺得宋大公子也挺好的,一點都不比那個人差啊。」

  「他是很好,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耽誤了他。」左大姑娘摸了摸妹妹的小臉兒,溫柔地說:「他值得更好的人。」

  左三姑娘懵懂地看著姐姐。

  「好了,你累了一天,回去歇著吧,我去找爹娘說清楚。」

  左三姑娘知道,她的姐姐雖然性子很溫和,骨子裡卻很執拗。她見自己勸阻無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左大姑娘去找承恩公夫婦攤牌。

  左大姑娘明白,如果她不告訴父母自己為什麼不想嫁給宋大公子的話,他們一定不會同意放棄這門所謂的好親事。所以她也沒有再隱瞞,而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四皇子之間的前因後果交待清楚。

  承恩公夫婦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兒,從震驚、氣憤、心痛,再到無奈……

  承恩公皺著眉頭不說話,承恩公夫人則是默默抹起了眼淚:「你這傻孩子呀!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你為他不嫁他人,可你有沒有想過,他裴清墨可會為你終生不娶?」
  
BabOdin 發表於 2019-6-29 15:04
第59章 分歧

  「他怎麼做,是他的選擇。我怎麼做, 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不會怪他。」左大姑娘抬起頭, 看向父母, 滿目歉然,「無論如何,父親,母親,是女兒不孝,讓你們操心了!」

  承恩公夫人聞言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將女兒抱在懷裡。她想責備女兒幾句, 可設身處地地想想, 站在女兒的那個角度, 此時她心裡一定比誰都難受。這樣一想,承恩公夫人又不忍心責怪她了。

  「你年紀小,即使走錯了路,那也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有教好, 是娘沒有看好你。」承恩公夫人心疼地說:「事已至此, 你就別再過於苛責自己了。好在這件事情知情的人還不多,你妹妹年紀雖小,但也決計不會在外頭亂講。至於和宋家的婚事……」

  這件事情實在太過重大,她做不了主,只能回頭看向承恩公。

  沉默許久的承恩公,終於緩緩開口了:「既然你不想嫁, 那就算了吧。你爹我沒有什麼大的本事,但這點主還是做得了的。回頭我就提上禮物,親自去恪靖伯府賠罪。」

  左大姑娘聽了這話,不由感到一陣心酸,拜倒在地上哭道:「都是女兒的不是……」

  左大姑娘知道,她所做的事情,若是放在其他貴族之家,還不知要面臨怎樣嚴重的懲罰。她如今敢這般與父母坦誠,也是因為瞭解承恩公夫婦向來通情達理,又容易心軟。思及此處,她對父母的愧疚之心便更重了。

  承恩公歎氣道:「唉,你知道錯了就好。只是女大不中留,你也不能就這麼一直留在家裡。」

  「這個女兒想過的,」左大姑娘忙道:「我待在家裡,就算不懼外人閒話,也怕耽誤了妹妹們的婚事。爹娘不妨送我回湖廣老家去,對外稱我身染惡疾,回南方養病便是。」

  「這……」承恩公夫人一聽就難受得不得了,「這怎麼可以,你打小在京城長大,回老家住的慣麼?況且湖廣離京城那麼遠,你這一去,娘何時才能再見到你?」

  左大姑娘還要開口,承恩公先發話了:「你就先到咱們家京郊的莊子裡住著吧。從今天起,不要再見四皇子,你能答應爹爹麼?」

  「能。」左大姑娘含淚答應。

  承恩公繼續道:「和他有關的東西,全都處理掉,一樣都不許留。」

  左大姑娘點點頭。

  其實他們之間除了幾封書信,就沒有什麼別的信物了。那幾封信,她早已默背下來,記在心裡,留與不留,其實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了。

  等裴清殊從令儀那裡輾轉得知左大姑娘生病的消息時,已經是在浣花節宴會的半個月之後了。

  這半個月的時間裡,四皇子漸漸恢復了正常,每日仍舊十分勤勉地讀書。裴清殊有時候甚至都懷疑,那天發生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事實上根本就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提起左大姑娘時,令儀有些惋惜地說道:「宋家表哥多好的一個人呀,京城裡多少女子想嫁都嫁不成呢。左大姐姐要是沒生病的話,和宋家表哥還真是一對璧人。」

  裴清殊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可能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令儀一聽,好笑地看著他說:「切,你懂什麼叫命麼?說得跟真格兒的似的。」

  裴清殊歪頭想了想,道:「嗯……命運就是你托大皇姐從宮外求來的簽文,那些老天爺安排好了的事情。」

  令儀吃驚地說:「這事兒你怎麼會知道?」

  「嘿嘿,是榮娘娘發現,告訴母妃了的,我在旁邊正好就聽到了。」裴清殊不無得意地說:「我還知道,你求的是姻緣呢!」

  「不許胡說,不然我撕爛你的嘴!!」令儀急了,撲上來就要收拾裴清殊。

  裴清殊趕緊撒腿就往外跑。

  最近他的這些哥哥姐姐們都到了適婚年齡,宮裡面上上下下,議論的好像都是他們的親事。

  裴清殊剛開始還很感興趣,後來就有些麻木了,隻挑個結果聽聽。

  據說浣花節宮宴那天,皇后看中了定國公謝家的嫡出女兒。

  全貴妃比較務實,看中了甯遠侯家的四小姐。

  之所以說全貴妃比較務實,是因為皇后看中的姑娘,雖然出身於聲名顯赫的國公府,可謝家和左家類似,都是那種沒有雖然清貴但是沒什麼實權的家族。

  如果三皇子現在已經是太子了的話,那麼他迎娶定國公家的女孩兒自然是錦上添花。可在這個時候選擇謝氏女,在奪嫡上就沒有太大的幫助了。

  不過皇后看中謝家的女兒,自然有她的道理。首先皇后出身的朱家,是這兩朝才興盛起來的新貴家庭。在皇后還待字閨中、剛剛來到京城的貴族小姐圈子時,是屬￿被歧視的那一階級。

  謝家就不一樣了,陳郡謝氏是在大齊統一天下之前就聲名遠播的老牌貴族,若論底蘊,恐怕宋家都不能與之相比。

  皇后在閨中時就很羡慕謝家的小姐,所以在挑選兒媳婦的時候,就不自覺地傾向於謝家的姑娘。

  還有一點就是,皇后這個人有一些迷信。在當年謝家鼎盛的時候,曾經連續出過三位姓謝的皇后,歷史上更是一共出過八位皇后。因此皇后就認定,謝家的姑娘格外旺夫,有皇后運,定然能幫助她的兒子順利登上太子之位。

  全貴妃就不是這麼想的了。她覺得整那些虛的都沒有用,兒媳婦的娘家要有實權,能幫上夫家才是正經的。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向聽從她安排的兒子,在婚事上卻和她有一些分歧。

  商議婚事的時候,二皇子有些不高興地說:「母妃,你和敬妃兩個到底會不會選兒媳婦啊?給大哥找一個出身那麼低的媳婦兒就算了,還給我找一個繼室所出的?等成親之後,我們兄弟倆肯定要在老三面前抬不起頭來了。」

  「繼室所出的怎麼了,那不也是嫡出的麼?關鍵是,這姑娘的父親是皇上的親信,是宮廷侍衛處的調度人,正兒八經的正三品官兒呢。」全貴妃想得特別全面,「你父皇這個人,耳根子那麼軟,將來你老丈人多在他面前說幾句你的好話,你還愁將來鬥不過三皇子那個蠢貨麼?」

  二皇子還是猶豫:「可那蘇大人今年都快六十了吧,還能幹幾年啊?可別我娶了他女兒沒幾年,他就一蹬腿上西天了,那我不是虧大發了麼!」

  全貴妃白了兒子一眼說:「你當人家蘇家都是傻子,不知道提前培養接班人的啊?母妃都給你打聽好了,人家蘇姑娘有好幾個哥哥都在御前做侍衛,將來遲早能接他們家老爺子的班。」

  其實全貴妃怕兒子沉不住氣,還有更深一層的理由沒有說……

  如果,萬一,將來皇帝走的時候還沒有立太子,也沒來得及留下遺詔的話,那麼手握宮廷禁軍的人,在那個時候就會佔據極大的主動權……

  二皇子見母親堅持,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那好吧!」答應之後,他還是有些意難平:「可兒子聽說,那蘇家的姑娘,長得可不怎麼好看……」

  全貴妃笑了:「我就知道,你扯什麼繼室所出,蘇大人的年紀,其實都是哄我的。你最在意的,還是那蘇姑娘的長相吧!」

  二皇子撇撇嘴,不置可否。

  「辰兒,你可別犯糊塗了。都說『娶妻娶賢』,娶一個對你最有幫助的媳婦兒,那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好顏色的女子,哪裡找不到?回頭多挑幾個容貌姣好的妾室便是了。」

  二皇子想了想,覺得全貴妃說得也有道理,這才勉強答應下來。

  等到夏天過去之後,宮裡頭一下子定下了好幾門親事。大公主出嫁了,大皇子的婚禮將在初秋舉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婚事也定了下來,接下來就該輪到四皇子和令儀了。

  可榮貴妃和淑妃兩個,一個是拿兒子無可奈何,一個是覺得還不著急,想多留女兒兩年,就沒有那麼積極地為他們尋覓親事。

  一想起四皇子的終身大事,榮貴妃就要替他發愁。

  實在煩悶的時候,榮貴妃就來到淑妃這裡,滿面愁容地向她的好姐妹倒起苦水。

  「雖說京裡頭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兒不少,可要說起來,門當戶對的也就那麼幾家。要是不早點定下來,好的都被人家選走了可如何是好呢?」

  淑妃安慰她說:「你也別這麼著急了,遠的不提,你們容家的姑娘不就很好麼。」

  榮貴妃急道:「我也想過呀!我哥哥那二閨女,你也是見過的,哪樣比別人差?可墨兒就是咬死了說什麼隻把她當成妹妹,不想耽誤了她,死活都不肯鬆口。」

  淑妃有點尷尬地說:「那……別家的女孩兒呢?我看宋家的嫡次女也很不錯。」

  榮貴妃頭疼道:「那姑娘是很大方得體,只是大皇子沒娶成宋家的嫡長女,可見淮陽長公主的眼光是極高的。墨兒能不能娶成她家的女兒還不好說,就是成了,也跟打敬妃母子的臉似的,怪不好看的。」

  「這倒也是。」淑妃歉然道:「只可惜我家那兩個和墨兒差不多大的女孩兒都是庶出,配不上墨兒,頂多也就做個側妃,不能為姐姐分憂了。」

  榮貴妃歎氣道:「這哪裡能怪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還是我那兒子不聽話,要是他肯配合,我也用不著這麼操心了。」

  「墨兒是不是在男女之事上還沒開竅啊?」淑妃不知道四皇子和左大姑娘的事,就按照自己的經驗推測道:「皇后還沒給他送司寢女官麼?」

  提起這個,榮貴妃的表情倒是好看了不少:「這兩年皇后不知道經了哪位高人指點,倒是學精了不少,知道有些事情該放權下來了。前些日子她特意把我叫去坤儀宮,賣了我一個人情,說是兩個司寢女官都讓我挑。還說我最瞭解墨兒,我選的人,一定能伺候好墨兒。」

  「那四皇子接受了麼?」其實淑妃看四皇子這麼抗拒婚事,有那麼一點點地懷疑,四皇子是不是在哪方面不太正常。

  不光當著人家母妃的面,淑妃可不敢說這個話。

  好在榮貴妃點頭道:「這事兒他倒還算順從。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這右眼皮子總跳,總覺得心裡頭不大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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