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重生東漢末年 作者:潛陽 (已完結)

 
q781009 2019-7-9 01:06:1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7 46371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19
第三十五章 餘波

    郭斌自回到府中,早已沒了在宮中表現得放蕩不羈,而是心事重重地早早安置了。

    很少見郭斌如此的諸人,心中難免替他憂心。

    董杏兒對郭全道:“你說斌哥哥怎麼了?難道是在皇帝面前說錯了話?不應該啊,他這一肚子壞水兒的貨,怎麼可能幹吃虧的買賣?就他那七竅玲瓏心,只有他坑人的,不能給人坑了啊。”

    郭全同意地點點頭,道:“看來斌子哥是遇到難題了,可他不說,我也不敢問啊。”

    關羽道:“無論如何,若是主公覺得應該告訴我等,自會明言;若主公沒有說,自是不適合讓我等知曉。所以我說,我們還是不要瞎擔心了,若是連主公都兜不住的事兒,咱們誰能兜得住?”

    眾人都覺得有理,這才各自散去。

    日間,郭斌入宮一番奏對,可以說只做了兩件事,一件是說服劉宏將後宮中的市場撤去,改為博覽會。第二件是對劉宏說了那句話:“祈陛下萬壽無疆,天子少而弱,亂政之由也。”

    也可以說,只做了一件事。郭斌日間的一番做作,只是為了最後對劉宏說的那句話。

    自意識到張讓的計畫,郭斌為了求生存,可謂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做了無數的鋪墊,給劉宏許下了博覽會的好處,全都是為了最後對劉宏說的那句話。干涉皇位繼承人的廢立,自古就是巨大的利益伴隨著巨大風險之事,郭斌說這句話到底冒了多大風險,連他自己事後想想也後怕得緊。

    他這麼做不是為了討好天子,不是為了討好未來的少帝劉辨,更不可能是為了增加劉協,董太后,乃至劉協以為外家的董氏一族的惡感。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勸劉宏不要廢長立幼,只是為了迎合士大夫,為了獲得士大夫階層的支持。因為目前郭斌在京師所有的名聲、人脈,最大的倚仗便是士大夫階層。郭斌的自尊心使他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

    當天夜裡,郭斌在御前的一番表現便傳開了,至少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何進聽到郭斌竟對天子說了那麼一番話,心中也很是忐忑,然而對推舉郭斌一事,則覺得實在是物超所值了。

    袁紹曹操聽說了,則不避嫌疑地連夜前往郭府尋郭斌,曹操更是激動地道:“公真國士也!”

    張讓以為自己的三步計畫算是大部分完成了,即便事情有點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自明日起,會不間斷地在公共場合褒揚郭斌,會給他造勢,就好像郭斌深受十常侍的重視一般。

    就在各方激動忐忑地等待中,這漫漫長夜終於過去了。

    第二天未及午時,去國舅府邸探查消息的袁紹帶回了消息:“天子策曰:以司徒袁隗為太傅,即日起,於東宮教授皇子辨。”

    此策一出,太學沸騰!士人沸騰!天下沸騰!

    雖未立太子,也沒有太子該有的屬官,可教授皇子辨於東宮,便等於變相承認了劉辨皇儲的地位。對於天子有意傳位於中子劉協的傳言不啻迎頭痛擊。對於支持劉協的宦官階層來說,無疑是一場慘敗。

    這是黨錮之禍以來,士人在與宦官的權力鬥爭中第一次獲得階段性的勝利。

    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贏了;長幼有序,嫡庶之別贏了。

    就在天子劉宏發佈策書的那一刻,郭斌的名字傳遍京師,隨即也將傳遍天下。

    緊接著,天子發佈了一道詔書,大意為:著京中商賈各以貨物陳列於內宮,以競拍之法擢優裁劣,冠以皇家專用之名,行銷天下。

    跟這一道詔書一同發佈的還有一道策書,內容很簡單,封郭斌為伏龍亭侯,除陽翟縣令。

    此策一出,一片嘩然:自古以來,從沒有一個縣令的任命會以策的形式頒發天下,這是第一例。

    更讓人驚訝的是,策書上寫道:“著郭斌嘗以錢百萬。”意思是,要郭斌花一百萬錢買這個爵位外加縣令職位。不買?沒這個事兒!

    見到策書,郭斌只能苦笑搖頭:黑啊,真黑!可是不買還不行,就算是花錢買個安心吧。

    郭斌心中終於穩定下來,也算是痛並快樂著。

    下午,郭斌接到了何進的名帖,約他次日赴國舅府飲酒賞月。

    據袁紹說,此次何進廣邀京中名流,名為飲酒賞月,實則為慶祝皇子辨移居東宮,為其造勢。

    將名帖交還前來的國舅府管家,郭斌表示定會準時赴宴。

    隨著消息地傳開,郭斌成為洛陽城最熾手可熱的政治新星,前來拜訪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當然,真正的大人物是不會來的,多數是太學的學生,還有很多則是京中的大商賈。

    這些商賈的消息都靈通著呢,知道這個博覽會是郭斌提出來的,便紛紛前來探問消息。

    開始時,郭斌還著意接待,可見人越來越多,他便偷偷出府,往盧植府上躲避去了。

    雖然如此,可關於博覽會的消息還需要向一眾商家詳細解說。雖然他對這時代商人敏銳的嗅覺抱有很大期望,可他也怕一旦沒人參加,那笑話可就大了。於是他囑咐郭全與關羽將競拍的方法向眾人詳細解釋,將獲得冠名權後的美好未來著意勾勒,以提高諸商家的積極性。

    當然,若是僅僅為了面子,郭斌還不至於如此上心。

    讓劉宏嘗到甜頭,以抵消郭斌因亂說話在天子心目中形成的不良印象,另一方面也想讓劉宏賺一筆錢,以應對明年即將爆發的黃巾之亂。

    他對黃巾起義是很不看好的,這種每隔兩百餘年便有一次的戰亂,彷彿箍在中國人頭上的魔咒,非但顛覆王朝,更絞殺人口。雖然這會是一個降低人口密度最快捷實用的方法,可這個法子未免太過殘酷血腥了些。

    另外,這種戰亂對於生產力的破壞是毀滅性的,多少超前的發明和技術都因戰爭而被湮沒在歷史的塵埃裡,中國也進入起步-興起-衰弱-戰亂-再起步的怪圈。

    因此,郭斌對於這些被稱為農民起義的戰爭,持同情態度,卻並不支持。

    郭斌騎著高頭大馬在前,董杏兒騎著墨玉咯噔咯噔地跑前跑後,嘰嘰喳喳地像只歡快的喜鵲兒。嘰嘰咯咯的笑聲,將近來糟心事兒一大堆的郭斌逗得開懷不已。

    董杏兒這驢子名叫墨玉,因通體漆黑,頭頂上長一撮白毛而得名。只是郭全卻從來是親切地稱之為“老黑”,氣得董杏兒揪著他揍了好幾次。

    董杏兒嚷嚷著要出城逛逛,拉著郭斌一個勁兒地賣萌。

    郭斌本就是為了躲開一眾商賈而出府,雖說是要去盧植府上,卻沒有什麼正事兒,索性便依著董杏兒往城外行去。

    行到半路,郭斌心想左右無事,去洛陽城著名的白馬寺瞧瞧也好。

    於是出了城往南走,繞道太學,往白馬寺方向行去。

    漸漸的人煙變得愈發稀少,將行到太學,經過一片樹林之時,林中一個小小的黑影無聲無息地往墨玉前腿的腿彎處飛去,以郭斌之能竟等到黑影飛到近前三尺處才發覺。

    當下郭斌叫道:“杏兒小心!”欲出手救援卻已來不及了。

    豈知那小小的黑影飛到墨玉腿彎處點了一下,連皮都沒有擦破一點兒,便落在地上。

    墨玉則撲通一聲前腿跪下,將董杏兒向前甩去。

    郭斌駭然:那小黑影竟然是一個小小的石子。林中擲石之人用勁之巧妙,認穴之精準,實在是郭斌從所未見!

    來不及發呆,郭斌見董杏兒落下,忙縱身一躍,如一隻大鳥般抄起董杏兒,穩穩地落在地上。

    這時又一粒石子從林中飛來,同樣地寂然無聲,卻是直取董杏兒腦後而來。這下若是擊中了,以林中之人的功夫,若想取董杏兒性命,可說是易如反掌。

    郭斌這時有了準備,見石子飛來,將董杏兒往身後一拉,隨手抄起腰後的匕首擋去。

    只聽“噗”地一聲,石子碎為齏粉,郭斌後退一步,手持匕首的右手竟給對方震得微微發麻。

    前後兩粒石子,一個連墨玉的腿毛都沒蹭掉一根兒,另一個力道卻大得驚人,擲石之人非但功力要練到極高深的境界,對勁力的掌握也要妙到毫巔方能辦到。

    第一粒石子想是用上了收勁,才可以用石子點了墨玉的穴道後抵消前衝的勁力,而免得傷到墨玉。

    而兩粒石子都能飛行地寂靜無聲,想是飛行中旋轉速度極快,石塊極速震動,竟致飛行時毫無聲息。

    隨著第二塊石子被郭斌擋住,一個青袍蒙面怪客從林中躍出。沒見他屈膝,竟然一躍近兩丈,倏忽之間已欺近郭斌。落地無聲,形同鬼魅。

    這種身形步法郭斌只在金庸先生的書中讀到過,前後兩世均未見識過如此詭異絕倫的身手。

    只見那怪客身形不高,穿一件青色長袍,袍腳缺了一塊。以一塊青布蒙面,想是臨時起意,才用撕下的袍腳將面目矇住。手持一柄漆黑長劍,劍身細長,不見流光。

    長劍揮來,只覺一股凶煞之氣撲面而來,壓得二人幾欲透不過氣來。

    這種彷彿就連靈魂亦被壓制住的感覺,郭斌跟童淵對練槍法時亦未曾感受到過,難道此人武藝竟還在童淵之上?亦或童淵當初刻意將這種壓制力收斂起來?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0
第三十六章 青袍怪客

    青袍怪客自林中飛躍而來,揮劍向郭斌斬去。

    此時郭斌雖帶了玄龍槍出來,可是現下槍縛在馬背之上,如今形勢如何有時間去取下?唯有先用手中匕首對戰,然後瞅準機會去取槍方可。

    郭斌知道青袍怪客必然武功卓絕,自己以長槍對敵,或可有勝機,可對方處處對著董杏兒而去,郭斌怕她受傷,如何肯去取槍而讓董杏兒獨自對敵?當下沉腰坐馬,手中匕首抬起,顯是要用匕首與對方鬥上一鬥。

    對方見郭斌此舉,冷哼一聲,揮劍加速前衝而來。

    郭斌不敢怠慢,見對方長劍攻來,壓住心中懼意,看準對方黑劍來勢,揮動匕首格擋。

    劍與匕首交擊,並沒有聽到金鐵交鳴之聲,郭斌只覺得肋下一涼。低頭看時,只見鮮血淋漓,長袍已被劃開,他手中的匕首竟然沒能起到阻敵長劍的作用。

    再看手中,只見匕首已然齊柄而斷,斷口處光滑異常,竟像是打磨過一般。

    原來對方手中黑劍竟是一把斫金斷玉的寶物,一揮間已將郭斌手中的匕首整齊地斬斷。

    見郭斌受傷,董杏兒方回過神來,一聲嬌喝,從腰中抽出一柄軟劍向青袍怪客攻去,竟是以攻對攻,招招都是精妙絕倫的殺招。只看得郭斌心中暗暗佩服:董老前輩不愧一代武學宗師,估計只這一套劍法,便足以笑傲武林了。

    見董杏兒招招搶攻,迭遇險情,郭斌不敢怠慢,忙去馬上取下了玄龍槍,一抖槍身加入了戰圈。

    適才董杏兒見郭斌與青袍怪客甫一交手,便受傷流血,眼中淚花湧動,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奮不顧身地招招搶攻。

    那軟劍是董奉專門請匠師為董杏兒量身所制,非但鋒利異常,韌性也是十足。平日裹在蟒蛇皮所制的劍鞘中,纏於腰間,前後相接,竟與腰帶無異。

    青袍怪客所用黑劍即便斬上,也似不著力一般彈開,因此黑劍竟無可施其鋒銳。也因此,董杏兒方可以之與青袍怪客周旋。

    董奉平生絕少使用兵刃,卻並不代表他不擅長此道。當今天下,能稱為一代武學宗師的,哪個不是刀槍劍戟俯拾皆可,山石草木俱能為兵?

    杏林聖手一派武學,本以輕功見長。進退攻守間,招式瀟灑,身法玄妙。

    董奉因愛女不喜習武,便專門為她創立了一套“飛花神劍”劍法。劍法於風流中帶三分凌厲,於綽約中有三分狠辣。劍法使將開來,便似繽紛而落的杏花,高雅清潔中帶一抹嫣紅,瀟灑曼妙中有一分閒適。

    郭斌只見此時董杏兒搶攻之際,雖招招狠辣,欲取敵性命,然身姿曼妙,步法輕捷,仿若起舞於落英繽紛的杏林之中,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只是畢竟二人無論功力還是對敵經驗,均懸殊過大,過得幾招便迭遇險情。

    不敢再有遲疑,郭斌將長袍下襬撕下,胡亂裹住傷口,挺玄龍槍向青袍怪客刺去。

    二人初次攻抗強敵,於攻守間的配合畢竟不甚順暢。黑劍有幾次幾乎要傷到董杏兒,還是郭斌借助玄龍槍身重槍長的優勢,奮不顧身地將她護得周全。

    玄龍槍材質非金非木,韌性極佳,青袍怪客的黑劍竟不能損傷其分毫。

    此時郭斌與董杏兒均為救對方而不顧己身,青袍怪客劍法中的那種無時不在的壓制力竟似消失無蹤。

    其實細想就可知曉,所謂壓制力,或者說是壓力,其實是自己給自己施加的,是人對自己的一種心理暗示罷了。比如你初中都尚未畢業,要與一位博士競爭某個緊俏的工作崗位,可能有的人一聽就會打退堂鼓了,說是壓力太大。可是仔細想想,壓力在哪兒?是來自那位博士嗎?若回答是,可你甚至連對方的面都沒見過,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此時二人忘卻生死地回護對方,將黑劍原本施加給他們的壓力盡數過濾掉了。沒有了壓力,二人的武功此時才算盡數施展開來。

    《韓非子·初見秦》有云:“夫一人奮死可以對十,十可以對百,百可以對千,千可以對萬,萬可以尅天下矣。”

    郭斌與董杏兒此時忘死奮戰,互相回護,竟堪堪擋住了青袍怪客的進攻!

    雖然如此,郭斌此時肋下受傷流血,必然難以持久,對方只需拖延時間,便是必勝之局。

    果然,那青袍怪客見二人奮死相鬥,並未猛攻,而是挑二人攻守間不甚流暢處蹈隙而進,幾次使二人瀕於險境。

    郭斌心知如此下去,己方必敗,於是一邊揮動長槍猛攻,儘量承擔下青袍怪客的攻擊,一邊快速動腦想辦法。

    又鬥了片刻,郭斌肋下疼痛,閃躍間慢了一分。高手過招差不得分毫,青袍怪客見郭斌行動窒滯,揮劍向他右肩刺來。

    董杏兒見狀,忙揮動軟劍全力回護。青袍怪客見此,黑劍一偏,刺向董杏兒肩頭,左手微動,嗤地一聲,竟又發出一粒石子,直攻郭斌腰眼。一瞬間二人竟同時陷入險境。

    董杏兒不理刺向自己的黑劍,回劍擊向石子;而郭斌則不顧那石子,揮槍中宮直進,順著青袍怪客的黑劍往他的胸前刺去。

    此時,青袍怪客若不回劍自救,勢必先被扎個通透,才能傷到董杏兒。

    果然,青袍怪客不敢硬接,只得回劍自救,只見他劍貼著郭斌玄龍槍內緣,迅速旋轉。

    轉得三五次,借力一甩,便將長槍向外盪開,郭斌立時空門大開。

    那怪客順勢一劍自下而上向郭斌腿上撩去。

    此時董杏兒的軟劍卻又纏了上來,待欲與董杏兒纏鬥,郭斌玄龍槍便挽起八九個槍花中宮直進。

    青袍怪客不敢怠慢,忙後退一步,以劍身貼到槍身,跟著槍一起畫圈。

    所謂“棍怕點頭槍怕圓”,意思是碰上使棍的高手,要提防他使點頭棍,即棍頭自上而下攻擊。所謂“槍怕圓”,是指要提防使槍的畫圓,即後世常常說的挽槍花。

    為什麼槍花如此厲害?因為槍身是有彈性的!使用白蠟木做槍身,可是長兵器史上不小的改進,槍被稱為百兵之王,也與此息息相關。

    因為槍身有彈性,兵器相交,槍身只要一抖動就會將力道卸去,也就不會震手。馬槊、戟等硬桿兵器使用時講究的是力大招沉,否則雙方兵器相交,你兵器給震脫了手豈非丟臉之極?而用白蠟木做的槍桿就可擺脫這一尷尬局面了。

    另外,因為白蠟桿有彈性,兵器相交時槍身便會彎曲,此時只要手一抖,將槍把一轉,槍頭就往對方繃出去了。這其中有一半的力道便是借的對手的,所謂四兩撥千斤,用槍的奧妙也就在於此了。

    一槍扎出去,萬朵梅花,邊畫圓邊往裡鑽,槍花朵朵,朵朵都致命,不知該擋哪個。故此時萬萬不可格擋,白蠟桿是有彈性的,格擋正好被借上力,才擋出去,這邊槍把一轉,槍頭馬上又從另一方向打回來,而且借了格擋的力道,威力倍增。

    所以長槍一旦抖起來,槍頭亂擺,神仙難防,此時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跟他一起畫圈。適才青袍怪客的一招甩劍就用得聰明之極,只這一招,就可看出他絕對是經驗極為豐富的高手。

    有了一次經驗,郭斌就不會那麼簡單就被甩出去了,他全神貫注,努力感受玄龍槍上傳來的力量。

    這叫做“聽勁”,只要讓郭斌“聽”到對方的勁力,便可一擊制敵。屆時,只要槍頭一偏,槍把順勢前推,玄龍槍的鑽勁就能把對手再厚的護心鏡都攪得粉碎,更何況血肉之軀。不要說你練過鐵布衫,便是鋼布衫,不鏽鋼布衫也照樣給你捅一個透明窟窿。

    就在郭斌遲遲無法聽到對方的勁力,而差點被對方中宮直入的時候,董杏兒的攻擊正好到來,方給郭斌解了圍。

    這一番過招,只把郭斌驚出了一身冷汗。

    所謂“反客為主”,便是適才青袍怪客的打法了。

    本來用兵器對戰,講究“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槍作為百兵之王,長度也是她的一大優勢。

    可如今,青袍怪客慢慢將郭斌的槍路摸清,若是一對一比武,郭斌肯定是要被吊打的!

    所幸此時有董杏兒與他並肩戰鬥,郭斌以長槍攻敵,董杏兒持劍回護,兩人的配合也是愈加默契。

    漸漸地,二人竟可與青袍怪客互有攻防了。

    當初董奉初創此套劍法時,一片拳拳愛女之心。故劍招多是守禦為主,雖有精妙凌厲的劍招,卻是以攻代守,志不在取敵性命,而是以進為退,以之作為報名逃生的絕招。

    董杏兒此時不顧安危處處維護郭斌,竟也漸漸守得法度儼然。

    只見黑劍刁鑽險狡,每每從讓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揮出,仿若隱匿的毒蛇。

    董杏兒軟劍則似靈巧的雀鳥,守護得雖不甚綿密,也難以將其攻勢阻住。卻總能於最恰當的位置纏住黑劍,使其滯澀,而難以順暢地攻擊。

    而每每玄龍槍宛如一條出洞的黑龍,疾攻對方之時,青袍怪客則不得不回劍守禦。

    如此,三人戰了百十個回合難分勝負,郭斌與董杏兒越打越順手,招式間也愈發有餘裕。

    郭斌常常趁著發招之際偷瞧董杏兒,而董杏兒則暈生雙頰,眼波流轉,絕美的容顏更生幾分嬌豔,只看得青衫怪客嘖嘖稱奇。

    又鬥了片刻,雙方仍是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青袍怪客膝不稍曲,向後躍開,第一次開口道:“兩個小娃娃好俊的功夫。”

    聲音古怪而難聽,彷彿兩片破爛的銅鈸胡亂碰撞一般。

    郭斌抱拳道:“在下郭斌,不知何處得罪了前輩,尚請前輩海涵。”

    那青袍怪客桀桀笑道:“你兩個小娃娃有何本事?如何竟能得罪我老人家?”

    當下也不理郭斌與董杏兒二人,飛身進入林中,倏忽間便不見了蹤影。

    郭斌與董杏兒往林中奔去,只見人已無蹤影,只地上遺落了一個小小的扳指,上書“甲子”二字。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1
第三十七章 宴會(一)

    郭斌將扳指收好,招呼董杏兒騎馬回了郭府。

    回到郭府,安頓好郭斌後,董杏兒便瘋了似的去找傷藥,所幸因為正在救治受傷的江湖人士,外傷藥倒是不缺。

    過了一會兒,郭斌便給海量的外傷藥包裹住了,因傷在肋下,故腰圍至少大了三圈。

    待關羽和郭全等人得聞消息趕過來,見郭斌赤著上身,腋窩一下一層一層的全是繃帶,坐在蓆子上不住苦笑,董杏兒則坐在一邊雙目哭得紅腫,俱都嚇了一跳,紛紛詢問緣由

    待郭斌說了青袍怪客的事,竟然連關羽都未曾聽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關羽道:“身量不高,暗器功夫出神入化,再加上使一柄鋒利異常的漆黑長劍,劍法凌厲異常,予人靈魂亦被扣住的壓迫力。關某行走江湖這幾年,實在是沒有聽過這一號人物。”

    頓了頓,關羽繼續道:“此人武功,即便不及五位絕頂高手,恐怕亦相去不遠。”

    郭全嚷道:“斌子哥以後可不能一個人出去了!”

    關羽道:“不錯,主公身份貴重,此後萬不可單獨行動。關某從此隨身護衛主公,如何也不肯放主公偷偷溜走了。”

    郭斌聽得連連苦笑,卻沒法反駁。

    第二日,便是到何進府上參加宴會的日子。

    郭斌自一大早醒來便覺渾身痠軟無力,創口處因敷了董杏兒家傳的秘藥,卻並不甚疼痛。

    郭斌心想應是昨日傷後又一番劇戰,應是失血過多,導致今天精神欠佳,兼且渾身痠軟無力,便沒有放在心上,休息了一日,董杏兒乖巧了很多,悉心服侍郭斌,搞得郭某人都有點不太適應了。

    戌時一過,便帶著關羽往何進府邸行去。

    天尚微明,何進府門前早已停了一長溜兒馬車,熙熙攘攘如同鬧事。何府大門外也掛上了一長溜兒大紅燈籠,幾個管家模樣的人在門前接待賓客。

    郭斌雖來何府次數不多,卻被之前帶他到皇宮的何姓管家一眼認出來。

    那管家見到郭斌,忙樂呵呵地來到他跟前,笑著道:“郭公子可算來了,國舅爺吩咐小人專門在此等候,郭公子來了可由小人接到花廳奉茶休息。”

    郭斌頓感受寵若驚,忙道:“豈敢豈敢,小子身份不顯,功名不彰,國舅爺實在是太客氣了。”

    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不錯不錯,這小子是什麼人?哪裡配國舅爺如此破例招待?老何別是弄錯了。”

    郭斌看去,卻是一個身寬體胖的年輕人。這人雖虛肉橫生,腳下卻甚紮實,顯然是個練家子。只是面目清灰,眼袋下垂,顯是沉迷酒色已久。

    聽到這話,郭斌因身體不適,尚未有何表示,卻惹惱了旁邊一人。

    關羽聽這人出言不遜,雙目一睜,眼中精光乍現,冷哼一聲,霎時間殺氣迸發,彷彿欲殺人的修羅。

    只看得何管家差點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人首當其衝,更是呆立當場,話都說不出了。

    郭斌輕聲道:“雲長,不必如此。”便拉了一把何管家,信步往國舅府內行去。只留下那出言不遜的胖子,愣愣地立了好一會兒,才手扶門框,緩過神來。

    所謂“關公不睜眼,睜眼要殺人。”全是因武林高手之內壯之故。

    古代戰陣上的高手,要把重達百斤的重兵器在短時間裡運起來,沒點天生的神力是辦不到的。膀臂與手腕上的力氣太小,只有靠腰。腰力到手,才運得動重兵器。內家功夫講究巧力,常說四兩撥千斤,但真要拚力氣,使大錘,照樣不含糊,一切全因腰壯氣足。

    腰氣壯,神色便會不同:面像溫良,卻不怒自威。全身放鬆,體態彷彿慵懶的美人,但氣聚神凝,目中精光自放。

    關羽適才這一睜眼,一聲冷哼,顯示的是極其高深的內家功夫,以氣勢壓人,攝敵心魄,周圍這些人自是招架不住。

    待進得花廳,只見袁紹、曹操、荀彧諸人已到,何進正與他們說話。

    讓郭斌吃驚的是,坐在何進下手的不是袁紹,而是一個身穿儒生長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卻又氣度儼然的年輕公子,顯然是豪門大族的公子。

    見郭斌進來,何進哈哈笑道:“潛陽何來之遲也。”

    郭斌忙施禮道:“斌偶有小恙,故來遲了,尚請見諒。”

    袁紹與曹操忙上前,道:“潛陽沒有大礙吧?”

    郭斌道:“一點小傷,勞兩位哥哥掛懷了。”

    何進顯然今日心情頗佳,笑著對郭斌道:“潛陽,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位少年英才。”

    說著,指著那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道:“這位是衛仲道,是河東衛家的後起之秀,現在太學讀書。”

    郭斌一驚:河東衛家那是久仰大名啊,曹操起兵討伐董卓彷彿就有河東衛家的影子,而且這個衛仲道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蔡文姬的第一個丈夫了。

    當下忙拱手道:“衛公子才貌雙全,瀟灑風流,氣度不凡,使人一見傾心,尚請多多指教。”

    衛仲道卻是一臉崇拜地道:“久聞郭兄大名,今日能得相見,幸何如之。”

    郭斌忙連連謙遜。

    正紛擾間,廳中又來人了,郭斌回頭一看,卻是適才在門口出言不遜的胖子。

    曹操諸人哈哈笑著跟來人打招呼,袁紹卻稍顯尷尬地站在一邊,只看得郭斌暗暗稱奇。

    這時,何進道:“潛陽,這位是汝陽袁公路,乃本初的胞弟,學問高達,你倆可好好親近親近。”說著看了郭斌一眼。

    郭斌心中恍然,怪不得適才在門口他出言不遜呢,也難怪袁紹略顯尷尬。

    當下,郭斌哈哈笑道:“久仰袁公路大名,至今方得相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郭斌明了何進的意思:他與袁公路本無直接地衝突,袁建的案子裡也未直接接觸,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還是借這個機會,兩方消解矛盾的好。況且袁公路身為汝南汝陽袁家的嫡子,何進也不好過分得罪他。

    袁術卻道:“不敢不敢,出身山野,屠狗殺雞之徒,袁某不敢高攀。”

    這是暗諷郭斌出身低微,以打獵起家,不配做他袁公路的朋友。想是關羽在門口的一聲冷哼,使得這位袁家的嫡子惱羞成怒了。

    可是所謂屠雞殺狗之徒卻將何進也罵了進去。何進本是屠戶出身,你袁術就說屠狗殺雞之徒,這不是打臉嗎?況且國舅爺都給你做和事佬了,你還瘋狗似的亂咬人,這是公然不給國舅爺面子嘛!

    當下,何進也不發作,只心中暗暗發狠。連袁紹都覺得這個弟弟不上道,實在是丟臉的很啊。

    見袁術如此,再看眾人臉色,郭斌心中明了。

    以郭斌這種混不吝的性子,面對天子時都敢稱兄道弟,對張讓都能肆意奚落,還怕了你袁公路?

    目中狡黠一閃而過,郭斌道:“余嘗聞,舞陽侯早年亦曾屠狗,張成何嘗不是讀書人。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公路兄學問高達,想來是明白其中道理的。”

    舞陽侯是樊噲,曾以屠狗為業,是漢高祖劉邦的連襟,也是呂后的妹婿。後任左丞相,封舞陽侯,可謂是屠狗之輩的傑出代表了。

    袁術何曾不知道郭斌這是說自己負心薄倖的讀書人?心中愈怒,待要說話。

    卻聽郭斌對何進道:“請借國舅爺筆墨一用。”

    何進哪有不答應的?袁紹、曹操、荀彧與郭斌相熟,知道他又要罵人了,當下樂得作壁上觀。而衛仲道則一臉崇拜地盯著郭斌,顯然是郭斌在太學中的一番作為使得他斬獲了許多粉絲。

    筆墨都是現成的,當下郭斌鋪開錦帛,飽蘸濃墨,提筆寫下三個字:俠客行。

    看到題目,袁紹和曹操對視一眼,心中都想到了郭斌的“少年俠氣”一文。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短短二十個字,一個頭戴冠帶,手持吳鉤,騎著白馬,疾行如風的趙地俠客的形象躍然紙上。文風清新,用字精煉。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眾人無不是此時的人傑,這四句話寫下,都紛紛感嘆俠客的武藝之高超,志向之高潔。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觴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

    將俠客幫助信陵君成就一番偉業的豪情壯舉寫得酣暢淋漓,把信陵君竊符救趙的事蹟寫得讓人讀之便熱血澎湃,心為之怦然。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閤下,白首太玄經。”

    郭斌寫完便將毛筆放到一旁,對何進道:“今日是酒會,自也要詩文助興,斌今日拋磚引玉,獻醜了。”

    一句話,將震驚中的諸人驚醒。

    衛仲道喃喃道:“這手字,所謂行雲流水,瀟灑隨意,文更是放蕩恣肆,豪氣衝天。盛名之下固無虛士,不愧是郭潛陽,仲道佩服。”

    郭斌連連遜謝,只有袁術臉色黑沉得嚇人,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姓郭的竟然一言不合就寫詩罵人。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1
第三十八章 宴會(二)

    過不多時,廳中眾人仍沉浸在《俠客行》的瀟灑奔放與慷慨激昂中,廳外一個管家來報:議郎蔡邕攜愛女琰前來。

    廳中眾人忙起身,隨何進步到廊下立等。

    郭斌對後世人盡皆知的蔡琰感興趣的很,所謂“文姬歸漢”的典故在後世更是讓人津津樂道。

    於是,雖身體不適,他仍興趣滿滿地伸長了脖子等著一睹這流傳千古的奇女子的玉容。

    環顧四周,只見在場的年輕男子無不一副心情振奮,躍躍欲試地表情,竟然連曹操已不能例外。

    見他們如此,郭斌心中暗暗稱奇:不應該啊,這蔡琰就算是長得再漂亮,再文采風流,這些富家子弟也不應該像三年連母豬也未曾見過的鰥夫一般如此渴求啊,難道還有什麼隱情?

    隨即想到,應該是與蔡邕的身份有關。蔡邕是經學大師,剛剛主持修訂了熹平石經,在學界的聲望如日中天,很得士人階層的認同,尤其是很受太學生們的尊崇。說是當代儒宗可能略有牽強,可在士人階層中的影響力與號召力是無與倫比的。

    另外蔡琰以女子得表字昭姬,博學有才辯,又妙於音律,應該屬於此時代的女強人了。誰若能娶其為妻,便能既滿足了作為男人的虛榮心,也獲得了士林的認同,可謂一舉兩得。

    郭斌卻不無惡意地想道:“若真是如此,這蔡文姬即便長得其醜無比,恐怕也有人爭搶著要娶其為妻了。”

    這時,只見身穿鶴氅,峨冠博帶的蔡邕若出世的神仙一般在管家的引領下走了進來,郭斌才猛然意識到,即便假設蔡邕妻子長得醜陋異常,只看蔡邕的瀟灑風流,蔡琰便絕不會丑了。

    隨即,一個絕美的側臉隨著輕移的蓮步飄然走過院門,看到這張臉的那一刻,連郭斌都不自覺地倒吸一口冷氣。

    太美了!

    雙目中眼波流轉,優雅嫻靜的眼神中透出聰明與智慧,婀娜娉婷,骨肉勻稱,氣朗神清,雅麗高貴。只顴骨本嫌稍高了一點,可配上高挺的鼻樑,使人覺得她自主而獨立,若是自信心稍顯不足的男性,對上她恐怕會因自慚形穢而連話都說不利索。

    看著她步入院子,眾人皆停止了說話。一個個屏住呼吸欣賞這降落凡間的仙子的絕世姿容,就好像時間於此處停滯了一般,整個院中只若有若無地聽到那麗人輕移蓮步,踩中花瓣的聲音。

    待她隨著蔡邕來到廊下,向何進行禮問安,諸人才回過神來,各自暗暗檢查自己的妝容儀態,就怕自己妝容不淨,儀態不整而唐突了佳人。

    這邊何進哈哈大笑著請蔡邕入內,熱絡非常。

    蔡邕見郭斌在後面,走過來,道:“潛陽,昨日的事我聽說了,好樣的。”說罷拍了拍他的肩頭隨何進向裡走去。

    郭斌只唯唯點頭,見蔡琰略帶好奇的目光看過來,郭斌一笑,沒有說話,只左手置於腰後,右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蔡琰心中對這個即便以父親之高傲亦經常提起的男子愈發好奇。以往男子見到自己或是大聲講話,竭力表現自己,或是唯唯諾諾,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只這個郭潛陽彬彬有禮,不卑不亢,所行的禮節自己雖從未見過,卻是瀟灑而簡潔,說不出的自然流暢。

    見郭斌與蔡琰竟然有眼神的交流,一旁的袁術只有心中暗恨。

    賓客齊聚,何進帶領花廳中諸人往後花園行去。

    一路上只見花木錦簇,屋宇重重,飛簷吊斗,勾心鬥角,交錯精巧之處讓人不禁拍案叫絕。

    國舅府的後花園平日是絕不會對外開放的,只如今皇子劉辨的儲君地位日漸明晰,藉著中秋將至的機會,廣邀京中名士來為劉辨就學東宮拉關係,造聲勢,的確是一個好主意。

    如今另一個皇儲的有力競爭者是皇次子劉協,其母王美人被何皇后毒死,最後不知為何,天子竟赦免了何皇后的罪。也因此,天子對自幼失母的劉協心中有愧,便將他養在董太后宮中。

    與從小養在道觀的皇長子劉辨不同,這位皇次子聰明伶俐,孝順懂事;兼且長於深宮,見慣了後宮中的勾心鬥角乃至血雨腥風,故行事得體,很得董太后喜愛。再加上董太后希望借助劉協登基來繼續保持自己對最高權利的巨大影響力,對劉協的成長與教育也很是上心。故自幼失母的皇次子劉協,便將董家當做外家,而與其母王美人出身的王家,聯繫反而少了。

    只是董家出身本是小門小戶,家中亦沒有超卓傑出之人能支撐門戶,故劉協缺少強有力的外家支持便成了他爭奪儲君之位的一大弱項。

    宦官十常侍與太后董氏合謀賣 官鬻爵,早就結為一黨,而且何皇后之所以登上皇后寶座,也有十常侍在裡面出了大把的力氣。故十常侍對於新的外戚——何家並不甚看重,甚至因皇儲的問題而頗多紛爭。

    只因目前何進為河南尹,尚不是後世位高權重的大將軍,故與宦官的權利鬥爭雖然小摩擦不斷,卻尚未激烈到黨爭的地步。

    而士林經過兩次黨錮之禍,受到了依附皇權的宦官勢力的沉重打擊,迫切需要在政治上有所作為。而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尋找目前身居高位之人做背書。

    因此,根基不深但身份地位頗高的何進就成了很好的人選。因何進與宦官權力的糾葛與鬥爭逐漸激烈而日趨明朗化,使得士林與何進的合作進行的極為順利。當隱居洛陽的袁紹作為士林代表向何進表露出合作的意圖後,二者一拍即合。

    因兩者在立皇儲與反對宦官兩個問題上的政治目的是一致的:士林要維持禮法,最重要的就是要在皇位繼承人的選定上獲得話語權,嫡庶之別,長幼有序就是儒家最重要的道德準則之一,而兩次黨錮之禍,使得士林對於宦官是同仇敵愾,因此絕難對其產生絲毫好感。

    若是士林中認定了劉辨的皇儲地位,一方面即是得到了輿論的支持,另一方面,士大夫階層絕不僅僅是輿論支持那麼簡單。大漢朝一千餘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分佈著的成千上萬的莊園塢堡是他們的堅實後盾,而這,也是大漢朝立國之根本。

    何進作為皇子劉辨外家的代表,一旦佔據輿論制高點,再結交大臣,擴展勢力。到時候,即便天子想要改主意,立其他人為皇儲,也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想到這裡,郭斌被這錯綜複雜的關係搞得頭都大了,同時心中湧起一種不真實感:自己一個一文不名的退伍軍人,重生到這東漢末年以後,竟然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介入到皇儲廢立的鬥爭中,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郭斌思忖間,眾人已行到後花園。

    因天色已微暗,故很難看到較遠的地方。不過就看一顆顆樹冠如傘蓋的高聳的樹木,加上高低不一的花草,便可輕易推知,即便是白日到此,也難以一眼看盡園中景色。

    聞著淡淡的桂花香味,走在林木花草掩映的石子路上,聽著近處潺潺的水聲,郭斌有種彷彿回到現代參觀蘇州園林的錯覺。此處的園林雖在設計以及佈景上不及後世園林的精巧雅緻,卻古拙而大氣,移步換景,巧妙之處也常常有意外的驚喜。

    郭斌尚是首次觀賞漢代頂級的園林,故一路上興致勃勃,拉著袁紹與曹操指點著園中美景,不時冒出一句“我去!”之類的後世語錄,與其他的年輕男子因蔡琰的存在而變得拘謹而溫文爾雅的表現大相逕庭。對於袁紹與曹操二人一臉極度尷尬與不情願的表情,郭斌則絲毫沒有理會。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眾人方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水池邊的平地,池中長滿了高高低低的蓮花,大大小小的魚兒則在荷葉下成群結隊地游弋,躍出水面時,郭斌注意到大的竟有一尺多長。

    以方磚鋪地,周圍花樹環繞,馨香陣陣。水邊是一溜兒的迴廊,通向幽深的花木叢中,不知盡頭。迴廊兩旁均掛有燈籠,故四周亮如白晝,若從水池對面看來,燈籠亭台倒映在池中,想必另是一番美景。

    徜徉在這人類智慧與自然造化的雙重努力下形成的勝景中,就連郭斌這半分雅骨都不看的俗人都感覺心神俱醉,更不要說這些同行的一世英雄、才子、才女們了。

    二者對於美景的反應以及詮釋想來肯定也不一樣:在這些漢末人傑感嘆“幾朵蘆花浮水淨,半竿山日落湖低。”之時,郭斌心中冒出的感嘆詞恐怕只有:“我 日,真好看。”之類吧。

    來到湖畔的平地上,只見此處已有許多男男女女,只是尚未入座。他們有的在迴廊中池塘旁以食物逗弄池中魚蝦,有的則徜徉在灑滿夕陽餘暉的小路上。給這夕陽下的漢代園林增添了不少人氣。

    只是無一例外,當看到何進帶領眾人到來,均紛紛放下手中的物事,收拾心情,換上略帶討好的表情,前來與國舅爺打招呼。

    想必,這些人雖在受邀之列,卻因身份過低之類的原因,而沒有事先進入花廳的資格。

    看袁紹一臉謙和地與相識的人打著招呼,郭斌不禁暗暗感嘆他的好人緣。

    而曹操身邊則相對人少,雖不時有帶著一臉謙卑之人前來攀關係,曹某人均客氣地與人對話幾句,卻絕沒有袁本初的熱絡勁兒。

    相比之下,袁術則比曹操有人氣得多了:只見他不停與人打招呼,從容而瀟灑(好吧,至少袁術本人是這麼認為的)。

    身為蔡邕嫡女的蔡琰,則成了這些狂蜂浪蝶爭相討好的對象,所幸有何進在一旁,場面尚未特別混亂。

    而我們的郭某人,則低調得多了。雖然有人好奇這個跟隨何國舅出來,有資格進入花廳的男子是誰,可郭斌進京時日尚短,故並沒有多少人認識他,而他也落得清淨。

    對於袁術時而瞟過來的挑釁炫耀的目光,郭斌毫不理會,只隨手拿了桌上的蘋果啃了起來。

    吭哧吭哧地殊不甚雅觀。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2
第三十九章 宴會(三)

    見到郭斌在毫無形象地拿著個蘋果大肆啃嚼,袁紹與曹操二人不由撫額,對他的不修邊幅毫無辦法。

    而袁術則投來混雜著不屑、畏懼、挑釁的目光,就彷彿極為鄙視地瞧向五道槓的班幹部一般。

    待要入席,郭斌注意到沿著池邊總共擺放了約六七十個小幾,均為雙人席位,看來今日來參加宴會的竟有百十人。頓時,郭斌被晚宴之盛大所震撼,也對東漢末年上層統治者們奢華放蕩的生活有了新的認識。在這個時代,以如此大的排場,恐怕要達到國宴的標準了。

    宴會的主要目的雖是為慶賀皇子劉辨就學東宮,可畢竟不好明著來,故找了個中秋將至,飲酒賞月的藉口。

    另外郭斌這剛出爐的陽伏龍亭侯兼陽翟縣令在京城地界實在不算個什麼,因此,並沒有被安排在太靠前的位置。而是將兩張桌子拼起來,左右分別是袁紹與曹操,另一個人則是衛仲道,由這三位身份貴重、背景深厚的後起之秀作陪,也算是給郭斌這有功之人以極大的面子了。

    幸好不與袁術對席而坐,否則這頓飯便要無趣得緊了。

    待得侍女們將一盤盤珍饈美味流水價送上來,郭斌只看得目瞪口呆:他是如何也想不到東漢末年的貴族生活是如此的腐化而奢侈.每個小幾兩旁均設有大盆的冰塊,如此則暑熱驟減;另外什麼烤鹿肉、燻豬肉等肉食以精美絕倫的木質漆盤盛放;美酒是英雄血,盛以精美的木質文杯,這種文杯為蜀郡與廣漢郡的工官所制,一具比銅杯貴十倍;甚至侍立身後的婢女都是衣以蜀錦。

    看郭斌一副鄉巴佬進城的傻樣兒,袁術心中對其更是瞧不起。

    環視一週,郭斌竟在對面席中意外的發現了一身白色儒服,瀟灑騷包的王越。王越顯然也看到了他,舉杯遙遙招呼,郭斌自也舉杯回應。

    曹操順著郭斌的目光,也看到了王越,不動聲色地對郭斌道:“這個是交州士燮的徒弟?”

    郭斌點頭,道:“不錯。”

    郭斌初抵洛陽時,潛行去徐奉府邸尋找董奉下落,恰逢徐奉宴客,客人便是太平道高層馬元義與王越。當時曹操與袁紹意欲刺殺徐奉,而被王越一把長劍壓制,終於半途而廢,是以曹操此時一見王越便將他認了出來。只是曹操與袁紹二人當時以黑巾蒙面,故此王越對二人竟是對面不相識。

    宴會在熱烈的氣氛中進行著,席間蔡邕的嫡女蔡琰儼然成了眾人追捧的對象。

    想也能理解:蔡邕如今奉聖旨所刊刻的《熹平石經》,被天下學子奉為圭臬,以海內人望,現隱隱成為士林魁首。而蔡琰為其嫡女,身份特殊。兼且自幼博學能文,精通音律,世人稱其為奇女子。

    蔡琰優雅高貴、獨立卻又嫻靜的氣質,配上凡人難及的絕美容貌,使她周身自有一種令見到她的人不自覺地便自慚形穢的特殊氣場。

    因此場中眾男子不覺暗暗挺直了腰桿,而女子則偷偷修整妝容。

    一場由十八個姿色上佳的女子表演的舞蹈結束後,曹操起身舉杯對蔡邕道:“久聞令嬡自幼聰穎,不僅博學能文,更精擅音律,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得聆仙音,則操之幸也。”

    郭斌看了曹操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看場中眾人的表情以及反映,便能清楚這請求順應了在場一百多賓客的心願。

    見蔡琰點頭,蔡邕道:“既是孟德所請,請借國舅爺素琴一用。”

    何進欣然允諾,著人搬來長幾,置於席側,對蔡邕道:“此琴雖不及伯喈焦尾琴之妙,也是難得一見的好琴,便請昭姬以之為大家撫琴一曲。”

    蔡琰字昭姬,歷史上為避晉文帝司馬昭之諱,改字文姬。

    雖是在現場一百多人注目之下,蔡琰卻絲毫不見緊張。

    優雅地調試,隨即指尖劃過琴弦,一個個悅耳的音符從她的玉指間跳躍而出。

    曲子郭斌正好聽過,便是《高山流水》,講的是俞伯牙和鐘子期以奏琴得遇知音的故事。

    旋律在寬廣音域內不斷跳躍和變換音區,虛微的移指換音與實音相間,旋律時隱時現。猶見高山之巔,雲霧繚繞,飄忽無定。連郭斌這絲毫不通音律的音樂白痴都沉醉其中,更不用說其他整日浸淫在古典文化中的這些漢末貴族了。

    忽而,樂聲轉為清澈而活潑。淙淙錚錚,如幽澗之寒泉;清清冷冷,似松根之細流。息心靜聽,愉悅之情油然而生。其韻揚揚悠悠,儼若行雲流水。

    正當琴聲歡快流暢之際,一個白色的影子如大鳥般飛入場中,長劍出鞘,竟隨著樂聲翩躚起舞。

    郭斌定睛看時,竟然是王越!

    只見他劍隨心走,身法矯健,運劍如飛。隨著琴聲的高低起伏,雀鳴劍上也發出了錚錚雀鳴。難得的是,劍鳴竟能與琴聲相應相合,錚錚宗宗間,使琴聲更增靈動瀟灑的氣韻。想是王越用上了風雷劍法中顫抖寶劍的功法,使得寶劍自身彈抖,從而生出雀鳴之聲。

    啾啾的雀鳴之聲應和著嘩嘩的流水聲,竟給一曲《高山流水》賦予了新的生命一般,瞬間鮮活生趣得多了。

    就連郭斌都暗讚王越這一手實在是高明漂亮之極。

    只是若想使得這漂亮的一手,卻不是那麼容易的。首先,得有一把能發出清脆雀鳴的寶劍,因拿著粗笨的馬槊是斷然做不到的;其次,要有高絕的武功,王越這一手不但有風雷劍法彈抖寶劍,還使上了師門獨傳的絕頂輕功,否則若只是聲音應和的好,舞姿卻粗笨邋遢,豈不是難堪之極?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需要有高深的文化素養,有很好的音樂造詣和領悟力。

    這三者缺一不可,郭斌穿越來東漢遇到不少人傑,就他所知道的人中,恐怕也只有王越能做到這一點。

    一曲終了,蔡琰向王越點點頭,便回了本席,王越則瀟灑地一收長劍,對場中眾人一拱手,便欲回到席中。

    這時,只聽何進道:“壯士留步!”

    王越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當下停步,對何進施禮,道:“小子交州王越,聞蔡小姐琴聲美妙,冒昧起舞,失禮之處還請國舅爺見諒。”

    見他行止有度,彬彬有禮,何進更是喜形於色,道:“交州士威彥教出來個好徒弟,哈哈,好,好,好!”連說三個好字。

    王越只得連道不敢,謙遜一番方退回席去。

    郭斌卻是知道,王越這是要搭上何進的線了。另外,蔡琰一雙美目熠熠生輝,怕是對他有點意思了。

    此時,袁紹看向郭斌,低聲道:“此人似乎便是當日徐奉府上那個使劍的高手。”

    郭斌點點頭,沒有說話。他從袁紹的話中聽出了嫉妒之情。

    這時,曹操起身道:“蔡小姐琴音果然使人沉醉,方才王越少俠的劍舞也令人印象深刻,曹某借國舅爺一杯美酒向兩位致謝。”一番話說得大氣而胸懷坦蕩,似是對王越搶了自己風頭毫不在意。

    這時卻聽袁術陰陽怪氣地道:“蔡小姐琴聲固然美妙動人,可這劍舞卻難以讓人恭維。”

    見在座諸人都向他看來,且不乏鼓勵讚賞的目光,袁術很是得意,繼續道:“劍本為殺敵而生,以之愉賓,似乎有辱兵之君子之名。”

    這句話說得沒毛病,可明顯是為了打壓王越。方才王越出盡風頭,竟博得美人點頭致意、國舅爺讚賞,使眾人心中不甚舒服。故見袁術駁了王越的面子,眾人心中平衡了不少,可也使人覺得袁術修養不足,心胸略顯狹窄了。

    袁術見眾人都看向自己,頓時志得意滿,得意洋洋,並自覺顧盼生姿。當下頭腦一熱,繼續道:“久聞潁川郭潛陽武藝超群,袁某不覺手癢,便趁著今日賞月的雅興,討教幾招如何?”

    聽到這裡,何進、袁紹、曹操、荀彧諸人皆大驚,郭斌身體不適他們是知道的,可在座諸人不知道啊!如今袁術當眾挑戰郭斌,肯定是專程為落郭斌的面子,要趁著他身體不適,給他來個灰頭土臉啊。

    袁紹當即站起,喝道:“二弟!”

    袁術見乃兄為郭斌出頭,心中大怒,道:“怎麼?大哥這是準備要幫外人嗎?”

    袁紹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坐在曹操那一席的衛仲道則起身道:“潛陽兄今日身體不適,公路兄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袁術道:“那麼便請仲道兄劃下道來吧。”

    何進此時無比後悔將袁術列入受邀名單。原本是為開解袁術與郭斌的誤會,哪想到袁術瘋狗似的見誰咬誰,此時竟然連河東衛家都不放在眼中。

    見曹操還要說話,郭斌一拉他,起身對袁術道:“既如此,在下便與公路兄過兩招,尚請公路兄手下留情。”

    郭斌的話,也將欲起身阻止的何進生生阻住。

    擺擺手,示意自己無妨,阻住坐在後面席位上欲替他出戰的關羽,郭斌倏地長身而立,將身上罩著的長袍隨手甩下,露出一身青色勁裝武士服,頎長而勻稱的身材充滿了力量感,與袁術的突胸迭肚在氣勢上便形成了巨大的差異。

    此時的郭斌,年將十六,與半年前初到貴地不同,他如今身高已逾一米八,比袁術高出了小半個頭。半年來日日鍛鍊不輟,更是使得他的身體粗壯不少,此時長身而立,已經有偏偏美少年的風度,只看得在座的女眷心中怦然。

    袁術心中則是暗暗高興:“昨日手下來報,郭斌身受重傷回府,今日如何能有力一戰?如今勉強迎戰,又如何能是我的對手?看我打斷他一根狗腿,出了胸中憋了許久的惡氣。也讓京中眾人看看我袁公路的手段。”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3
第四十章 宴會(四)

    見郭斌起身應戰,包括曹操與袁紹,諸人均神色振奮,只關羽目露憂色。

    蓋因董杏兒給郭斌治傷之時曾說:“斌哥哥外傷尚好,因劍鋒貼肉而走,傷口不深,加上受傷之下還需竭力應付那青袍怪客,以致失血過多,只需調養個幾天自然無事。只是內腑之中也似有傷,我卻不知是因何所致。若是爹爹在就好了,定能將斌哥哥治好的。”

    郭斌自知有傷在身,恐怕使不動玄龍槍,再加上有關羽在側,決不致有事,於是今日便未曾攜帶武器。

    當下,郭斌向何進道:“承蒙國舅爺看得起,邀斌前來赴宴,故未曾攜帶兵刃,便請借國舅爺兵刃一用。”

    言下之意,是暗諷袁術前來參加宴會竟攜帶兵刃,實在是不懂事。只將袁術氣得不輕,衛仲道更是嗤笑出聲。

    何進自是無有不允,便命人將武器架抬了上來,只見刀槍劍戟俱各金光閃閃,絢麗奪目,華貴異常,顯是用貴重金屬包住了邊角。郭斌見狀,心中苦笑道:這個何國舅當真是處處透著暴發戶的味道。

    從中挑出一干白蠟木做的木棍,這根木棍兩頭粗細相差很小,均以黃金鑲嵌,沉重密實,表面發青,筆直如切,絲毫不見疤節。發力一抖,桿身直震,桿頭振幅雖不甚大,卻持久而有力。顯然,這是一根絕佳的白蠟桿,種植此木之人,必是行家。

    要知道真正的好桿子,是不能長得太快的。必須從白蠟樹苗只有一米高時就開始修剪,不允許長任何側枝,只能保留樹頂很少的幾片葉子,為的就是限制其生長速度,並使樹幹筆直。而且萬萬不能令其生蟲,因為一旦生蟲就會有疤痕;另外不能種得太過密集,因為光照若是不足,白蠟樹便容易長彎。

    因此,真正的好白蠟桿子十分難得,種上一百顆白蠟樹,十幾年的悉心照料,能得用三十根就謝天謝地了。因此,也只有家有餘財兼且真正好武之人才會花心血在這上面。

    提了棍子,郭斌對侍立的美婢道:“請姐姐借在下一條毛巾可好?”

    眾人不知他要此何用,均面露疑惑地望著他。

    那美婢目含秋波,雙頰微紅地將毛巾雙手奉上。

    郭斌接過毛巾,將其纏繞在棍子一頭,“好心”地對袁術道:“公路兄,纏上毛巾打身上就不會太痛了哦。”聽語氣,竟與哄小孩子說打針不痛的護士姐姐的口吻一模一樣。

    眾人倒絕,袁術聽了更是好懸一口老血沒噴出來。

    收拾心情,袁術又回覆了目空一切的心態,對何進道:“術今日一戰,若僥倖得勝,便全是托蔡昭姬小姐之德,此戰若勝,皆是小姐之功。”

    瞬間,場外呼和口哨聲轟然響起,只蔡邕父女面現尷尬,何進則是心中恚怒。

    這等若當面表露愛意,無論蔡琰如何表態,均不甚妥當,因名聲受損的都是蔡琰一人,而袁術卻能博得風流瀟灑之名。

    何進作為東道,蔡邕父女受辱,自然也是有責任的,顧忌身份,又不能開口呵斥,故這次是真的把袁術在心裡罵地豬狗不如了。只盼著郭斌能贏了,讓袁術大大丟一次臉,好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袁術志得意滿,絲毫不覺得自己所為有何不妥。蔡邕如今風頭正勁,是儒學大師,我袁家更是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我娶了蔡琰的話,反是你蔡家高攀了才對啊。

    就算你蔡琰少有才名,可我袁公路也是喜好任俠,在江湖上也是赫赫的名聲啊。一提汝南袁家二公子,江湖上誰人不知?

    至於掃郭斌的面子?那只是添頭,我袁公路從來沒看得起過這個殺雞屠狗的土包子。

    當下,郭斌與袁術二人各自步入場中,遙遙相對。

    袁術自小便學習劍術,袁家延請了多名江湖上知名的劍法大師教授劍法,故袁術對自己的劍法頗有自信。

    當下,鬆腰沉胯,長劍斜擺,這一起手式很是像模像樣。

    郭斌見此,不敢怠慢,雙手握住棍身,斜向下方,袁術劍若攻來,或攻或守自有餘裕。

    僵持片刻,袁術大吼一聲,長劍斜撩,徑直向郭斌左腿划來。

    只見劍招沉穩,勁力順達,竟與袁術飛揚浮躁的性格大相逕庭,若非他身材略顯臃腫,郭斌簡直要讚一聲騷包了。要知道目前就郭斌所見過的高手中,能稱得上騷包的,也僅王越一人而已。

    只是袁術身寬體胖,步法身形雖甚迅捷,可行動之間卻殊乏美感。

    見袁術長劍攻來,郭斌不慌不忙,退後一步,棍尖側擊袁術劍身,將這一劍化解掉。

    袁術稍稍失利,卻也不為所動,當下穩紮穩打,又是一劍側擊郭斌肋下:郭斌肋下受傷,袁術顯然是知道了。

    郭斌失血之後手腳痠軟,不太使得上勁力,當下又退一步,以棍端遙指袁術腰眼,作勢要進擊,這是圍魏救趙之計。

    袁術見了,忙收劍回擋,郭斌也不強進,避免劍棍相擊,自己棍上沒有勁力,洩了虛實。

    如此二人互相試探了幾次,郭斌每次均憑藉巧妙步法閃開,並不與袁術長劍相交擊。故此,雖鬥了十餘回合,郭斌長棍始終未與袁術長劍相交過。

    待過得數合,見郭斌始終退避,想是他重傷未癒,如今雖勉強接受自己邀戰,可氣力畢竟不濟。

    袁術心中大喜,劍勢一轉,長劍如水銀瀉地一般滾滾而來,鋪天蓋地的氣勢,看得袁紹、曹操、荀彧與衛仲道諸人亦不由色變。

    後排的關羽則手握文杯,不動聲色。

    一時間,只見場中銀光閃閃,劍氣縱橫,袁術劍法鋪展開來,皆是進攻的凌厲殺招。而郭斌則是不住閃躍跳動,長棍只是偶爾貼著來劍,將其帶偏,卻無一招搶攻,如此看來,竟是袁術壓著郭斌打的樣子。

    王越在一旁看得出神,郭斌的功夫他是知道的,以袁術的劍法造詣,也僅勉強擠入江湖一流好手的陣列,如何能壓制得郭斌絲毫還手之力也無?難道之前那個年輕書生說郭斌身體有恙竟是真的?

    只是郭斌武功既高,身體更是壯實得像頭公牛一般,如何能輕易得病?若說給人傷了,世上除了那幾位有名的高手以外,誰能傷的了他?若說被圍攻了,關羽可不是吃乾飯的,此人武藝,應該尚在馬元義之上,又有誰能在關羽的保護下傷了郭斌?

    袁紹、曹操、以及荀彧,雖心中緊張,可素來知道郭斌言不輕發,既說可以,那便是可以,故雖心中暗暗著急,卻很是坐的穩當。

    這邊可急壞了衛仲道,只見他絲毫不顧儒生的形象,揮著拳頭,大聲為郭斌呼和助威。一旁的關羽只看得暗暗點頭,心中對衛仲道好感飆升。

    袁術認定了郭斌傷後氣力不濟,劍法愈加凌厲,只見鋪天蓋地俱是劍影,便似山呼海嘯一般洶湧而來。

    而郭斌只以靈巧步法躲避他凌厲的劍招,長棍也俱是招架攔截,只偶爾貼著劍身將其甩開。

    袁術愈戰愈勇,劍招大開大合,凌厲無匹,仿若戰神。

    待戰了五十回合,袁術攻勢漸緩,想是因長期沉溺酒色,氣力不濟了。

    郭斌看清了袁術劍路,幾次與長劍相交,也摸清了他勁力收放的習慣。當下長棍貼上袁術長劍,隨著其劍花旋轉走動,待將其劍法帶的稍亂,挺棍沿劍身而上,直擊袁術胸口。

    袁術躲避不及,給郭斌包了毛巾的長棍戳中,頓時胸中一悶,一個趔趄,往後退了三步。幸虧他武功底子仍在,才沒有摔個屁股蹲兒。

    眾人方才還沉浸在袁術凌厲兇猛的劍法中,突地形勢逆轉,眾人大愕,許多人驚呼出聲。

    袁術吃此一棍,雖棍端包了毛巾,戳上卻仍是疼痛難忍。心中大怒,虎吼一聲,揮劍又上。

    這時郭斌卻不閃避,看準袁術長劍來勢,以棍端貼上,微一卸力便中宮直入,一棍又戳上了袁術胸口,只因渾身乏力,棍上力道不大,方未將其傷到。

    袁術此時是又羞又怒,惡狠狠地向郭斌連施殺招。郭斌躲了幾下,瞧準袁術一個破綻,長棍貼著劍身,又一次擊中了袁術胸口。三次攻擊,竟然在同一個地方,王越心中駭然:數日未見,郭潛陽功夫竟精進如斯。

    其實郭斌是昨日與青袍怪客一戰後,心有所感。

    天下武學到了至高處,道理都是相通的。槍花既可用長劍纏住,再借此反攻,那麼反過來呢?若對方挽劍花攻來,我以長槍貼其劍身“聽勁”,再借槍身長的優勢反擊,應該是行得通的。

    因此,方一對戰之時,郭斌只以童淵所傳精妙步法躲避袁術劍招,時常以槍貼劍身實驗一番。

    待袁術勁力一弱,便中宮直入,竟一舉成功。

    而袁術連續被郭斌擊中胸口,此刻是暴怒異常,只見他勢若瘋虎地猛打猛殺,全忘了現在是比武較技,而非江湖仇殺或戰場廝殺。

    郭斌見袁術方寸已亂,更是胸有成竹。當下學足了青袍怪客當日的打法,只挑袁術舊力用盡,新力未生之際將其長劍甩開,然後不斷用長棍擊打他周身。

    自知受傷之下勁力大減,郭斌只挑著袁術穴道擊打。故力道雖不甚大,效果卻是出奇得好。只將袁術揍得長劍拿捏不定,甩手而出。

    見郭斌獲勝,而且下半段時間幾乎是大人揍小孩一般碾壓,場中眾人心中駭然,各自慶幸場上的是袁術而不是自己。

    袁紹不宜表現得過於高興,只坐在幾後緊緊握拳,臉上雀躍之色卻是難掩。

    曹操、荀彧以及衛仲道則興奮地擊掌歡呼。只關羽望著場中的郭斌,面色複雜。

    王越則是心中暗暗吃驚:“若我與袁術換個位置,恐怕也難以招架得住。”

    蔡邕見郭斌獲勝,邊撫長髯,邊微笑點頭;而蔡琰則是美目泛光,看著場中仿若戰神的郭斌,心中怦然。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4
第四十一章 宴會(五)

    袁術給郭斌揍得渾身生疼,灰頭土臉,連句場面話也不說,便怒氣衝衝地走了。

    何進見此,臉色更黑了:明明是你袁公路惹是生非,死活要挑戰郭潛陽,如今戰敗了,話都不說一句就溜了,太不給我這個國舅爺面子了吧?哦,你是袁家的嫡子了不起?袁本初還是袁家的長子呢,不也是老老實實地在這坐著?

    這個袁家嫡子不成樣子,看來以後還是要扶持袁本初才行。

    看到何進的臉色,郭斌知道,起碼在何進遭宦官殺害之前,袁術肯定是沒有出頭之日了。至於那以後?哼哼,我郭斌會怕你麼?

    袁術的離去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晚宴氣氛依舊熱烈。

    蔡邕道:“潛陽,聽說適才你已作了一篇詩文,何不念出來大家品讀一番?”

    郭斌忙起身謙遜道:“拙作難入方家之眼。”

    當下何進命人取來一個長條几案,置於場中,又命人將適才郭斌在花廳所作的《俠客行》取來。

    錦帛展開,放在長幾上,於是眾人紛紛上前觀看。

    蔡邕打眼一看,大吃一驚,道:“這字”

    只見郭斌這首《俠客行》所用字體,不同於隸書的扁平舒展,與郭斌常用的端方流暢的行書也不相同。因郭斌當時意氣上頭,所用的是比王羲之的《蘭亭序》更為瀟灑恣肆的行草。

    蔡邕喃喃道:“勢來不可擋,勢去不可遏。筆酣墨飽,鸞飄鳳泊。”看了一眼郭斌,道:“如揮戈利劍,似快馬風檣。單是潛陽這一手字,合當浮一大白!”

    眾人自是轟然應諾。

    蔡邕道:“此文雖文體與賦不同,卻也是自賦演變而來。平仄押韻,結構明了。瀟灑流暢,意味悠遠。讀罷有行俠仗義,上馬殺敵之念。”點點頭,道:“潛陽此文,讓老朽不覺記起了少年時的揮灑恣肆,任俠義氣。”

    郭斌謙虛道:“先生謬讚。若說雅擅詩歌,斌實難望孟德兄之項背。”說著將曹操扯了出來。

    蔡邕道:“不錯,孟德才情非凡,便請賦詩一首如何?”

    曹操對郭斌點點頭,道:“詩詞本非操所長,只是長者有命,操何敢推辭。便以日前所作《雜詩》一首饗客。”

    當下著人展開絹帛,飽蘸濃墨,洋洋灑灑寫了近百言。

    郭斌看時,只見一手規矩中透著衝天豪氣的漢隸躍然紙上,筆法遒勁,力透紙背。

    詩曰:

    “漫漫秋夜長,烈烈北風涼。

    展轉不能寐,披衣起徬徨。

    徬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漢回西流,三五正縱橫。

    草蟲鳴何悲,孤雁獨南翔。

    鬰鬰多悲思,綿綿思故鄉。

    願飛安得翼,欲濟河無樑。

    向風長嘆息,斷絕我中腸。”

    此詩一出,滿場轟然,連何進都樂得合不攏嘴。為啥?這組織一場晚宴,竟能出來兩首足以流傳千古的好詩,作為東道主當然也是與有榮焉。後人說起這兩首詩,不得提起我何進的大名?

    整首詩善用賦筆,亦即白描的手法寫情。

    詩人先不點明主題,開篇用了整整十二句詩,即佔全詩三分之二的篇幅,著意描寫主人公夜不安席、徒倚徬徨的情態。以豐富的環境拓開一個廣闊的描寫空間,得以從容落筆,淋漓寫情,整個畫面情景相生,氣氛濃郁非常,實在是難得的好詩。

    頓時,場中眾人對曹操刮目相看,即便蔡琰,也看得連連點頭。

    何進道:“孟德文武雙全,與本初、潛陽正是少年三傑!”

    三人連道不敢。

    郭斌道:“詩詞雖是小道,然用以陶冶性情、抒發胸意自然是極好的。”

    蔡邕聽了,饒有興趣地問道:“哦?詩詞是小道,那麼什麼是大道呢?”

    郭斌面容一整,道:“每與本初兄、孟德兄談及畢生志願,不過‘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靖一。’”

    郭斌語畢,全場靜默,為三人的興味相投,也為三人的志趣遠大所震撼,更對三人如俞伯牙與鐘子期般得遇知音而心嚮往之。

    何進高興地道:“好!三位皆是大漢的棟樑之才,異日必將史書留名。今日之事,也必流傳千古!”

    他心中暗暗高興:這三人不是身價豐厚,就是背景很深,異日皇子劉辨登基,必要重用這三個人!若能得此三人相助,天下如何不靖?

    三人聽了連忙遜謝。

    曹操與袁紹,心中只有感謝郭斌的。

    本來郭斌一首詩技壓全場,拔得頭籌,可是他偏偏將曹操與袁紹也拉了出來,也給了他倆露臉的機會。今日得國舅爺何進稱讚,“少年三傑”的美名必然會廣為流傳,這為三人在士人中的聲望以及以後在官場的發展是有極大的幫助的。

    這時,只聽蔡琰道:“諸人均有讚詠中秋的詩句,只郭先生尚未作詩哩。”

    眾人聽蔡琰竟然求郭斌賦詩,無不震驚莫名。一時間,眼紅、振奮、羨慕、嫉妒、恨,各種目光都向郭斌瞧來。

    郭斌頓覺頭大如斗,所謂“出頭的椽子先爛”,蔡琰這麼公然求詩,等同於將自己架在火上烤,自己這是成為眾矢之的了。

    可是美女的要求總是很難讓人拒絕的,郭斌只有趕鴨子上架,再剽竊一首了。

    想到中秋將至,自己重生來到東漢末年已經半年多了,前世的父母肯定會因白髮人送黑髮人而心中痛苦不已。

    抬頭看看乾淨如洗的夜空中那一輪圓月,郭斌心中突然被無限的鄉愁所籠罩,他懷念前世的父母,懷念前世的兄弟姐妹,懷念前世方便舒適的生活方式,懷念前世雖忙碌乃至於渾渾噩噩,卻不用因為擔心黃巾之亂而整日憂心忡忡。

    看著那一輪圓月,郭斌想道:“前世的親人們啊,我這一世,中秋將要到了,我所看到的這空中的一輪圓月,與你們所看到的還是一樣的嗎?”

    想到這裡,郭斌心中充滿了對前世種種的無限追思。

    蔡琰一直在關注著郭斌,見他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時而無奈,時而歡欣,時而憂思,時而感慨,此時卻全為一股憂傷所籠罩,只讓她心中怦然而動。

    看著郭斌飽蘸濃墨,仰頭望著那一輪圓月出神,她竟不願出言打擾他而斷了他的思路。

    郭斌低頭寫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是啊,郭斌來到這兩千年前的漢代,半年多過去了,雖然早已沒有了初抵貴境時的茫然無措,卻總難使自己完全融入,也很難找到真正的歸屬感。

    蘇東坡是否也是穿越者呢?他詢問天上的宮闕,今夕是何年,是否也是因為分不清今夕是何世,而思念此生或許都無法再見的親人?

    郭斌自己又何嘗不想乘風歸去,不理這世間的種種不公,不理即將到來的黃巾之亂,不理郭家莊以及伏龍山莊幾千口人的身家性命?可是他不能。

    看著地上照下來的影子,郭斌恍恍惚惚,重生來到東漢末年,到底現在的世界是一場夢,還是前世是一場夢?又或者人生便不過是一場大夢?

    郭斌繼續寫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蘇東坡說得不錯,既然無法回到前世,那現在自己所能做的,唯有看著天上的明月,只期望我看到的這一輪明月,亦是前世家人所觀賞的月亮吧。現在的郭斌,也只能以此來懷念前世了。

    郭斌寫完,悵然若失,一直到宴會結束都心不在焉,連蔡琰的連聲呼喚都置若罔聞。

    見郭斌神不守舍,袁紹等人放心不下,便一起先送了郭斌回府,方各自散去。

    是夜,郭斌做了一場夢,他夢到了前世的父母,夢到了幼時的玩伴,夢到了村口的大槐樹,夢到了幼時常走的林間小路,也夢到了今生的小弟郭嘉,夢到了母親劉氏,夢到了郭永、郭全,夢到了郭家莊與伏龍山莊的眾人,也夢到了童淵、趙雲、關羽、戲志才、司馬徽,甚至夢到了曹操與袁紹,夢到了馬元義、王越,乃至前幾天傷了他的青袍怪客。

    他分不清哪些是前世,哪些又是今生;分不清哪些是真實的,哪些又只是一場大夢。

    第二天,直到董杏兒去為郭斌換藥時,郭斌都未醒過來,待董杏兒摸了郭斌的額頭,發現竟然燙的嚇人,才知道事情不好了。

    當下郭全、關羽、虎子等人都被叫來了,過了一會兒,得到消息的袁紹、曹操、荀彧、衛仲道也來了。

    看到郭斌昏迷不醒,董杏兒則坐在一旁,雙目紅腫,顯是哭了好一會兒了,曹操三兩步衝到坐立不安的關羽跟前,雙手握住他肩膀道:“雲長,你說,潛陽怎麼了?”

    關羽虎目含淚,道出了董杏兒的一番話。

    光和六年秋,皇子辨就學東宮。國舅何進邀太祖赴宴,贊太祖及袁本初、曹孟德曰:“真三傑也。”時人稱之——

    《太祖本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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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中興劍

    關羽將前日青袍怪客的事兒簡略說了一便,只聽得眾人動容不已。

    袁紹道:“不想天下間竟有如此武功,以潛陽之能,尚需與杏兒聯手方能勉強保住性命。”

    曹操道:“原來昨日夜間一戰之時,潛陽竟身負重傷。哼,想袁公路定是使人盯著這邊府中,知曉潛陽身受重傷方敢邀戰,豈知,哼!”

    曹操顯然是想說豈知郭斌即便身受重傷亦可打得他屁滾尿流,可是想到郭斌竟因此而加重傷勢,如今昏迷不醒,實是沒有什麼可高興得起來的。

    這時,郭斌卻悠悠轉醒過來。見眾人齊聚房內,很是疑惑。但欲起身下床時,卻覺渾身痠軟無力,起到一半便又重新摔倒在床上。

    眾人驚喜交集,董杏兒更是嚶嚀一聲,哭了起來。

    關羽道:“主公莫要輕動,你臟腑受傷,今早昏迷不醒,大家方得到消息前來。還是杏兒為主公施針,方才醒轉。”

    郭斌點點頭,對袁紹眾人苦笑一下,道:“斌重傷在身,無法行禮,尚請諸位哥哥見諒。”

    袁紹忙道:“潛陽說的哪裡話?在座皆不是外人,無需那些虛禮。適才雲長將前日你受傷的經過都說了,潛陽可知道那青袍怪客到底是誰?”

    郭斌搖頭苦笑。

    一直沒有說話的荀彧此時卻道:“本初兄可曾聽過中興劍?”

    袁紹不知道荀彧為何提起此事,一愣,道:“自然聽過,文若為何提起此事?”

    曹操大驚,道:“莫不是?”卻再也說不下去。

    荀彧點點頭,道:“我也懷疑是如此。”

    只見袁紹、曹操、衛仲道三人皆大驚色變。

    董杏兒道:“你們幾個打什麼啞謎?什麼中興劍?難道比給斌哥哥治傷還要重要不成?”

    袁紹面色凝重,緩緩地道:“杏兒坐下,聽我來跟大家詳細分說。青袍怪客的身份,這裡或許會有一點線索。”

    關羽諸人忙傾身細聽。

    袁紹道:“永~康元年,威宗孝桓皇帝駕崩,皇后竇氏臨朝問政。桓帝無子繼位,竇皇后遂與其父竇武等商議,最終選擇了今上繼承大統。於是派侍御史劉儵守,光祿大夫、奉車都尉曹節等人前往河間國迎接今上登基。今上當時年僅十歲。”

    見眾人吃驚,荀彧道:“誠如潛陽兄所言,天子少而弱,亂政之由也。”,眾人默然。

    只聽袁紹繼續道:“次年元月,今上登基,改年號建寧。以太傅陳蕃、大將軍竇武及司徒胡廣三人共參錄尚書事。追尊父親為‘孝仁皇’,陵墓為‘慎陵’,母親董氏封為‘慎園貴人’,即如今的董太后。”

    這是當今天子,也就是後世人們熟知的漢靈帝登基的始末,於此時,卻儘是皇家秘辛。

    在座眾人得聞秘辛,均各驚嘆不已。

    郭斌則想道:“這就是世家大族無可比擬的優越性了,熟悉朝中典故秘辛,也是族中子弟立足朝堂的重要一環吧。”

    郭全道:“只是,這跟那青袍怪客有什麼關聯呢?”

    袁紹道:“當初,天子初登基時,勵精圖治。江夏郡蠻兵以及丹陽郡山越相繼起兵反漢,均被絞滅。建寧三年(170年)冬,鬱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烏滸蠻(在今廣西境內)十餘萬人,皆內屬於漢,開置七縣。時年,天子年十三歲。”

    郭斌心中震驚,他實在是沒想到劉宏這老小子年輕時,竟也有如此豪氣。

    所謂“國恆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王夫之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東漢即便是垂垂老矣,竟也有如此威風。

    只聽袁紹繼續說道:“同年,也就是建寧三年,天子鑄‘中興劍’四把。‘中興劍’鑄成之日,鬼泣神驚。”

    郭斌道:“想當初天子鑄劍之時,必是心存中興漢室之念。”

    荀彧道:“想是如此了。”

    見眾人聽得出神,袁紹心中滿意,繼續道:“只是寶劍鑄成不過一年,四把中興劍中便有一把遺失。”

    眾人大驚,郭全道:“啥?在皇宮大內裡還能丟東西?誰這麼大膽子,這麼大能耐能去皇宮偷東西?”

    曹操接口道:“如何失卻不得而知,這是皇宮中的秘辛,一般人甚至連有這麼四把寶劍都不曉得。”

    郭斌對袁紹道:“本初兄可知那四把中興劍是何樣子?”

    袁紹道:“為兄也未曾見過,只是聽說此四把寶劍皆為天外玄鐵所制,劍呈黑色,劍身細長,不見流光。但是,削金段玉,鋒銳難當。”說到這裡,袁紹看著郭斌,停了下來。

    郭斌聞言,心中大震,道:“你是說,那青袍怪客所持,正是中興劍?”

    郭全喃喃道:“怪不得那青袍怪客如此厲害,連斌子哥都鬥他不過。能從皇宮裡偷東西的,豈能是善茬?”

    曹操問郭斌道:“潛陽可瞧出了對方武功路數?”

    郭斌搖搖頭,道:“對方武功太高,我二人保命為先,哪有餘暇考慮這些?現下想來,此人武功路數之奇,斌絕未見過。”

    說著,看了關羽一眼,道:“便是雲長,也從未聽過如此劍法。”

    眾人心中又驚又駭,如此絕頂高手,竟無人曾聽說過。此人武功之高絕,心機之深沉,想想便讓人如芒在背。

    說著,郭斌從懷中摸出一個扳指,便是當初青袍怪客遺留在林中的那枚。

    袁紹伸手接過,眾人忙湊上來觀看,只見扳指內側以小篆書有“甲子”二字。

    郭斌道:“這便是當日青袍怪客遺留下的扳指,也是找他的唯一線索。”

    荀彧緩聲道:“太平道。”

    袁紹與曹操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衛仲道奇道:“難道十三年前,太平道初創之時便將中興劍盜了去?是誰有如此能耐?又是為了什麼使其冒著殺身族滅的風險亦要將中興劍盜去?盜去便罷了,卻是為何過了十三年才重現江湖呢?”

    關羽道:“太平道首張角,江湖成名幾十年,武功之高,恐怕與五絕相去亦不甚遠。若說十幾年前,能於大內重重高牆,層層護衛中盜去中興劍的人,除了當世五大高手外,恐怕就是他了。”

    眾人聞言,相顧駭然。

    郭斌也一陣後怕:“難道當初的青袍怪客便是張角不成?”

    荀彧卻道:“只是憑藉一個扳指便認定是太平道的話,稍欠穩重。我看,關於青袍怪客的身份,可暫時拋在一旁,目前還是以治好潛陽兄的內傷為要。”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此時,卻有袁紹的家奴在外面道:“主公,太醫令已請了來,是否馬上請進來為郭公子診病?”

    袁紹忙道:“快請!”

    原來,袁紹在來時已經著人帶著自己的帖子去請了太醫。

    郭斌感激地向袁紹看了一眼,後者則緩緩點頭,讓其安心。

    那太醫令是個白鬍子老頭兒,後邊跟著兩人,進來便與袁紹諸人行禮問安。

    袁紹向郭斌介紹道:“潛陽,這位是少府太醫令,上吉下平,世代任職少府,醫術高超,定可藥到病除。”

    說著,又向太醫令吉平道:“吉太醫,這位是紹的好兄弟,名滿京師的郭潛陽便是,還要太醫費心。”

    吉太醫連忙遜謝,道:“不敢當,不敢當。治病救人自是我等本分,況且袁公既有吩咐,吉敢不下死力。”

    郭斌聽了這太醫的名字,初時還不覺什麼,可微一思索,便覺出味來了:“上吉下平,那不就是叫吉平嗎?後來曹操權傾朝野,欲下毒殺他的太醫不就是吉平嗎?”

    說著看了曹操一眼,心中感慨不已。

    吉太醫上前,右手搭上郭斌脈搏,半晌方道:“袁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郭斌卻道:“不必,吉太醫,便請直言便是。”

    看了一眼袁紹,道:“本初兄,無妨。”

    吉平看袁紹允准,方緩緩地道:“郭公子之病症,肋下之傷只是小疾,臟腑之傷才是頑症。想是公子用力過度,以致傷了臟腑。最初半年或可慢慢痊可,待半年過後,行走可如常人,但是要想再舞槍弄棒,怕是難能了。”

    尚未說完,只見董杏兒已嚶嚶嚶地泣不成聲了。郭全、關羽則是愣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斌也只能苦笑連連,原本以為重生到了東漢末年便是獲得了新生,可若是像吉平說的那樣,做一輩子廢人,恐怕比死還要痛苦吧。

    荀彧猛地拉著吉太醫手臂,道:“可有醫治之法?”

    吉平搖搖頭道:“欲要根除,卻不是老朽所能辦到。”

    袁紹大聲道:“吉太醫家中世代為醫官,必有辦法。若有可救治之術,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亦要辦到。袁紹在此懇求先生了。”

    郭斌看袁紹如此,心中感動,道:“本初兄,不必如此。”

    在室內陷入無聲的壓抑與抽泣聲中時,吉平咳嗽一聲,道:“不過,這世間,或者當真有人能治好郭公子之疾。”

    此言一出,室內頓時熱烈起來,董杏兒更是喜極而泣。

    曹操道:“吉太醫,快說,到底是何方神聖?”

    吉平略顯為難地道:“據老朽所知,這世上能治好郭公子病症的,只一人而已。只是此人常常雲遊四方,居無定所,仿若神龍見首不見尾。若要找他醫治,怕是要看運氣了。”

    這時,連郭斌都興趣盎然,道:“哦?不知這位高人是誰呢?”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5
第四十三章 求醫

    郭斌被吉平說得興趣大起,也忘了自己身上有傷,道:“吉太醫所說高人,究竟是誰呢?”

    見眾人都面露好奇地看著自己,吉平滿意地撫著頷下不甚濃密的山羊鬚,道:“此人姓華名佗,字元化,多於秦嶺餘脈八百里伏牛山的主峰景室山採藥煉丹。此人醫術高超,扶危濟困,救死扶傷。其醫術幾可與老朽比肩。”

    郭斌與關羽對視一眼,心知這個吉平給的建議尚算中肯,便沒有說話。

    郭全這愣小子卻不管這麼多,見吉平吹牛,便道:“那你咋治不了斌子哥這病?”

    吉平日常所見,不是高官便是貴族,對於身份很高之人,他不敢拿大;對身份不甚高之人,見了他都文質彬彬乃至唯唯諾諾,何曾有過如此針鋒相對的時候?當下支支吾吾道:“老老朽所行,俱是醫道正途,豈能與山野郎中一樣?郭公子此症於少府中絕難治好,於民間卻可勉力一試。”竟是越說越覺自己說的在理。

    見郭全還要再說,郭斌喝道:“全子,不得無禮。”

    隨即對吉平道歉道:“舍弟無知,冒犯了先生,尚請不要見怪。”

    吉平連連擺手道:“無妨。所以世上唯華元化能治好公子臟腑之症,實在是因公子之病因。”

    衛仲道疑惑道:“哦?此言何解?”

    吉平繼續撫著自己的山羊鬍,道:“郭公子之病,因在用力過度,勉強使用過重的兵刃比鬥,以致身體難以承受,而傷及臟腑。原本普通的兵刃即便重一點,也無妨的,可是公子所用,似為奇物所制,一個控制不當,便易反傷所用之人。”頓了頓,又道:“因此,要治郭公子之病,不在醫術,而在武功。”

    郭全插話道:“啥?武功?我斌子哥武功可高著哩。”

    吉平微笑道:“非也非也,老朽所言,為道家玄門正宗的內家氣功。”

    這下輪到郭斌吃驚了:當初童淵留給郭斌與趙雲師兄弟倆的內家武學冊子,不過是增長氣力,以及戰鬥中呼吸換氣之法門,用處則多是在戰鬥中掌握節奏,“聽勁”所用,卻絕談不上什麼內家氣功,更說不上“玄門正宗”了。

    關羽道:“聽聞景室山華公自創一套五禽戲,為當今武學各派所推重,卻從未見過。吉太醫說的可是這個?”

    吉平點頭道:“不錯,華元化以熊、鶴、虎、鹿、猿五中動物為原型,創立了五套禽戲,這五套禽戲各有功效。”

    見眾人都仔細傾聽,吉平繼續道:“熊戲渾厚沉穩,笨重中寓輕靈,可強胃健脾,增強體力。鶴戲昂然挺拔,悠閒自適,可調運氣血,疏通經絡。虎戲威猛剛勁,剛中有柔,剛柔並濟,有填精益髓,強腰健腎之功效。鹿戲姿態舒展,柔中帶剛,可舒展筋骨,延年益壽。猿戲縱躍攀登,敏捷靈活,卻是一門絕頂的輕身功夫。”

    郭全道:“這跟斌子哥的病到底有啥關係啊?吉老吉老太醫,你倒是快說啊。”

    他本要說“吉老頭兒”的,給郭斌一瞪,立馬改口。

    吉平道:“郭公子所得病症,說輕不輕,說重卻也不甚重。”

    郭全又忍不住道:“你這老頭兒,一會兒說重,嚇得人半死,一會兒又說不重,到底是輕是重!”

    郭斌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舍弟口不擇言,吉太醫,請不要見怪。”

    吉平道:“無妨。”

    隨即正色道:“所以說病重,只因若不懂內家氣功,任你再高的醫術也治不了,此生便直如廢人一般;所以說病輕,是因為若懂得五禽戲,勤加修習內家功法,則不但舊傷痊可,更可強健體魄,延年益壽。”

    一番話,說得眾人眼睛都亮了。

    董杏兒更是揪著吉平,語無倫次道:“那景室山華公在什麼地方?你可知道?快詳細講講!啊,不行,吉老頭兒你帶我們去可好?”

    郭斌無語,這次就算是瞪眼,恐怕董杏兒都不會聽的了。

    吉平給郭全與董杏兒蹂躪,哦,是糾纏地不行,只能苦笑道:“這個老朽也不知道。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這個華元化經常巡遊各地,他在哪裡我哪兒知道?”

    董杏兒道:“他不是人稱景室山華公嗎?那就是在景室山啊!”說著拉著關羽,道:“快快,老關,你背著斌哥哥,我們現在就去。”說著就要出門遠行的樣子,急得不行。

    郭斌心中又是無奈又是甜蜜,也對傳說中的內家氣功嚮往得緊。

    吉平道:“姑娘莫急,伏牛山綿延八百里,景室山也方圓近百里,這麼無頭蒼蠅般瞎轉,怎能找到?”

    郭全拉著吉平道:“難道你知道怎麼去找他?”

    吉平道:“老朽也不清楚,只知華元化在景室山絕頂之處修屋建廬,採藥煉丹,具體所在便要諸位仔細尋找了。”

    袁紹點點頭,又詳細問了去景室山的路,便著人封了厚厚的銀封,交給吉平,然後與曹操一起安排馬車送他走了。

    回來後,只見董杏兒與郭全正嚷嚷著馬上出發。

    曹操道:“出發一事,宜早不宜遲。只是潛陽移動不便,要出發,尚需仔細安排籌劃一番。”

    眾人信服,袁紹道:“為防青袍怪客途中攔截,這次不可輕車簡從,待我去稟明國舅爺,請他安排人手。”

    曹操道:“本初所言甚是,虎子去準備吃食帳篷,雲長去調撥人手,郭全留守,杏兒負責照顧潛陽。次日出發,眾人努力!”

    一番安排,合情合理。郭斌看了關羽一眼,示意他按曹操吩咐去忙。

    當下各人分工停當,準備出發的一干事宜去了。

    次日一早,袁紹帶著一營士兵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郭府,說是何進直接派了五百甲士隨行護衛,讓郭斌也感受了一把“警車開道”的領導待遇。

    眾人會齊,囑咐了荀彧與衛仲道在京城照應,袁紹與曹操則用一張門板親自將郭斌抬到馬車上。安頓好後,便簇擁著出城去了。一路上行人不住避讓,只讓人疑惑是哪家的權貴出城。

    從南門出京,向著西南方向,一路沿伊水而行。因為馬車速度較慢,在第三日上,方到了欒川縣,此時,郭斌已可緩緩行走,遠比本來預期的要快了不知多少倍,只是身體尚不能用力而已。可見郭斌的強壯程度以及令人驚恐的恢復速度,實在不算人能幹出來的事兒。

    過了欒川縣城,便是山路了。因山中難行,隨行人眾又過多,郭斌便讓袁紹與曹操留下來安頓好何進派來的五百甲士,自己則在關羽和董杏兒的陪同下,與抽調出來的一組青壯跟著當地雇來的獵戶繼續南行進入山中。

    只見山雖不甚高大,可是氣勢磅礴,雄偉壯觀,奇絕險峻之處亦令人心中惴惴。

    雖正是夏季,可並不甚暑熱,山上林木層層疊疊,彷彿爭相長高以接受更多陽光一般。山中虎嘯猿啼,鳥鳴雀斗,好不熱鬧。關羽手持利刃,但有阻路的樹木籐條,便一刀斬斷,因此一路近乎直線地往山頂行去。

    “景室山”,取八百里伏牛山美景集於一室之意,可見其山勢風景之美,相傳道教始祖老子李耳歸隱後,便在此中修煉。

    在後世,景室山被唐太宗李世民欽封為“老君山”,沿襲至今。自北魏山頂建廟紀念老子以來,數千年香客不斷。明萬曆皇帝朱翊均更是將老君山封為與東嶽泰山、西嶽華山、中嶽嵩山齊名的“天下名山”。此後,景室山香火更為鼎盛,逐漸成為豫、陝、皖、鄂香客朝拜的中心。

    當然現在的景室山,尚沒有後世豐富的人文景觀,然山高谷深,犬牙交錯,斧劈刀削,懸崖峭壁的處處奇景,卻令人流連不已。

    若不是還要治病,郭斌便想要在此盤桓數日了。

    越要登臨絕頂,三人均心中愈發地忐忑起來,生恐此次前來,遇不到華佗,便要白來一趟了。

    行到一處所在,但見山勢雖不甚險峻,卻高低起伏,氣勢雄渾,山上蒼蔥翠柏,茂林修竹。因下過一場小雨,樹頂上水霧繚繞,仿若仙境。煙霞散彩,日月搖光,虹越山澗,矞矞皇皇。

    將要到達目的地,雖心中忐忑,卻各自歡欣鼓舞,郭斌更是詩興大發。

    詩曰: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

    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這時,只聽一人哈哈大笑,道:“好詩,好詩。”

    郭斌看去,卻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男子。短褐草鞋,頭上挽一個髮髻。想是因於雨後林中穿行的緣故,頭髮上還殘留著滴滴露水。背一個藥簍,步履輕盈,紅光滿面,中氣十足,目光如電。

    郭斌見到此人,心中暗暗吃驚:“看這人的一身打扮,像是於山中採藥的樵夫。可是但看他身形步法,再看他神態目光,便知絕對是武功高手,難道此人便是華佗?可是不像啊,據關羽所說,華佗成名四十餘載,即便他二十歲成名,如今應該也得有六十多了,怎麼眼前這人如此年輕?”

    壓下心中驚異,郭斌緩步向前,道:“有禮了,小子欲往景室山華公處延醫問藥,只是山林高遠,不知仙蹤何處。請問這位大哥,可知道華公居所?”
q781009 發表於 2019-7-11 20:26
第四十四章 內家拳

    那漢子盯著郭斌看了一會兒,又搶上前去握著他的右腕,過了片刻,方大驚道:“這位小哥體格健壯,然傷了臟腑,若不及時就醫,恐怕難以治癒。”

    郭斌奇道:“這位大哥,怎麼一眼就看出來在下身有疾病?”

    那漢子道:“小哥身體結實,行止有度,顯是身懷高深武功。然舉止間虛乏無力,眉目中殊乏神光,定是身中內傷所致。”

    郭斌歎服,道:“小子受教了,難道先生便是景室山華公?”

    那漢子道:“不敢不敢,在下樊阿,彭城國人。小哥適才提及的景室山華公,正是家師。”

    眾人立時驚嘆不已。

    董杏兒雀躍道:“終於找到了,那景室山華公就在附近嗎?快帶我們去看病可好?”

    樊阿道:“諸位來得真是巧的很,家師正在草廬中煉藥,諸位可隨我來。”

    一行八人隨著樊阿往山頂行去,一路上奇樹異草不斷,更是不住有奇珍異獸從樹木叢中竄出又倏忽不見。

    待眾人抵達目的地,只見到三間茅草屋,前面是一個籬笆圍成的院子。屋後緊鄰著高山,山上流下的清泉從茅屋的一側繞過,又順著山勢潺潺流入山林中。各種不知名的小動物竟不怕人,見到一行近十人前來,也沒有驚慌逃跑。

    來到柵門前,樊阿對郭斌道:“公子請稍待,容在下去稟告家師。”

    郭斌抱拳道:“應當的,樊兄請便。”

    樊阿轉身入內,不多時,便見一個與樊阿一般身穿短褐,腳踏草履的老者健步出來。

    只見這老者頭髮花白,滿面紅光,額頭稍稍前突,顯是智高之士。行走之間迅捷如風,絲毫不見老態。

    乍一看去,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可是細想之下便覺驚奇了。

    現下雖為陰曆八月,山下天氣卻已轉涼,有的老人甚至已經穿起了棉袍。

    所謂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關羽身著單袍,雖與平日無異,可郭斌因病體虛弱,身上已穿了獸皮外套,卻尤覺得涼意陣陣。

    看這位老人,短褂短褲,腳上也是毫無禦寒功效的草鞋,卻仍然滿面紅光,行動如飛。

    郭斌心中暗道:“這老頭兒應該就是華佗了,難道他真會內功?內功高強的人真不怕冷?”

    見老者走近,關羽與郭斌忙低頭施禮,這次就連董杏兒也乖巧地向對方行禮。

    那老者見了,沒有說話,上來便抓著郭斌的右手腕,雙眼微眯。

    見此,郭斌諸人都不敢打擾,就連董杏兒也屏住呼吸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作聲不得。

    稍傾,那老者睜開眼睛,笑著對郭斌道:“小朋友可是童雄付的高徒?”

    郭斌聞言,忙道:“晚輩郭斌,拜見華老前輩。童雄付正是家師。”

    當下躬身施禮。

    可那老者只一手扶著他胳膊,一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郭斌卻再也拜不下去,反而自然地直起了身子。

    郭斌心中暗暗稱奇:這便是傳說中的暗勁嗎?果然神奇。

    華佗撫髯道:“不錯,小小年紀,武功竟如此紮實,想是童雄付將他的玄龍槍傳了給你?”

    郭斌大奇,這老頭兒什麼也沒問,就給我把了把脈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了?

    當下不敢怠慢,恭聲道:“華老前輩謬讚,家師確實將玄龍槍傳給了晚輩。”

    華佗點頭道:“這就對了,你這內傷,乍看起來是用力過度以致臟腑受損,其實不然。”

    董杏兒插口道:“那是為什麼呢?”

    華佗看了董杏兒一眼,道:“你可是董君異的愛女?”

    董杏兒奇道:“咦?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華佗哈哈大笑道:“因你跟你父親長得一個模樣。”

    說著轉過身來,一把拍上關羽的肩膀,倏即倏離,卻見關羽身子搖晃,差點摔倒,噔噔噔連退了三大步,才站穩腳跟,臉上驚異不已。

    華佗目露精光,讚道:“不錯不錯,小夥子外家功夫竟可練到如斯境界,很是不錯。”

    關羽心中佩服莫名,忙躬身道:“多謝華老前輩教導。”

    郭斌與董杏兒看不出來,可身臨其境的關羽卻在這一拍一收中受益良多。

    這一拍一收,用的純是外家功夫,當其手掌拍下時,關羽的身體因長年累月習武,自然生出一股抗力,待抗力傳至肩頭時,華佗手掌的按壓之力卻又倏地消失不見,登時,渾身的力氣彷彿打在空處,使關羽連續倒退,在第三步方拿樁站定。

    眾人聽了關羽說話,才知道華佗這是在考較關羽武藝。

    這時華佗對眾人道:“隨我來。”

    於是郭斌、關羽與董杏兒三人邁步入內,隨著他們前來的一組人則迅速分散站崗。

    看到這一組人的步法神態,華佗暗暗點頭。

    進入茅屋,郭斌依華佗吩咐躺下,在關羽和董杏兒兩人的注視下,華佗展開神妙手法,在郭斌身上或點或戳,或以掌推,或彎動郭斌四肢。約莫盞茶功夫,方才結束。

    郭斌只覺得華佗的兩隻大手,一如寒冰,一似火炭,所過之處卻是說不出的舒泰暢快。頓時覺得自己周身關節處似有一股股氣,將因病窒滯的經絡舒展開來,身體竟然彷彿回覆了不少力氣。

    只聽華佗道:“凡病皆由血氣壅滯,不得宣通。童兄傳你的玄龍槍,雖是天下至寶,可若於無法駕馭之時使用,則易因用力過度,而使氣血凝於臟腑之間。氣血凝滯,則力不能濟,若長此以往,便有再高的武功,也只能成了廢人。”

    郭斌大驚:“難道華老前輩也沒有醫治之法嗎?”

    華佗笑道:“方才我已將你周身穴位暫時打通,只需勤加習練五禽戲,最多三個月,暗傷便可痊癒。所謂動搖則谷氣消,血脈流通,病不得生,譬猶戶樞不朽是也。”

    郭斌道:“便是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的道理麼?”

    華佗讚道:“孺子可教也。”

    當下,將五禽戲中鶴戲的部分詳細解說。其中如前世太極拳中“白鶴亮翅”一般模仿飛禽的姿態,固然是習練五禽戲不可或缺的功法,而身體的“松”則更是關鍵。要鬆腰松跨,亦要鬆肩松腿。

    為什麼呢?這便要說道肌肉之力與關節之力的區別了。

    肌肉之力便是農夫獵戶也知道使用,可它卻是有極限的。就算前世的舉重選手,練到一定程度,肌肉也就不堪重荷了。因此前世的奧運會,絕大多數是小於三十歲的青年人,服役年齡最長的射擊項目,也就四十來歲便不得不退役。而就專業運動員的平均壽命而言,大概在五十歲上下,而且在退役後身體垮掉的運動員不可勝數。

    而內家拳則不同了。內家高手愈練功力愈是精純,年紀雖變老,卻依舊紅光滿面,鶴髮童顏。歷史上有名的張三丰之長壽,或者多是傳言,故可信度不甚高。而清朝著名的太極拳大師們,則多長壽。如楊氏太極拳的楊露禪、楊健侯、楊少侯,均年近七十歲而逝世。

    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在那個醫療條件下,這些大師無疑是高壽的。

    若說這些大師年代久遠,那麼曾與津門大俠霍元甲、關東大俠杜心武並稱清末民初武林"三大俠客"的“長江大俠”呂紫劍老先生,則活到了118歲的高齡。若說沒聽過呂老前輩,那麼山東煙台75歲高齡的螳螂拳大宗師於海老前輩或許更為現代人熟知。

    於老前輩習武不輟,紅光滿面,便正是功夫練到極高境界的最生動體現。

    因此純粹鍛鍊肌肉之力,是傷身的。中國的畫家們,也從不以肌肉力量為美。中國古畫裡的大將,廟裡的天神,全都腰大十圍,從來沒有畫成健美先生的。並非中國古人不懂畫肌肉,廟裡給四大天王扛腿的小鬼就是肌肉男,又凶又醜。西方沒有內功之說,畫師只知肌肉,以肉多為美,故雕塑中的男性肌肉全都團團鼓起。

    而鶴戲講究一個“松”字,什麼是“松”?便是全身的每一個關節都分了陰陽,都可以在肉眼很難辨識的距離內瞬間發出極強的力,由腳後跟而膝蓋,繼而腰、肩、肘、腕、傳至手上。這樣一層傳一層似蛇蠕動般的發力方式,便是內家功夫的秘密了。

    華佗說,周身每一個關節,每一塊骨頭都要松,只要周身每一塊骨頭都能松好了,每一個關節都能發力,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便都能作為武器攻敵,這鶴戲也就算是練到家了。

    華佗一邊解釋一邊示範動作,郭斌則藉著適才華佗給他一番推拿體內生出的一股勁兒,習練起來。

    什麼“虛靈頂勁”、什麼“含胸拔背,沉肩墜肘”、什麼“上下相隨,內外相合”,每一句話都有極為深奧的拳理在其中。

    饒是郭斌穿越後記憶力超強,一邊聽華佗解釋,一邊結合前世看到過的關於太極拳的資料,如初生的嬰兒般極力吮吸這能使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的乳汁,不知不覺便到了太陽下山之時。雖然累得滿頭大汗,可也是收穫頗豐。起碼他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了一點力氣,不再似之前般由內而外地虛弱無力。那種不能掌控自己生死的感覺,郭斌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嘗試了。

    待練完後,華佗道:“童兄收得好徒弟,老朽窮畢生之精力所作五禽戲,這鶴戲最為艱深難懂,也最為精深奧妙。你竟半日便能領會到如此地步,想以樊阿之能,也足足花了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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