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萬曆駕到 作者︰青橘白衫 (已完結)

 
q781009 2019-7-29 23:00:0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23 85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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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掰腕子

    徐德臉上神情頓時嚴肅了起來,連忙說道:“皇爺放心,奴婢不敢!”

    實際上徐德敢也做不到,內廠的培訓班一直都很神秘,那個人是當初太監培訓班的人。很多本事是出自朱翊鈞這裡的,而且對朱翊鈞非常的中心。

    徐德平常都不想和他打交道,那傢伙不但少言寡語,而且為人陰惻惻的。

    朱翊鈞提醒徐德不要得意忘形,畢竟內廠是自己的內廠,不是徐家的內廠。現在徐家在內廠已經有三個人了,這已經是朱翊鈞的底線了,如果再多,他就要出手了。

    聽了徐德的話,朱翊鈞點了點頭:“那就好,行了,你去下去吧!”

    等到徐德離開,朱義軍的神色就嚴肅了起來,原本自己還有僥倖心理,希望能夠悄無聲息的拿下勇士營和四衛,現在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不過朱翊鈞也不擔心,張居正這一年可消停不了,自己伸手的機會還是有的。

    雖然如此,可是朱翊鈞還是不想放過這一次的機會,想了想,朱翊鈞轉頭對身邊伺候的小太監說道:“去,把張鯨給朕找來!”說完就靜靜的等待著。

    時間不長,張鯨就腳步急匆匆的從外面走了進來,進來就恭敬的行禮。

    “張府在調查你和俞大猷的關係!”朱翊鈞也不遲疑,揮手讓張鯨起身,直接就開口說道,隨後就盯著張鯨,想看看他臉上什麼表情。

    張鯨臉上的憤怒一閃而逝,朱翊鈞知道這裡面有真的憤怒,也有表演的痕跡。

    張鯨心裡面是真的有些惱怒了,皇爺讓自己做的事情,張鯨自然清楚。雖然自己再和張居正合作,可是提防要更多一些。張鯨也知道皇爺對張居正的牴觸和忌憚,這一次的事情讓他感覺被打了臉。

    雖然皇爺的話很簡單,可是擺明了就是告訴張鯨,張居正在查你。

    作為盟友,這種調查就是蔑視,張鯨心裡面能舒服就怪了。

    張鯨其實一直想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現在見朱翊鈞似乎不反對自己做點什麼,心裡面頓時一動。身子微躬,張鯨恭敬的說道:“老奴明白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他不用說什麼,張鯨自然會把這一次的事情辦好。

    這一次朱翊鈞也想看一看張鯨的能力,雖然以前張鯨也辦過很多事情,但是大多數都是按照自己的吩咐,或者被自己壓著,這一次朱翊鈞想看一看張鯨的能力。

    萬曆朝最關鍵的一次鬥爭馬上就要開始了,那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張居正奪情事件。

    奪情事件之前的張居正與奪情事件之後的張居正,其實是兩個人。奪情事件之後的張居正變的囂張跋扈,變的權力慾望大漲,這裡面雖然有新政的需要,也未嘗沒有私心作祟的成分。

    朱翊鈞壓了自己五年,後的時候朱翊鈞都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張居正給趕回家。

    五年的壓抑,朱翊鈞心智成熟了不少,同時也積壓了不少憤懣。自己身為皇帝,自己的權力沒辦法行使,想做點什麼都要偷偷摸摸的,這種感覺讓朱翊鈞很不爽。

    同時朱翊鈞也慶幸自己弄死了馮保,不然自己這五年在皇宮裡面該怎麼過?

    自己這樣一個過了青春叛逆期的人,忍的都非常的辛苦,歷史上的萬曆皇帝是如何過得,可想而知。朱翊鈞現在能理解萬曆皇帝的做法和選擇,他心中的憤恨和不滿,估計都快憋出精神病了。

    十年的謹小慎微,十年的戰戰兢兢,十年的委曲求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朱翊鈞覺得他都會午夜嚇哭。別說皇帝了,普通人也會爆發出來。

    想到李太后遞給萬曆皇帝《霍光傳》的時候,萬曆皇帝是何等的憤恨!

    於是萬曆皇帝下令抄家,並削盡其宮秩,迫奪生前所賜璽書、四代誥命,以罪狀示天下,張居正也險遭開棺鞭屍,家屬或餓死或流放。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張居正在權力達到巔峰之時,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慾望了。朱翊鈞絕對不能讓這種情況出現,他要用,那也是現在的張居正,而不是用那個“我非相,乃攝也”的張居正。

    這一次朱翊鈞決定不妥協,他要做一個試探,他不想像歷史上的萬曆皇帝那樣隱忍那樣的五年。

    朱翊鈞用來試探張居正的就是張鯨,這也是處死馮保的好處,如果馮保還在,自己想這麼幹絕對不可能。李太后張居正馮保三座大山壓在自己身上,現在不但推倒了一座,自己還建立了一座山。

    張居正必須要感覺到制約,自己這一次也必須要拿下這一次的軍權。

    出了皇宮,張鯨陰沉的臉上閃過一抹興奮,他早就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了,可是沒有皇爺的話,他不敢做。現在皇爺讓自己做,張鯨自然就敢做了。

    回到東廠,張鯨立刻將自己的心腹給找來了。

    面對自己的心腹,張鯨臉上就沒什麼表情了,淡淡的吩咐道:“錢多,你去安排一些御史言官,讓他們上摺子彈劾張閣老,罪名就隨便找幾個。”

    “趙誠,讓人去造聲勢,把張閣老清賬田地的事情宣揚起來。”

    “李晟,帶著咱們東廠的人抓幾個人,找幾個不大不小的官,一定要真的有罪,屁股底下不乾淨的。”張鯨直接說道:“該找誰,你應該知道吧?”

    李晟點了點頭:“廠公放心,咱們辦這種事情,絕對沒問題!”

    見李晟把胸脯拍的梆梆響,張鯨點了點頭,目光從幾個人的臉上掃過,開口說道:“這一次的事情很重要,全都給咱家打起精神來,誰要是出了叉子,咱們東廠的規矩,你們都懂!”

    做了東廠廠公好幾年了,張鯨手段頗為嚴厲,積累的威信很是深重,聽到他如此說話,幾個人的臉上也都嚴肅了起來。

    這一次的事情擺明了是針對張居正的,可是幾個人誰都不敢問,他們不知道自己家的廠公為什麼要和張閣老掰腕子,但是他們知道自己要是把事情搞砸了,那下場一定很慘。

    “廠公放心,卑職等一定同心戮力,定不負廠公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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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發聲

    自從嘉靖朝開始,大明的文官勢力就很強大,從最開始的楊廷和到後面的嚴嵩,然後就是徐階高拱,再到現在的張居正,文官的實力強勁。

    東廠西廠這些太監耀武揚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復返了,從成化年間的王植之後,很多人都感受不到那個時代太監的恐怖了。

    萬曆五年,原本這是普通的一天清晨,可是當百官落座官衙,準備喝上一壺茶開始上班的時候,無數到身影衝出了東廠,衝向了各個衙門,震撼了無數人!

    他們頭戴褐色高尖帽,身穿皂衫,足蹬白鞋子,他們是東廠的差役,俗稱東廠番子。

    在這一刻人們才發現東廠居然有這麼多的番子嗎?

    六部衙門,御史台,大理寺,各個衙門到處都有這些東廠番子的身影。雖然他們的態度並不跋扈,也不囂張,而是乖乖的投貼拜見,可是依舊嚇的人們亂跳。

    內閣。

    李晟態度恭敬的站在台階下面,態度卻很堅決,面無表情的說道:“兩位閣老,咱們東廠有東廠的職責,內閣書吏陳連,內外勾結,盜取內閣文本,洩露消息,傳遞情報。”

    “經東廠查證,證據確鑿,我們東廠懷疑陳連勾結蒙古韃子,為他們傳遞消息。”說道這裡,李晟一抱拳,大聲的說道:“還請兩位大人讓李晟出來,讓卑職帶回東廠。”

    台階上的張思維和呂調陽對視了一眼,臉上的愕然到現在都沒消失。

    東廠居然讓人到內閣來了,這是多大的膽子,張鯨這是瘋了不成?不過兩個人也都人精,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這是衝著內閣首輔張居正來的。

    顯然張居正和張鯨那邊出了問題,兩個人對視一眼,心裡面瞬間就有了底。

    一邊急忙讓人去找張居正,一邊自己兩個人攔著李晟,在張居正來之前,人是絕對不能讓李晟帶走的。雖然兩個人覺得李晟說的是真的,但是人也不能讓他帶走。

    內閣書吏內外傳遞消息,這事一點都不新鮮,至於什麼溝通蒙古韃子,這就是扯淡了。

    兩個人雖然站在這裡,可是心裡面卻沒什麼底氣,他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這一次明顯是大事情,頗有一股山雨來風滿樓的架勢。

    張居正此時正在皇宮,他可是朱翊鈞的老師,一大早就進皇宮給朱翊鈞上課了。

    雖然外面鬧騰的歡實,可是張居正在給皇上上課,一般人不敢打擾啊!

    內閣能抗住東廠的李晟,可是其他的衙門不敢扛,加上東廠其他衙門可沒有那麼客氣,很多人直接就被抓到了東廠,一時間京城震動。

    無數的官員匯聚到內閣,他們都是來找張居正做主的。

    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反對張居正的,還是支持張居正的,全都想要看張居正會怎麼做。等到張居正回到內閣,這邊還是在對峙著。

    回來的路上,張居正就聽人說了整件事情,聽完之後,張居正面沉似水。

    張居正的腦海裡面只有一個想法,張鯨瘋了嗎?

    張居正甚至都鬧不明白,張鯨這麼做是為什麼,自己和張鯨最近沒什麼衝突,為什麼要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張居正一邊走一邊琢磨。

    進入內閣,張居正看著李晟,沉著臉說道:“滾!”

    非常的不客氣,可是李晟卻不敢吭聲,甚至一句話都不敢說,只能喏喏的站在一邊。文官看到這一幕都是一愣,張居正之威以至如此?

    “張閣老,看著不順眼,咱家替你收拾他們一頓,現在的崽子們越來越不會辦事了!”

    隨著一聲輕笑,東廠的人分列兩邊,一個身穿紅色蟒袍,手中拿著拂塵的中年太監款款的走了出來。笑著看著張居正:“咱家見過張閣老,見過諸位大臣!”

    張居正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沒想到張鯨居然親自來了,這是擺明了要和自己拚命了。

    張鯨卻知道自己不拚命不行,皇爺在後面看著自己,如果這一次的事情搞得不好,那自己就徹底完蛋。皇爺想提拔自己,現在或許不太可能,但是換了自己,絕對可能。

    太后身邊有張宏,雖然不是什麼都聽皇爺的,但是要聽一多半,還有一個張誠,自己要是不聽話,隨時被拿下。

    張鯨知道皇爺想讓自己做什麼,所以他直接就赤膊上陣,主人讓狗咬人,你要是不敢上,那你就沒用。無論面對的是什麼,主人讓你沖上去,那你就要沖上去。

    對於這一點,張鯨看得清楚,想的明白,所以他今天異常的高調。

    “不知道張公公到內閣來所謂何事?”張居正沉著臉看著張鯨,開口說道。

    張鯨微微一笑:“張閣老何必明知故問,咱們東廠來這裡抓人,咱家不來,這人怕是抓不回去。咱們東廠辦點事也不容易,還請張閣老通融。”

    雖然張鯨的話說的客氣,可是話語裡面的諷刺可是一點都不少。

    張居正陰沉著臉,心裡面琢磨著張鯨這是要做什麼,電光火石之間,張居正想到了勇士營和四衛,難道張鯨如此做,是為了勇士營和四衛?

    可是自己沒說不答應他啊!

    順著這個思路,張居正想到了俞大猷的事情,難道自己讓人去查俞大猷和張鯨的事情,這才讓張鯨炸毛了?可是張鯨和俞大猷即便有什麼關係,那也不至於啊!

    在張居正看來,無論是張鯨想用俞大猷,還是俞大猷投靠了張鯨,那都不是什麼大事情。

    一時間張居正還是沒理清頭緒,即便如此,張居正今天也不可能讓張鯨把人帶走,直接說道:“這件事情我會進宮請旨意,張公公請回吧!”

    當著這麼多的文官,張居正自然不會讓張鯨把臉給踩下去。

    張鯨微微一笑,他也沒打算進去搶人,張居正是皇帝的老師,深的李太后信重,真的鬧到不可收拾,最後倒霉的一定是自己。況且自己也不是為了扳倒張居正,自己是為了發聲。

    現在目的已經答道了,張鯨決定見好就收:“那就聽張閣老的,不過咱家也提醒張閣老一句,別讓人跑了,不然咱們都交代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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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無所不在的制衡

    “這就不勞煩張公公操心了!”張居正冷哼了一聲,一甩袖子轉身就走了。

    張鯨看到這一幕,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意,看了一眼李晟,笑著說道:“跟著咱家走吧!別站在這裡礙眼,咱們這些人在這裡可不著待見!”說完就帶著東廠的人離開了。

    回到內閣值班房,張居正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一眼跟進來的張思維和呂調陽,沉聲問道:“那個陳連是怎麼回事?”

    呂調陽和張思維都略微有些尷尬,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呂調陽說道:“那個陳連只是咱們內閣裡面很普通的一個書吏,說他勾結蒙古韃子,那是絕對沒有的事情。”

    略微點了點頭,張居正當然知道沒有,陳連又不是傻子,做這種事情那是要夷三族的。

    再說了,蒙古韃子都要被打趴下了,哪裡還敢攪風攪雨。

    只不過張居正也明白,東廠絕對不會誣陷陳連,尤其是當著自己的面。一戳就破的謊言說了反而會自取其辱,張鯨不可能這麼不智。沉吟了片刻,張居正開口說道:“其他衙門的人怎麼樣?”

    “被東廠的帶走的有十幾個,罪名東廠那邊倒是說了,而且都是當眾宣讀的。”呂調陽直接說道:“張閣老,不如進宮一趟,如果讓東廠這麼鬧騰,很麻煩啊!”

    張居正看了一眼呂調陽,但是沒有開口說話,自己進宮去做什麼,告狀嗎?自己可丟不起那個臉。

    不過這件事情想要弄也不簡單,就算自己去告狀,張鯨那邊肯定也有理由,不說別的,那些人肯定不乾淨。遞上去奏摺彈劾張鯨,一來來得慢,二來奏摺到了司禮監,效果估計也是一樣的。

    想了想,張居正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張宏。

    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張宏之所以比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的張鯨排位高,那是因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握著一項非常關鍵的權力,那就是蓋印。

    這個蓋印可不普通的印,而是皇帝的玉璽。

    一份奏摺遞上來,內閣票擬,說白就是針對奏摺給出的辦法。比如地方官上了受災摺子,內閣就要寫上減免賦稅,或者發放錢糧賑災,這個處理意見就是票擬。

    票擬到了司禮監,如果司禮監任何內閣的處理意見,那就由秉筆太監批紅,意思可以這麼辦。

    到了這裡就要進行最關鍵的一步了,那就是由司禮監掌印太監蓋印,在這份票擬上蓋了皇帝的玉璽,那就是明發的聖旨了,是大明朝最具權威的存在。

    如果不經內閣,由皇上直接下的聖旨,那叫中旨,中旨將軍太監不敢反抗,但是文官有的時候是敢拒絕的。因為中旨代表的是皇帝的意志,而不是整個朝廷的意志。

    張居正之所以手握大權,那是因為凡是他遞上的票擬,司禮監那邊直接就蓋印,不反駁,不刪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張居正的票擬就是聖旨了。

    如果馮保在,馮保有掌印之權,還能同時約束東廠,只要和馮保搞好關係,張居正就萬無一失。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秉筆太監之中排名最高的太監和司禮監掌印太監不是一個人。

    原本這才是正確的配置,也是一種約束,縱觀大明歷史,以司禮監張印太監身份提督東廠的,也就只有馮保一個人。哪怕是權傾天下的魏忠賢,也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

    這也是高拱說馮保矯詔的原因,因為這種任命根本就不符合規矩。

    魏忠賢時代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是王體乾,這就說明天啟皇帝對司禮監的掌控並沒有失控。

    雖然魏忠賢做了很多囂張跋扈的事情,但是從始至終,他的權力都來自皇帝,而不是其他的。到崇禎收拾魏忠賢的時候,魏忠賢也只能乖乖的引頸就戮。

    大明朝的體制之中,制衡其實是無處不在的,內廷司禮監掌印太監制衡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還有一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御馬監,一個掌大印,一個掌握間諜,一個掌握軍權。

    三個人互不統屬,但是卻相互制衡,是非常完善的制度。

    大太監王振劉瑾是司禮監張印太監,王植提督西廠,他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從來沒有身兼二職的人。一旦太監身兼兩職,那就會立刻變得不可控。

    一旦太監和內閣勾結,皇權絕對得到非常大的削弱。

    這也是為什麼歷史上馮保和張居正能都相處的很好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如果馮保不是一人身兼兩職,絕對不會有萬曆朝太監和文官的和平相處。

    東廠還有錦衣衛和他相互制衡,也在防止東廠做大。到了大清,這種制衡又進一步發展,那就是軍機處的出現。不在以勳貴制衡文官,而是以軍機處來制衡內閣,從而達到分制的目的。

    外廷之中,文臣和勳貴武將相互制衡,在土木堡之變以前,這種制衡是可以的,雖然略有衰敗,但是還是能行得通。可是土木堡之後,軍方和勳貴一蹶不振,文官就做大了。

    到了這個時候,皇上能依靠的也就剩下東廠和錦衣衛了。

    比如現在,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的張鯨找麻煩了,張居正就頭疼了。

    哪怕是張宏幫著他,張宏也不可能去管東廠的事情,那是越權,亂伸手可是官場大忌。這個時候就需要皇上出面裁決了,這就是制衡的重要性了。

    現在朱翊鈞還說的不算,裁決的事情需要告到李太后那裡,可是讓張居正去找李太后告狀,他還是有些拉不下臉了。再說了,他去告狀,人家也會告他的狀,他進宮始終沒有太監方便啊!

    說到底,外臣在宮內始終是弱勢的。

    文官的手段是上奏摺彈劾,可是這麼做,不但耗時長,而且效果不好,見效慢,這不是張居正想要的。如果能以雷霆萬鈞之勢壓下這件事情,那才是最好不過的。

    雖然張居正自己不能去,但是可以讓張宏去,只不過怎麼讓張宏幫自己,張居正有些頭疼。從遠近親疏來說,張鯨進宮的時候就拜在了張宏的門下,張鯨還要管張宏叫乾爹。

    從為人上來說,張宏這個太監很正直,張居正不是沒想過拉攏他,不過一直是油鹽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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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煌煌大明

    對於張居正來說,他是皇帝的老師,而且還是顧命大臣,進宮自然是很容易的,太監裡面可沒有人能阻止他進宮。不過當天張居正就是沒進宮,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詫異不已。

    一整天張居正都在內閣,像平常一樣該幹嘛幹嘛,似乎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整個京城官場都很安靜,連上摺子彈劾東廠和張鯨的都沒有,大家都在等,都在看,所有人都想知道張居正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無論是擁護張居正的,還是反對張居正的,此時心中都很焦急。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次張居正要是處理不好,權威被挑釁,或許就是張居正倒台的信號。

    第二天,張居正一早上進宮去給皇帝上課,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一定會有事情發生,整個京城官衙上午的辦公效率最少降低七成。大家都在等著,等待著結果。

    紫禁城,皇極殿。

    朱翊鈞站在大殿門口的欄杆後面,雙手扶著欄杆,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的廣場。

    皇極殿,紫禁城三大殿之一,也是三大殿之首,這裡是皇帝舉行盛大典禮的地方,也就是後世的太和殿。如皇帝登極即位、皇帝大婚、冊立皇后、命將出征,此外每年萬壽節、元旦、冬至三大節,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員的朝賀,並向王公大臣賜宴。

    可以說這裡是帝國的權力中心,是大明皇帝震撼寰宇之所。

    朱翊鈞輕撫欄杆,站在原地,極目遠眺,看到的不是面前的廣場,也不富麗堂皇的建築,而是一代代的皇帝,一代代的天下,一條條的烽火,一個個的人物。

    此時此刻,朱翊鈞的腦海很紛亂,不斷的閃過“天子御國門,君王死社稷八十日帶髮效忠,十萬人同心死義生則中華兮死則大明,寸丹為重兮七尺為輕”這樣的句子,身體也越來越熱。

    心中熱血沸騰,朱翊鈞大聲的喊了起了,嚇了身邊的人一跳。

    “華夏之土,泱泱中國

    存天地兮千載

    盡人世乎倥傯

    及吾大明,日居月儲

    正禮儀於炎黃

    存衣冠於漢唐

    化天工於造物

    開海波於萬疆”

    朱翊鈞念的很大聲,他很激動,可是念道這裡,朱翊鈞的聲音卻低了下來,幾不可聞,開口說道:“山河難移,志存高潔。故國雖破,赤心湯湯。”

    這是來自後世《明行賦》之中的一段句子,前世每看一次,朱翊鈞就哭一下。

    心中嘆息感慨無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心中依舊有一團火再燒。此時此刻,朱翊鈞身穿黃袍站在皇極殿,背後是大明的皇帝龍椅,面前是大明的萬里江山,心中自然激盪熱流,血液都要沸騰起來了。

    “終究不過和前世一樣的下場,又有什麼可怕的,現在大明亡了,或許下一個王朝還是漢家江山!”

    朱翊鈞喃喃自語,最後大聲的喊喝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日月昭昭,唯吾大明!”

    站在朱翊鈞身後不遠處的張鯨恭順的垂著頭,除了開始被震撼了一下,然後臉上就在沒有了表情,神色絲毫不變,對於朱翊鈞的話,仿若未聞,似乎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雖然如此,可是張鯨的心裡面卻如翻江倒海一般,甚至心跳都快的不行了。

    此時此刻,就在此時此刻,張鯨覺得自己洞悉了一下皇爺的想法,好像也明白皇爺要做什麼了。通過皇爺剛剛的話,張鯨覺得皇爺這是要做大事,而且是要大明的中興之主。

    雖然不知道皇爺打算怎麼做,可是肯定不是小動靜。

    張鯨激動之後就是興奮,強忍著不讓自己的身子顫抖起來,他現在也明白為什麼皇爺要重用自己,要讓自己去咬張居正,那是在看自己能不能用。

    如果能用,自己肯定會得到更多的重用,張鯨慶幸自己的選擇,下意識的把身子彎的更低了。

    半晌,朱翊鈞抬起頭,回頭看了一眼張鯨,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壓抑的久了,如此大喊大叫一番,朱翊鈞心裡面如釋重負,目光也變得堅毅了起來。雖然這樣做不像一個成熟的皇帝,可是朱翊鈞知道,皇帝也是人,也有壓抑鬱悶的時候。

    自從穿越而來,自己面對的是大明,是漢家江山,整日裡給自己的壓力很大。

    在加上宮裡宮外勾心鬥角,不斷的權衡,不斷的應付,五年下來,可以說身心俱疲。此時此刻,朱翊鈞這些負面情緒一掃而空,心中如釋重負,目光卻變得更堅毅。

    “等一下慈寧宮那邊怕是要叫你了,咱們過去看一看!”朱翊鈞的語氣很輕,淡淡的說道。

    張鯨一愣,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著皇爺那張年輕的臉,以及灼灼的目光,張鯨連忙低下頭。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皇爺似乎不一樣了,雖然臉上的笑容依舊很溫和。

    可是張鯨就是覺得皇爺不一樣了,張鯨覺得皇爺更威嚴了,雖然似乎更加的溫和,但是卻更加的威嚴了。

    “是,皇爺!”張鯨連忙躬身道。

    “對了,去把張誠給找來!”朱翊鈞笑著說道,說完就邁步向前走去,步履輕快。

    張鯨一愣,找張誠做什麼?不過他也不敢問,雖然想不明白,還是連忙吩咐小太監去找張誠了。

    朱翊鈞卻想的明白,如果事情發展向不可預測的方向,那自己必須保證手裡面握著一支軍隊。衛宿皇宮的勇士營和四衛在手,自己心裡面才有底。

    雖然現在勇士營和四衛有多能打是一個懸念,但是在京城,應該算是一等一的戰力了。

    當然,事情滑向不可測的方向幾率很小,可是朱翊鈞卻不想出現一點意外,哪怕是萬分之一。自己必須要做成,這一次要把張鯨捧起來,同時要把勇士營和四衛拿過來。

    慈寧宮那邊,張居正和張宏的談話並沒有費什麼力氣。

    雖然張宏平日裡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但是那是表象,他的消息依舊非常靈通,張鯨的動作他已經知道了,只不過張宏有些猶豫,自己究竟該站在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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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和稀泥

    張居正自然知道張宏的憂慮,從身份上來說,張宏是太監,與張鯨本就是一體。如果他背離了太監這個組織和張居正攪合在一起,那麼即便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那也做不久。

    從遠近親疏上說,張宏是張鯨的乾爹,張鯨入宮就是拜在他的門下的。

    如果這個時候他不幫張鯨,那可就被人詬病了,尤其是被太監詬病,因為這就等同於背叛太監的潛規則了。放在後世也一樣,領導不照著小弟,那小弟肯定不和你幹了。

    只不過從個人意願上來說,他是想幫著張居正的,在張宏看來,大明有張居正這樣的內閣大臣不容易啊!

    主少國疑,張居正能夠穩住大明的江山,能夠盡心盡力的為國,這樣的人值得他保護。

    張居正自然明白張宏的想法,於是笑著說道:“這一次的事情,鬧騰的這麼大,太后應該知道了。”

    張宏一愣,隨後點了點頭,他明白張居正的意思,也知道張居正的想法,張居正只是想讓自己去告訴太后而已。甚至不是自己親自去都沒關係,只有要讓太后知道就行了。

    不過這次的事情鬧這麼大,他的確應該告訴太后,於是便笑著說道:“張大人言之有理!”

    張居正對著張宏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向外面走了出去,他準備回內閣了。心裡面雖然知道太后等一下還是會叫,可是張居正還是選擇回內閣,等一下叫的時候再來。

    果然,沒過多久慈寧宮就派人來叫了,張居正再一次站起身子向慈寧宮而去。

    這個消息也隨之在內閣擴散開來,而後在整個京城的官員之中擴散開來。

    慈寧宮外,朱翊鈞淡然的站在原地,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人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東廠的張鯨,另外一個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奉旨提督御馬監的張誠。

    “你們知道朕為什麼喜歡唐朝的這種橫刀嗎?”朱翊鈞手中把玩著一把橫刀,笑著說道。

    這把刀是朱翊鈞讓工匠特意打造的,算是一把短刀,只有小臂長短,刀身狹直,刀尖鋒利。自從打造完成之後,朱翊鈞就非常的喜歡,很少離身。

    “因為真喜歡他的直,這是唐代軍隊的佩刀,一往無前,寧折不彎。”

    朱翊鈞沒等兩個人說話,自己先開口了,隨後朱翊鈞轉過頭,笑著看著張誠說道:“今天朕把這把刀送給你,同時也把這句話送給你,一往無前,寧折不彎!”

    張誠一愣,他沒想到朱翊鈞會把這把刀送給自己,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朕對你寄予厚望,御馬監以後有大用的,好好幹!”說完朱翊鈞拍了拍張誠的肩膀,笑著將刀放在了張誠舉過頭頂的短刀,然後隨口道:“起來吧!”

    “老奴謹記皇爺教誨!”恭敬的趴在地上磕頭三個頭,張誠這才雙手托著那把刀站起來。

    看著慈寧宮裡面出來的宮女,朱翊鈞微微一笑:“來叫你了,進去吧!”這話朱翊鈞是對張鯨說的,不過當先邁步的確實朱翊鈞,如果不進去,他也不會來了。

    朱翊鈞進去的時候,張居正已經來了,見到朱翊鈞來了,張居正明顯一愣。朱翊鈞則是淡然一笑,走到張居正的身邊,恭敬的說道:“張師傅!”

    張居正連忙躬身道:“陛下!”

    見禮之後,朱翊鈞這才轉過身微笑著對坐在中央的李太后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后!”

    李太后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自己兒子,又看了一眼恭順的站在自己兒子身後的張鯨,李太后心裡面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幾年兒子懂事乖巧,孝順守禮。

    平日裡從不胡亂非為,也不飲酒,也不寵幸宮女,絕對是嚴於律己。

    李太后雖然書讀的不多,可是也知道做到這樣不容易,他畢竟有一個皇帝丈夫,自然知道皇家子弟是什麼德行。對自己的兒子很滿意,同時也很欣慰。

    日後到了下面,自己可以去見先皇,也可以去見大明的歷代先帝。

    此時此刻,看著丰神如玉的兒子,看著他下巴上不長的鬍鬚,李太后恍然,自己的兒子長大了。半晌,李太后才略帶感慨的說道:“皇兒長大了!”

    這話一出,朱翊鈞沒什麼反應,張居正卻是身子一震。

    張居正這麼久了,最怕人提起的就是這件事情了,皇帝長大了!這話從李太后的心裡面說出來,張居正怎麼可能不在意。只不過見李太后沒什麼下文,只是慨嘆一句,心裡面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當張居正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朱翊鈞,心就是一沉,尤其是看到站在朱翊鈞身後的張誠和張鯨之後。

    “張鯨,聽說你最近抓了不少人?”李太后看了一眼張鯨,開口說道。

    沒等張鯨說話,朱翊鈞先開口說道:“母后,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東廠查到一些不法的官員,為了保密,一直也沒對外說出去。”

    “原本是打算等請示過張師傅在抓人的,不過昨天突然查到內閣書吏陳連走漏內閣消息,有私通蒙古韃子的可能。張鯨報給朕之後,朕就讓張鯨去抓人了。”

    朱翊鈞這話說完,大殿裡面鴉雀無聲,甚至落針可聞。

    李太后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李太后點了點頭,半晌才說道:“原來是這樣,人抓了,那就要審問,把人交給大理寺吧!

    把人交給大理寺?

    朱翊鈞一愣,李太后這一手很漂亮,人交給大理寺,那還不是張居正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不過朱翊鈞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張居正。

    這件事情最終如何處理,還是要看張居正的態度。

    如果張居正揪著張鯨不放,那朱翊鈞就不能把人交給大理寺,如果張居正默認了這個和稀泥的做法,朱翊鈞就會把人交給張居正。雖然看起來是平局,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如果張居正接下了這個和稀泥的做法,那他就是吃虧了。

    畢竟人是東廠抓的,最終還是要處置,只是處置輕重的問題讓張居正做決定了。張鯨沒受到處罰,加起來就是張居正的權威被挑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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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態度

    朱翊鈞其實挺想看看張居正會怎麼選擇的,畢竟這是李太后給出的主意,如果不同意,或者不依不饒,那李太后的面上也就不好看了。

    “臣回去讓大理寺去提人,至於這次的案子,臣覺得還是讓三司會審吧!”

    “一來公平公正,二來也不容易出現疏漏,如果張公公願意,東廠的人也可以來。”張居正一邊說著,一邊轉頭看向張鯨,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朱翊鈞淡淡一笑,這怎麼聽著這麼耳熟?稍稍想想朱翊鈞就明白了。

    當年的王大臣案,張居正就是利用三司會審給馮保挖了一個坑,現在張居正故技重施,顯然是準備給張鯨也挖一個坑。招式不怕老,管用就好。

    朱翊鈞沒有回頭,他也想看看張鯨準備怎麼做。

    光會咬人不行,還要有腦子,蠢貨會辦壞事。

    張鯨笑了笑說道:“張閣老乃是皇爺的師傅,朝堂上下誰不知道張閣老為人嚴謹公正,從不徇私舞弊,咱家自然是信得過張閣老的。咱家相信這件事情交給張閣老,張閣老一定會讓太后和皇上滿意的。”

    “咱們東廠就不摻和了,交給三司會審也好,東廠可以做點其他的事情。”

    張鯨的話意思很明顯,他是擺明了不會往裡面跳,傻子才會和張居正在一件事情糾纏起來沒完沒了。同時還拿話激了張居正,事情辦漂亮點,咱家可盯著你呢!

    關鍵還不是這些,而是張鯨的最後一句話,如果前面的話是威懾,你後面的話就是威脅了。

    東廠做點其他的事情,做什麼?還不是接著查。反正東廠閒著沒事,我就盯著你們查,看看是我們東廠能查到的人多,還是你張居正能管的人多。

    聽著張鯨的話,張居正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陰晴不定的盯著張鯨。

    “既然這樣,那就散了吧!”李太后見兩個人達成了協議,便擺了擺手說道,等到其他人都出去,李太后擺手示意宮女太監也出去:“你們也出去吧!”

    等到大殿裡面只剩下自己和朱翊鈞之後,李太后捻動念珠的手指直接停了下來。

    抬起頭看著朱翊鈞,李太后聲音低沉柔和的說道:“你想做什麼?想趕你的張師傅回家?還是想讓張鯨抓了你的張師傅下錦衣衛昭獄?”

    作為皇宮之中的太后,這件事情李太后都沒懷疑,直接鎖定了朱翊鈞。

    沒等朱翊鈞說話,李太后接著說道:“還是說你想親政了?”

    對於李太后看出這是自己的想法,朱翊鈞一點都不意外,怕是張居正也看出來了。這也是朱翊鈞的目的之一,朱翊鈞現在十五歲,成年了,無論想怎麼淡化這件事情都沒有,皇帝成年就是成年了!

    無論是朝廷內外,還是宮廷內外,沒有人能夠忽略這件事情。

    新政馬上就要開端了,朱翊鈞絕對會讓張居正如歷史上所做所為那般,真的那麼做了,等到自己親政了,說不定也要清算張居正。只要那樣,自己才能拿回權力。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或者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無論前任做的多好,或者遺留下來的人多麼有才能,新官上任之後,一樣需要提拔自己的心腹。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張居正真的做到相權力壓皇權,不清算他是絕對不行的,不清算他,新皇帝坐不穩腳跟。嘉慶殺和珅,除了和珅的錢,未嘗沒有這個關係在裡面,想要收權,清算張居正才是最快捷的辦法。

    朱翊鈞不想這樣做,為此他要試探,如果這一次的試探失敗了,朱翊鈞就會藉著即將發生的奪情事件,直接把張居正給弄回家。雖然可能會中斷新政,但是朱翊鈞在所不惜。

    兩害相較取其輕,真的讓張居正做到前世的那種地步,那就真的不可調和了。

    他的改革,他的抱負,自己可以全力支持,甚至他想名垂青史,自己都能給他,可是有些東西是不能給的。一旦你給出去了,想在拿回來就不容易了。

    抬頭看著李太后,朱翊鈞笑了笑,淡淡的說道:“那母后覺得兒臣應該怎麼做?”

    李太后一愣,他沒想到朱翊鈞不但沒有辯解,而且還坦然的承認了,盯著朱翊鈞看了半晌,李太后輕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大明的江山一直都是張師傅在支撐著。”

    “你還年輕,三十歲之後再親政也來得及!”

    朱翊鈞看著李太后,這位李太后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他明白李太后的意思,笑著說道:“等張師傅死了?”

    這話說的可是一點都不客氣,只不過朱翊鈞的臉上帶著一抹淡笑,語氣也異常的溫和:“母后,江山是大明的,天下是老朱家的,如果老朱家的人不能做主,那這江山就不再是大明的江山,這天下也不在是老朱家的天下!”

    “張師傅居功至偉,說他有諸葛武侯一般的功勞也不為過,可是有些事情不能過界。”

    “君是君,臣是臣,朕想張師傅做諸葛武侯,而不是做曹操!”

    李太后盯著朱翊鈞,臉色陰沉,長舒了一口氣,聲音低沉的開口說道:“真沒想到,我的皇兒真的是長大了,那母后想問問,你想怎麼樣?”

    “我只是想拿回一些東西,一些屬於皇帝的東西,僅此而已!”朱翊鈞笑著說道:“母后放心,朕不會對張師傅如何的,這件事情和張師傅沒關係。”

    “只不過他是文官之首,是首輔,而朕是皇帝,大明的天子。”

    李太后聽著朱翊鈞的話,聽到他說不會對張居正如何,心理略微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裡面卻依舊沒底。一時之間,李太后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陌生了。

    有一種兒子長大的黯然,又有一種擔心,生怕兒子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記住,你張師傅對大明盡心盡力的,你不能對不起你張師傅!”李太后看著朱翊鈞,開口說道,臉上的表情十分認真,態度也很堅決。

    朱翊鈞慨嘆,自己真的要動張居正,或者有親政的想法,那就要做好母子反目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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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準備

    出了慈寧宮,張鯨和張誠都小心翼翼的跟在朱翊鈞的身後,兩個人都很震撼,尤其是張誠。張鯨親身經歷過,多少都有些預料,可是張誠可是稀里糊塗被拉來的。

    雖然兩個人沒有聽到朱翊鈞和李太后的對話,依舊把兩個人嚇的夠嗆。

    經過這一次的事情,兩條裂痕在無聲無息中產生了,一條是張居正和張鯨之間的,他們的合作算是崩掉了。以後就算是能合作,估計也要以提防為主了。

    另外一條就是朱翊鈞和李太后之間的,作為皇帝和太后,這一對親生母子之間也鬧了不愉快。

    雖然不至於繼續鬧下去,但是這一次也算是在各自的心裡面紮了一根刺。朱翊鈞知道了李太后的態度,同時也向李太后表明自己的態度。

    與李太后鬧翻,暫時不會,朱翊鈞還沒想著現在動張居正。

    轉頭看了一眼張鯨,朱翊鈞笑著說道:“讓你的人去張府,與上次一樣,繼續談御馬監的事情。讓張居正安排俞大猷進入御馬監,今天就去。”

    張鯨一愣,這個時候去?剛剛鬧翻,自己還在裡面威脅張居正,現在去他能答應嗎?

    朱翊鈞一笑,沒有和張鯨解釋什麼,他也用不著和張鯨解釋。到了現在,其實才是朱翊鈞對張居正真正的試探。現在他站到了台前來,張居正自然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現在張鯨還去,其實就是告訴張居正,這是朱翊鈞想要掌握御馬監。

    如果張居正答應,那就說明他對自己這個皇帝還心懷畏懼,以後也會照顧自己這個皇帝的情緒。同時張居正也不會再把自己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天子,不會恣意妄為。

    張居正答應了,朱翊鈞依舊會高調支持張居正的改革,甚至會處罰張鯨,幫著張居正把臉面轉回來。對外依舊要營造出張居正權傾朝野的樣子,而且權勢深重,東廠也惹不起。

    如果張居正不答應,朱翊鈞就要考慮讓張居正提前回家了,敢於和皇帝對著干的臣子不少,可是敢於向著衛宿皇宮禁軍伸手的大臣,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老奴遵旨!”張鯨連忙答應了一聲,恭敬的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張誠,開口問道:“朕可以相信你嗎?”

    “老奴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張誠連忙跪倒在地上,大聲的說道。

    朱翊鈞點了點頭,開口說道:“那你這幾天就去御馬監,幫朕看著勇士營和四衛營,朕如果要用他們,到時候朕希望是如臂使指,不希望到處都是疏漏。”

    “朕知道你熱心武事,朕會給你機會的!”

    “謝皇爺!”張誠磕完頭,恭敬的站起了身子。

    朱翊鈞一擺手,開口說道:“行了,你們兩個去吧!”說完朱翊鈞也不再理會兩個人,自己邁著步子回到了乾清宮,這裡徐德已經等在這裡了。

    見徐德要見禮,朱翊鈞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來了一會兒了?”

    “剛到!”徐德連忙笑著說道,宮裡面的事情他雖然不知道,可是張居正今天進宮,外面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徐德可是管著內廠的,他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朱翊鈞點了點頭,開口問道:“內廠的人手派出去了?”

    “回皇爺,全都派出去了,京城的各個衙門,安排在都督府和三大營的人也都調動了起來。”徐德連忙說道:“勇士營和四衛營那邊的人也都安排妥當了。”

    “朕派了張誠去死御馬監,讓他盯著勇士營和四衛營的人!”朱翊鈞淡淡的開口說道。

    徐德連忙接口道:“奴婢已經在俞大猷將軍身邊安排了人,如果張公公那邊出了紕漏,奴婢這邊立馬能夠接手四衛營和勇士營,同時請俞大猷將軍主持四衛營和勇士營。”

    朱翊鈞點了點頭,這些都是他之前安排徐德做的。

    無論是張誠還是張鯨,朱翊鈞都沒有那麼相信,尤其是張誠。這一次也算是對張誠的試探,況且這麼大的事情,寄託於對一個人的信任上,朱翊鈞不可能那麼做。

    大清的光緒皇帝寄希望於袁世凱,結果呢?朱翊鈞可不想步光緒皇帝的後塵。

    或許李太后不如慈禧老佛爺,可是大明可是還有一位內閣首輔,皇帝老師張居正。雖然他們未見得做什麼,可是朱翊鈞卻以最壞的結果做準備。

    將希望寄託在別人的身上,朱翊鈞不想,也不敢那麼做。

    這也就是馮保死了,不然朱翊鈞也就只能裝孫子了。老老實實的等到張居正死,就像前世的萬曆皇帝一樣。揉了揉自己的手指,朱翊鈞笑著說道:“好好幹!”

    “奴婢定不負皇爺所托!”徐德跪倒在地上,表忠心道。

    內閣。

    張居正回到內閣之後早就恢復如常了,笑著把結果通報給了內閣的其他兩位內閣大學士,很快消息就傳開了。大家讚歎首輔張居正依舊強勢的同時,也有人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夕陽西下,張居正辦完功,與其他笑著打過招呼之後,這才像往常一樣回了府邸。

    回到了張府,張居正神情頓時露出了倦色,想到今天笑吟吟坐在自己對面的學生,張居正的心裡面就蒙上了一層陰霾。嘆了一口氣,張居正心裡面滋味很複雜。

    那個乖巧懂事的學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坐在那裡的皇帝。

    張居正也是在此時此刻才意識到,自己教導的不是尋常家的孩子,而是皇帝。同時張居正還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的皇帝學生長大了。

    “老爺!”游七從外面進來,將手裡面端著餐盤放在桌子上:“吃點東西吧!”

    張居正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游七問道:“今天府上有人過來嗎?”

    “有人來,和往常一樣!”游七知道自己家的老爺要問什麼,點了點頭說道。一邊伺候著張居正吃飯,游七一邊說道:“張公公那邊派了人過來了。”

    張居正一愣,張鯨派人來了,他的腦海中再一次閃過了自己皇帝學生的笑臉,略微有些愣神。半晌之後,張居正才開口問道:“說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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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核心利益

    “還是勇士營和四衛營的事情!”游七不知道宮裡面的事情,說起來多少有些氣憤,張鯨這是在炫耀,或者是向自己家的老爺示威?游七心裡面自然對張鯨沒了好感。

    張居正自然聽出了游七口氣裡面的意思,伸手輕敲著桌面,苦笑著說道:“張鯨也是身不由己啊!”

    游七頓時一愣,張鯨也是身不由已,這話從何說起啊?

    張居正沒有在繼續說起這件事情,他也大概能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了,自己的皇帝學生想要要回勇士營和四衛了。挑選了俞大猷做掌營官,顯然也是費了苦心的。

    此時此刻,張居正也意識到自己的學生長大了,他想要伸手拿回一些東西了。

    只不過張居正沒想到自己的學生做的如此果決,這邊剛去著手查俞大猷,那邊就直接暴漏了出來。

    現在難題就擺在張居正的面前,自己究竟是要想繼續緊緊的攥著,還是適時地放手,只是沉吟了片刻,張居正就笑了,直接對游七說道:“告訴張鯨,說我答應了。”

    勇士營和四衛營,原本就是宮中禁軍,讓誰進誰出,那都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反駁的餘地,張居正沒選擇硬碰。

    吃完飯,張居正站在書房的門口,臉上露出一抹倦色,同時心裡面也有些忐忑。

    張居正知道自己以後自己的路怕是不好走了,自己想要做的改革,那是需要更多更大的權力的。如果自己的皇帝學生真的想收權,自己能繼續做這些事情嗎?

    現在奏摺都是自己代為批覆,這個權力自己的皇帝學生會不會想拿回去?

    在大明朝,無論是能掌握這個權力,那就自然能夠權傾朝野。魏忠賢等太監就是如此,只不過他們是皇帝允許他們代為批覆,可是張居正不一樣。

    張居正的代為批覆是他自己抓到手裡面的,皇帝還小,這權力落到了張居正的手裡。

    現在皇帝長大了,如果想要拿回親自批覆奏摺的權力,那必然要從張居正的手裡面拿回去。一旦失去了代為批覆的權力,張居正自然沒了現在的威勢。

    要知道代為批覆雖然只有四個字,但是那是代行皇權,批覆之後的東西那就是聖旨!

    任何一個皇帝也不想讓人代行皇權,尤其是強迫性的,讓太監去做,那是皇帝躲在後面,我想說的算的時候,那我就能說的算,太監翻不起浪花來。

    可是張居正不一樣,代為批覆的權力握在他的手裡,那與太監可不一樣,太監是皇帝的家奴,張居正是文臣之首,那是內閣首輔大學士。

    眺望著皇宮的方向,張居正很想看看自己的皇帝學生到底會怎麼做。

    朱翊鈞在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張居正那邊答應了,朱翊鈞臉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就對張鯨說道:“讓人去辦吧!”

    無論是人還是國家,他都有核心利益重要利益和一般利益。

    皇宮的衛宿禁軍是朱翊鈞的核心利益,也是他“以禁軍為跳板進入三大營”這一目標的關鍵一步,所以是朱翊鈞必須要捍衛的利益,為此不惜和張居正李太后翻臉。

    事實上歷史上萬曆皇帝和張居正並沒有鬧過,或者說壓根鬧不起來,李太后會站在哪一邊,是一個未知數。不過朱翊鈞猜測過,真到了翻臉的時候,估計李太后站在萬曆皇帝這邊的可能性接近十成。

    這一點從張居正死後她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兒子終究是兒子。

    只不過張居正活著的時候,李太后對張居正頗有“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的感覺。在隆慶死後,孤兒寡母的時候,張居正通過教育萬曆皇帝,穩定朝局,送走高拱,給李太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等到一切穩定下來了,李太后便對張居正予以支持。

    只不過這一世馮保死得早,沒了他在一邊鼓動,李太后對張居正依舊很支持,但是卻對政治沒了前世的興趣。整日裡在後宮吃齋唸佛,偶爾招呼武清伯府邸的人進宮,除了有些寂寞,其他都還不錯。

    朱翊鈞也看明白了,只要自己現在不弄張居正回家,或者弄死張居正,李太后不會說什麼,或者做什麼。

    顯然李太后對張居正是心懷感激的,只不過這種感激會持續多久就沒數了。況且從另外一個方面考慮,李太后之所以支持張居正改革朝政,說到底還是為了保住兒子萬曆的皇位和朱家江山。

    一旦萬曆坐穩了皇位,王朝度過了難關,對於曾經為王朝效力的臣子命運,自然就會拋之腦後。況且對於她來說,關注的可能只是皇家貴族的利益,根本沒有恩義可言。

    現在還願意保著張居正,未嘗沒有覺得他們母子和大明還需要張居正,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太常見了。

    無論是出於感激,還是出於為了大明江山考慮的原因,李太后現在都不會允許朱翊鈞去動張居正。

    事實上朱翊鈞也沒想著去動張居正,他現在想要拿回的只是四衛營和勇士營,同時告訴張居正,自己成年了,自己是皇帝,不要在拿自己當小孩子。

    要知道自從自己登基之後,萬曆年間最強烈的一次政治風暴就要來了,自己要決定好站在哪一邊。

    俞大猷悄無聲息的去了御馬監,這件事情雖然低調,可是知道的人還是不少,只不過沒引起什麼官場的注意。畢竟比起俞大猷的事情,另外一件事情更引人關注。

    那就是關於清賬田地和實行一條鞭法的事情,皇帝准許了內閣首輔大學士張居正的奏請。

    以福建為試點,在整個福建展開清賬田地和一條鞭法。

    這件事情瞬間擴散到了整個京城,輿論大嘩,張居正和張鯨的鬥爭都上不了檯面了。大家都知道,一旦開始試點,最多一兩年,那是肯定要推廣全國的。

    奏摺向雪片一樣飛向了宮裡面,其中有一份奏摺最引人注目,不是因為它彈劾張居正,而是因為上這份奏摺的人是張居正的學生,遼東巡按御史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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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奪威福

    大明朝一直存在著反張的暗流,當然,無論誰在首輔的位置上,這種反對的暗流都會有,而且不會斷。混官場的官員,哪一個不想做首輔。

    首輔大學士作為文官的終極目標,自然是每一個人都盯著。

    刷聲望的,居心叵測的,想幹掉對方自己上位的,這種事情層出不窮。上層稍稍有一點變化,這種暗流就會醞釀起來,然後朝著上面湧去。

    張居正內閣首輔大學士一做就是五年,而且地位穩固,看這個架勢一時半會是下不去了。

    加上張居正要推的改革,倒張風潮自然不可抑制的掀了起來。只不過誰也沒想到在這股倒張風潮之中開出第一槍的,不是別人,而是張居正的學生。

    在文官的團體裡面,有幾種利益牽絆是十分穩固的,鄉黨、同年和師生,鄉黨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是同鄉,甚至是一起讀書的人,大家都是老鄉,出去之後抱團自然就成了正常的事情。

    同年,這就相當於後世的同學,這種關係自然非常親近,走上官場自然也要抱團的。

    最後一種就是師生,所謂天地君親師,老師的地位自然就高了,加上這麼多年的經營,老師和學生的關係自然越發穩固。在官場上,老師罩著學生,學生捧著老師,也是應有之意。

    後世的電視劇《人民的名義》之中不還有漢大幫,何況能夠光明正大經營的大明朝。

    張居正雖然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可是也不能把官做成孤家寡人,做官又不是當皇帝。張居正黨羽自然也是這三種人,鄉黨同年有的時候不一定靠得住,但是學生卻靠得住。

    在這個時代,無論是什麼理由,學生背叛老師,那絕對是要被主流言論厭棄的,沒人希望自己信任的學生背叛自己,這種榜樣不能樹立。

    朱翊鈞放下手中的摺子,這份摺子就是劉台上的,寫的很不錯,彈劾的內容也恰到好處,裡面用的一個詞語,讓朱翊鈞印象深刻,那就是“居正擅作威福以自專”,這句話在朱翊鈞看來,真的是頗具諷刺意味。

    當初高拱被貶斥回家,罪名就是“奪威福以自專”,現在被拿來直接用到了張居正的身上。

    這份奏摺寫的不錯,先從祖宗禮法說起,朱翊鈞再次翻開奏摺,從頭看了起來。

    “高皇帝鑑前代之失,不設丞相,事歸部院,勢不相攝,而職易稱。”

    “文皇帝始置內閣,參預機務。其時官階未峻,無專肆之萌。二百年來,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乃大學士張居正偃然以相自處,自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

    “諫官因事論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請即以祖宗法正之。”

    朱翊鈞嘆了一口氣,嘴巴大惹麻煩,高拱喊了一句“十歲天子,何以治天下!”,一句話被馮保抓住了小辮子,直接給送回了家。張居正雖然還沒有說出那一句“吾非相,乃攝也!”,可是已經有這個苗頭了。

    再說了,咱們做事低調一點不好嗎?張居正的張揚也惹了不少麻煩,展示權力,換一種辦法不好嗎?

    那三十二台的轎子,越制就不說了,你這麼高調,不是為官之道啊!儒家不是講究中庸嗎?不是說出頭的椽子先爛,你這麼高調,太容易被人抓小辮子了。

    劉台奏摺裡面就提到了這個問題,直言張居正以相自居,奪威福以自專,和高拱的罪名一樣啊!

    “在朝臣工,莫不憤嘆,而無敢為陛下明言者,積威之劫也。”

    “臣舉進士,居正為總裁。臣任部曹,居正薦改御史。臣受居正恩亦厚矣,而今敢訟言攻之者,君臣誼重,則私恩有不得而顧也。願陛下察臣愚悃,抑損相權,毋俾僨事誤國,臣死且不朽。”

    看到最後,朱翊鈞嘆了一口氣,這一次從背後插的這一刀可是有點狠啊!

    自從張居正掌權之後,抓權力自然就是主旋律,都察院這樣的監察機構他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幾年往裡面塞了不少你自己的人,看的出來,這個劉台就是其中之一。

    張居正是劉台的座師,對他應該也很看重,不然也不會把他塞到都察院去做御使。

    只不過張居正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寄予厚望,並且無比看中的學生,在這個時候居然會插自己一刀,而且還插的這麼準,插的這麼狠。

    張居正現在和張鯨鬧翻了,皇帝也成年了,這個時候給張居正扣上這個帽子,這是要張居正完蛋的節奏。

    後面這段話點明了自己和張居正的關係,顯得自己正大光明,一心為國,可是這種事情你不說,別人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沒什麼可信度。

    朱翊鈞敲打著桌面,面無表情的將奏摺放下,淡然的說道:“這是嫌熱鬧不夠大啊!”

    劉台完了,這是朱翊鈞看到這份奏摺之後的第一個想法,只要張居正不倒,劉台的下場就肯定很慘。被自己的學生插了一刀,還這麼狠,張居正要不下狠手,根本沒辦法震懾其他的黨羽和敵對人士。

    自己如果想要保住張居正,劉台肯定要下重手的,而且就算是自己不下重手,張居正也不會放過他。

    難道他以為自己能夠等到自己親政?

    在大明朝,文官嘶吼吶喊刷聲望熬日子的人和事太多了,在新皇登基之前為新皇說話,那就是從龍之功,比如自己老爹的那個時候。現在恐怕有無數人也打著這樣的想法,自己成年了。

    如果一時無法趕走張居正,自己被貶斥了也沒關係,等到新皇登基,自然就能想起我來,到時候自然就飛黃騰達了。通過這樣方法上位的人太多了,這也算是大明官場的一個特殊文化了。

    朱翊鈞看了一眼身後的張鯨,開口說道:“讓司禮監擬旨,你走一趟張府。”

    “武清伯最近送到宮裡一面等身鏡,你帶著送到張府去,就說是朕賞賜的。在挑選一些張師傅愛吃的吃食,讓人給張師傅送去,朕聽說張師傅這幾天胃口不怎麼好。”
q781009 發表於 2019-7-29 23:01
第二十二章 乞恩疏

    “是,皇爺,老奴這就去辦!”張鯨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朱翊鈞看得是什麼奏摺,這份奏摺是司禮監遞上去的,在這之前他就先看過了。

    看到奏摺彈劾張居正擅權,張鯨心裡面都是一顫。

    大家其實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原本張鯨也以為皇爺這一次要親政,要處置張居正,可是現在一聽到朱翊鈞的這些吩咐,張鯨就知道恐怕是不可能了。

    送這些東西不算什麼,皇宮每年給張居正的賞賜可不少,雖然張居正寬於待己,嚴於律人,自己享受在前,但是對朱翊鈞則嚴加管教。甚至多次向萬曆提出“節用愛民”,“以保國本”,不僅不讓皇帝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禁止重修慈慶、慈寧二宮及武英殿),就連過節時皇宮裡的焰火、花燈費用也停了。

    但是宮裡面對張居正依舊非常的尊重,每年的年節的賞賜一次都不少,在這個時候又送這些東西,明顯是對張居正的支持。張鯨也不傻,自然能看得出來。

    作為太監,張鯨期待著皇爺親政,可是張鯨又不知道皇爺為什麼這麼容忍張居正。

    朱翊鈞自然用不著和張鯨解釋,理解了你要做,不理解你也要做,這件事情讓張鯨去做,那就擺明了是用張鯨去給張居正長臉,別人去都不合適。

    至於張鯨會不會理解朱翊鈞的意思,朱翊鈞還是很有信心的。

    大明朝的官場上秘密很少,基本上就像一個漏勺一樣,消息想瞞住是不可能的了。劉台的奏摺很快就震撼了整個京師,這可真的是很多人都沒想到。

    有的人興奮不已,有的人嘆氣搖頭,有的人則是破口大罵。

    張居正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在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堆碎片,那是張居正剛剛摔碎的茶杯。這一次張居正是真的沒想到,他想到會有人彈劾自己,但是沒想到是自己的學生,更沒想到是劉台。

    對於劉台,張居正還算是看中,如果幹得好,將來未必沒有接掌都察院的可能。

    現在這麼一弄,劉台的仕途算是完了,沒人會用一個背叛老師的人,可是張居正關注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自己該怎麼做!還政歸家,張居正不甘心。

    他想做出一番大事業,想要在首輔的位置上做出成績,不想庸庸碌碌的就下去。

    將歸正回家這樣的想法掃出去,張居正嘆了一口氣,對著站在不遠處的游七說道:“研磨,我要寫一份請罪摺子!”

    作為內閣首輔,被自己的學生彈劾擅權,張居正無論如何都要上一份請罪摺子的,這是應有之意。只是還沒等張居正開始寫,外面就傳來了下人的稟告,司禮監秉筆奉旨提督東廠辦事太監張鯨來了,而且是來傳旨的。

    雖然張居正久經沙場,可是這個時候聽到聖旨,還是不由的心一沉。張居正不禁想到了高拱,難道自己也要和高拱一樣,就這樣黯然收場了?

    雖然如此,可是張居正還是整了整衣冠,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張鯨雙手揣在袖子裡面,笑眯眯的看著張居正從裡面走出來:“張閣老,咱家奉了皇爺的聖旨來傳旨,張閣老,接旨吧!”說完笑著從後面小太監捧著的盤子裡面拿過了聖旨。

    這是司禮監擬定,直接加蓋了司禮監玉璽的聖旨,沒有經過內閣,所以算是中旨。

    歷史上萬曆皇帝很窩囊,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連中旨都下不了,因為司禮監掌印太監是馮保,玉璽掌握在李太后那裡,如果李太后不同意,玉璽就蓋不到聖旨上面,哪怕是萬曆皇帝親筆。

    沒了玉璽,那聖旨就不是聖旨,只是皇帝親筆寫的一幅字。

    張居正權力大,那就是因為他拉攏了馮保,還有李太后的支持,他能讓馮保蓋玉璽。哪怕是他寫的條子,蓋上了玉璽,那也是聖旨。

    現在雖然好一些了,可是朱翊鈞如果要下廢掉張居正的聖旨,依舊需要蓋玉璽,可是李太后絕對不會同意張宏蓋這樣的玉璽。至於張宏會不會站在朱翊鈞這邊,朱翊鈞心裡面沒有底氣。

    甚至對於張誠和張鯨,朱翊鈞心裡面都沒底氣,到了那個時候,誰站在哪一邊,說不好。

    朱翊鈞想要下罷免張居正的聖旨,那就要先拿回玉璽,最好是司禮監張印的位置。如果不這樣做,那就要通過暴力手段了。

    此時此刻張居正卻沒有想這些事情,他到目前為止也沒有達到寫個條子就能當聖旨的程度。張宏雖然不站朱翊鈞那邊,也不站張居正這邊。

    如果把張居正朱翊鈞和李太后分成三極,在張宏那裡排名第一的是李太后,然後是為了朱翊鈞,最後才是張居正。只不過張宏心懷大明,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和態度。

    畢竟歷史上這位張宏可是絕食而死的,原因就是因為朱翊鈞對張居正的清算。

    張居正躬著身子,開口說道:“臣張居正接旨!”

    張鯨點了點頭,展開聖旨開始念了起來,開頭自然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後面就是一頓誇,公忠體國,盡心盡力,扶幼主於危難,解天下於困頓,反正好話說了不少。

    在後面就是賞賜了,把禮物唸完之後,張鯨大聲的說道:“欽此!”

    聖旨選讀完畢之後,張鯨把聖旨交給了張居正,然後笑著說道:“張閣老公忠體國,皇爺是知道的,這些吃食都是皇爺親自挑選的,可是皇爺對張閣老的關愛。”

    張居正連忙笑著說道:“皇上厚恩,居正慚愧!”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張公公,請裡面用茶。”

    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向裡面走,哪裡像是仇人,反而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起談笑風生。

    雖然朱翊鈞讓張鯨去傳旨了,效果也有一些,但是並不太好。不少人繼續上奏摺彈劾,一時間聲勢浩大。張居正依舊上了請罪摺子,然後就在家裡面閉門等待處置了。

    在彈劾的三天之後,張居正又上了乞恩疏,說白了就是請罪辭官摺子。讓人如此誤會,張居正覺得沒臉在做內閣首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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