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盛唐神話 作者:長安夢入 (已完成)

 
炎雞 2019-7-30 23:36: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5 76346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18

第二十六章 會下蠱毒的少女

  蕭去病點點頭,若真如此,這大概是最好的應對了。但這樣一來,想要短時間內殲滅吐蕃就難上加難了。

  他在後世並沒有去過麗江和香格里拉,但很多親戚朋友都去過兩地旅遊,大理、麗江、香格里拉本就一條旅遊線路。

  聽他們講在大理,大多數人都不會有高原反應,但是到了麗江就有大約三成人會高原反應,到了香格里拉則普遍都有高原反應。

  劍川以北不到一百里大約就是後世的麗江,也就是現在吐蕃設立的神川都督府所在地,再繼續往西北大約兩百里遠則是後世香格里拉位置的西面,也就是吐蕃的鐵橋城,這裡有一座跨越金沙江的神川鐵橋,乃是吐蕃進入雲南的最主要通道。

  也就是海拔越往西北越高,想來這兩萬唐軍到了神川都督府就會有人出現高原反應,到了神川鐵橋則會普遍出現高原反應。

  所以,即使吃掉這一萬吐蕃前鋒,其餘七萬吐蕃軍依然可以退守神川都督府,或者一直退到鐵橋附近,憑藉地形和唐軍不適應高原環境的優勢與之抗衡,把這兩萬天策軍死死拖住。

  除非能把這八萬吐蕃軍消滅,或者趕到鐵橋西邊去,然後炸毀鐵橋,這樣天策軍征討南詔的勝利的成果才保得住,兩萬天策軍才能安心返回洛陽。

  蕭去病頭痛道:“大理王,你跟本王說說,這三詔盤踞劍川,距離龍首關才一百五十多裡,距離洱源更是只有一百里,一日可至,腹心之患,怎麼閣邏鳳就沒辦法將其消滅呢?”

  段儉魏苦笑道:“非是不想,實是不能。

  三詔有吐蕃暗中支持,又有地利的優勢,閣邏鳳一來懼怕吐蕃翻臉。二來認為強攻損失太大,南詔當時正與大唐交戰,強攻三詔得不償失。”

  馬燧笑道:“他閣邏鳳父子不是最善於派遣奸細和刺客嗎?有幾個詔主不就是這麼被害死的嗎?”

  段儉魏道:“馬將軍說的沒錯,據下官所知。就有至少四位詔主還有十幾名五詔將領和首領是被閣邏鳳父子派刺客害死。

  但劍川卻不一樣,南詔的刺客去到那裡非但完成不了任務,還會一個個死狀極慘的暴死。”

  “哦,那是何故?莫非劍川有什麼了不得手段?”蕭去病來了興趣。

  段儉魏露出恐怖的表情:“是蠱毒。矣羅識詔的少女極其善養蠱和制蠱毒,這些南詔的刺客去到劍川之後。由於是外人,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這些少女下蠱,不久之後就會突然死掉,或者得奇怪的病,生不如死自殺或者被人殺掉。”

  蕭去病和馬燧聽得也是毛骨悚然,馬燧和胡月元更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蕭去病一下想起後世的很多傳說,說是相傳自古漢人貪戀苗女,而時間一長,又往往逃回中原。苗族女孩為了不被辜負,對許諾返回的心上人下蠱。規定時間不返回就會毒發身亡。

  另外最著名的大約就是《倚天屠龍記》裡的金蠶蠱了,華山派鮮於通就是中了金蠶蠱差點死掉後被胡青牛救好,後來他又總用金蠶蠱毒害人,最終卻被張無忌將毒氣噴回害了自己,死狀慘烈。

  蕭去病瞪大了眼睛問道:“這世間真的有蠱毒?這到底是蟲子,還是毒粉,毒氣?”

  段儉魏全身發抖道:“這三種都有啊,那些矣羅識詔的少女用蠱放毒的本領簡直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蕭去病與馬燧對視一眼,眉頭都一下皺成了個川字。馬燧道:“大統領,這下更難辦了,萬一不能將吐蕃軍引到洱源消滅之,我們兩萬天策軍穿過劍川豈不是人人都有危險?”

  段儉魏連忙道:“快速穿過劍川應該無恙。蠱毒雖厲害,只能在很小的範圍內有用,並不能攔住道路,且天策軍有猛火油,以之開路更是無懼一切蠱毒。”

  蕭去病想了想道:“這三詔中浪穹詔、邆賧詔,是被閣邏鳳父子趕到劍川去的是吧。而矣羅識詔則是原先就居住在劍川附近是吧?”

  段儉魏點點頭:“除此在外被吐蕃安置和逃難到劍川的還有施浪詔的餘部,越析詔的少量,還有之前被迫遷徙的河蠻、時傍部族、長褲蠻等。而原居劍川的施蠻、順蠻、磨些蠻,則被迫遷徙到鐵橋城附近。”

  “這不成逃難營了,他們閣邏鳳父子還真是厲害呢。”蕭去病苦笑道:“話說吐蕃給他們庇護,收他們的稅麼?或者說這些人在劍川過的好嗎?”

  “吐蕃殘暴,對本族之人都收重稅,對這些逃難之人又豈會心軟,自然是收更重的稅了。”段儉魏眼睛一亮:“蘭陵王可是想懷柔他們?”

  蕭去病點頭道:“假若吐蕃當真已識破了我們計畫,並不全軍進入到洱源,本王便想讓大理王派人帶著我們天策府和四海商社的人前往劍川,懷柔諸蠻。

  大理王你想啊,南詔已經覆滅,閣邏鳳也被本王挑斷手筋腳筋押往長安,我們天策軍等於給這些逃難到劍川的諸蠻報了仇出了氣對不對?

  其次,我天策軍乃是王師,仁義之師,我們來這裡只是為了討伐與大唐為敵的南詔,對其他諸蠻並無敵意。而且我們除了會打仗,更會建設,更有本事讓當地的人生活變得更好。

  就對他們說,只要他們重新歸附大唐,可以減免他們三年的賦稅,我們四海商社幫他們交,以後的稅收也會很輕。

  他們還能得到各種好東西,想要什麼,四海商社就有什麼!我們的每樣好東西都帶一些去,就不信他們這些土包子不動心!”

  蕭去病拿出我是大土豪,用錢擺平一切的氣概,說著說著就高興起來,能用錢擺平的事,根本就不叫事。

  段儉魏眼睛又亮了,沉吟了一下,期期艾艾道:“那……蘭陵王……我們大理州……”

  “一樣也免三年,四海商社幫你們交。”

  蕭去病毫不在意道,嘴巴一張,大理州原先第一年全免,第二年交一半,第三年正常交的賦稅也一下全免了,把段儉魏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同時又在心裡覺得蕭去病太傻太敗家。

  蕭去病則像看土包子一樣看著段儉魏,心說這麼一點賦稅能收幾個錢?就是二十年都不收賦稅,四海商社也不會虧啊。

  因為這裡的賦稅大致指的是農業稅和人頭稅,確實收不到多少錢,而前面之所以要收他們的稅,也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表示統治的儀式,象徵意義大於經濟意義。

  至於這點稅收的虧空通過使用當地的廉價勞動力和出售各種商品就能賺回來,而且還能開礦什麼的,蕭去病可是記得雲南的銅礦和金礦都非常豐富,雖然比不上爪哇島,但在大唐本土卻是排在前列。

  於是乎蕭去病揮手讓胡月元趕緊去休息,然後叫來兩名智囊團的幕僚,兩名四海商社的管事,還有崔旰,蕭去病發現這傢伙雖是儒家子,卻是玩縱橫術的,而且人也機靈,可堪大用,已經答應只要他表現得好,就讓他捉安寧城使,鎮守滇東。

  然後幾個就在帳篷商議出了一個胡蘿蔔加大棒的懷柔劍川諸部的方案來,一夜無話,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七千天策軍剛吃過早飯沒多久,一名特戰隊員就急衝衝跑了進來,見到蕭去病就焦急地喊道:“大統領,那一萬吐蕃軍吃完早飯,然後連營地都沒沒管,突然就整軍往北開拔了。”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19

第二十七章 萬人敵傳說

  “大統領,那一萬吐蕃軍吃完早飯,然後連營地都沒沒管,突然就整軍往北開拔了。”

  蕭去病與馬燧對視一眼,馬燧連忙命令司號兵吹集結號,蕭去病問道:“別急,把你們看到的,仔細給我講一遍。”

  那特戰隊員緩了兩口氣,這才焦急道:“之前還一切正常,這一萬吐蕃軍吃完飯,正去湖邊洗碗呢,同時向外派出哨騎,有三隊哨探一路往南走,並未往我們埋伏的山谷方向來,直接往洱源方向去了。

  結果沒走多遠,他們就都慌裡慌張地回來了,還多了五騎,應該是昨天那十一騎探聽到什麼消息了。”

  馬燧搖頭道:“不可能,李良器在洱源呢,怎麼可能讓他們看出端倪來,除非他們派出幾百騎兵地毯式搜索。”

  這時已經有兩名親衛牽來小白龍,扛來點鋼槍,蕭去病接過大槍,對馬燧道:“不管怎樣,不能讓這一萬兵就這麼跑了,我一人先去拖延片刻,你和安抱真帶著八百輕騎和六千步兵後面接應。”

  馬燧和安抱真點點頭,這時穀外又風馳電掣跑來一騎,隔好遠就高聲大喊:“大統領,吐蕃哨騎好像發現什麼,天一亮就著急忙慌往回跑,我們攔截不及,被他們跑了五騎。”

  “知道了!”話剛說完,蕭去病就跨上了小白龍,雙腿輕輕一夾,小白龍興奮的長嘶一聲,幾乎沒有任何加速動作,就有如一道白色的閃電沖了出去。

  低沉的集結號中,原本沉寂的山谷一下忙碌起來,兩隻海東青戰鷹被放了出來,驚得幾百隻鳥騰地一下飛上了天空,營地內八百輕騎兵紛紛跳上了戰馬,他們的統領安抱真扯著嗓子大喊:“天鷹營集合,隨我出戰,殺光他們”

  另一邊一萬吐蕃先鋒騎兵已經小跑起來。不能跑太快,如果距離拉開太遠,後面的唐軍可能追不上,然後只能放棄;當然。也不能慢騰騰地走,這樣唐軍哨騎一下就看出來這是在誘敵,很可能也會放棄追擊。

  所以,他們必須保持一定的速度,造成一種吐蕃軍是無意發現天策伏兵。倉皇撤退的假像,這一萬吐蕃軍有信心,只要天策軍膽敢追擊,就一定能把對方吃掉。

  這就是騎兵對步兵的優勢,騎兵輕鬆在前面跑,步兵玩命在後面追,等步兵累得半死,騎兵回頭就給步兵一下,不等對方結陣,只要一個衝鋒就能把對方沖散。然後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這一點已經在無數次的實戰中被證明過了,吐蕃軍為什麼能夠征服神川地區,壓服南詔,靠得可不就是騎兵優勢。

  張獻誠的情報說的很清楚,三萬天策軍只有三千老兵是騎兵,其他兩萬七千都是剛招募兩年半的農夫和流民,大部分都不會騎馬或者只是勉強會騎馬。而這次出征南詔,天策軍帶的騎兵就更少了,只有一千,可以說這兩萬天策軍基本就是一支步兵隊伍。

  名叫紮西羅布的吐蕃萬夫長這樣得意地想著。別看這兩萬天策軍一戰就滅亡了南詔了,但紮西羅布卻依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他覺得那是因為南詔基本都是步兵,而且又是陣地戰,而自己這邊卻是騎兵占主體。又是運動戰,紮西羅布覺得自己這邊的優勢簡直太大了。

  結果這一萬騎兵還沒跑出去多遠的時候,就聽到後隊傳來一陣騷亂,不斷有人大聲驚呼,紮西羅布有些愣住,然後又欣喜又不屑道:“難道他們的一千騎兵追上來了?”

  十幾名親衛護衛著他就往後隊趕。還沒到呢,一名哨騎飛也似的朝他跑來,臉色惶恐,紮西羅布毫不在意道:“到底怎麼了,嚇成這樣?”

  “追追追……追來了!”

  “老子知道追來了,快說追兵有多少?”

  “就一個……一人一騎!”

  “一個人?”紮西羅布錯愕了那麼一瞬,隨即大怒:“一人一騎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了?小的們,跟我回去,撕碎了他!”

  紮西羅布大聲下令全軍暫時停止前進,兩千殿后的吐蕃後軍轉身迎敵,連紮西羅布都覺得有點興師動眾。可是雖然說自己這邊是詐退誘敵,但如果一萬人被一個追著跑,這對士氣的打擊也太大了。

  紮西羅布很快來到隊尾,兩千吐蕃後軍也完成了掉頭,還沒等加速呢,在後巡哨的百人隊百夫長次仁貢木就驚慌失措地帶著兩騎狼狽萬分地跑了回來,大聲喊道:“萬夫長,那名唐將太強了,有萬夫不敵之勇,我們一百最精銳的哨騎都攔不住他,才兩個回合就被他殺死了一大半!”

  紮西羅布冷笑道:“狗屁萬夫不敵之勇,真把自己當成王忠嗣了?以為誰都可以單騎破萬,老子就要讓他知道什麼叫做找死!”

  一聲嘹亮的鷹唳在他們的頭上響起,就看到一個黑點不停天上盤旋,紮西羅布忍不住誇讚道:“好雕,飛這麼高!”

  便在這時,蕭去病騎著小白龍已經如電而至,名叫次仁貢木百夫長驚叫連連,大喊道:“萬夫長,那唐將殺過來了,我的一百哨騎啊……”

  紮西羅布視力很好,看到蕭去病沒覺得什麼,面目看不太清楚,一身白袍被鮮血染紅了一大半,清清瘦瘦的,沒什麼特別;但看到小白龍後兩隻眼睛就一下亮了,這馬太神駿了,比自己之前見過的最高大的戰馬都要高一頭,全身披甲還能跑這麼快,絕世寶馬啊!

  紮西羅布滿不在乎道:“加央拉姆,巴桑甲巴,帶兩支百人隊去將此人斬落馬下,將那匹白馬搶來,千萬不要傷了那匹白馬!”

  話音剛落,還不等兩名百夫長帶隊出戰,那邊蕭去病輕輕一扯韁繩,將馬速稍稍減下來的同時,大聲喊道:“吐蕃賊子,膽小如狐,何故還未交戰就轉身逃跑?”

  紮西羅布右手瀟灑地抬起右手,讓兩支百人慢慢從兩側迂回,然後用大唐話得意道:“愚蠢的大唐人,你們的伏兵之計已經被我識破了。”

  “哎!”蕭去病看也沒看從兩側開始小跑的兩支百人隊。他長歎一聲,露很可惜的表情,苦笑道:“我們埋伏的很好啊,能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發現的嗎?”

  “廢話。我們早……”紮西羅布得意道,然後猛然反應過來,大怒道:“你是何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蕭去病笑道:“我啊,聽好了。本王就是大唐驃騎大將軍,蘭陵王,天策府統領,此次征討南詔大元帥蕭去病是也。你又是誰?”

  “蘭陵王?本將就是吐蕃大將,萬夫長紮西羅布。”紮西羅布順嘴就說出來了。

  “好的很,那你拿命來吧!”幾乎沒有任何預兆,蕭去病雙腿稍稍一夾馬腹,小白龍興奮地長嘶一聲,頭蹄一蹬,有如一道白色的閃電一般就躥了出去。

  要不是為了確定身份。老子才懶得跟你這麼多廢話呢。

  “快殺了他!”另一邊紮西羅布微微有一些錯愕,然後就大叫起來,兩側慢跑的兩支百人隊的騎兵也重重踢著馬腹,將速度一下提了起來,兩百騎吐蕃兵大喊大叫氣勢如潮地向蕭去病沖了過去。

  然後這兩支百人隊就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蕭去病殺透,速度絲毫不降,朝著紮西羅布直沖了過去。

  這一瞬間紮西羅布幾乎有些呆住了,之前王忠嗣一騎破萬,被吐蕃軍傳為萬人敵。他雖是佩服,但畢竟沒親眼見過,而且心裡未嘗沒有認為傳聞太過誇張的想法;剛才次仁貢木對他彙報才兩個回合,一百哨騎就被追擊的唐將殺死。他也沒多少感覺。

  但此刻卻明顯感到巨大的恐懼,對方竟然敢就這麼直接衝撞過來,自己身邊可有還有一千八百騎,一百多步遠還有八千騎,這名唐將的身後也有一百多騎可以將他包抄,他竟然完全不管不顧就這麼直接沖過來。他不要命了嗎?

  來不及多想,紮西羅布下意識長矛向前一揮,大喊道:“沖啊,殺了他!”

  其實不用他說,蕭去病囂張至極,視上萬吐蕃騎兵於無物的態度早就把這一千多吐蕃騎兵激怒了,這個時候都紛紛嗷嗷叫地用吐蕃話大聲咒駡,一窩蜂也似沖向蕭去病。

  然而不等他們將馬速提起來,小白龍感受到了蕭去病瘋狂而強烈的戰意,一瞬間也爆發出最大的潛力,一下將速度提到最快,這些迎面沖向蕭去病的吐蕃騎兵,幾乎是看到一條白色的幻影,眨眼之間就沖到了近前。

  然後無比的恐怖的事情出現了,這名唐將胯下那匹高大神駿至極的神駒,長著一張極其怪異虎豹口,一聲有如虎嘯般的長嘶,至極胯下的戰馬就全都驚叫連連,不停打顫,一千多匹戰馬竟然被對方一匹戰馬給嚇住了,仿佛那不是馬,而是從地獄裡出來的凶獸!

  而馬上的白袍唐軍將領,兇悍之處,更是勝過胯下戰馬千倍,手上一丈二尺多長的大槍竟是純鋼打造,被他輕巧揮舞有如風車一般,將自己和戰馬遮護得風雨不透,就這麼硬沖硬撞在吐蕃騎隊中犁出一條血道,但凡靠近兩丈之內,挨著一下,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大篷的鮮血飆射,血霧彌漫,殘肢碎軀亂飛,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千多人竟然不能阻擋他分毫,轉瞬之間就被蕭去病殺至紮西羅布面前。

  紮西羅布身為吐蕃的萬夫長,自然也是身經百戰,如今卻被蕭去病這一往無前,視千萬敵軍與無物的氣勢還有這蠻橫兇殘至極的打法給嚇得呆住了,一直到蕭去病毫不費力就衝破幾層軍陣,殺到自己面前,他這才反應過來。

  這個蘭陵王蕭去病悍勇之處,竟然不下於王忠嗣,萬軍從中他竟是要直進直出,取我的性命!

  到這個時候,這名在吐蕃高原上惡劣的環境下拼殺出來的吐蕃將軍,也爆發出最原始的野蠻血性,渾然不顧蕭去病像一道鋼鐵堡壘般直直撞向自己,對著小白龍的馬頭,挺矛就刺。

  死就死吧,但自己拼著一死,也要將這蘭陵王刺下馬來,沒了戰馬的他,怎麼也不可能衝破這層層重圍,自己雖死。又算得了什麼?

  就聽砰的一聲剛剛遞出去還沒一尺的長矛瞬間被蕭去病手中的大槍打斷,與此同時,胯下小白龍再次虎嘯般長嘶一聲,在即將撞上紮西羅布胯下坐騎之前急忙轉身。擦著它的身體就要相對而過。

  而這時紮西羅布胯下的戰馬則驚懼的四肢不穩幾乎要向一側摔倒,馬上的紮西羅布險些在馬上做不住,還沒等他雙腿夾緊,沉襠壓馬將坐騎穩住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左邊要帶一股大力傳來。隨後就被人從馬上提了起來,然後重重摜在馬鞍鐵過梁上。

  天可憐見,馬鞍鐵過梁前端可是有一個高高的突起,這樣重重的一摜,紮西羅布頓時就疼得背過氣去,一下不省人事。

  與此同時,蕭去病重新雙手握槍,去勢不減,飛快殺透這一千八百人的軍陣之後,在後面八千吐蕃騎兵沒反應過來之前。一個漂亮的小角度轉彎完成了掉頭,重新在已經被自己衝撞得亂糟糟的吐蕃軍陣中再次殺出一條血路,透圍而出,在所有人的錯愕中,揚長而去。

  在場的所有吐蕃人全都呆住了,自己的萬夫長,就這麼被對方一人一騎,在兩千人的軍陣中,被生擒活捉了?

  呆愣片刻之後,這一千多吐蕃輕騎。連同後面的八千騎兵,一個個都大聲怒駡著,不顧一切地朝蕭去病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長期的征戰,使得吐蕃和大唐的軍律都極為嚴格。大唐是在戰鬥中喪失主將的,隨從皆斬,吐蕃也是如此,現在他們的主將被活捉了,若是不搶回來,回去也是砍頭下場。

  雖說恩蘭•達紮路恭乃是吐蕃絕世名將。軍律執不執行也是可以變通的,但這夥小兵不知道啊,一看到自己的主將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唐軍一人一騎搶走,自然是一下腦中一片空白,不顧一切也要把萬夫長給搶回來。

  “追啊,把萬夫長搶回來……”

  “他的戰馬帶著兩個人,一定跑不快,快追……”

  “殺了他……”

  於是九千多本來要詐退誘敵的吐蕃騎兵這個時候卻全都發了瘋一樣重新往南邊沖了過去。

  然後跑出去沒多遠,他們就看到在前面接應的八百唐軍騎兵,這九千多騎兵依然不管不管,拼命踢著馬腹,將馬力最大化地壓榨出來。

  他們能夠看到,生擒自己萬夫長的那名唐軍騎士就在前面一百多步遠,為了減輕負重,還把那杆純鋼的大槍給扔了,不問可知,對方的戰馬馬力應該消耗得差不多了,很快就能追上了。

  然後他們就領略到了什麼叫做放風箏,當然他們這九千多吐蕃騎兵並不知道這個詞彙,但不影響他們感受被人放風箏有多難受。

  雙方都是輕騎兵,都裝備有騎弓,但對方卻還裝備兩支弓力更為強勁的強弩,又加上自己這邊全在下風頭,結果就是自己這邊的騎弓射不到對方,對方卻能射中自己。這八百天策騎兵的箭法又都特別好,於是乎,還沒跑出去十裡地呢,九千吐蕃軍就被射死了兩千多。

  這幾乎是一個讓人崩潰的傷亡比例,但剩下的七千吐蕃騎士依然緊張不舍,沒辦法啊,自己的萬夫長被人抓了,回去也是死,不如跟敵人拼了。

  然後他們就欣喜地發現,前面的天策騎兵好像越跑越慢了,當他們一個個掣出騎弓想要彎弓搭箭的時候,就看對方突然從中間一份為二,向兩邊疾馳而去,而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就一隊嚴整至極的唐軍步兵軍陣。

  名叫次仁貢木吐蕃哨騎百夫長心裡暗叫不好,本來自己這邊是想誘敵打埋伏的,這下反過來被唐軍誘敵打埋伏了。

  次仁貢木連忙往後看,從一旁的樹林中,同樣鑽出數千唐軍弓弩手和槍盾兵,次仁貢木大叫不好,但又毫無辦法,萬夫長紮西羅布被生擒活捉,大多數千夫長和百夫長也被那名生擒萬夫長的唐將回過身來,用一張寶弓一一射殺,此刻自己這邊七千騎兵完全是出於無指揮的狀態。

  和次仁貢木一樣,這個時候,所有的吐蕃騎兵都發現了情況的不妙,但同樣是毫無辦法,只能從眾和各自為戰。

  當然,也有幾名剩下的百夫長和很多十夫長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或者說是繼續往前沖,或者說往兩邊追,或者說掉頭的都有,但實在太亂,眾人根本不知道聽誰的,一片茫然。

  便在這時,借著慣性他們沖到了前面那支唐軍步兵軍陣的射程之內,一團遮天蔽日的箭雨就這麼直接朝他們射了過來,跑在前面兩三排的吐蕃騎士幾乎就被一掃而空,然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第二輪箭雨,第三輪箭雨。

  暫時未死的吐蕃輕騎,這個時候終於奔潰,開始發瘋也似的四散奔逃,結果就是在被堵住後路,四面包圍的情況,這些潰散的吐蕃騎兵很快被唐軍一一射殺,少數剩下的也在唐軍的呵斥中失魂落魄地下馬受降。

  而在這個時候,被生擒活捉的萬夫長紮西羅布也終於在被蕭去病放下馬後不久,悠悠醒來,恍若還在夢中的他就看到一幅幾千吐蕃騎兵死傷慘重的景象。

  不等他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紮西羅布的眼睛就出現了一張眉清目秀,俊朗非凡的英俊臉龐來,一臉和藹地向他問道:“萬夫長紮西羅布同學,現在你能告訴本王,你們是怎麼發現我們有伏兵的嗎?”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20

第二十八章 風雨如晦

  當蕭去病在洱源準備大量物資禮物,派人對盤踞在劍川的諸蠻進行溝通和宣傳工作的時候,名叫蒙閣邏鳳的前南詔雲南王在一百名天策士兵的護送下,抵達了長安。

  閣邏鳳的下場自然是難逃一死,在長安城展覽兩天之後,被李隆基下令當眾斬首,首級懸在開元門外示眾十天。

  李隆基很高興,雖然他一直被楊國忠欺騙,每天逍遙快活,醉生夢死,幾乎不搭理國事,但其實心裡還是知道之前唐軍一直在南詔打敗仗,而且唐軍損失慘重。

  之前他也是難得糊塗,選擇性回避,但偶爾想起或者聽人提起,未免沒有半絲煩心在裡面,現在好了,南詔一戰而定,不但不用再為此煩心,虛榮心和榮耀感更是得到無上滿足!

  大唐在朕的手中,開創了開元天寶盛世的巔峰,如今長安城內,無比繁榮,商品極度豐富,各種娛樂和享受的花樣層出不窮,普通百姓也都安家樂業,衣食無憂,萬人稱頌。

  而在軍事和對外上也是無比輝煌和強盛,困擾東北邊疆多年的契丹、奚二番不久前終於平定,現在南詔叛逆也一戰覆滅;大唐死敵吐蕃,也在安西隴右兩軍聯合蘇毗象雄兩部的不斷打擊下,將防禦收縮到不足邏些城一千里內了。

  安西隴右兩軍聯合蘇毗象雄兩部已經在吐蕃腹地築城而守,鞏固現有成果,依據武威郡王高仙芝和西平郡王哥舒翰的奏報,不出一年。吐蕃必亡!

  就連平盧鎮以北的渤海國。也在這個時候主動遣使長安。請求改變之前的宗藩關係,改藩屬國為內附;而在大唐的南邊,更是將國土和海疆開拓到幾千里之外!

  現在的大唐布武四方,順者昌,逆者亡,朕的功業遠超先祖,大唐的強盛和富有,也是前所未有!朕就是古往今來。帝王中的第一人!

  想到這些,縱然是李隆基已經不理國事多年,但好大喜功的天性卻沒有變,為此李隆基也激動興奮得好好幾天都睡不著。已經在心裡盤算過等吐蕃一平定,天下大定之後,再來一次封禪泰山,好將自己的功績告慰上天和祖宗,勒石記功。

  為此,他還特意下詔要把李白從天策府招來,為他寫封禪的祭文。與此同時,更是連續兩天在大明宮彈唱了好多首邊塞詩。而其中唱的最多的還是蕭去病的三首:《塞上曲》、《塞下曲》、《雁門太守行》。

  “伏波惟願裹屍還。定遠何鬚生入關;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鬚生入玉門關;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沒想到輔臣不但打仗和賺錢是把好手,連文采也同樣斐然,更難得的還是這拳拳忠君報國之心。

  李隆基很高興,比李隆基還高興的是京畿道和關內道那些之前被徵兵的人家,他們心裡清楚,若不是蘭陵王急他們之所急,主動請戰,換了他們去南詔,就是一個死。

  因此在聽到天策軍一戰滅亡南詔,閣邏鳳被生擒到長安,獻俘太廟,梟首示眾的消息之後,這些人都高興得要瘋了一般,新豐縣的梁小山,也是激動得與妻子抱頭而泣,又哭又笑。

  “我就說過蘭陵王是大唐戰神,果然一戰就平定了南詔,聽軍報說,殺敵八萬多,死傷連四百都不到。這要換了我們去,再由楊國忠那個大草包派人統帥,就是第四次全軍覆沒的下場。”

  “三郎,蘭陵王真是我們家的再生恩人,不但替三郎這些征夫出征南詔,救了大夥的命,更是準備在京畿道和關內道開辦更多的工坊。

  馬上三郎就可以進工坊做工,活不累,工錢還高,蓮兒一個人在家就能把地給種了,農忙的時候三郎可以休假,還可以花錢請河北來的人幫忙,我們家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梁小山抹完眼淚,然後就笑了起來:“是啊,我們真應該給蘭陵王令一個長生牌位,保佑他長命百歲,我們也能跟著他把生活越過越好!”

  和梁小山的心思相同,一夜之間,整個京畿道和關內道不知道多少戶人家,開始偷偷在家裡給蕭去病立長生牌位,燒香磕頭,祈禱蕭去病一輩子福壽雙全。

  然後這些人在給蕭去病祈禱祝福的同時,又一個個在私下大罵楊國忠,原因無他,若非天策軍出手,這些人家就說不得就要家家帶孝了;

  除此之外,楊國忠這人的官聲也確實太壞,貪污受賄,仗勢欺人,瞞上壓下,除了楊家的人和親信,整個京畿道,甚至全天下的人,沒一個不恨他的。

  別的不說,就說從去年的時候,關中地區爆發旱災,朝廷本該放糧賑濟,少收賦稅,但楊國忠卻隱瞞災情,不但沒有賑濟,租庸調也一文不少。

  若非建寧王上奏陛下,以工代賑,組織京畿關內兩道的農夫興修水利,再以從南海帶運來的糧食做作為工錢,去年一年,兩道就會有很多人家過不下去。

  去年是旱災,今年卻是水災,從七月初,雨水就多了起來,到中元節過後,天就好像破了一個洞一般,整日淫雨霏霏,很多耆老和官員都不停向朝廷上奏災情,聽說也被楊國忠壓了下來,睜著眼睛說“雨雖多,不害稼,亦不害河堤房屋也。”

  京畿關內道的百姓大罵楊國忠的時候,楊國忠同樣不高興。

  閣邏鳳被押到長安,獻俘太廟之後,同時呈上的還有蕭去病的軍報,中使宦官賈奇俊也詳細講訴了此戰的經過。

  皇帝雖沒有明言責備他,更沒對他進行處罰,但皇帝言裡言外卻對他多有輕視,說什麼還是輔臣能辦事,有能力,而他只會打敗仗!

  在皇帝面前丟了面子還是其次。皇帝已經向他暗示過兩次了。要他以後別去管軍事了。這讓他很不服氣,而最讓楊國忠擔心的還是自己的相位可能不保。

  蕭去病的能力實在太強了,楊國忠也去過幾次洛陽,洛陽規劃建設得簡直太好了,雖然蕭去病一再向自己表示,自己無心相位,但現在皇帝這麼信任他,百姓這麼擁戴他。誰知道哪天他蕭去病就會取自己而代之?

  除此之外,他對蕭去病還有深深的嫉妒,蕭去病太能賺錢了,南海的生意,還有日本的金銀礦,全都由蕭去病和四海商社把持,自己雖然也有的撈,但相比四海商社來,卻只是一個零頭。

  更氣人的是,現在四海商社竟然開始不尊敬自己了。虢國夫人的兒子裴徽用自己的權勢在洛陽以低價競標到幾家門面,又通過關係從四海商社底價拿貨。被發現之後,那蘭陵王妃竟然敢要裴徽補償四海商社的損失,並強迫他交稅,否則就要封店把他趕出都畿道。

  簡直豈有此理嘛,那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蘭陵王妃,竟然敢派人來知會自己,要他管好自己的人,不要破壞四海商社的規矩。還說什麼,如果楊相這邊的人缺錢,四海商社可以通過其他方式給予照顧,但還請遵守四海商社的規則云云。

  笑話,我楊國忠現在家產三千多萬緡,會缺錢嗎?老子在乎的不是錢,在乎的是特權,在乎的你們四海商社對老子的懼怕和尊敬!

  不過好在雖然蘭陵王妃對自己不尊敬,蕭去病和建寧王李倓對自己態度倒還不錯,蕭去病征討南詔,本已在皇帝面前獲得了便宜行事的全權,卻依然偷偷找到自己,給了三十萬金幣的好處,就是為了讓自己消消氣,在南詔的事情多多支持他。

  自己當然不會支持他,他蕭去病也不需要自己支援,說白了三十萬金幣就是買自己對他不掣肘,同時也表示他蕭去病對自己的看重和懼怕;而裴徽的事情發生之後,建寧王李倓也派人找到自己,在南海商貿的方面對楊家給予了幾點優惠,態度恭謹,讓楊國忠面子上舒服多了。

  也罷,念在這麼多錢和兩人恭謹的態度上,自己就大度一回,勉為其難原諒他蕭去病和蘭陵王妃這一次吧。

  倒是那安祿山現在反跡已明,竟然養了這麼多私兵,還縱兵在河北道四處劫掠,連五姓七家這樣的大世家,大貴族都敢搶,已經與全天下的士大夫公然為敵,死期不遠矣。

  最重要的還是,那幽州胡兒竟然對自己極為不尊敬和輕視,那優先對付他吧!

  楊國忠這樣想著,來到了興慶宮的南熏殿,李隆基正在觀看舞馬跳舞,雖然楊國忠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當每次看到這些舞馬跳完舞後,乖巧地銜起酒杯,然後屈膝獻酒,還是會忍不住讚歎:這馬可真聽話啊,他李隆基可真會玩啊。

  等舞馬獻舞完畢,徐徐退出的時候,楊國忠抓緊機會,趕在下一個節目開始之前,來到李隆基面前,輕聲道:“陛下,此次蘭陵王平定南詔,而今又要與吐蕃激戰,臣請派使者宣慰劍南道,安撫大理州。”

  李隆基想也沒想:“這是好事,朕准了。”

  楊國忠又道:“東平郡王,還有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奏稱河北之地蛇牙餘孽猖獗,劫掠百姓世家,人怨沸騰,臣請同樣派使者前往河北宣慰。”

  李隆基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祿山也真是,一個蛇牙餘孽怎麼到現在還沒清理乾淨,准了,你去安排吧。”

  這個時候,下一個節目散樂也已經開始,於是李隆基又興致勃勃地摟著身邊那位崔美人,有說有笑的觀賞了起來。

  楊國忠面露擔憂地看了崔美人一眼,又看到李隆基全情投入歌舞,向崔美人講解這支曲子的妙處,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走出了南熏殿。

  自皇帝變得年輕之後,開始還算好,後來就越來越荒淫了,楊貴妃這兩年雖然依然最受寵信,但已經不再是專寵了,特別是楊貴妃懷孕之後,因為要安靜,不能時常陪伴在皇帝左右,更是受了不少冷落。

  希望貴妃娘娘在生完孩子之後。能夠重新固寵。楊家的地位不要受到影響才好。

  細雨霏霏中。都畿道,洛陽城郊外的一處水泥地操場上,集合的號聲正在吹響。

  不久之後,一個個剛剛下工的工人,就冒著雨往操場上趕,名叫吳二牛的傢俱工坊員工一邊大聲咒駡著這天氣,一邊領了長矛,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大約十分鐘後。三千工人就分成了十個方陣站好,不停有人小聲抱怨,雖說是七月天,但一直下著雨,淋在身上依然覺得冷。

  名叫馬永的二十歲教官大步走到所有的佇列面前,扯開已經有些沙啞的嗓子,大聲喊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苦,我也苦,在這之前,我已經帶隊訓練過兩個時辰了。可為什麼還要冒雨訓練?為什麼的還不是要保護我們的家人,保護你們的妻兒老小。

  這些天。大夥也都看到了,從河北道來了多少逃難的流民!茶館的說書人也都跟大夥講了這是怎麼回事?那幽州胡豢養了十多萬的私兵,這些私兵都是剛從草原上下來的蠻族胡人,一個個劫掠成性,殺人不眨眼。

  那幽州胡沒有這麼多錢糧養著他們,於是放縱他們四處劫掠,對外卻謊稱是蛇牙逆賊所為,全天下哪個不知,那幽州胡自己就是蛇牙頭子,那幽州胡早晚會反!要不他養這麼多私兵做什麼?

  不說這些,就說這些胡族蠻兵,他們搶光了河北之地,看到我們都畿道這麼富庶,難保他們不會來搶我們。幽州兵有二十多萬,我們天策軍現在只有一萬,真要有一天,這些幽州的蠻族獸兵來到了我們都畿道會怎麼樣?

  他們會搶光你們的的錢,搶光這裡所有好東西,還要搶你們的姐妹,妻子女兒,殺死你們,還有你們年老的爹娘。沒聽那些逃難的人說嗎?他們一開始開始還只是槍東西,後來就發展到殺人了!到時候他們來到都畿道,看到這麼多錢,這麼多糧食美酒,這麼多好東西,還不搶瘋了,你們的妻子,姐妹,一個個這麼好看,還不都被他們糟蹋了!

  你們說,你們能讓這些蠻族獸兵進到我們都畿道來嗎?能讓他們來搶你們的錢,搶你們的糧食,糟蹋你們的妻子姐妹女兒嗎?”

  “當然不能!”

  “他們敢來,就殺光他們!”

  “跟他們拼了!”

  三千多人被煽動的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見過這些從河北來的逃難的人。之前是在河北被壓迫太重逃到都畿道來,後來是被幽州兵搶劫,在河北呆不下去了,然後前幾天聽最新一批的難民講,那些搶紅了眼的幽州兵已經開始殺人了。

  這些有一小半之前也是流民,過得相當不好,流離失所,食不果腹,到了都畿道才過上了好日子;還有一些雖不是流民,但日子同樣過得艱苦,現在才剛剛過上了好日子,他們每人都在工坊做工,每個月都有不低的月餉,一多半的人家家眷也找到了事做,拿雙份甚至三分的餉銀。

  大多數家庭,幾乎每天都能吃得上肉了,一多半的小孩可以進到學堂讀書識字,中午還管一餐飯,眼看生活就要越過越好,這些幽州胡族蠻兵憑什麼就要來搶他們的錢和東西,殺他們的人,糟蹋妻女姐妹?

  茶館說書人這段時間天天講的精忠報國,保衛家園,什麼國危如累卵,他們不太懂,但誰要敢殺到都畿道來,把他們的好生活搶走,就必須跟他們拼命!

  那邊馬永繼續道:“可是這些幽州胡族蠻兵一個個全都是百戰老兵,悍勇無比,你們不訓練,有怎麼打得過,到時候就算你們和他們拼命,還不是送死的份,最後你們的錢,你們的東西還不是要被他們搶走,你們的妻女姐妹還不是要被他們糟蹋!”

  “不能讓他們殺進來!”

  “馬教官別說了,我們訓練,到時候就死也不能讓他們殺進來!”

  “蘭陵王什麼時候回來啊?”

  “蘭陵王已經一戰滅亡了南詔,可是吐蕃蠻子又來了,吐蕃蠻子懼怕不敢與我們天策軍交戰,等蘭陵王殺光這八萬吐蕃軍,就能回來了。”

  馬永掏出一個銅哨,用力吹了一下,然後大聲吼道:“全體都有,立定,訓練開始……”

  洛陽城的正北方向,天策府西南邊的北邙山腳,是洛陽的新城區,大唐武學和天策書院便坐落在此,當洛陽城的訓練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這裡依然有條不紊地在上課。

  大唐武學的學員,一多半是都是各節度使派到天策府參加訓練的低級軍官,這是皇帝和兵部下的強制命令,各節度使對此也積極配合,反正費用由四海商社全包,都說蕭去病練兵和打仗天下無雙,去學習學習也沒有壞處,當然范陽和平盧兩鎮例外。

  還有一小半則是朝廷勳貴子弟,各世家中有心投效軍旅的子弟,還有一些經過考核合格的遊俠兒和投筆從戎的書生。

  而天策書院則大多是二十五歲以下,未考中進士的學子,進了書院教授的也不再是儒家經典,而是機械工程學,算學,物理,化學,還有醫學。

  這段時間,在李倓和李峴的授意下,兩所學校也開始大量地講解和分析大唐的形勢,將內衛和暗衛探聽到的一些情報也有意向這些學子們透露,其結果自然是群情激憤,絕大多數學生都要求即刻參軍為國效力,在被拒絕之後,又紛紛要求和外面的工人農夫一樣,每天進行兩個時辰的軍事訓練,然後再次被拒絕。

  不管是武學學生還是書院學生,大多數算起來都是熱血男兒,一方面對他們講精忠報國,講國危如累卵,一方面又不許他們參軍報國,可不就把他們憋壞了,在他們的多次要求之下,終於爭取了每個一個時辰的集體訓練,當然,這樣的訓練大唐武學原本就有,這算加練。

  對於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訓練機會,這些學生自然是一個個練得非常刻苦,佇列站得極其整齊,口號喊得整天響,再辛苦也沒一個喊累的,練習刺槍和射箭時,一個個也都咬牙切齒的,就草人和箭靶當成安胖子來刺來射。

  便在人人忘情訓練的時候,名叫猿飛晉三的大唐武學學員,卻悄悄地向教官請了假,與在天策書院學習的安倍晴明來到新城區一間不大不小的酒店。

  兩人被人引到一間密室,一進門,就看到一名個子矮矮,一臉凶戾的日本人坐在裡面,兩人表情各異,同時喊道:“藤原君……”

  被喊做藤原君的乃是日本紫微中台內相藤原仲麻呂的第八子藤原執棹,此刻藤原仲麻呂在日本執掌大權,兩人(天皇和太后)之下,百萬人之上。此刻派遣最信任的藤原執棹來到洛陽,顯然是有要事。

  “父親要我來看看你們,在大唐武學和天策書院學得怎麼樣了?”三人圍著一張小矮幾坐下之後,藤原執棹看著兩人,冷冷道。

  “各門課業,都是優異,但天策書院能學到的知識實在太多了,晴明暫時只能挑選機械工程學重點鑽研。”安倍晴明謙虛道。

  “蘭陵王的練兵之法,和帶兵打仗之秒,我已經全部學到了。”猿飛晉三好不謙虛道。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21

第二十九章 陰謀、密謀

  “蘭陵王的練兵之法,和帶兵打仗之妙,我已經全部學到了。”猿飛晉三毫不謙虛道。

  藤原執棹不動聲色道:“猿飛君送來的天策軍練兵之法,我和父親也都看過,就這樣就能練出一支強軍來嗎?”

  猿飛晉三滿懷信心點點頭:“首先是訓練士兵的服從和紀律,這樣的數千、數萬士兵就可以行動一致,進退如風;其次訓練佇列和行軍,這樣可以提高士兵的行動效率,再多的士兵也不會慌亂,不但方便指揮,正面與敵接觸之時,更可以以多打少;最後則是訓練各種軍事技能,再經過幾場實戰淬火,無敵強軍可成矣。”

  “兩年多時間,你就學了這些內容?”

  “自然不是,大唐武學除了教授練兵之法,更多的還是講授指揮,多兵種協同作戰,繪製地形圖,製作戰術簡報,如何鼓舞士氣,如何判斷戰局,如何行軍紮營,如何帶兵打仗。”

  猿飛晉三一臉興奮:“藤原君,只要我們用這個方法練兵,待我從大唐武學畢業之後,就可以統帥這支無敵強軍……”

  藤原執棹冷冷打斷他:“那你打得過天策軍嗎?”

  猿飛晉三被澆了一盆冷水,愣了半天才道:“自然是打不過,縱然我們日本的士兵勝過天策軍,武器裝備也遠不如天策軍,他們的武器太好了,每名天策士兵的裝備,都價值千貫。”

  藤原執棹猙獰的面目扭曲了兩下,目露寒光:“別說練出了也打不過天策軍,單說這種練兵方法,我們日本也練不起,我們日本國不是大唐,沒有辦法負擔一支幾萬人的軍隊每日進行嚴苛的訓練,光是他們每日消耗的糧食和肉食,我們就負擔不起。”

  安倍晴明道:“藤原君,現在大唐在我們日本國挖金礦、銀礦,我們不是也能分到一成的金銀嗎?還有他們大唐人在我們日本國的衣食住行的開銷。我們不是也能賺錢嗎?”

  藤原執棹突然站了起來,拳頭握得哢哢地響,眼睛已經紅了:“我們被大唐,被蘭陵王騙了。現在大唐人做得越來越過分了!

  一直以來,我們就被蘭陵王給算計了,他一早就知道我們日本有金山,有銀山。他剛去南海不久,大唐的人就到了我們日本。只用了十四天,就找到了兩座大金山和一座銀山,他們哪裡也不去,就直接去了甲州、石見州和佐渡島,這不是早就知道是什麼?”

  安倍晴明和猿飛晉三對視一眼,這些事情他們當然早就知道,但大唐如此強大,已經簽了國書,講定了的事,他們小小的日本國又怎敢反悔。抗議也不敢啊,就是有千般不忿,也只能咬著牙認了。

  好在後來的情況還很好,這些唐人在三座金山、銀山周圍,劃定了租界,開採金銀礦,搶走日本金銀的同時,也為日本國帶去了大量的物資,還聘請日本人做礦工,工錢和待遇也不錯。

  老實說。當時他們日本雖然為上當受騙而感到憤怒,但同時也為四海商社帶去的各種好處,而感到欣喜。當時四海商社不但帶去了大量吃的東西,用的東西。建築材料,還給日本的貴族和官員帶去了各種禮物,水晶器、美酒、香皂、白糖冰糖、肉鬆烤牛肉幹,傢俱,瓷器等等,再加上四海商社用用水泥和小石子在日本國修路。修建碼頭,最後也都是他們日本國得利。這樣想來,日本國也就沒有那麼多抵觸了,反倒為能抱上蘭陵王,四海商社這條大腿而沾沾自喜。

  只是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非四海商社的大唐人湧入日本國,挖礦也不再雇傭他們日本人,而是使用不要工錢的南海奴隸,然後雙方的各種矛盾也就越來越多。但大唐實在太過強大,一直以來日本國都只能暫時隱忍,不知道這一回又發生什麼事情了,讓藤原執棹如此憤怒?

  “早先的事情就不說了,後來楊國忠和大唐各世家權貴的人來到日本,仗著自己是天朝上國,仗著有一萬五千駐軍,任意欺壓打罵我們日本人。

  我們日本國的官員被他們指使如奴婢,一個唐朝小兵就敢騎在我們大信階官員的頭上拉屎;他們唐人殺了我們日本人只要罰錢就行,我們日本人別說殺他們的人,就是打傷了他們的人,也要償命,這些我們也暫時都忍了!

  可這近一年以來,大唐說我們日本國四周海盜猖獗,以要保護運送金銀船的安全為由,派艦隊把我們的海岸封鎖了,除了遣唐使的船,任何商船都不得離岸十裡,否則唐軍都可以把他們當做海盜擊沉!

  更可氣的是,之前我們只要有錢,就可以從這些來到日本的唐人手裡買到各種東西,雖然價錢高了一些,我們也能接受。可是今年開始,四海商社和大唐朝廷又下了禁令,嚴禁在日的唐人出售任何物品給我們,抓到者罰沒全部財產,貶為礦工挖礦十年。

  之前我們儘量忍讓,即使再被欺壓,也都卑躬屈膝,為的就是能夠討好大唐,能夠附大唐的驥尾,一點點變得強大,為的就是能在大唐默許的狀態下,出兵攻佔新羅之地。可現在才發現,我們都錯了,一開始就錯了。

  大唐並沒有帶著我們一起發展的意思,他在限制我們的發展,他要打壓我們,大唐不許我們日本變得強大!現在,我們空有一堆金銀,卻買不到任何我們想要的東西!”

  猿飛晉三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來:“該死的大唐人!該死的蘭陵王!”

  安倍晴明臉色極其痛苦,是他想錯了蘭陵王的心思,照目前蘭陵王的表現看來,只怕他就算計到這一天了,兩年多以後,五年開採權過後,大唐未必就肯撤出日本,就算蘭陵王肯,大唐其他世家權貴,大唐朝廷也不肯啊,這兩年來。大唐已經從日本開採了二十萬斤以上的黃金,一百五十萬斤以上的以上白銀,加一起超過五千六百萬緡的財富,這麼大的利益。大唐如何肯放棄?

  “那麼此次藤原內相派藤原君來,是否有什麼指示?”安倍晴明低聲問道。

  藤原執棹重新坐了下來,胸膛依然一起一伏,顯得氣憤填膺:“我們日本國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現在河北的局勢,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安倍晴明聞言臉色一變。渾身就是一哆嗦,猿飛晉三卻是兩眼反光,興奮道:“自然知道,那幽州雜胡屯兵二十七萬,聯合回紇二十萬大軍,意圖造反,現而今已經是箭在弦上了。”

  藤原執棹點點頭,冷冷道:“那幽州胡造反,便是我們日本國唯一的機會,到時候大唐一定會大亂。我們日本國便可借此機會,發展壯大,擺脫大唐對我們的壓迫。那幽州胡已經答應,新羅之地,還有大唐的安東都護府都可以給我們!”

  安倍晴明臉色大變,聲音顫抖道:“藤原君……不可能成功的……蘭陵王……”

  藤原執棹冷冷道:“安倍君,你的確是心憂帝國的國士啊。你說的沒錯,那蘭陵王天縱之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若活著。我日本國自然是不敢絲毫輕舉妄動。但如果那蘭陵王果真如東平王的人說的那樣,被刺身亡,那我日本國自然就不能錯過這千載難逢的良機。”

  “什麼?”安倍晴明驚叫了起來:“幽州胡派人去刺殺蘭陵王了?不可能成功的,藤原君。你不知道蘭陵王有多強!嵩山少林寺有三位接近百歲的神僧,上任方丈渡如,白衣神僧渡會,不老神僧渡法,據說三人的武力以達大唐武林人士的最頂峰,在這之前。天下無人能敵。

  可在去年十月,蘭陵王聽說少林有兩本經書《易筋經》、《洗髓經》,便一人一劍獨上少林,以一己之力,單挑三位神僧,其結果雖不得而知,但事後三位神僧請蘭陵王入藏經閣,借閱兩本經書半日卻是不爭的事實。

  據說蘭陵王只用了半日了的時間,不但將兩本經書上的內功練習方法學會,更是指點了三位神僧的武藝,三位神僧也欣喜不已,閉關半年,功力大增。

  可想而知蘭陵王目前的武功修為,在大唐已經臻於頂峰,天下無敵,幽州胡派去的此刻又怎能傷他分毫呢?”

  藤原執棹聽得也有些心驚肉跳,他們日本什麼都想偷學大唐的,武藝自然也例外,少林寺有三位幾乎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大宗師藤原執棹也知道,蕭去病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單挑三位無敵級別的神僧並且取勝,其武力修為自然是登峰造極,天下無敵。

  其實安倍晴明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了改善何可兒的體質,並使其武藝修為能夠快速提高,蕭去病在吳筠這個老道士的指點下,知道少林寺確實有兩本可以改變經脈運行和使骨髓強健的功法,便是後世著名的《易筋經》、《洗髓經》了,於是獨自上山求取。

  但卻沒有和這三位神僧單挑,而是進行了友好的比試,以天下無雙的神力和快他們一籌的反應、移動速度,成功折服三人,之後當著三人的面借閱了兩本經書半日。

  由於蕭去病的武功修為本來就高,體質更是特殊,不消一個時辰,就將兩本經書練會了,而且還以自己超級敏感的身體做試驗,修改了一些會讓身體越練越不舒服,甚至造成損害的功法,改良了兩部經書,三位神僧也都是登峰造極的人物,試煉一下果然順暢許多,這才欣喜不已,閉關半年。

  而傳到外人耳中就成了蕭去病以一人之力,單挑三位神僧取勝,並指點了他們的武藝,而且《易筋經》、《洗髓經》也不是殺敵的武藝,而是強身,改變體質的功法。

  過了數息,藤原執棹平靜了下來,不動聲色道:“刺殺能不能成功,這就是幽州胡的事了。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準備,一旦刺殺成功,我們就要配合幽州胡,在天策府的腹心地區作亂,刺殺大將,殺人放火,並趁亂偷取天策書院的資料,劫持兩所學校的老師,還有工程局的能工巧匠,送回日本。”

  猿飛晉三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道:“為了日本國的未來,我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這些任務。”

  安倍晴明鼓足了勇氣,猛的伏在地上,行禮道:“藤原君,猿飛君,大唐如此強大,無論是人口還是土地,都超過我們日本國百倍,軍力和科技文化水準同樣遠遠領先我們日本國。

  我們真的要與大唐為敵嗎?一旦大唐成功平定幽州胡的叛亂,到時候我們日本國面臨的可就是滅國之災!

  我們何不向蘭陵王彙報此事,並在那幽州胡造反的時候,出兵幫助大唐平叛,這樣做是不是更加符合日本的利益?

  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當初河中之戰時,葛邏祿葉護叛唐,修書一封給葛邏祿世子阿米爾江要他一起在唐軍背後捅刀子。

  結果阿米爾江卻堅持不肯叛唐,因此葛邏祿部得以保全,現在葛邏祿部在安西北庭軍還有四海商社商社的支持下,已經收復之前被回紇強佔而去的土地,奪回被回紇霸佔的部族,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初阿米爾江不叛唐的選擇啊。

  可知蘭陵王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若我們能幫助蘭陵王,給蘭陵王提個醒,蘭陵王是不是也會像支持葛邏祿部那樣,將我們日本國當做可信賴的戰友,支持我們呢?

  藤原君,請你轉告藤原內相,假若不叛唐,日本國還可以一切如舊,甚至變得更好,一旦叛唐,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蘭陵王雖死,還有建寧王,他的性格和蘭陵王一樣,恩怨分明,一旦行事,我們日本國就是在拿國家生死存亡在賭,請藤原內相,天皇陛下三思,再三思啊!”

  安倍晴明說完,渾身上下汗出如漿,跟虛脫了一般,伏在地上賊吧不敢起來。

  藤原執棹和猿飛晉三對視了兩眼,過了兩息才道:“誠如安倍君所說,大唐擁有如此廣袤的土地,如此眾多的人口,如此多的資源,如此先進的文化和科技。

  大唐如此強大,強大到無論我們日本怎麼追都追不上,強大到一名大唐的小兵就可以對我們日本國的一名大信階官員呼來喝去。

  日本國的未來,在大陸之上,而這麼些年,這個龐大而強盛的帝國,一直壓在我們的頭上,使我們不得向外擴張一步,只能局促在那小小的,多山的,遍佈地龍和火山狹小國土上。

  現在好不容易發現了金山和銀山,又被大唐說霸佔;南海這麼大,大唐也要獨佔,一艘日本國的帆船也不許出現在南海!

  有大唐壓在我們的頭上,我們日本國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大唐是如此蠻橫和貪婪,我們日本國的金子、銀子,卻要被他們白白挖去,我們日本國的地方,卻被他們劃為租界,不許我們進去。

  不久前,唐人又在伊豆、奧州再次發現了金礦和金砂,再次派兵占為己有,總有一天整個日本都會變成唐人的土地,而我們日本人,將成為唐人的奴隸,就像唐人對待那些南海土人一樣!”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22

第三十章 蠱

  藤原執棹慷慨激憤的話語,激起猿飛晉三的應和,他同樣大聲道:“安倍君,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這兩年大唐飛速的發展,就是建立在很多其他國家的苦難之上的。

  別看他蘭陵王在都畿道被百萬百姓奉為聖人,他也確實讓都畿道這近兩百萬人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可他卻在南海殺人放火,用最便宜的商品到南海換取奴隸到我們日本挖金銀礦,到河曲之地和河東道去去挖石炭。

  他蘭陵王對不是大唐之人,沒有絲毫憐憫之心,又如何會善待我們日本呢?從他封鎖我們的海岸,不許唐人賣東西給我們,就可以看出,他蘭陵王不希望我們日本變得強大,我們日本也是被他掠奪,被他奴役的物件,你竟然還對他抱有那種不切實際的希望!

  安倍君你可別忘了,蘭陵王從骨子裡就輕視,看不起我們日本人!”

  猿飛晉三說得唾沫橫飛,沒人知道,他和藤原執棹,還有八成以上的日本人,在心裡對蕭去病的這種海外掠奪,海外殖民的模式是無比的認同,或者說根本就是羡慕和嫉妒。

  為什麼到南海去劫掠,去奴役那些南海野人的,就不是我們日本人!

  安倍晴明重新坐直了身子,猿飛晉三說的是事實,氣色他自己對他大唐未嘗沒有羡慕和嫉妒,對大唐不讓日本國再去南海也是頗多怨恨,但他同時又知道大唐實在太強大了,蘭陵王實在太強大了。

  他忍不住有些熱淚盈眶,過了半餉才道:“為了日本國的未來,我就算奉獻全部也是值得,只是但願天佑日本!”

  藤原執棹的眼角,同樣有淚花閃動,前不久他懷孕的妻子本來即將生產,偏巧那天夜裡,地龍翻身。地動山搖到處亂成一團,然後光子就難產死掉了,都是因為這片被詛咒過的土地……

  藤原執棹第二次站了起來,聲音幽幽地道:“一個過分的強大的大唐。是我們日本國最大的災難!

  那幽州胡不學無術,只知道裝乖賣醜,阿諛諂媚,他造反成功,主政大唐或者大唐從此四分五裂。這才最符合我們日本國的利益,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只要這一次那幽州胡能夠真的殺死蘭陵王,我們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幫助那幽州胡造反成功。幫他,就是幫我們日本國自己……這是我們擺脫大唐壓迫最好的機會。諸君,是抓住還是放過,就看我們這次的努力了……”

  而猿飛晉三更是眼睛放光:“天照大神保佑,為了日本的未來,蘭陵王一定要死啊!”

  “阿嚏!”遠在四千里之外的劍川以南三十裡。唐軍大營中,蕭去病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你怎麼了?”名叫竹靈兒的十六歲少女笑著問道:“天下無敵的蓋世英雄也會受風著涼麼?”

  蕭去病笑著搖了搖頭,道:“怎麼會,准是有人想我了,其實出征這麼久,我也想我的妻子,還有我那個才一歲半的兒子,你不知道他有多乖多可愛,他最喜歡的就被我舉起來,然後捏我的耳朵玩……”

  自從四天前。七千天策軍幾乎全殲一萬吐蕃誘敵的前鋒之後,唐與吐蕃雙方就由互相想埋伏對方,變成了隔著劍川遙遙對峙。

  吐蕃軍不敢離開劍川南下,自從八年前王忠嗣殲滅吐蕃二十萬主力之後。一直到現在,吐蕃軍對陣唐軍的戰績都是十戰九敗,更別說天策軍赫赫威名,即使是恩蘭•達紮路恭這個吐蕃第一名將,即使吐蕃軍人數占絕對優勢,他們依然不敢與天策軍正面決戰。

  唐軍也不敢輕易北上劍川與吐蕃交戰。這與進攻南詔不同,南詔龍尾城,龍首關固定在那裡,南詔兵全集中在南詔腹地固守,所以天策軍只要直接蠻橫地一路打到龍尾城附近紮營就行。

  而打吐蕃則不同,剩下的這七萬吐蕃軍隨時可以退,而且越退越對他們有利,天策軍要消滅他們就必須打運動戰,如果劍川諸蠻這些當地土著全都支持吐蕃,那對打運動戰的天策軍的威脅將是致命的。

  唯二的辦法,就是讓這些盤踞在劍川的諸蠻全都重新歸屬大唐,或者殺光他們,這樣天策軍的後路才安全,蕭去病的採取的辦法,是前者。

  好在蕭去病採用的懷柔辦法十分有效。

  一萬吐蕃軍南下劍川前去誘敵,七萬吐蕃軍在劍川布好口袋陣等著殲敵,可結果一萬被當做誘餌的吐蕃軍只狼狽逃回來十幾騎,而且一個個心驚膽裂,言說唐軍統帥大唐蘭陵王有萬夫不當之勇,唐軍個個都是天兵神將。

  有這個戰例在前,吐蕃軍和唐軍孰強孰弱一目了然,再說了,吐蕃殘暴,劍川諸蠻也是不得已才托庇於吐蕃,不得不忍受吐蕃的重稅盤剝。

  而大唐仁厚,之前幾乎不收羈縻州的賦稅,孰好孰壞同樣是一目了然。再再說了,天策軍一戰徹底覆滅了南詔政權,殺敵六萬,其餘南詔兵全都被貶為奴隸,閣邏鳳全家老少被斬首,他本人也被挑斷手筋腳筋獻俘長安,也算是給這些盤踞在劍川的諸蠻報了仇,出了氣。

  所以,蕭去病派去的人,在劍川並沒有受到多少抵觸,就見到了各蠻的首領,談得也很投機。對方唯二的憂慮就是吐蕃軍一萬正在劍川,六萬在劍川以北,若是劍川諸蠻突然投了唐軍,擔心被吐蕃軍攻打,他們會損失慘重;其次就是擔心受騙,要蕭去病表達誠意,而表達誠意的辦法就是蕭去病親自悄悄前往劍川,與諸蠻首領盟誓。

  蕭去病此刻紮營在此,就是準備明日前往劍川,與諸蠻首領盟誓,而竹靈兒則是聽說此事之後,死活一定要跟來,說自己通曉諸蠻語言,還說自己可以幫到蕭去病,比如,她調製一些草藥給蕭去病泡澡,據說可以在兩天之內。防止一切蠱蟲由皮膚或者鼻孔侵入。

  “是很可愛。”竹靈兒一邊笑著聽蕭去病講話,一邊調製草藥,直到調製完成,開始加熱。她這才幽幽道:“所以,王爺很希望快點打完,然後早點回去是不是?”

  “這是自然。”蕭去病笑著道,然後看她這麼認真的樣子,又覺得很好奇。道:“靈兒,沒想到你這麼小的年紀,還懂這個?”

  竹靈兒解釋道:“我們這裡會用蠱的人太多了,用的最好,最厲害的便是矣羅識詔的少女了。而最會防治蠱毒的,卻是白子國,靈兒的外婆,便是白子國最會醫治蠱毒的聖女。”

  又出了一個聖女,麗綺絲是祆教聖女,靈兒的外婆是白子國的聖女。看來竹靈倩也應該是所謂的聖女了。

  蕭去病問道:“白子國,是什麼?”

  竹靈兒道:“白子國便在蒙舍詔興盛之前,諸白蠻部落聯盟的的盟主,後來蒙舍詔強盛,在會盟的時候便取代了白子國國王的地位。

  至於白子國的來歷,聽我阿娘說,還要從三國時期說起,聽說是蜀國的諸葛武侯南征之時,生擒孟獲之後,立當地龍佑那為酋長。賜姓張氏,於是據有雲南,後面便稱為白國。

  而白蠻與烏蠻又有不同,烏蠻都是當地山林裡土生土長的野人。白蠻則是白子國的當地土著,與漢末,三國時期,晉末逃到此地的漢人融合,互相通婚之後形成的部落群體。

  比如之前劍川以北,就有一個叫漢裳蠻的。基本上就都是漢人;現在流落在劍川的長褲蠻也是以漢人為主,但在這裡,卻都稱作白蠻。白子國就是所有這些大大小小的白蠻部落的盟主。

  白蠻和烏蠻很多時候,難免混居在一起,像矣羅識詔等烏蠻很喜歡用蠱毒,經常有白蠻部落的人被蠱毒所傷,因此白子國作為諸白蠻聯盟的盟主,自然要不斷研究如何解蠱,如何防治蠱毒。

  靈兒的阿娘,就是因為最善於解蠱和預防蠱毒,而被廣受擁戴,選為頭領的。”

  蕭去病一下了然了,難怪同樣是當地土人,白蠻的文化科技水準,都比烏蠻高得多,原因竟然是因為白蠻吸收了漢人帶來的文化和科技。

  同樣因為這個原因這個原因,白蠻的社會制度也較為先進,白蠻更接近封建社會,而烏蠻是純粹的奴隸社會。

  同時蕭去病又歎了口氣,在科技差距不是很大的情況下,更先進的反而打不過更落後的,文明反而打不過野蠻。

  從南詔崛起開始,一直到段氏建立大理國之前,這幾百年間,這些白蠻就被烏蠻統治奴役了幾百年。

  其實,在另一個時空,中國的歷史,也幾次發生過落後戰勝先進,野蠻消滅文明的悲劇。當然,這其中的主要原因還是漢人中原王朝自己作死,但如果科技的差距再大一些,大到這些野蠻人怎麼也掌握不了,那麼漢人中原王朝再怎麼作死,最多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不會被外人打得亡國。

  所以蕭去病就想著要在大唐大力發展科技,等平定了天下之後,自己的工作時間,就多花一些在教書育人上吧,至於怎麼防止自己人作死的問題,到時候就由自己提出來,交給李倓還有其他學生去討論好了。

  想得有點多,蕭去病笑了笑回過神來,看了竹靈兒一眼,不知怎麼小姑娘竟然臉色隱隱有些發紅,越發顯得容光煥發,蕭去病心裡也有些癢癢的。

  然後一下又想到何可兒,又想到自己其實沒有多喜歡竹靈兒,只是同情和不討厭,即使要收,也不是在這個時候收啊,如果相處下來,自己對她有更多的喜歡,再收不遲,但現在不行,然後趕緊把那個小念頭趕走。

  藥湯加熱完,很快晾涼到合適的溫度,蕭去病笑著道:“好了,靈兒你出去吧。”

  竹靈兒幾乎要哭出來道:“你不會擦,讓靈兒幫你擦洗吧,頭上臉上也要洗到、擦到的,特別是頭髮,最容易讓蠱蟲有機可乘了。”

  蕭去病想了想,便沒再推辭,脫了衣服剩條短褲便泡到了水裡。蕭去病的身體,遠比一般的人要感覺靈敏得多,頓時就覺得有一種刺激性的藥力通過毛孔往身體裡面鑽,有一點痛,不過細細體會又覺得很舒服。

  “舒服啊。”竹靈兒開始用水瓢幫他洗頭,細滑的指尖在頭皮各處按摩,力量恰到好處,蕭去病舒服的叫了出來。

  竹靈兒看著湯桶裡蕭去病健碩的身體,身體有些微微發熱,聽到蕭去病喊舒服,於是更加開心地為蕭去病擦洗起來。

  泡完藥水浴,蕭去病在屏風後面擦乾身體,換了一套衣服,然後道:“靈兒,你說我身上味道這麼重,明日那些劍川的諸蠻頭領會不會說我對他們防備太深,不高興啊。”

  竹靈兒展顏笑道:“這味道明日就能散去很多,再說了,你是大唐王爺,萬金之體,肯親身前往險地已經足夠紆尊降貴,表示誠意了,做點防範是應該的,他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

  蕭去病想想也是,拿起手錶看了一下,已經晚上快十點了,然後道:“夜深了,靈兒,你快去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於是竹靈兒就紅著臉走了出去了,帳外兩名甲士見她出來,對視一眼,表情怪異。

  而這個時候,蕭去病躺在床上準備睡覺,可是卻覺得精神出奇地好,蕭去病感覺到有些不對,心裡總有些癢癢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泡了藥澡的,閉上眼睛就總想著竹靈兒容光四射的臉龐和曼妙是身材。

  蕭去病連忙爬起來打坐,很快就排除了這些念頭,身體又變得輕鬆空靈起來,可是一躺下,心裡又癢癢的,還有一些血氣上湧的感覺。

  難道竹靈兒通過泡澡,給自己下藥了?

  蕭去病正想著,就聽見外面有人走了過來,努力的靜心去聽,正是竹靈兒,片刻之後,她掀開了帳簾,提著一盞燈,走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

  蕭去病看到她臉上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的,還怎麼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得一下有了反應。

  差不多五六秒鐘以後,蕭去病飛快跳下了床,一把將竹靈兒抱起,兩人近距離互相看著,兩顆心一起砰砰直跳,時間好像停滯看一般……

  與此同時,帳外兩名甲士同樣互相對視,在用眼神交流,夜風吹佛,樹葉輕輕響動,滿天的星星不停眨著眼睛,夜色靜謐。

  片刻之後,夜色中突然響起一聲少女的嬌呼,驚醒了不遠處樹上的一隻宿鳥,振翅而飛,呱呱鳴叫。

  兩名蕭去病的親衛對望一眼,又趕緊轉過頭去。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23

第三十一章 劍川盟誓

  劍川,矣羅識詔的的一個小寨子中,蕭去病帶著五名親衛,以及四名大理段氏和四海商社的人,正與盤踞在劍川的矣羅識詔、浪穹詔、邆賧詔等大小十二個部族的頭領協商諸蠻歸唐的事宜。

  竹靈兒果然了得,一個人竟然會說五六種語言,便由她擔任蕭去病的翻譯員,雙方交流起來,基本上沒有障礙,會盟和談進行的很順利。

  說來好笑,唯一的問題竟然是由雙方的心理預期完全不一樣造成的。

  劍川諸蠻他們的訴求是諸蠻歸唐,屬於之前的羈縻州地位,仍由當地頭領管理族人,可以交稅,也可以服勞役,但稅收和勞役不能過多過重,唐兵不能欺壓諸蠻之人,准許他們結寨自守。

  而蕭去病給出的條件卻是,准許他們保留兵力,結寨自守,也仍舊由當地頭領管理族人,但免除三年賦稅,以後稅收也會很輕很輕,第二年開始,要編戶齊民,四海商社要入駐當地,給他們修路,修水渠,修房子,他們的人也可以去做工,不白做,要工錢也行,要糧食也行,要東西也行,反正做一天工的酬勞,高得讓他們不敢相信。

  其次四海商社會在當地興建小學堂,諸蠻頭領的適齡子女,都必須到小學堂讀書識字,不收學費還管午飯,其他小孩也可以去,這就要收學費了,沒錢不怕,父母到四海商社的工坊去做工就有了。

  總之,蕭去病這邊給出的條件,好的完全超出他們的預期,然後這些諸蠻頭領就各種不理解,各種懷疑,各種不相信。

  憑什麼啊,大唐蘭陵王憑什麼這麼好?唐人確實不像吐蕃那麼殘暴貪婪,可是也不是傻子啊,既然做不到,那就是欺騙。既然是欺騙,那就是想騙得他們歸順,等打敗吐蕃之後,再拿他們開刀。

  總之這些諸蠻頭領。用他們固有的認知,各種揣度蕭去病這邊的用心,各種腦補。

  不過在段儉魏和蕭去病費了很多口水耐心解釋蘭陵王有多好,天策府的宗旨是只要忠於大唐,便可受到優待。各族漢蠻平等;四海商社是如何運轉,如何賺錢不會虧本之後,這些各部族頭領才慢慢放下心來,一個個激動不已,就要給蕭去病磕頭行禮,被蕭去病一一扶住。

  “諸位詔主頭人不必如此,我,大唐蘭陵王,驃騎大將軍,天策府大統領。可以對天盟誓,只要諸位一心向唐,永不叛唐,本王許諾給各部族的條件,就永遠不會變,若有反復,天誅地滅!”

  矣羅識詔主欣喜得熱淚縱橫,大聲道:“上天保佑,讓我們劍川諸蠻遇到了蘭陵王這個大救星。蘭陵王放心,大唐如此對我們。我等對天盟誓,從此對大唐忠心不二,永不叛唐,若有二心。當受萬蟲噬腦之苦!”

  竹靈兒小聲翻譯並解釋,萬蟲噬腦是這裡最厲害最惡毒的一種蠱術之一,蠱蟲的蟲卵被人吃進或吸進身體裡面之後,會在體內孵化,不往別的地方鑽,單單鑽入頭部。咬食腦髓,一旦發作中蠱者無藥可救,如不自殺,就要受盡五日非人的折磨,痛得會自己把自己的臉和頭皮抓破,深可見骨猶不停止,死狀極其慘烈,聽得蕭去病也有不寒而慄。

  其他各部族頭領也紛紛詛咒發誓,這時候矣羅識詔主大聲讓人抬來一口大盆,這就要喝血酒盟誓了,蕭去病大聲道,一定要讓諸位詔主和頭人嘗嘗四海商社的美酒,兩名四海商社管理拔掉幾瓶仙人醉木塞,將白酒倒入大盆中。

  香醇的酒香一下撲鼻而起,每位詔主和頭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其實在這之前這樣的仙人醉美酒,四海商社的人就一人送了他們一瓶,確實是最好的美酒,酒香濃醇,就是太烈了,他們都捨不得喝,聽說一瓶要賣二十貫呢,看到蘭陵王這麼土豪,每個人的喉頭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施浪詔主施望千提來一隻大公雞,拔出刀子一刀割在雞脖子上,將雞血滴入酒中,原本純白如水的仙人醉很快被染成了血紅,矣羅識詔的小姑娘拿來二十幾個酒碗,用木勺將血酒全部分到酒碗裡,再由各個小姑娘端到每位參與盟誓的人手裡。

  給蕭去病端酒是一位十五歲左右,很漂亮很嬌小的小姑娘,據說是矣羅識詔主的寶貝女兒,叫做阿幼朵的。

  她雙手端著酒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躲躲閃閃地看著了蕭去病兩眼,不知道是蕭去病太帥了的原因,還是小姑娘太過緊張,蕭去病明顯可以聽到小姑娘心跳的有些厲害,端酒的碗也有些顫巍巍的。

  蕭去病微笑著接過酒碗,並對她點頭致謝,然後將氣血灌注雙眼,凝神看了一眼酒碗中的血酒,就準備一口喝幹。

  便在這時,身邊竹靈兒的臉色明顯一下變的蒼白,蕭去病將酒碗拿從嘴邊移開,關心地問:“靈兒,怎麼了?”

  “沒什麼……”竹靈兒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咬著嘴唇明顯的神態不自然,卻說沒什麼,誰信呐!

  不過這個時候蕭去病也不便多問,按照這邊的規矩,各方盟誓,都是身份高的人先喝,十幾雙眼睛都頂著自己呢,蕭去病再次端起酒碗,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大聲道:“上有天,下有地,中間有各路神仙,我蕭去病今天與劍川各部落頭領盟誓,天策府和各家部落,結為兄弟,從此漢蠻雙方親如一家,如有一句假話或者反復,天誅地滅!”

  說完一仰脖就將酒碗裡的酒喝得涓滴不剩,然後將酒碗向外,倒過來轉了半圈,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各位詔主和頭領終於放下心來,按照他們這邊的習俗,發過誓言,喝過血酒,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定下來了,到死也不會變。

  而且這些各部落頭領都算得上是閱人無數的人精,看人最是不會錯,這位才二十三歲的年輕王爺可真是仙姿玉色,溫潤如玉,眼神澄澈,有如赤子,這樣的神仙人物,既然發了誓言,就斷沒有違背的可能。

  “好!蘭陵王從現在起便是我們劍川諸蠻所有人的親人了!”

  諸位詔主頭領大聲叫了一聲好,隨後各自端起酒碗,由矣羅識詔主開始,一個個大聲盟誓之後將酒喝掉。

  因為這酒太烈,他們之前幾乎沒喝過,還有幾個頭領喝得猛了,當時就有些站立不穩,惹來一陣歡笑。

  隨後,雙方就按照之前的約定,由劍川諸部落讓開道路,放一萬五千天策軍和兩萬大理州的白蠻軍隊北上劍川,劍川諸蠻也支援兩萬軍隊,作為輔兵和後勤兵。

  不過,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之前劍川諸蠻擔心的吐蕃軍會氣急敗壞翻臉屠戮各部落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實際情況卻是在蕭去病和諸蠻結盟的時候,七萬吐蕃軍竟悄悄北上撤到了神川都督府。

  於是五萬五千天策、大理、諸蠻聯軍就緊隨七萬吐蕃軍的步伐,一路緊逼到神川都督府西南三十裡處,當道紮營,並派去使者,見到了吐蕃大將恩蘭•達紮路恭,約期決戰,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恩蘭•達紮路恭竟然同意了,回復使者說道,五日之後,在神川都督府東南方向二十裡處的拉市鎮附近,雙方決戰,一戰定勝負!

  當天晚上,唐軍大營,蕭去病的中軍帥帳,蕭去病在床上摟著竹靈兒嫩滑無比的完美嬌軀,快活得已經飛起來。

  比起何可兒來,竹靈兒要熱情、熱烈、主動的多,雖然蕭去病在快活的同時,心裡隱隱覺得有些對不住何可兒,但這種全新的刺激和體驗,確實是在可兒身上很難得到的。

  再加上今天晚上的竹靈兒顯得無比癡纏,一次次主動索求,蕭去病雖然也有些覺得奇怪,但美色當前,這點奇怪和對何可兒的愧疚,也就一下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很快就樂在其中,迷醉不已,纏綿不休。

  倒是讓帳外值守的兩名親衛,聽了血氣上湧,有些受不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後,兩名親衛終於被刺激得遁走,站在遠處守衛,心中更是不停腹誹,這竹靈兒可真是個索求無度的小妖精,還有蘭陵王,是不是之前禁欲太久的緣故,也不能由著性子來啊。多虧大統領是半仙體質,要不幾天下來,還不把身子都掏空了,而且對帳外的我們,也是超過一萬點的傷害啊!

  想到這裡,兩名親衛情不自禁又聯想到這裡女人的熱情,由於蒙舍詔崛起之後,四處征戰,這一帶的各蠻的男子還有南詔自己的成年男子,都幾乎戰死了一半。

  於是乎,就有很多適齡的少女嫁不出去,而且多了很多風情萬種的小寡婦,一個個眼含秋水的,看他們的眼神都特別火熱。

  大理州,還有劍川諸蠻的頭領已經和大統領說好了,只要打敗了對面七萬吐蕃大軍之後,就舉行一次連續三天的狂歡,到時候就可以像那次篝火慶典那樣,看上了哪個女子,就可以上前求愛,只要對方點頭,雙方就可以做一次露水夫妻,快活三個晚上。

  想到這裡,兩名親衛就有些熱血沸騰,沒說的,為了這些水靈靈的漂亮妹子,五天後的大決戰,也要把那七萬吐蕃蠻子砍得落花流水,一個不剩。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37

第三十二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同樣的夜色下,便在約定的決戰之地西南五六裡遠的一座小山腳下,名叫阿幼朵的矣羅識詔少女再次偷偷溜了出去,見到了她的心上人,白衣劍客張獻誠。

  與之前每次的含情脈脈不同,這一次的張獻誠沒有噓寒問暖,問她路上的情況,有沒有碰到危險啊什麼的,一張嘴便急切問道:“怎麼樣,那蘭陵王蕭去病喝了嗎?”

  “喝了。”

  聽了到肯定的答案,張獻誠激動得狂喜了起來,臉色發紅,心跳起碼變快了兩倍有餘,而且還有些手足無措,過了半響,他還有些不放心道:“你確定他真的喝進去了嗎?有沒有其他意外,比如把酒潑掉,或者偷偷離開,把酒吐出。”

  阿幼朵看著他狂喜的樣子,心裡變的很不是滋味,她有氣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做這些事,我可以告訴你,他確實喝得一滴不剩,沒有潑掉,也沒偷偷離開把酒吐出,這下你滿意了吧?”

  見到阿幼朵如此表情,張獻誠也自知有些失態,連忙道歉,輕輕地將阿幼朵摟在了懷裡,再次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往常這個時候,阿幼朵都會很開心,嘰嘰喳喳像只快樂的小喜鵲,這個時候卻有心心神不寧,她掙扎著從張獻誠的懷裡站了起來:“我怎麼覺得自己這次像是做了壞事一樣。張郎你說那蘭陵王蕭去病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人,可是我看他很和氣很和善啊,你說他要來殺光我們劍川諸蠻,可是阿爹還有其他部落的頭領卻都說他是我們諸蠻的恩人,大救星。而且他答應給我們這邊的條件也確實非常好……”

  張獻誠循循善誘道:“就是啊,阿幼朵,古往今來,你見過這麼好的事嗎?我跟你講,這個蕭去病是全天底下最壞的人了,他說的事情。都是騙你們的。”

  阿幼朵抗爭道;“可是,他血酒都喝了,也對天盟誓了,又豈會有假?”

  張獻誠道:“你不知道。像他這種大惡人,又豈會在乎這樣的誓言。你也不想想,四海商社那麼好東西,那麼多錢,是怎麼來的?天上掉下來的麼?我給你講他在南海做的事。你就知道了。

  在那蕭去病和唐人沒去南海之前,那裡的人,每個人都過著神仙一樣快樂的日子,因為那裡有一年四季成熟的各種水果,一年三熟的水稻,水裡隨便一舀就能舀到魚……可是那蕭去病帶著天策府和四海商社的人,一到南海,就誣告南海的土人搶了他們的東西,南海的土人攻擊了天策府的船隊,要進攻這些當地土人。

  那蕭去病的辦法就是先收買一部分土人。就像今天他收買你們的這樣,然後讓這一部分土人帶路,打敗另外一部分土人,殺死一大半男人之後,將剩下一小半男人擄為奴隸,然後再回過頭來暗害之前幫他們的土人,將他們也殺掉一半,另一半做奴隸,然後把這些南海土人的好東西全部搶過來。

  四海商社為什麼會這麼有錢,你現在明白了吧?

  那蕭去病就是天底下最壞的惡魔。等他們打敗吐蕃之後,就會把劍川的諸蠻殺掉一半,剩下一半做奴隸。

  天策府和四海商社就是靠著這種辦法,越來越有錢。越來越富有。你難道沒聽過老人說的一句話嗎,為富不仁,有錢人都壞?”

  張獻誠自然沒去過南海,他對南海的大多數描述都是通過傳到河北去的報紙得知的,大唐在南海確實進行了殖民掠奪,但其實沒有像他說的這樣。

  不過沒關係。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阿幼朵一個深山裡的小女孩知道什麼,一聽到天策府在南海殺完人又搶東西,便自然而然地把天策府和四海商社歸納為壞人。

  最重要的還是,張獻誠雖然是在騙她,但道理確實講通了,這裡的人哪裡懂得先進科技的帶動和科學的組織管理能創造多大價值,能建設多美好的生活。

  在這之前,這塊土地上,最多的還是奉行叢林法則,你搶我,我搶你。張獻誠講的這套道理,反倒比蕭去病講的那套道理,更加讓這裡的人信服,因為這才符合他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而且為富不仁,有錢人都壞,也確實是在這一帶流行的一句警言,說的就是之前大唐的商人,利用資訊的不對稱,用極低的價錢騙這裡的好東西來著,否則若不是利潤極高,這裡窮山惡水,到處打打殺殺,這些漢人商人又怎麼肯冒險來這種地方做生意呢?

  所以,張獻誠講完,阿幼朵想了一想,竟然產生一種:原來如此,這才符合道理,這才說的通嘛想法。隨後又氣憤起來,這個蕭去病心口不一,殺人搶錢,真壞,活該他被萬蟲噬腦而死!

  不過阿幼朵依然還有疑問:“你說他既然這麼壞,要殺掉這裡一半的男人,另一半做奴隸,再搶走這裡的東西,可是我們這裡有什麼東西讓他好搶的呢?我們這裡又不像南海那麼富庶。”

  張獻誠道:“你不知道,那蕭去病就是地獄裡來的魔鬼,他知道哪座山裡有金礦,哪座山裡有銀礦,到時候他就殺掉這裡一半的人之後,再讓另一半到山裡去幫他挖金礦,挖銀礦,然後拿著這些錢,再去另一個地方騙人!”

  “我要回去跟阿爹講!”

  “千萬不要,那惡魔最會騙人,他喝了血酒,你阿爹只會信他,不會信你的。”

  阿幼朵蹙眉道:“那怎麼辦?”

  “好辦,只要五日之後的大決戰,讓吐蕃兵把他殺死,把這一萬五千天策軍全部消滅,他們自然就不能再來害人了。”

  張獻誠低頭輕輕吻了一下阿幼朵臉頰,溫柔道:“阿幼朵,你說的這個奪命噬腦蠱,是不能解的吧?”

  “能解。”

  張獻誠大驚道:“你之前不是說必死無疑的麼?”

  阿幼朵笑著道:“是只要發作了,就必死無疑,但只要沒發作,就可以解。”

  張獻誠心有些懸了起來:“那這奪命噬腦蠱,有幾人能解?”

  “這是我養的,自然就只有我一個人能解,你放心好了。那蕭去病這麼壞,我不會給他解的。”

  張獻誠還是不放心,又問道:“阿幼朵,你給我講講。這奪命噬腦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解法?”

  阿幼朵無奈,只好認真地講解起來:“這奪命噬腦蠱,乃是一種蠱蟲產的卵,比芝麻還要小。可以通過食物,酒水,甚至吸氣進入到人的身體裡面。

  只要進入之後,一天之內,這種蠱蟲的卵就能孵化成幼蟲,然後這些幼蟲便會在這個人毫不察覺地情況下,咬破血管壁進入到血管裡面。

  大約三天多的時間,這些幼蟲便會隨著血液的流動,被帶到腦髓裡面,然後就不走了。開始吸收血液裡的養分,一點點長大,並且蟄伏起來。

  這個時候這些蠱蟲雖然在腦中存活,慢慢長大,但其實並不會對這人產生多大的傷害;如果這個時候這人服用了對症的解藥,這些蟲子就會被血液裡的解藥全都給毒死。

  就是這種解法,因為解藥就是毒藥,能殺死這些蠱蟲,同時也能對人造成傷害,所以即使服用瞭解藥。這個人也因為因為中毒,身體虛弱,武功近盡失,如果時間久了。腦袋裡蟲子太大,這個人也可能會變傻,或者有什麼頭痛,有什麼眼睛瞎,有什麼不能講話。但在兩天之內服用解藥,卻不會傷害腦子。”

  張獻誠想了想。再次問道:“你前面說蟄伏,是什麼意思?需要蟄伏多久,你不是說五天之後,他就必死無疑嗎?”

  阿幼朵看了一眼張獻誠道:“這些蠱蟲都很懶的啊,若是去不啟動,他們就在腦子裡的吸收血液裡的養分,一點點慢慢長大,要看情況啊,一般是一年或者半年就會長大,開始咬噬腦髓,然後就必死無疑了。”

  一想到幾十上百隻蟲子在腦子裡面咬噬腦髓,張獻誠也有些不寒而慄,對眼前這個少女也多了一份懼怕,他努力平靜心情,道:“這個啟動是怎麼啟動?為什麼發作了就必死無疑?剛發作的時候,吃解藥也要沒用嗎?”

  阿幼朵搖頭道:“當然沒有用,等這人開始頭痛欲裂的時候,這些蠱蟲已經吃了很多腦髓了,而且吃了腦髓的蠱蟲性情會變得非常兇悍,若是感受到藥物的刺激,它們就會更加瘋狂地往腦髓裡面鑽。

  結果就是不吃藥,還能活五天,吃藥就只能活一天,反正就是開始咬噬腦髓後,就是神仙也不能救了。”

  張獻誠大喜,心說這果然是殺死蕭去病的最好辦法,之前他和聶星魂在東北邊地苦練武功的時候,便討論過如何殺死蕭去病。

  兩人都不敢和蕭去病正面單挑,兩個打一個也不敢,然後張獻誠就想到用軍隊結陣或很多高手圍攻,聶星魂則想到用唐門機關暗器,但最後都覺得這些辦法很難行得通。

  然後張獻誠就想到下毒,卻被聶星魂否定了,因為他曾用獨門毒藥刺傷了何可兒,本來以為必死,結果據說不到一天就痊癒了,想必蕭去病很會解毒。

  結果就是在討論半個多時辰都被一一否決,兩人大為沮喪之時,聶星魂突然靈光一閃說起,或許雲南之地的蠱毒可行,毒就算了,但蠱卻很厲害,是一種看不到的小蟲子,鑽進去都沒感覺,等發作後,就神仙難救。

  還說之前在四川唐門學藝的時候,就看到過有人中蠱,一直都好好的,突然發作,沒幾天就慘死了。

  於是一聽到蕭去病要征討南詔,張獻誠便欣喜異常的提前來了,並打聽到這裡最會用蠱的阿幼朵。

  大喜過後,張獻誠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我的好阿幼朵,你快告訴我,如何讓那蕭去病在五日後大決戰之時,就突然發作?”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41

第三十三章 安魂曲

  五日時間眨眼過去,天寶十三年八月初二,便是雙方約定決戰的日子。

  這樣的大決戰,約定日期,約定地點,然後雙方就老老實實等著決戰那天,堂堂正正決戰,是勝是負一錘子買賣,幾乎從古至今都從來沒有過。

  一般來說,決戰之前,雙方都已經經歷過很多次的小戰,很多次的試探,試探對方實力,戰術,制定自己這邊的戰術,打擊對方的士氣等等;

  甚至說,決戰前一日,雙方各自搶佔有利地形,紮下營地之後,騷擾敵營和反騷擾,也都是必備科目。

  但是這些事情,在這次的大決戰之前,竟然真的一件都沒發生,雙方竟然全都老老實實在決戰前一天來到戰場,派出騎兵拉開警戒幕之後,然後就都老老實實的各自紮營,之後也不去騷擾,雙方都像傻子一樣,就老老實實呆在營地裡,平淡無奇地等到天黑,然後平平安安過了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雙方也都各自埋鍋造飯,兩片營火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相互輝映,氣氛怪異。

  天亮之後唐軍營地,一萬五千天策士兵、四萬當地土著蠻兵,和五裡之外的七萬吐蕃軍同時抓緊時間吃早飯,之後是各自的動員,動員之後是行軍和佈陣,雙方各自派出五百騎兵進行警戒。

  被恩蘭•達紮路恭選定的決戰場地,乃是神川都督府(後世麗江)西南方向二十裡,拉市海以南的一處方圓十裡左右的衝擊平原,地形平坦幾乎沒有起伏且戰場寬闊。

  這種地形,以騎兵為主的吐蕃軍有著無比巨大的機動優勢,但目前看來,七萬吐蕃軍的士氣其實並不算高。

  戰場的東面,兩名吐蕃軍的哨騎百夫長遠遠看著對面天策軍的哨騎,還有正在後面列陣的天策將士,兩人都是百戰老兵了,作戰經驗都極其豐富。這個時候也覺得這場大決戰來的太過詭異,仗從來都不是這樣打的啊!

  那名身材圓胖,長著絡腮胡的百夫長策馬來到身材高瘦留兩縷鼠須的百夫長旁邊,忍不住說道:“我說貢覺。我怎麼總覺著這仗這麼怪異呢?哪有這麼打仗的嘛,大論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是被天策軍嚇住了?”

  鼠須百夫長貢覺道:“我說次仁你問我,我又問誰,總之大論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我們等著瞧就是。”

  絡腮胡次仁癟癟嘴,道:“我看懸,十一日之前打了一場大敗仗,我們這邊士氣正是低迷的時候,很多士兵都對天策軍有了懼怕心理。

  按我說,就該在昨日和前幾日,派小股部隊去攻擊南詔蠻兵和劍川蠻兵,既能打擊對方士氣,又能提振己方士氣,樹立信心。哪有什麼都不做的啊!”

  鼠須百夫長譏笑道:“這麼說倒是該你去做大論,大將軍,指揮我們打仗?”

  絡腮胡百夫長連忙惶恐道:“怎麼敢,怎麼敢,我這不是想不通麼?”

  鼠須百夫長皺著眉頭想了會道:“許是利用唐軍輕敵心理?或者大論另有後招?你沒大論和法師講嗎,今日吐蕃必勝!”

  見絡腮胡還有些不以為然,絡腮胡百夫又道:“其實要我來看,這仗也好打,一萬五千天策軍確實是精銳中的精銳,但騎兵太少;而且他們帶著四萬當地蠻兵。就是累贅和破綻,到時候我們只要繞到後陣攻擊這些蠻兵,他們只有一千騎兵如何支援得過來,到時候四萬蠻兵一潰敗。反而會沖亂天策本陣的陣腳。”

  這邊兩名吐蕃百夫長對戰局指指點點的時候,在吐蕃軍陣的左翼,名叫尚結贊的吐蕃名將正站在一座可移動的望鬥上,瞻看遠處天策軍的軍陣。

  數裡長的陣線上,號角和步鼓響個不停,只用了不到半個刻時的時間。一萬五千天策軍就已經列陣完畢。

  天策軍的軍陣其實極為簡單,就是方方正正長條形的四排士兵,有的地方是一層,有的地方是兩層,橫排出去差不多四裡寬。

  第一排是槍盾重步兵,一個個全是身材高大的熊羆之士,後面三排則是全身披甲的弩兵,每名士兵兩把強弩,手裡端一把,胸前掛一把,左右兩個胡祿,各攜帶二十支弩箭,背後背著一杆長槍,腰間掛著橫刀,據張獻誠講,這一套裝備至少價值一千貫。

  當然,對於尚結贊的百戰名將來說,看重的自然不會是裝備,而是這支軍隊體現出來的氣勢。

  首先是整齊,四或八排士兵站的整整齊齊,無論橫看、豎看、還是斜著看,都是一條分毫不差的直線,第一排或前兩排士兵的長槍槍尖也是一條直線,後面三排或六排弩手手中弩箭的箭頭還是一條直線,每名弩兵持弩的姿勢都是一模一樣。

  尚結贊打仗十多年,還從未見過一支這麼整齊的軍隊,一半整齊的也沒有。這種近乎到了極致的整齊,給了尚結贊太大的震撼。

  其次就是每名士兵表現出來的高昂士氣,還有眼中的冷漠和興奮,對殺戮的冷漠,對能殺死敵人的興奮。

  雖然是一萬多人的軍陣,但除了軍號鼓聲,軍官的軍令聲,所有的士兵全都寂靜無聲,肅然挺立,即使相隔兩裡的距離,天策軍所發出的這種肅殺之氣仍然撲面而來,讓人有種對方是不可戰勝的心驚肉跳的感覺。

  反觀天策軍陣後面的四萬大理白蠻兵和劍川諸蠻兵,則全都歪歪斜斜,吵吵鬧鬧,像是在趕集一般,給人一種雞飛狗跳的錯亂感,站這麼久,連的勉強的方陣都站不出來,而一萬五千天策軍早就應旗完畢,隨時可以作戰了。

  兩相一對比,後面四萬兵馬簡直就是土雞瓦狗也,而一萬五千天策兵則當之無愧,天下第一強兵也,至少尚結贊就不敢正面攻擊這列陣完畢的天策步兵,哪怕人數是對方的兩倍,也不敢。

  這蘭陵王果真是這天底下不世出的奇才啊,若非他,天下又豈能有第二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訓練出這樣一支無敵的強兵出來。雖然是自己最痛恨的仇人。但自己還是沒有辦法不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尚結贊心裡不由得感慨,不過彼英雄,我之仇寇,想到吐蕃這些年的來的不幸。如今已經到了快要滅亡的邊緣,還有自己的兩顆蛋蛋,全都是因為蕭去病,尚結贊就又對蕭去病恨得幾乎把鋼牙咬碎。

  不過,好在這個吐蕃的第一死仇。馬上就要命喪黃泉了,能目睹,甚至親手殺手這樣一位蓋世英雄,也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啊。

  就在尚結贊嘴角露出一抹幾不可查的笑意的時候,他的同族侄子那囊•尚傑斯秀亭已經布好左翼的一萬騎兵和五千步兵的方陣,走上望鬥,尚結贊看了他一眼,問道:“尚悉結,你看對面的這一萬五千天策軍陣布得怎麼樣?”

  那囊•尚傑斯秀亭眺望了一會,不以為意道:“軍容倒是極其嚴整。只是那蘭陵王布的這個長條陣,實在不敢恭維。”

  “怎麼說?”

  那囊•尚傑斯秀亭譏笑道:“阿叔你看嘛,這蕭去病將一萬五千天策軍擺在戰場的最前面,而且是個長條陣,戰線拉得這麼開,又都是步兵,騎兵只有一千,八百全部擺在右翼,還留一百在戰場前面警戒,一百放在左翼。

  而他們的後面就是亂糟糟的四萬蠻兵。卻在兩者之間擺放鹿砦深挖壕溝,等於前面一萬五千天策兵是自斷後路,不但兩者相互之間不能互相支援,更加使得前面的一萬五千天策軍轉動或者變陣也是極為不便。

  只要我們吐蕃鐵騎重點破擊其左翼一點。再用輕騎繞到兩翼側攻其兩翼以及後翼的蠻兵,其陣型必亂,到時候破敵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尚結贊點點頭,以常規的軍隊來看,對方這樣佈陣確實是愚蠢無比,只要按那囊•尚傑斯秀亭說的那樣做。就一擊可破。

  但這不是常規的軍隊,統帥指揮這支軍隊也不是一般的將軍,這是大唐最強的天策軍,之前在王忠嗣手中,這支軍隊可沒少讓吐蕃吃苦頭,而對面的統帥也是大唐最能的戰神!

  尚結贊幽幽道:“你有沒想過,那蘭陵王可能是這種心思,後面四萬蠻兵其實就是看戲的,所以在四周擺放鹿砦挖壕溝;而天策軍擺成這樣的長條陣,也不是要防守,而是直接平推過來,他們相信自己不需要變陣,他們相信只要他們前進我們就會潰退!”

  那囊•尚傑斯秀亭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他瘋了麼?四排薄薄的步兵還敢脫離後面的八牛弩,投石車工事的保護,向前進攻?這不是送死麼?真當自己是天兵神將麼?”

  不等尚結贊說話,吐蕃的中軍同樣佈陣完畢,他們的統帥,吐蕃第一名將恩蘭•達紮路恭連同二十幾名重騎兵騎兵親衛,越眾而出,策馬來到兩軍陣前。

  一名親衛打著旗子來到天策軍陣前兩百步遠,大聲喊道:“吐蕃王國大論,大將軍恩蘭•達紮路恭,有請大唐蘭陵王一敘。”

  尚結贊看到,從天策軍右翼,八百騎兵處,跑出一匹高大神駿到了極點白馬,馬上騎士一身玄甲黑盔,身披一襲白袍,面容清瘦,神采飛揚,正是自己和吐蕃的生死大敵,大唐蘭陵王蕭去病。

  “不知吐蕃大論想招,有和見教?”蕭去病手持長槍,施施然來到距離二十幾名吐蕃騎兵一百米傳,勒馬而立,雲淡風輕問道。

  早就聽說那蕭去病是萬中無一的射雕手,最喜偷襲,但此時看到對方並未持弓,而是背在了背上,又是單人匹馬向前,恩蘭•達紮路恭也不願意太過跌份,策馬向前幾個馬身,來到最前面。

  “早聽說蘭陵王少年英雄,乃是大唐戰神,第一名將,今日一見果然神采非凡。只是蘭陵王既為名將,為何要興無名之師,犯我疆界?”

  蕭去病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恩蘭•達紮路恭,心說大哥你丫也是穿越的不成?一個吐蕃第一名將,學誰不好,要學王朗。

  蕭去病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何謂無名之師,何謂你之疆界?早在太宗皇帝時期,這裡便是我大唐之固有領土,被吐蕃竊據多年,今天我要一戰奪回,合理合法,有理有據!

  再者,唐與吐蕃,乃累世仇讎,雙方一見面,便是你死我活,何來有名無名?大論不去領兵準備廝殺,卻學婦人,陣前爭論長短,可是怕了?”

  蕭去病大笑起來:“若是如此,大論可率麾下將士棄甲束手投降,我保證留爾等一條性命,否則戰幕一開,爾等便都是十一日之前,那一萬吐蕃前鋒的下場!”

  反正吐蕃小兵聽不懂大唐話,吐蕃軍官之前都打過氣,而且目前吐蕃雖士氣不高,但卻是被逼到了絕路上,已成哀兵,哀兵必勝。

  所以恩蘭•達紮路恭並不在意,他同樣大笑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各自回去準備決一死戰吧。真是可惜啊,本帥對蘭陵王欽佩之至,可惜未能生在同一陣營,否則定要與蘭陵王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花花轎子人抬人,恩蘭•達紮路恭也是吐蕃第一名將,尊重對手也能體現名將應有的風度,蕭去病也只好拱了拱手道:“此戰你若不是不死,本王定找機會與大論相約把酒言歡。”

  說完蕭去病就欲轉身離去,恩蘭•達紮路恭卻連忙道:“且慢。”

  “大論還有何事?”

  “本帥對蘭陵王傾慕已久,無奈初次見面就要以生死相搏,實為人生最大之憾事。開戰之前,本帥有一件禮物要送于蘭陵王,還請蘭陵王萬勿推辭。”

  “哦?什麼禮物?”

  “為將者,每逢大戰需有靜氣,本帥新近得一曲子,能安攝心神,在大戰前能使心神變得平靜,更能超度即將戰死的兩軍亡魂。今送與蘭陵王,你我共用之如何?”

  蕭去病明顯有些錯愕,一副你丫神經病的表情看著恩蘭•達紮路恭,恩蘭•達紮路恭則滿臉真誠,拱手為禮道:“一點心意,還請不要推辭。”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42

第三十四章 以步破騎

  蕭去病很想罵道,狗屁心意,老子就要推辭,老子跟你很熟嗎?

  可是不等蕭去病做出反應,那一邊恩蘭•達紮路恭身後已經有人吹起笛子來,不是橫笛而是豎笛,聲音低沉而有穿透力,曲調平和卻有一種肅穆感,確實能使心情平靜。

  但怎麼就這麼怪呢,雙方士兵都看傻了一般看著這詭異到了極點的場面,絡腮胡和鼠須兩名吐蕃軍百夫長更是一頭霧水,而當聲音終於傳到我天策軍陣後面鬧騰騰的蠻兵軍陣時,矣羅識詔主登時有些石化,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兩軍陣前,蕭去病聽了一會然後就有些不耐煩,不過恩蘭•達紮路恭一直用非常真誠和懇求的眼光看著他,也就忍耐著聽完了,拱手道:“大論好意,本王已經聽完,此曲頗像安魂曲,本王便借花獻佛,用此曲為即將戰死在此地的大論和七萬吐蕃大軍安魂。”

  恩蘭•達紮路恭微笑道:“若是蘭陵王戰死了,本帥必再叫人吹奏此曲為蘭陵王安魂。”

  雙方各自回歸本陣,坐鎮吐蕃左翼的那囊•尚結贊拉囊和那囊•尚傑斯秀亭也下瞭望鬥,跨上戰馬準備戰鬥。

  尚結贊心情愉悅地盯著大約兩裡之外的蕭去病,此刻他正帶著自己的三十名親衛,從天策軍的最右翼疾馳而出,在一萬五千天策軍陣前橫穿而過,身後兩人,一人手執一杆黑底紅徽的天策府軍旗,另一旗手則持著一杆蕭去病的帥旗。一行人越跑越快,蕭去病右手握槍,左手不停做著鼓勵的動作,所過之處,天策軍軍陣中頓時就爆發出一陣陣山呼海嘯的“萬勝”聲,每名天策士兵紛紛舉起手中長槍和強弩用力揮舞,有如海潮隨著蕭去病的行進由南向北起伏。給人一種極致的視覺震撼。

  雖然隔得遠,尚結贊依然可以看到每名天策士兵眼中的狂熱和興奮,這個時候自己這邊的陣線上也傳出陣陣呼號,但就連每名小兵都能感覺得到。自己這邊的氣勢,遠不如天策軍的強大。

  尚結贊忍不住讚歎,這才是真正的正正之旗,堂堂之陣,這才是真正的無敵統帥!

  可惜。這位無敵統帥馬上就要死了,這支軍隊今日也必將受到重創甚至遭受覆滅。

  萬幸!蕭去病馬上要死死了,萬幸,天策軍今天就要葬送在這裡!

  很快蕭去病便帶著三十名親衛從右翼跑到了左翼,然後重新折回右翼,沒有任何停頓,幾乎在他剛跑回去右翼之時,身後八百天策輕騎兵便排成兩個整齊的方陣跟在他後面沖了出來,向右殺出。

  “瘋了!”那囊•尚傑斯秀亭罵了一句,他算是徹底同意阿叔那囊•尚結贊拉囊的判斷了。這蕭去病就是準備只用一萬五千天策軍正面擊敗七萬吐蕃軍,而且還是主動進攻,而且還是步兵打騎兵。

  此刻,他竟然一開始就派出了自己的騎兵主力,而且妄圖用這八百騎兵繞到吐蕃左翼的後方,使用唐軍固有的側翼迂回,前後夾擊戰術(類似錘砧戰術),主動擊潰吐蕃正面軍陣。

  作為和大唐打了八十多年仗的老對手,吐蕃軍算是對唐軍的這種一招鮮的固有戰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這次天策軍再次用出這個戰法。所有吐蕃軍就都看不懂了。

  或許有很多人看懂了,卻不敢相信,這個時候他們心裡唯一的念頭就天策軍太狂妄了,然後就是無比的憤怒!

  恩蘭•達紮路恭沒有憤怒。相反他卻很欣賞蕭去病這種打法,並且為之深深折服,古往今來,哪個名將不瘋狂?

  他大聲下令,隨著令旗的揮舞,號角的響起。早已按捺不住的吐蕃驍將那囊•尚傑斯秀亭立刻帶著五千吐蕃騎兵出陣迎敵,蕭去病八百騎兵跑動的方向是東南,五千吐蕃騎兵阻敵的方向是西南,雙方的距離正在慢慢接近。

  那囊•尚結贊拉囊驚奇地發現,這兩個天策軍騎兵方陣在如此高速的疾馳中,竟然陣型一點沒亂,依舊是方方正正,而且極其緊密。

  此刻他終於對這支天策軍有了一點點佩服了。

  另一邊,再八百天策騎兵疾馳而出之後不久,果真如尚結贊所料想的那樣,天策軍右翼的四千步兵,也排著整齊的佇列,在步鼓和軍號的指揮下開始行進。

  尚結贊看了一眼中軍的旗號,軍旗一指,帶著吐蕃左翼剩餘的五千騎兵和五千步兵開始向正在行軍的四千天策步兵正面衝鋒。

  與此同時,在天策軍右翼步兵前進後沒多久,天策軍的中軍也開始動了,四千出擊,兩千留守,吐蕃大將恩蘭•達紮路恭派出了他面前的八千騎兵和四千步兵,六倍兵力迎敵!

  另一邊天策軍最右翼的八百騎兵和那囊•尚傑斯秀亭率領的五千吐蕃騎兵依然在不斷往更南的方向賽跑,眼看不出十數息時間就要跑到戰場邊緣,那裡是一面陡坡和樹林,到了邊緣天策軍就不得不轉向正東,與那囊•尚傑斯秀亭的五千吐蕃騎兵交戰了。

  而這個時候尚結贊率領的五千吐蕃騎兵則已經沖到四千天策右翼的三百步遠,隨著天策軍中一聲號角響起,四千天策軍齊聲大喝一聲停止前進,幾乎在眨眼之間就整理好陣型。

  前兩排或前一排槍盾兵將鐵盾下面的尖頭重重砸進了土裡,長槍擱在鐵盾上,槍尖正對衝鋒而來的騎兵,後面六排或三排弓弩兵舉起了手中的強弩,做好瞄準和發射的準備。

  尚結贊的心已經提了起來,按照常理,除了安西軍的陌刀兵,天下再沒有第二支步兵敢正面硬剛迎面衝鋒而來的騎兵,這得有多強的心理素質和自信!

  安西軍的陌刀兵之所以敢也是因為穿了雙層重甲,還有明晃晃的陌刀,可以正面一刀將騎兵劈得人馬俱碎。

  而天策軍第一排的重步兵卻槍盾兵,即使長槍刺死了衝鋒而來的戰馬,也化解不掉戰馬的衝擊力,更何況馬上還有一名吐蕃騎兵呢,他們這樣做,到底哪來的自信?

  尚結贊已經無暇再關注戰場上其他動靜。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第一二排騎兵和天策槍盾兵的距離,眼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尚結贊的心跳得幾乎要飛出嗓子眼,呼吸也停頓了。手心裡全是汗,這個時候他竟然在心裡祈求神佛,天策軍崩潰吧,快點奔潰吧!

  然而他祈禱的奔潰沒有發生,甚至連慌亂也沒看到,全神貫注的尚結贊這時候視力非常好,他清楚地看到對面的天策步兵同樣緊張萬分,個別槍盾兵的握槍的手都有些發抖,但每個人都同樣堅定向前,沒有一人左右回顧。竟是進入了到了全神貫注的忘我境界。

  就在最前面第一排的吐蕃騎兵跑過五十步的距離,快要跑到四十步的時候,就聽一聲嘹亮的天鵝音響起,對面第一排的天策弩兵發射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慢了,尚結贊清楚地看看到,一條長長的黑線從天策軍陣飛出,帶著尖厲的呼嘯,飛過雙方之間短短四十步的距離,射入跑在最前面的兩三排的吐蕃騎陣中,第一排的吐蕃騎兵幾乎全部被命中落馬。第二排也損失了八成以上,甚至還有少數弩箭透過前兩排的縫隙,射死了幾十名第三排的騎兵。

  這個時候吐蕃騎兵的速度已經提到了最快,距離也沖到極近。就連雙方戰士的面目也都能互相看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吐蕃軍這時心中所想都是,沖過去,沖過去就是一邊倒的屠殺。前方袍澤的人仰馬翻,倒落塵埃,反倒極其後面吐蕃騎兵的血性,一個個更加瘋狂地提速。提速,再提速。

  然而緊接著便是第二次齊射,衝鋒的吐蕃騎兵再次倒下一大片,人仰馬嘶之聲,響徹整個戰場,不少剛剛跌落塵埃的吐蕃騎士在地上滾了個圈,還沒等爬起來,便被後面的戰友給踩成了肉泥,慘叫聲就來自自己身下,讓很多吐蕃騎兵開始有些慌亂。

  仗打到這個時候,指揮幾乎就再沒有多少用處了,沖在隊尾尚結贊目眥欲裂地看著前面的吐蕃的吐蕃騎兵像割麥子一樣成片倒下。

  他這個時候已經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在心裡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早有後招,這樣的硬碰硬的硬剛,自己這邊或許還真就是一個慘敗的下場。

  第三輪弩箭射出的時候,已經有吐蕃騎兵沖到了三十步的距離,然而這個時候,距離天策軍槍盾兵四十步到三十步這段距離內,吐蕃騎兵人馬的屍首已經累積得遍地都是。

  即使是再優秀的騎士,也無法在這種情況下繼續全速衝鋒,有的騎兵不得已減慢了速度,有的則改變方向,想繞過前面這片屍體層層疊疊堆積的區域。

  天策軍的強弩仍在繼續發射,這一次兩層六排的弓弩手則是後面三排將手中強弩遞給了前面三排,而只有一層三排弓弩手則是摘下了掛在胸前的強弩,這支備用的強弩乃是扣下扳機就有三支弩箭同時發射,於是更加密集的箭雨射了出去。

  “咻”的一聲,一支弩箭透過幾層騎兵的縫隙,射中了尚結贊前面三排的一名騎兵,那名騎兵捂著胸口不敢相信地栽落馬下,尚結贊這才反應過來,僅僅四輪箭雨,天策軍的弩陣竟然就幾乎鑿穿了自己麾下的五千騎兵軍陣。

  五千吐蕃騎兵在付出一半的傷亡之後,終於完全崩潰,因為距離太近了,每名吐蕃騎兵都可以看到三十步多外那些天策步兵的眼神和表情,當他們看到這些天策士兵一個個雙眼血紅,滿臉狂熱的時候,就不由得全都心驚膽戰;

  因為對面還有幾乎一半的弩箭可以發射,而且已經有一排即將上弦完畢,就是拼光這五千騎兵,依然沒有希望沖進二十步之內,每個吐蕃兵都是這樣想的,然後就看到看到對面又有一排天策士兵,整齊地舉起了手中的弩機。

  於是,後面這些倖存的吐蕃騎兵,終於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心理壓力,瞬間崩潰。
炎雞 發表於 2019-8-3 11:43

第三十五章 奇跡和大轉折

  尚結贊沮喪的在後面收攏潰散的兩千多吐蕃騎兵,他知道,五千吐蕃騎兵的這一潰敗,就意味著前功盡棄,白白犧牲,這三千天策弩兵就可以重新上好弦,安放好弩箭。

  自己這邊的應對並沒有問題,按照張獻誠的情報,誰能想到這些兩年多以前還是農夫和流民的天策步兵,竟然會有這麼強的心理素質?

  簡直堪稱奇跡!

  他們和張獻誠自然不會想到,鑒於出征南海之時,有天策士兵被大食海盜不要命的氣勢嚇到,這一年多以來,蕭去病專門在天策軍的作戰訓練裡面,加入了勇氣和膽量的訓練,早已經把每名天策士兵的心理素質磨練的非常強悍。

  而在出征南詔前面三個月,更是幾乎每天都要進行步兵正面硬扛騎兵衝鋒的演習,輸了的沒肉吃,為此這些步兵,特別是前面的槍盾重步兵,哪一沒有身受重傷臥床幾天,甚至十幾天的記錄?

  尚結贊收攏潰散騎兵,指揮步兵慢慢壓上的時候,坐鎮中軍指揮的吐蕃大論恩蘭•達紮路恭則果斷地向吐蕃的左翼增援三千騎兵和兩千步兵。

  而在戰場的中心位置,在八千吐蕃騎兵和四千步兵壓迫下,指揮唐軍作戰的李晟不得已壓上一千五百人的預備隊,身邊只剩下五百步兵和十來個親衛和傳令騎兵而已。

  但饒是如此,天策中軍依然被數倍於己的吐蕃牢牢壓制,差一點就被吐蕃騎兵撞破前排的槍盾兵,沖入弩兵陣中。

  危急關頭。後面增援的一千五百步兵不顧陣型快速沖到前面。擲出了一千個裝有特殊配方汽油的瓷瓶。瓶口有燃燒的布條,靠著熊熊燃燒的火焰阻斷了吐蕃軍的進攻。

  眼看即將中路突破的攻勢瞬間被化解,恩蘭•達紮路恭氣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更讓他生氣的還是在另一邊,吐蕃軍的右翼天策軍的左翼方向,一萬吐蕃騎兵成功繞到天策軍側翼,前面的騎兵已經可以攻擊到後面的四萬蠻兵了。

  這四萬蠻兵並沒有天策軍那種可以無視普通騎弓的輕便鎧甲,甚至至少一半是無甲的,就在這些吐蕃騎兵掣出騎弓想要掠過蠻兵側翼玩騎射的時候。白蠻兵大陣最外面的八牛弩和投石車發射了。

  八牛弩鏟子一樣的弩槍在吐蕃騎兵裡面頓時射出一條條血道,雖然因為數量的原因,殺傷並不太多,但這種效果卻讓人不寒而慄。

  而投石車發射的也不是圓形的石頭,而是一個個大瓦罐,落在地上或者砸在吐蕃騎士身手,都是一濺一大片,很快將一大片區域全都打濕了,不等這些進入猛火油區域的吐蕃騎兵反應過來,便有幾支火箭飛出。兩三千吐蕃騎兵頓時就陷入一片火海當中。

  恩蘭•達紮路恭目眥欲裂地瞪了一眼身邊的張獻誠,意思是說。天策軍還有這種武器,你怎麼不知道?

  還有,那蕭去病怎麼還不發作?

  此刻的張獻誠一改之前風度翩翩,長身而立的瀟灑模樣,而是臉色蠟黃,背還有一些駝。其實他的內心比恩蘭•達紮路恭還要焦急,阿幼朵說了,以蟲笛吹奏特定的曲調,就可以把蕭去病腦中的蠱蟲幼蟲啟動,大約一個刻時就會發作。

  現在都已經一個半刻時了,怎麼蕭去病還沒發作,墜下馬來?

  難道他們沒有中這蠱毒?或者他當真是神仙體質?或者他那個神仙師父又給他托夢了?

  將時間退回去兩分多鐘,在尚結贊一萬步騎接敵的時候,天策軍最右翼的蕭去病和八百天策騎兵,快要到達戰場南方邊緣的時候,蕭去病扭頭看了一眼吐蕃的中軍大陣。

  吐蕃大論,大將軍恩蘭•達紮路恭身邊的軍隊幾乎都已經派了出去,就只剩下大約四千騎兵和兩千步兵的樣子。

  時機已經成熟,蕭去病大喝一聲,兩個方陣,八百天策輕騎兵瞬間改變方向,由正南偏東,調轉九十度變為正東偏北。

  而那囊•尚傑斯秀亭率領的五千吐蕃騎兵因為人數更多,轉向沒那麼快,倉促之間,只有一小部分人完成轉向,正面面對蕭去病和這八百天策騎兵,大部分吐蕃騎兵都是以斜側面對著天策騎兵的兵鋒。

  之前是雙方一同往南邊賽跑,所以跑了很久距離並未有接近多少,現在天策卻幾乎是直接奔著吐蕃軍的中後段而去,距離一下飛速拉近。

  然後就在這些吐蕃騎兵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蕭去病一馬當先沖入了吐蕃軍的中斷,在他的後面,兩支四百人的騎兵方陣,就像兩把緊密的鑿子一樣,瞬間鑿入吐蕃軍寬鬆而無序的軍陣,又是正面對側面,幾乎就如熱湯融雪,如快刀割奶油一般,勢如破竹地透陣而出,一下將這五千吐蕃騎兵給攔腰斬斷。

  跑出去四五十步之後,八百天策騎兵分出七百飛快掉頭,就準備對著這支幾乎被打蒙了的吐蕃騎兵的隊尾再來一次。

  剩下的一百騎兵則跟著蕭去病,還有三十名親衛轉向正北,朝著吐蕃軍的中路而來,這個時候,恩蘭•達紮路恭已經排除了三千騎兵和兩千步兵增援尚結贊的左翼軍。

  便在恩蘭•達紮路恭目眥欲裂瞪著張獻誠,張獻誠也疑惑重重的時候,蕭去病帶著一百三十名騎兵已經從南邊的戰場殺了回來,此刻已經距離恩蘭•達紮路恭不到四百步遠。

  隨著身邊幾名親衛的驚呼,恩蘭•達紮路恭和張獻誠終於發現了一騎當先,單人匹馬朝他疾沖過來的蕭去病,還有在後面距離他二十多步的三十名親衛,以及再二十步遠的一百天策輕騎。

  此刻蕭去病距離恩蘭•達紮路恭,已經接近三百步。

  恩蘭•達紮路恭一下反應過來。蕭去病這個戰術的殺招竟然是在全面進攻調開自己的左翼。中軍。預備隊之後,再由他親自帶著親衛和一百名騎兵,對自己實行斬首行動!

  早聽張獻誠說過,大唐蘭陵王可是神仙弟子,天生神力,有一張九石寶弓,是一名舉世無雙的射雕手,此刻他早已將背在身上的那張巨弓取了下來。彎弓搭箭,瞄準的目標,赫然就是自己!

  九石寶弓,絕世無雙的射雕手,不足三百步的距離,絕對不會失手!

  這一刻,恩蘭•達紮路恭的思維和靈魂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他十四歲上戰場,十六歲開始領兵打仗,到現在近二十年的時間。可謂身經百戰,打過的惡戰。苦戰都多了去了,他從來都是應付自如的。

  只有這一次,他突然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瞳孔無限放大,心跳加速得幾乎爆開來,渾身出汗,想趕緊躲避,但卻感覺手腳完全不聽指揮,不會動了也似。

  便在這時,他看到蕭去病鬆開了被拉成滿月的弓弦。

  咻!

  一支雕翎箭如電而至,在恩蘭•達紮路恭的眼中無限放大,這一刻恩蘭•達紮路恭想到的竟然不是躲,而是這個蕭去病果真好算計,不但能練兵,帶兵打仗的戰術也足夠瘋狂,自己遠不他……

  也罷,能死在這樣一位蓋世英雄手中,也是不錯,恩蘭•達紮路恭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然後就在這時他感覺有人拉了自己的胳膊一下,他的身體開始傾倒,隨後他感覺有劇響在耳邊響起,然後是呼嘯的風聲掠過耳朵,之後便是耳朵火辣辣的疼。

  竟然還活著……

  經歷過一瞬間的與死神擦肩而過,恩蘭•達紮路恭睜開了眼睛,隨後發現自己還在繼續傾倒,而視野的那頭,名叫蕭去病的大唐戰神再次搭上了一支雕翎箭,將九石寶弓拉滿,瞄準的還是自己。

  而自己此刻卻滯留在半空中無法做動作,躲無可躲,剛才應該是張獻誠危急時候拉了自己一把,這才蕭去病的箭下逃得一命,而且那支雕翎箭幾乎是貼著自己的耳朵飛過,只差分毫,簡直就是奇跡。

  可是這第二箭,自己依然還是要死,不會再有奇跡了!

  但這一回,他卻不想再閉上眼睛,他咬正面看著蕭去病射出的雕翎箭,飛入自己的身體。這一刻他心裡想的是,可惜這樣以為蓋世英雄,生在了吐蕃的死敵大唐那裡;可恨張獻誠賭咒發誓,說蕭去病一定會發作,痛不欲生,自己竟然就相信了他的鬼話……

  恩蘭•達紮路恭這樣想著,然後重重地落在地上,好像還壓著一個人,應該是張獻誠吧。親衛和一千騎兵驚恐萬分的呼喊響了起來,可是這些人卻救不了自己,蕭去病的羽箭一射出,自己就死定了。

  然而,恩蘭•達紮路恭並沒有等來蕭去病的羽箭,落地的一瞬間,他清楚地看到兩百五十步開外,騎在那匹神駿無比白馬上的蕭去病,突然面容扭曲,顯出極其痛苦的表情,隨後他渾身一抽搐,那支雕翎羽箭便射到天上去了,緊接著這位蓋世英雄便從馬上摔飛了出去。

  奇跡發生了!

  他腦子裡的蠱蟲發作了!

  天佑吐蕃,這位吐蕃的最大死敵,終於要死了!

  這一刻,恩蘭•達紮路恭忍不住熱淚流涕,忍不住就要趕緊跪下來,感謝滿天的神佛。

  同樣激動的熱淚盈眶的還有張獻誠,這位讓自己產生心魔的恐怖對手,終於要死了,自己以後,又可以念頭通達了!

  “快沖出去,殺了他!殺了他!”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大喊道,而幾十名恩蘭•達紮路恭的親衛,還有右邊一千吐蕃騎兵依然還有些錯愕和沒反應過來。

  而在另一邊,跟在蕭去病後面的三十名親衛和一百名天策騎兵,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心中的信仰,大唐的無敵戰神,突然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摔飛了出去,然後是撕心裂肺的大喊傳來。

  “大統領!”

  “蘭陵王!”

  “快救大統領!”

  “跟吐蕃蠻子拼了……”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天寶十三年八月初二的這場唐與吐蕃的大決戰,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突然大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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