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豐碑楊門 作者:聖誕稻草人 (已完結)

 
q781009 2019-8-2 23:23: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54 148346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1章 父子間隙

    女子衝著丫鬟揮了揮手,丫鬟識趣的遞上了一條手絹。

    女子素手微探,用手絹包裹著小牌牌,捻起來仔細打量了一下。

    “楊?!”

    瞧著小牌牌上面一個大大的‘楊’字,女子心思一下子活絡了,聰明的腦袋瓜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瞧這‘死人’的裝扮,應該是一個軍卒,而且還是宋兵。

    距離遼國最近的宋兵,姓楊的只有雁門關的楊業。

    耶律休哥叔叔正在雁門關和楊業大戰,這宋兵滿身是傷的,肯定是從雁門關戰場逃出來的。

    那麼,說明他和楊家應該有關係,也許是楊家的家僕。

    如果救活了他,是不是就能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有關於嗣仙人的消息?

    想到嗣仙人楊七,女子眼裡充滿了熱切。

    “抬上他,回去。”

    女子突然開口,說道。

    侍衛和丫鬟們聞言都是一愣。

    “殿下,此人身受重傷,生命垂危。想要救活他,可是要耗費很多珍貴的藥材的……”

    女子冷冷的瞪了開口的侍衛一眼,喝斥道:“本宮要做什麼,需要想你交代嗎?耗費藥材?本宮耗費不起嗎?”

    侍衛趕忙低頭道:“屬下失言,請殿下恕罪。”

    女子又瞪了侍衛一眼,手裡捏著‘楊’字小牌牌,蹦蹦跳跳的去找自己的小白馬了。

    卻說失落在遼地的楊四,鬼使神差的被人救下了,昏迷不醒。

    雁門關內,楊七卻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個陌生的房頂。

    楊七轉頭,就看到了在房間內,還有一張病床。

    床榻上躺著楊五,老楊守在床邊,寶言大喇嘛正在為楊五療傷。

    學武的人,六感似乎都很敏銳,寶言大喇嘛和老楊,幾乎同時感受到了楊七的目光。

    老楊轉過頭,臉上擺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你醒了?”

    楊七愣了愣,聳動鼻頭。

    “嗯~”

    這一聲輕‘嗯’算是回應。

    父子兩人因為之前楊五的事情鬥嘴了,現在還沒有釋懷。

    寶言大喇嘛替楊五包紮好了傷口,笑眯眯的轉過身,向楊七施禮,“老衲見過黑虎神護法。”

    楊七想坐起身,卻牽動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的。

    寶言大喇嘛緊張的上前,扶著楊七坐起來,道:“黑虎神護法不可妄動,你身受重傷,需要臥床靜養。”

    楊七點頭致謝,道:“沒想到上師還精通醫術?”

    寶言大喇嘛一臉含蓄道:“年輕的時候,在漢地遊走過,略通一些醫術。談不上精通……”

    老楊插話道:“寶言上師的醫術堪稱國手,你和五郎身上的傷口,軍中的軍醫束手無策。還是寶言上師出手,救下了你們。”

    寶言大喇嘛謙遜道:“也不是老衲的功勞,只要是這位施主和黑虎神護法身體比一般人強。特別是這位施主,原本就受了箭傷,後來似乎為了作戰,又用烙鐵燙糊了傷口。再次出戰以後,又受了許多傷,能活下來,幾乎是佛祖保佑了。”

    楊七聽了眉頭緊皺,他瞪向老楊,低吼道:“他受傷了,你還逼他出戰?”

    老楊一愣,黑著臉道:“當時雁門關的情形,不得不如此。”

    楊七譏諷的笑道:“然後你就逼他出去送死?你這是謀殺。你覺得他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出去衝殺有意義嗎?如果他死了,雁門關能守住,我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會說。可是他死了,雁門關你也丟了。你覺得他死的有意義嗎?”

    老楊冷冷的瞪著楊七,喝斥道:“男子漢大丈夫,入伍從戎,自當為國盡忠,馬革裹尸。即便是沒有勝算,也應該拚死血戰。”

    “為國盡忠?”

    楊七咧嘴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楊七笑過之後,譏諷的盯著老楊,道:“那麼我想問問,在雁門關危急時刻,你的國在哪兒?”

    不等老楊反駁,楊七繼續譏諷。

    “在西北,你的國,囤積的蕃兵、廂軍、禁軍,多達五十萬。有三十多萬就在雁門關附近。雁門關被圍困十日,就算是西北的豬都聽到風聲了。可是你的國呢?”

    “十天了,你的國,一兵一卒未曾派遣,還截殺了你派出去求援的信使……”

    “住口!”

    楊七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暴怒的老楊給喝止了。

    老楊怒不可制的盯著楊七,喊道:“此次雁門關無援,信使被截殺,那也是奸邪所為,和朝廷無關。休說這些大逆不道之言。不然,休怪為父不講親情,綁你上垂拱殿。”

    楊七瞪著老楊,冷聲道:“那你就守著你的國,為你的國去死。但是,你別拉著兄長他們陪你一起死。”

    “啪!”

    老楊一拍桌子,冷哼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從,子不得不從。我是你爹,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這是天理,也是人倫。”

    “好!你拿人倫大道壓我,我也不反駁你。今日,咱們父子就在這裡賭一把。賭一賭你的國值不值得守,你的君值不值得忠。”

    楊七怒急反笑,他收起了臉上的怒意,笑眯眯的盯著老楊,提出了賭約。

    面對兒子突然提出的賭約,老楊有些發愣。

    楊七笑眯眯道:“怎麼,不敢?”

    老楊冷笑道:“賭就賭,本帥何懼之有?”

    倒不是老楊受不得楊七的激將法,而是老楊對朝廷有信心。

    楊七微微點頭,含笑道:“以你的眼光,應該能看得出。此次雁門關的事情,咱們楊家應該是遭人算計了。咱們就賭,你能不能從你忠的君面前,為楊家和戰死的火山軍兄弟們,討回公道。”

    老楊信心滿滿的道:“有何不可?本帥相信,朝廷一定會嚴懲奸邪之人。”

    說完了這句話,老楊直接離開了房內。

    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寶言上師,突然開口問楊七,“黑虎神護法,您剛提出的賭約,似乎沒有提到賭注?”

    楊七搖頭一笑,唏噓道:“他要是輸了,賭注也就不重要了。”

    “對了,此番追擊耶律休哥,折損了上師手下的一千武僧。在下心中實在慚愧。”

    楊七愧疚道。

    寶言大喇嘛,雙手結佛印,一臉慈悲道:“他們是為了我佛獻出了真身,死後必定會魂歸天國,回到我佛的懷抱。這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好事。

    黑虎神護法,您只要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就好。”

    楊七暗自咬了咬牙,這大喇嘛真是心黑。

    楊七臉上卻帶著淡然的笑,道:“不會忘得。上師也不必稱呼在下什麼黑虎神護法了。稱呼我楊七即可。”

    寶言大喇嘛惶恐道:“真佛面前,不敢失禮。”

    楊七失聲笑道:“上師,真人面前,有必要說假話嗎?”

    寶言大喇嘛愣了愣,一下明白了楊七的意思,他含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以後就稱呼您為公子,如何?”

    楊七擺了擺手,道:“隨你吧……”

    接下來幾天,楊七就躺在房內養傷。

    期間,殤傾子來過一次,和楊七約定了再戰的時間後,帶著黨項人的四萬騎兵離開了。

    馮家兄弟也告辭了,說要回去幫忙護著那些黨項的流民。

    牛頭和馬面留下了。

    雁門關如今防務空虛,火山軍軍卒們死傷殆盡。所以楊七讓初醒手下的一萬五的步卒留下了,幫著楊業守衛雁門關。

    寶言大喇嘛也想走,卻被楊七給留下了。

    “公子何故留下老衲?”

    寶言大喇嘛提出疑問。

    楊七笑著回答道:“上師此番幫助雁門關度過了遼軍入侵的危機,這可是一樁大功勛。等過些時日,上師隨我一起回京,到時候我會向陛下講明上師的功德。讓陛下賜下敕封詔書。”

    敕封詔書?

    這一下子撓到了寶言大喇嘛的癢癢肉上了。

    有大宋朝廷的敕封,寶言大喇嘛就可以做很多事,甚至獲得很多好處。

    作為一個精明的人,他怎麼可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寶言大喇嘛掩飾不了臉上的喜悅,道:“真若如此,那麼老衲可就多謝公子了。”

    楊七大氣的揮手道:“不必客氣。”

    楊七之所以幫寶言大喇嘛獲得敕封詔書這個好處,其實也是在幫自己。

    雁門關的危機是解除了,可是潛在的危機卻有很多沒解決。

    首先就是黨項騎兵馳援雁門關的事情。

    私自調動異族軍隊到大宋的重要軍陣,這可是重罪。

    而且也會暴露出楊七能從黨項調動一支大軍的事實。

    這些要是被朝廷坐實了,那可就是重罪。

    楊七就是打算,趁著朝廷還沒出手的時候,把這一切推到了寶言大喇嘛身上。

    只要寶言大喇嘛認下此事,那麼效果就截然不同。

    寶言大喇嘛,以一個出家人的身份,以一個西域人的身份,發現了雁門關的危機,並且遊說黨項出兵幫忙。

    那可全都是有功無過的事情。

    這對寶言大喇嘛和楊七來說,是一個雙贏的局面。

    楊七說做就做,他抽調了一千黨項人步卒,換上了火山軍的衣服,並且書信一封,向汴京去奏捷報。

    楊七調動一千人去送捷報,老楊覺得有點多了。

    不過,最終在楊七強硬的態度下,老楊也就默許了。

    送走了捷報,並且特別註明了寶言大喇嘛的功績以後,楊七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精神鬆懈以後,楊七才發現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情。

    “老葛,老葛……”

    老葛是楊七受傷後,主動請命照顧楊七的人。

    楊七一聲召喚,在門外抱著刀假寐的老葛,匆匆跑進門。

    “七爺,您有什麼吩咐?”

    楊七皺著眉頭問道:“我到雁門關已經三天了,怎麼不見我四哥?”

    “這個……”

    老葛含含糊糊,面色為難。

    楊七心頭一凸,微微皺眉,他低聲冷喝,道:“說!”

    老葛苦笑道:“七爺,您別為難屬下。老帥吩咐過了,不讓我們告訴你四爺的去向。您要是想知道,只能問老帥。”

    楊七冷冷的瞪著老葛,露出了狼一般的眼神。

    “你去,叫我爹來。”

    老葛被楊七凶狠的眼神嚇了一跳。

    他匆忙道:“屬下這就去。”

    老葛出去了一炷香時間,很快就帶著身披盔甲,一臉威嚴的老楊到了楊七房裡。

    楊七見到了老楊,很不客氣的直言問道:“四哥呢?”

    老楊沉吟了一下,耿直道:“此前本帥派遣楊延輝去偷襲遼軍糧草。根據前面的斥候回報,楊延輝偷襲成功了。不過被遼軍守備大營的軍隊給發現了。為了躲避追殺,一路向北逃走了。”

    楊七聞言沒有憤怒,只是眼神冰冷的盯著老楊。

    “你讓五哥去死還不夠,還讓四哥也去送死?”

    老楊很想解釋一句,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戰場上沒有父子,只有兵將。本帥身為雁門關守將,楊延輝和楊延德身為雁門關節制下的將軍,理當聽本帥調遣。

    而且,本帥不會因為我們是父子,就把必死的任務交給別人,保全自己的兒子。

    將士們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沒有誰比誰特殊。

    本帥也不可能因私廢公。”

    “啪啪啪~”

    楊七艱難的舉起手,拍著掌,面怒猙獰的讚歎道:“好!好!好得很,你真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將軍。”

    緩緩的放下手,楊七語氣冰冷的道:“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老四若是有什麼不測。我就讓整個大宋都跟著陪葬。

    還有,老五若是醒不過來。大宋也得付出代價。

    還有……我其他兄長,我的六位嫂嫂,還有我娘。只要有任何一個人出事,我都會讓大宋付出代價。

    你既然願意為了大宋,讓兒子們去死。

    我也不介意為了親情,讓整個大宋陪葬。”

    “放肆。”

    老楊爆喝,大聲喝斥,“大逆不道,胡言亂語。讓整個大宋陪葬?讓百姓們身陷戰火?那你就是漢家的罪人。千百年後,史書上留名,你就是千古罪人。”

    老楊冷冷的譏諷道:“還有,你以為你是誰,就你那點微末的本事,還想顛覆大宋?有我楊業在,你顛覆的了嗎?”

    楊七眯起眼,咧嘴笑道:“呵呵……”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2章 各方反應

    楊七和老楊鬧得不歡而散。

    老楊走後,楊七立馬找來了楊家的家將,把他們都散出去去尋找楊四。

    家將們都散出去以後,楊七和老楊開始冷戰,互相都不理睬對方。

    雁門關也在父子二人的冷戰中,氣氛變得很壓抑和寂靜。

    然而,雁門關外卻炸翻天了。

    一千身穿火山軍軍服的黨項人,身背著報捷的大風旗,快馬加鞭的趕往汴京。

    按照楊七的命令,他們橫穿過了代州和汾州中間屯兵的場所,並且把雁門關大捷的事情傳向四方。

    一路上所過之處,碰到的人,聽到了這個消息,沒有驚喜,只有驚愕。

    同時,有關於雁門關的一些謠言,也在一夜之間,傳唱到了西北遍地,逐漸向汴京城蔓延。

    ……

    汴京城內。

    高府。

    高懷德躺在榻上小酣,高處恭小跑著進入了臥房,“爹,出事了。”

    高懷德睜開眼,眉頭皺了皺,他放下了手裡的暖爐。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為父老了,也快死了,以後這個家還得你撐著。你如今也官居二品了,擱在地方,那都是一方封疆,就不能學著穩重一些。”

    高處恭苦笑道:“爹,孩兒真的辦法穩重下去。”

    高懷德指了指矮幾上的紅泥小火爐,高處恭欲言又止,最後嘆了一口氣,開始給火焰微弱的小火爐內添上了銀碳。

    火燒旺了,煮沸了水,烹了一杯香茶,遞給了高懷德。

    高懷德端著茶杯,淺唱了一口,滿意的吧嗒了一下嘴,問道:“說說吧,出什麼事兒了?”

    高處恭苦笑道:“雁門關的消息,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駙馬督尉、侍中蕭咄李,活捉了遼國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哐當~”

    高懷德手裡的茶杯一下掉落到了地上,一臉愕然,“楊業……贏了?”

    幾乎十死無生的戰局,楊業居然打贏了,而且還打了一個打勝仗。

    這……

    高處恭緊張道:“爹,這一次雁門關的事兒,咱們可是暗中給楊業使絆子了。這事兒要是被捅出去了,夠咱們家喝一壺的。”

    高懷德收斂了一下心神,瞪了高處恭一眼,喝道:“慌什麼,天還沒塌下來。”

    高懷德緩緩起身,說道:“幫我換上朝服,我要進宮一趟。”

    ……

    另一處,一個豪華的府邸內,一位鬍鬚花白的老者,正在愜意的打著拍子,聽鳳來樓的花魁給自己唱曲兒。

    那花魁唱完了一曲,又接著一曲兒。

    府邸的主人沒喊停,她不敢停下。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花魁這一次唱的是汴京城裡盛傳的嗣仙人的詞。

    老者聽到這個曲的時候,也是愣了愣,旋即,淡然笑道:“楊家七小子的詞不錯,可惜生錯了地方了……”

    伺候在老者身旁的管家笑呵呵的附和道:“老爺說的對,一旦雁門關丟了,楊家也就完了。保不齊會像潘家一樣,被滿門抄斬。”

    老者揮了揮衣袖,一邊品茶,一邊低聲笑道:“楊延嗣是一個文官,即便是被問罪,也不會被問斬。應該會被流放到沙門島。沙門島現在是自家人在駐守,到時候讓他把人給老夫弄出來,就在這府上,就在這院子裡,專門給老夫寫詞。”

    管家樂呵呵道:“老爺說的對。”

    老者咧嘴暢快的大笑。

    突然,從門外連滾帶爬的跑進來一個府上的家將。

    “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家將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剛要喝斥幾句,就聽到家將沉聲道:“老爺,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的蕭咄李和李重誨。聽說還射傷了遼國的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什麼?”

    老者猛然站起身,一臉難以置信。

    家將不得已,快速的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老者確認了自己沒聽錯以後,立馬喝道:“快,立刻斬斷和潘家那些餘孽的一切聯繫。再派人去把所有知情的人員全部滅口。一定要快。”

    管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馬下去吩咐此事。

    管家一走,老者瞅了瞅在院子裡吹拉彈唱的鳳來樓的班子,對家將使了一個眼色。

    家將會意,立馬帶人處理了風來樓的班子。

    老者面色凝重的望著北方。

    ……

    曹府。

    在三衙忙碌了一天的曹彬剛回到府上,他到書房坐下,曹夫人端著一盤子的糕點和香茶,進入到了書房。

    曹彬揉了揉眉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琳兒又來了?”

    曹夫人苦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女婿去做什麼了?知道的話,就告訴她。瞧著那孩子日漸消瘦,我這個當娘的,看著難受。”

    曹彬從盤子裡捻起了一塊糕點,送到了嘴邊,停頓了一下,又放下了。

    “那個臭小子去做什麼,為夫大致知道一些。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十分凶險。而且,現在什麼結果都沒有,為夫實在沒辦法跟琳兒開口說。”

    曹夫人坐到了曹彬身邊,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不願意告訴琳兒,難道還不願意告訴我這個妻子嗎?”

    曹彬面色凝重道:“那個臭小子陷入了一個十死無生的局面。他或許能活,但是楊家,恐怕要完了。”

    “楊家要完了?”

    曹夫人一臉愕然。

    曹彬搖頭苦笑道:“有些事情現在跟你說不清,且等著消息吧,等著給那個臭小子擦屁股。不然,那臭小子肯定把自己給搭進去。

    早知道這個臭小子這麼不省心,當初就不應該把琳兒嫁給他。”

    “老爺,老爺……”

    曹府的管家,一臉驚喜的匆匆衝進了曹彬的書房。

    也顧不上禮數,進門之後開口就說道:“老爺,好消息,雁門關大捷,楊業陣斬六萬遼軍,活捉了蕭咄李和李重誨。”

    “噌~”

    曹彬猛然站起身,一臉驚愕道:“真的?”

    作為一個一生戎馬的將軍,並且掌控著大宋百萬大軍的軍方第一首腦,雁門關的局面究竟如何,恐怕現在的汴京城裡,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在那種局面下,能守住雁門關就不錯了。

    如今,雁門關不僅守住了,居然還打勝仗了。

    曹府管家鄭重的點頭,道:“是真的,姑爺親自派人暗中送來的消息。”

    曹彬難以置信道:“那個臭小子居然……居然真的做到了。破開了這個十死無生的局面。”

    感嘆過後,曹彬大喜道:“老夫有如此賢婿,實在是有福了。”

    曹夫人聽著曹彬和管家的談話,雲裡霧裡的有點繞。

    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懟曹彬。

    只見她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道:“是誰剛才說,後悔把閨女嫁給那個臭小子了。怎麼轉眼間,就變成賢婿了。是不是妾身老了,耳聾了?”

    曹彬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道:“去去去,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管家,伺候本老爺更衣,本老爺要入宮。”

    曹府管家要上前,卻被曹夫人揮手打發了。

    “還是我來吧。”

    曹夫人親自為曹彬更衣,一邊更衣,一邊問具體怎麼回事兒。

    一套繁瑣的朝服穿上以後,曹夫人已經從曹彬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此時此刻,雁門關大局已定,已經沒什麼不能對人說的了。

    曹彬換上了朝服,趾高氣揚的準備入宮去耍威風。

    走到門口的時候。

    曹府管家遞給了他一封信,“姑爺說,讓您照著做就行。”

    曹彬上了轎子,打開了信,一番閱覽以後,臉色頓時黑了。

    “混賬東西,老夫堂堂樞密使,你小子有什麼資格指揮老夫做事。”

    曹彬在轎子裡謾罵,抬轎的轎伕們一個個都莫名其妙的。

    剛才老爺上轎的時候,還笑臉盈盈的,怎麼突然就罵人了。

    ……

    皇宮。

    垂拱殿。

    趙光義也拿到了雁門關的消息,消息是直接從皇城司遞到他案頭的。

    “正月初七,十萬遼軍南下,圍困雁門關。雁門關守將楊業奮起抵抗,同時派出信使,向汴京求援。一百三十六位信使,出了雁門關以後,不知所蹤。

    正月初十,雁門關守將楊業,同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領的十萬遼軍,在雁門關上酣戰三天三夜。雙方均有死傷。然,代州、府州、汾州等和雁門關相鄰的各軍駐地,均無異象。

    初十下午,楊業設計,派遣代州團練使楊延輝,率領一千火山軍精銳,翻越禿頭山,偷襲遼軍糧草。

    初十傍晚,在禿頭山附近二道灣,有戰鬥痕跡。通過遺落在山林間的屍體可以確認,疑似潘仁美舊部,率軍阻擊了楊延輝。

    正月十一,由李重誨指揮的遼軍乞答部,向雁門關再次發起攻擊。楊業領火山軍軍卒和城內的民夫,一起抵禦之。

    期間,遼軍中出現了我朝剛造出了新攻城器械,登城車。

    楊業遣楊延德率領百騎出城迎敵,楊延德率百騎,在敵萬人陣中衝殺,中箭三支。

    十一晌午,楊業設計,引遼國駙馬督尉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等三千騎入甕城,生擒之。

    十一午時三刻,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發起總攻,楊業再次命楊延德衝陣。楊延德身中十八箭,生死不明。後證實,楊延德被扎馬合駐地蕃兵所救,現陷入昏迷,生死不知。

    十一下午,遼軍攻破雁門關東西城牆,雁門關守軍、民夫,拚死抵抗,余百人。失關的緊要關頭,楊延嗣帶領一支兵馬殺到,擊退遼軍,守住了雁門關。

    雁門關城牆守住後,楊延嗣策馬出城,在軍陣中盤桓了一個時辰左右,疑似在尋找楊延德屍身。

    十一傍晚,楊延嗣率領一千僧兵,衝擊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車架,一路追出去十二里。以長槍飛刺耶律休哥,毀其車架,重傷其。其後,楊延嗣陷入重重圍困被趕來的黨項兵馬所救。”

    “嘭!”

    “嘭嘭嘭!”

    一封奏報,趙光義一字一句的看完,他憤怒的捶打著眼前的龍案。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這是在拿朕的江山開玩笑!”

    “這是在拿朕的江山當玩物!”

    “拿朕的江山,當成了他們剷除異己的工具。”

    “嘩啦啦~”

    趙光義一下子把龍案上的東西,全掃在了地上。

    他面色陰沉的能滴出血。

    “朕要誅滅他們的九族。”

    趙光義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句話,殺氣騰騰。

    垂拱殿內,所有的宮娥和宦官們全都嚇得跪倒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去!查清楚,這件事背後都有誰主使。朕要讓他們都付出代價。”

    一道如同影子一樣站在垂拱殿腳落的人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垂拱殿。

    “啟奏陛下,衛國公求見。”

    在皇帝暴怒的時候,也只有皇帝的心腹王繼恩敢開口說話。

    趙光義冷哼了兩聲,指著被他掃落在地的奏摺和筆墨,冷哼道:“把這裡收拾乾淨,再讓他進來。”

    王繼恩擺了擺手,伺候在垂拱殿的宮娥和宦官趕忙打掃乾淨了龍案前的地面。

    同時,又為趙光義重新準備了一套筆墨,把龍案收拾的整整齊齊的。

    一切收拾妥當了,王繼恩對著門口招了招手。

    門口的宦官,趕忙去把高懷德傳了進來。

    高懷德剛進殿,還沒有施禮,就聽見有一位小宦官匆匆跑進了垂拱殿。

    “啟奏陛下,樞密使曹彬求見。”

    趙光義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出剛才爆發過雷霆震怒。

    “既然來了,就一起見吧。”

    話音落地,小宦官趕忙出去傳曹彬。

    高懷德微微躬身施禮,道:“臣高懷德,參見陛下。”

    趙光義冷冷的盯著他,沒有說一句話。

    曹彬姍姍來遲,進入殿內,瞧著躬身站在哪兒的高懷德,嘴角勾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然後,立馬換上了一張悲憤的臉。

    “陛下,臣有罪啊!”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3章 什麼是真正的大宋將門……

    曹彬一臉悲憤,呼喊著進入垂拱殿。

    “陛下,臣有罪啊。”

    趙光義板著臉,淡然道:“哦?”

    曹彬捶胸頓足的說道:“臣剛得到消息,雁門關大捷,楊業楊將軍,以八千火山軍,抵禦十萬遼軍於國門之外,陣斬六萬敵寇,活捉了蕭咄李和李重誨。”

    趙光義心裡冷冷的一笑,臉上卻露出驚訝的神色,“竟有此事,朕居然不知道。倘若真是如此,曹愛卿你身為樞密使,那可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曹彬擠了擠眼淚,帶著哭腔喊道:“臣有罪,臣身為樞密使,發現了十萬遼軍南下,直逼雁門關。因雁門關被封鎖,臣難以查明此事,又不敢越權去調兵馳援。所以只上了一道奏摺,闡明了此事。

    然,臣上奏的奏摺石沉大海,臣卻沒能依理直言,差點害死了忠良。這是臣的大罪,臣失職了,求陛下降罪。”

    曹彬的話,明面上實在請罪,可是暗地裡呢?

    更像是在告訴趙光義,雁門關的事兒和我無關。我作為樞密使,沒有失職,也沒有越權。

    趙光義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瞅了瞅王繼恩,問道:“曹愛卿可上奏過遼軍南下,攻打雁門關的事兒?”

    王繼恩愣了愣,輕聲道:“老奴這就下去查查。”

    曹彬作為大宋軍方第一人,有關於他的奏疏等文書,朝廷都有詳細的記錄可查。

    王繼恩派出去人查了一會兒,便有消息了。

    “回稟陛下,卻有關於雁門關的奏疏。宋相公批示說,雁門關並沒有求援的信使歸京,也沒有傳出任何風聲。一切都是危言聳聽,所以就罷落了曹樞密使的奏摺。”

    趙光義沉默了一下,對曹彬道:“雁門關確實沒有求援的信使歸京,也沒有八百里加急的軍情送到。愛卿身為樞密使,嗅覺敏銳,時刻擔心國事。雖有越職御史的聞風奏事之權,但奏摺上的事情已經被證實屬實了。朕恕愛卿無罪。

    至於愛卿的奏摺被宋琪罷落,導致朕差點失去了忠良,乃是宋琪失職,和愛卿無關。”

    趙光義和顏悅色的道:“曹愛卿,你是朕的心腹,又忠於國事。此番宋琪失職,差點釀成了大禍,所幸楊愛卿拚死抵抗,守住了雁門關。朕今日許你單獨入宮奏事之權,以後有此等軍國大事,朕允許你直接入宮向朕奏明,不必再通過中書省了。”

    曹彬假裝抹了抹眼淚,施禮道:“臣惶恐,臣謝陛下。”

    趙光義擺了擺手,道:“王繼恩,給曹愛卿賜坐。”

    曹彬一下子把自己撇了個乾淨,然後毫無心裡負擔的坐在了椅子上。

    然而,高懷德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他依然弓著腰站著。

    弓著腰站著可不好受。

    高懷德年齡也大了,站久了以後,兩條腿都麻了。

    趙光義也懶得搭理他,一直等著,等著。

    等到了高懷德支持不住,雙腿開始打顫,鬢角開始落汗的時候,趙光義才開口。

    “高愛卿,你此番入宮,有何要事?”

    高懷德依舊躬著身,顫顫巍巍的說道:“老臣要奏的也是雁門關的事宜。”

    趙光義隨手把玩著一柄玉如意,淡淡的道:“說說吧……”

    高懷德沉聲道:“啟奏陛下,自潘仁美伏誅以後,老臣著手接管了潘氏舊部。近日,有許多潘氏舊部,暗中勾連,意圖反叛。軍中還有潘氏舊部的兵將叛逃。

    老臣聽說,這些潘氏舊部都叛逃到了雁門關附近,所以入宮請旨,出兵剿滅這些謀逆之人。”

    趙光義玩味的笑道:“潘仁美九族誅盡,潘氏也在汴京城裡除了名。軍中居然還有人暗中忠於潘氏,看來咱們這位潘太師,在軍中很得人心嘛。”

    明知道趙光義是在調侃自己,高懷德表情鄭重的說道:“潘仁美此人在軍中有些威望,縱然身死,也有人感念其恩德,為其奔走。”

    趙光義收起了臉色的笑意,盯著高懷德冷冷的道:“潘氏舊部,一些喪家之犬而已。今日不提他們,說一說十萬遼軍南下雁門關的事情吧。

    西北兵馬,你高家盡掌其六。十萬遼軍南下雁門關,你們高家的人就沒有發覺嗎?”

    高懷德一臉惶恐,道:“陛下,此事老臣確實不知。興許是潘氏舊部和遼人勾結,封鎖了雁門關,所以老臣的屬下也沒有發現。”

    “嘭!”

    趙光義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喝道:“十萬遼軍,那不是十萬隻黃羊。十萬遼軍明火執仗的攻打雁門關,你居然告訴朕附近的守軍都不知道?你當朕是傻子嗎?”

    高懷德低著頭,顫抖道:“老臣惶恐。老臣確實沒有收到手下將士們的匯報。興許是潘氏舊部人多勢眾,嚴防死守住了雁門關。所以老臣手下的將士們才沒發現。”

    “荒謬!”

    趙光義怒喝道:“西北之地,下四軍的禁軍,有三支,其餘的廂軍、蕃兵無數。所有的兵力加起來高達六十萬。難道你要告訴朕,這六十萬的駐軍,都是潘氏舊部嗎?”

    高懷德愧疚道:“老臣有失察之罪。”

    趙光義怒不可制,大聲咆哮道:“十萬遼軍南下,八千火山軍忠良葬身雁門關,上萬民夫葬身雁門關,雁門關幾經失守。在此之前,朕、天下百姓、朝堂上袞袞諸公,居然一無所知。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這天下百姓,告訴滿朝諸公,雁門關是因為被一群喪家之犬給封鎖了,才導致近兩萬的忠魂葬身敵手嗎?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這天下百姓,雁門關是因為被一群喪家之犬給封鎖了,所以時至今日,連一兵一卒的援軍都沒有嗎?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天下百姓,這雁門關之所以守住了,是因為有一支黨項的兵馬馳援嗎?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天下百姓,時至今日,雁門關還是一群黨項的流民組成的步卒在守衛著嗎?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天下百姓,朕在西北有六十萬大軍,卻不如一支黨項流民組成的軍隊?

    難道,你要讓朕告訴天下百姓,在朕的六十萬大軍面前,一群喪家之犬輕而易舉的封鎖了雁門關,並且讓兩萬忠良葬身敵手?”

    趙光義紅著眼,盯著高懷德,狠聲道:“你告訴朕,那一條說得過去。那一條能讓百姓信服?那一條?”

    高懷德一句話也不敢說,只能低著頭保持沉默。

    其實,高懷德很想說一句。

    陛下,老臣節制的兵馬可沒那麼多,您這是連帶折家、黨項、以及各部落蕃兵算在一起了。

    不過,這話他不敢說。

    趙光義沒有放過他的意思,他繼續咆哮道:“朕的六十萬大軍,居然奈何不了一群喪家之犬。那朕要這六十萬大軍何用?

    朕要你這位節制一方軍權的大將軍,有何用?”

    趙光義瞪著高懷德,低吼道:“告訴朕,朕是傻子嗎?”

    高懷德苦著臉,道:“老臣有罪。”

    趙光義自問自答道:“雁門關連著長城,綿延幾十里。你告訴朕,一群喪家之犬真的能封鎖雁門關?朕的六十萬大軍中,若是沒有人和其有所勾連,朕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夜壺。”

    高懷德慌忙道:“老臣惶恐。”

    趙光義聲音冰冷的道:“朕要徹查此事,不管查到誰,誅其九族。”

    高懷德誠惶誠恐道:“此事確實需要徹查,只是西北的軍隊,雖然都是由老臣節制,可是各家的勢力卻盤根錯節的,情況非常複雜。陛下若是要一體斬絕的話。只怕……”

    趙光義瞪眼道:“只怕什麼?”

    高懷德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懇請陛下恕老臣無罪,老臣才敢說。”

    趙光義冷冷的看著他,道:“朕恕你無罪,你可以說了。”

    高懷德鄭重道:“西北六十萬大軍,其中勢力盤根錯節,不僅有我大宋下四軍的禁軍,還有各家將門以前許多舊部。而且,還有各依附的小部族。還有折家、黨項等等……

    一旦此事牽連太多,誅殺了將門的人多了。可就沒人威懾黨項諸部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到時候,這些人沒有了震懾,必定反叛。

    而且軍中的一些將門的舊部,很有可能也會成為像潘氏舊部一樣的謀逆之人。

    那個時候,西北可就亂了。

    眼下,川府的王小波叛亂未平,若是西北再鬧起來,只怕會危及江山社稷。

    而且,遼人此次吃了敗仗,必定心有不甘。一定會在一旁虎視眈眈。”

    這是威脅?

    一個光明正大的威脅?

    不管高懷德是怎麼想的,趙光義已經把這看成了一種威脅。

    或許高懷德是真的站在國家的角度考慮的。

    可是對於經歷過五代十國戰亂紛飛的趙光義來說,這就是一種來自於將門,來自於武將的威脅。

    趙光義清晰的感受到了威脅的壓力。

    “難道,朕還誠治不了不忠之人嗎?!!”

    趙光義近乎咬牙切齒的說出了這句話。

    高懷德沉聲道:“老臣身為陛下膝下武將,願當馬前卒,幫陛下剷除一切不忠之人。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和諸多將門比起來,楊家……”

    高懷德頓了頓,嘆氣道:“八千火山軍,已經全死了……”

    趙光義一下子明白了高懷德話裡的意思。

    楊家能屹立在大宋將門之列,靠的就是八千火山軍。

    如今,八千火山軍全部死傷殆盡了。

    楊家這一隻老虎,已經皮肉全無,只剩下虎威了。

    和其他羽翼豐滿的豺狼虎豹相比,楊家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文臣們整日裡吵吵著說軍隊過多,要裁軍。

    在如此局勢面前,諸多將門,誰會願意大公無私的從自己身上割肉,讓楊家重新站起來?

    當然了,老楊憑藉著功勛,也可以到禁軍中任職。

    可是,禁軍的所有權力都抓在皇帝手裡。

    沒有兵權的將門,還叫什麼將門?

    趙匡胤杯酒釋兵權,說的好聽。

    可是,趙匡胤也不敢把將門手裡所有的兵權拿下。

    所謂的杯酒釋兵權,只是把各大將門手裡的精銳全部抽調,編成了禁軍和十二衛而已。

    然而,將門手裡依然掌控著一支支的廂軍和蕃兵。

    杯酒釋兵權,若是真的把將門的兵權全奪走了,那麼又哪裡來的‘高家軍’、‘折家軍’、‘曹家軍’、‘楊家軍’……

    那些個貫徹有宋一朝,比禁軍還凶悍的邊軍,又是哪裡來的?

    自趙匡胤後,宋朝的其他皇帝又為什麼要娶將門的女子呢?

    在大宋的歷史上,以文御武。文臣把武將幾乎吊起來打。可是細細琢磨,你會發現,他們也就欺負欺負狄青、岳飛這些草根出身的武將。

    你們可曾見過他們吊打曹家的人?

    高家的人?

    若是他們手裡沒有自己的兵權,誰又會畏懼他們?

    ……

    沒有了兵權的楊家,和有兵權的其他將門比起來,孰輕孰重?

    這個答案很明顯。

    雁門關一戰,楊家已經把家底拼光了。

    想要再站起來,就只能一步一步的再攢家底。

    也許得三五年,也許得十年……也許終其一生也翻不了身。

    許多大宋將門,就是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大家的視野裡的。

    曹彬很想站出來為老楊這個忠厚的親家說一句公道話,可是想到了楊七在私信裡面的交代。他就只能把到了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趙光義臉色鐵青,臉上陰沉的能夠滴出血。

    “朕可以不株連,但是必須懲治惡首。不然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對得起雁門關上兩萬亡魂?”

    趙光義說出這句話,已經算是服軟了。

    不服軟沒辦法,他哥皇位得來的不正,他的皇位也帶有貓膩。

    所以,不敢真的和將門鬧僵。

    曹彬實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他們欺負老實人。

    他出聲道:“所有參與過封鎖雁門關的軍卒,必須誅殺。”

    仔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道:“如果人數太多,可以盡數送到西域去。西域韃靼不是向我朝求援嗎?派他們去西域,給他們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曹彬這話說的漂亮。

    事實上,作為罪人的軍卒,被扔到了西域以後,誰又會去管他們?

    以西域混亂的局勢,這些人,估計都會死在西域。

    對於曹彬這個提議,趙光義和高懷德都沒意見。

    曹彬可是楊業的親家翁,今天難得的保持了沉默,沒有據理力爭的為楊業叫屈,沒有叫囂著誅滅所有的人,實在是難得了。

    畢竟,以曹彬的地位,一旦提出來了,誰也不敢忽視。

    如今,提出了這麼一個小要求,趙光義和高懷德又怎麼可能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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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4章 打滿朝文武的臉

    “那就這麼定了……”

    趙光義心有不甘的說道。

    高懷德淡然一笑,高呼,“陛下聖明。”

    曹彬冷眼旁觀,心中冷笑。

    惹上了楊七,居然還以為能就此了事?

    楊七若是不把這天捅一個窟窿,我跟你們姓。

    “退下吧。”

    趙光義無奈的擺了擺手。

    曹彬站起身,和高懷德一起躬身施禮。

    “臣等告退。”

    兩人一走。

    趙光義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火氣,奮力一腳。

    “嘭~”

    龍案被踹翻在地,龍案上新換的筆墨紙硯,灑落一地。

    “欺人太甚。”

    趙光義銀牙咬的咯嘣作響。

    ……

    天波楊府。

    從曹府歸來的曹琳,一進楊府大門,就被佘賽花喚到了正堂。

    曹琳一入門,佘賽花和曹琳的三位嫂嫂起身,急切的問。

    “打聽到了嗎?”

    曹琳面色複雜,微微點頭。

    佘賽花拉著曹琳坐下,細聲問道:“都打聽到了什麼?”

    曹琳抬眼瞅了佘賽花一眼,低聲道:“爹爹說,今歲正月初七,遼國南院大王攜十萬遼軍,兵逼雁門關……”

    “什麼?!”

    佘賽花猛然站起身,一臉震驚。

    從楊七離京以後,佘賽花就預感到有大事兒發生。

    只是,她沒想到,居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

    難怪楊七那日在家裡那麼大反應,甚至不惜越過他這個當娘的,直接鳴鑼召喚楊家家將。

    曹琳的四嫂和五嫂臉色驟變,一臉擔憂。

    大嫂花解語也被驚的不輕,她愕然道:“怎麼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

    曹琳沉吟了片刻,說出了從她娘親嘴裡得到的一些曹彬的揣測。

    “我娘說,我爹猜測,有可能朝中有人和遼人勾結。不然,雁門關也不會在遼軍南下以後,就陷入到孤立無援的狀態。”

    “噗通~”

    佘賽花聽到這話,直接癱倒在了做榻上。

    雁門關兵力如何,佘賽花豈能不知。

    十萬遼軍南下,雁門關卻孤立無援,會造成什麼結果,佘賽花實在不敢想。

    楊七離京的時候,曾經說過,雁門關有危險。

    佘賽花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危險。

    四嫂和五嫂也是將門出身,她們也能通過曹琳的話,判斷出雁門關的凶險。

    想到丈夫可能遭遇不測,二人臉色慘白。

    大嫂花解語也一臉擔憂,眼見婆婆和兩個妹妹不說話,她趕忙開口問道:“現在,雁門關的情形如何?”

    曹琳神色複雜道:“八千火山軍死傷殆盡,雁門關差點兒丟了。還是郎君不知道從哪兒調集了一批兵馬,及時打退了遼軍,守住了雁門關。”

    佘賽花、四嫂、五嫂聽到這話,神色暗淡的臉上突然展現出了亮光。

    佘賽花趕忙問道:“你公公和兩位叔叔可否活著?”

    曹琳面色凝重道:“公公身受重傷,不過性命無憂。五叔……”

    曹琳顰了一眼一臉期盼的五嫂,咬牙道:“五叔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佘賽花、花解語和五嫂,一臉慘白。

    四嫂急忙追問道:“四郎呢?”

    曹琳黯然搖頭,道:“我爹沒提,所以我娘也不知道。”

    “怎麼會沒有四郎的消息呢?”四嫂有些急了。

    曹琳苦著臉,表示她也很無奈。

    正堂內,五個女人,都陷入到了沉默中。

    半晌,佘賽花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鄭重道:“雁門關的消息被人封鎖了,所以咱們知道的,只有一些隻字片語。既然雁門關打了勝仗,那麼報捷的信使應該就快要到了。”

    “楊洪。”

    “在!”

    “立刻把府上剩下的人都派出去在四門守著,碰到了報捷之人,速速回來稟報。”

    吩咐了楊洪帶人去四門守著後,佘賽花重新坐回了坐榻上。

    五個女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只不過她們的心裡都不平靜。

    等待的煎熬,比火燒還難受。

    ……

    汴京城東門外。

    一襲戎裝,身背紅色小旗的隊伍,突然從地平線上冒了出來。

    然後策馬揚鞭,一個個急速的趕往汴京城。

    城頭上,守城的軍卒,瞧見了他們,匆匆去找上官回稟。

    “大人,從城東來了一批騎兵,人數過千。”

    “一千騎兵?”

    石保吉皺了皺眉頭。

    一千騎兵向汴京趕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沒有三衙的調令,除了汴京城內的守衛外,任何兵馬都不允許入城的,不然視同造反。

    “我去瞧瞧。”

    石保吉出了城門樓子,登上了城頭,瞧著越來越近的騎兵,眉頭皺的更緊了。

    “八百里軍情加急?”

    石保吉搜索了一下腦海裡大宋最近的大小戰事,並沒有找到有關東邊有戰事的線索。

    待到騎兵們跑近了,瞧見了騎兵們身上的裝扮。

    石保吉有些失態了。

    “火山軍?難道是雁門關出事了?”

    只見那一千騎兵臨近汴京城,到了人多的地方以後,齊聲高喊。

    “雁門關大捷,西域高僧寶言上師,率軍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城頭上的石保吉,聽見了報捷的聲音,眼睛都快凸出來了。

    雁門關什麼時候開始打仗了?

    還陣斬了遼軍六萬?

    還是一個和尚領兵打出來的?

    石保吉一下子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將軍,怎麼辦,他們到快到城下了。”

    石保吉身邊的親衛可沒他想的那麼多,眼看著騎兵們臨近汴京城東門,趕忙出聲提醒。

    石保吉略微回神,擺手道:“放一百人進城奏捷,其餘的人攔在門外。”

    親衛聽到了命令,立馬去辦。

    半晌,親衛又匆匆跑了回來。

    “將軍……”

    石保吉還在思索雁門關的事兒,突然被打擾,他惱怒的喊道:“又怎麼了?”

    親衛苦著臉道:“人家一千人都要入城。”

    石保吉瞪眼,道:“本將軍不是說了嗎?只允許一百人入城。”

    親衛擺著指頭細算道:“人家說,他們報捷的只有一百人。還有一百人是楊家的家將,咱們沒辦法攔。還有一百人說是曹家的家將,咱們沒資格攔。剩下的七百人全是和尚,人家說自己是什麼寶言上師派來朝聖的,咱們也沒辦法攔。”

    石保吉探頭往城外一瞧。

    果然。

    有七百騎兵下馬換裝,一下子都變成了喇嘛。

    “這算什麼事兒啊!”

    石保吉煩躁的揮了揮手,嘆氣道:“讓他們都進去吧。”

    然後,城門口,一千從雁門關趕來的報捷的人,全都入城了。

    入城了以後,喇嘛們又換上了火山軍的裝束。

    一千人,分成了十波,迅速的在汴京城裡分散開了。

    一支小隊去了曹府,一支小隊去楊府,一支小隊去了皇宮,剩下的則開始滿汴京城的轉悠。

    一個個張口閉口喊的都是雁門關大捷,寶言上師統領兵馬,陣斬十萬。

    ……

    曹彬剛從宮裡回府,就聽到管家說,向城回來了。

    曹彬立馬把向城招來問話。

    向城細細的把雁門關發生的所有事兒,都事無鉅細的告訴了曹彬。

    曹彬聽完後,一臉愕然。

    “你說楊延輝失蹤了?至今下落不明?”

    向城重重的點頭。

    曹彬瞪著眼,沉聲道:“完了,要翻天了。”

    此前的密報比捷報走的早,所以沒提到楊四。

    如今得知楊四失蹤了,曹彬就知道事情要出大事了。

    以楊七的性格,這要是不出聲的話,那就不叫楊七了。

    果然。

    下一刻。

    在曹府門外,響起了一聲振聾發聵的捷報聲。

    “雁門關大捷,西域高僧寶言上師,率軍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曹彬端直愣在了當場。

    片刻後,趕忙吩咐管家道:“快快快,快派出人馬攔下這些報捷的人。”

    向城在一旁撓了撓頭,說道:“為什麼要攔下?姑爺可是派了一千人在汴京城裡報捷。現在出去,恐怕攔不住。”

    “你懂什麼。”

    曹彬凶狠的瞪了向城一眼。

    然後,一臉苦笑的說道:“徹底完了……人還沒回來,就已經把汴京城攪動的地覆天翻了。這要是人回來了,不死人就奇怪了。”

    ……

    天波楊府。

    老何等人策馬趕到了天波楊府,就被提早等候在門口的楊洪領了進去。

    一路領到了正堂。

    正堂內,佘賽花、大嫂、四嫂、五嫂和曹琳,見到了老何,紛紛站起身。

    “屬下何正,拜見將軍,拜見四位少夫人。”

    老何入正堂,立馬施禮。

    佘賽花三步並作兩步,急忙上前扶起老何,追問道:“快跟我說說雁門關的情形。”

    老何也不含糊,立馬開始跟佘賽花五人,講述雁門關所發生的一切。

    聽完了老何的講述。

    四嫂、五嫂跌坐在了椅子上,臉色煞白。

    佘賽花臉色也不好看,“四郎怎麼可能生死不明呢?”

    老何嘆氣道:“自從得知了四少爺逃遁到了遼國,七爺就發了瘋似的派人尋找。府上的其他家將們都去遼國找四少爺了。

    不過,從傳回來的線索看。四少爺帶領的一千火山軍將士們,基本上都葬身在了遼國。

    四少爺只怕也……凶多吉少。”

    “嗚嗚嗚……”

    四嫂忍不住心裡的悲傷,直接哭出了聲。

    佘賽花眼裡也飽含淚水。

    佘賽花帶著哭腔道:“吩咐他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老何鄭重點頭,道:“屬下明白。”

    老何頓了一下,又道:“屬下回來的時候,七爺吩咐過。讓屬下告訴將軍,即刻起封閉楊府正門,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佘賽花一邊哽咽,一邊問道:“七郎為什麼要這麼做?”

    老何沉默了一下,低聲道:“七爺說了,這一次要讓所有算計了楊家的人都付出代價。”

    “嗯?”

    佘賽花想張口問,楊業有沒有同意此事。

    不過,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楊洪,就按七郎說的辦吧。從今日起,楊府閉門謝客。”

    楊洪立馬去操辦了。

    然而,在楊府閉門謝客的時候,汴京城裡炸開鍋了。

    無數的百姓,聽到了雁門關大捷的報捷聲,臉上沒有驚喜,只有一臉愕然。

    百姓們紛紛奔走相告,一起放下了手裡的活計,共同研究這幾十字的捷報內蘊含的龐大信息。

    ……

    高府。

    剛在垂拱殿內打了一個勝仗,心情愉悅的回到府裡的高懷德,叫了七個侍女伺候自己。

    他躺在軟榻上,一邊享受著侍女們捏肩捶背,一邊哼著小調。

    愜意。

    舒爽。

    快活。

    眼看著就要在侍女們伺候下,舒服的睡過去的時候。

    一道洪亮的聲音,傳入到了高府內。

    “雁門關大捷,西域高僧寶言上師,率軍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軟榻上的高懷德猛然睜開眼,仔細又聽了一遍門外重複的報捷聲,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西域高僧?!”

    “楊業居然甘心把一切功勞都推到一個高僧身上。”

    “這是要攪動的汴京城都不得安寧……”

    “這也太狠了。”

    “他瘋了。”

    高懷德猛然坐起身,驚慌失措的喊道:“速速給老夫準備朝服,老夫要入宮。”

    ……

    趙府。

    趙普這個老傢伙太老了,如今都八十多了。

    在大宋都算得上是人瑞了。

    然而,這個老傢伙居然沒有一點兒若不驚風的模樣,反而愜意的在院子裡種花除草。

    十幾個丫鬟伺候在一塊三分左右的花田旁,看著這位權傾朝野的宰相,在院子像是農夫一樣忙碌。

    老傢伙忙了一會兒,伸手捶了捶腰。

    這個時候,就見阿南匆匆從外面趕了過來。

    “老爺,出大事了。”

    阿南一邊走,一邊疾呼。

    趙普提著短鋤,站起了身,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阿南急聲道:“汴京城裡突然出現了一支人馬,在汴京城內四處宣揚捷報。說雁門關大捷,西域高僧寶言上師,率軍陣斬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雁門關?”

    “寶言上師?”

    趙普一臉驚愕,作為一個老政客,他幾乎一瞬間就想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

    趙普震驚的拽著鬍鬚,感慨道:“這是在滿朝文武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啊!”

    “臭小子也太狠了吧?”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5章 銀夏二州

    楊七這一招確實夠狠,輕輕鬆鬆的在汴京城裡的文武百官們臉上狠狠的扇巴掌。

    武將們的臉已經被打腫了,一個個出了門,連頭都不敢抬。

    黑著臉,匆匆趕往皇宮。

    文臣們臉色蔭翳,像是吃了死老鼠。

    他們三五結伴,義憤填膺的趕往皇宮。

    文臣武將們還沒到皇宮,民間的謠言就傳起來了,有關雁門關的各種揣測,在汴京城的各個角落盛傳著。

    還有一些心懷叵測的人,在這個時候也站出來興風作浪。

    皇宮內。

    趙光義看著桌上皇城司奏報的汴京城內的各種流言的奏疏,氣的臉色發青。

    其中有三條,劍指趙光義。

    ‘趙光義得位不正,遭到了天譴,導致雁門關兩萬忠魂覆滅。’

    ‘趙光義容不下降將,暗中勾連遼國,殘害忠良。’

    ‘文武百官們容不下楊家,暗中勾連遼國殘害忠良,趙光義已經被文武百官架空,成了傀儡皇帝。’

    這三條,每一條都對趙光義不利,趙光義能感受到自己陷入到了一個充滿了陰謀的陷阱裡。

    “給朕查清楚此事,但凡有牽連在其中的,一併誅滅。”

    趙光義氣憤難當的喊出了這句話。

    皇城司的人,立馬按照趙光義的命令去辦事。

    “陛下,百官們已到了殿外,求見陛下。”

    王繼恩在趙光義憤怒之餘,輕聲說道。

    趙光義深吸了幾口氣,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沉聲道:“讓他們在垂拱殿裡等著。”

    王繼恩下去傳令,小宦官們帶著文武百官們全部到了垂拱殿。

    趙光義換了一身龍袍,大步流星的進入到垂拱殿內。

    百官們施禮。

    趙光義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略微擺了擺手。

    見禮畢。

    宋琪早已按耐不住,出列道:“陛下,今日晌午,有人在汴京城縱馬狂奔。言,十萬遼軍南下雁門關,寶言上師率兵擊退遼軍,陣斬了遼軍六萬,活捉了遼國侍中蕭咄李,馬步軍都指揮使李重誨。

    老臣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雁門關有戰事,為何中書省不曾得知?

    而在戰事中,擊退遼軍的為何不是雁門關守將楊業?

    反而是什麼寶言上師擊退了遼軍?”

    百官們,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眼巴巴的看著趙光義,看趙光義如何答覆。

    趙光義冷冷的掃了宋琪一眼,淡然道:“你這個中書省參知政事都不知道,朕怎麼會知道?你問朕,讓朕問誰去?”

    趙光義一句話,把宋琪懟的不知道如何應答了。

    百官們心裡都清楚,事情鬧的這麼大,不可能瞞得過趙光義的耳目。

    而如今趙光義擺明了揣著明白裝糊塗,百官們也無可奈何。

    真要細細追究起來,發生了如此大的軍國大事,三衙和中書省居然都不知情,這可是重大的失職。

    趙普坐在椅子上,衝著趙光義拱了拱手,說道:“陛下,老臣並沒有看到三衙的奏疏,一時不察,懇請陛下降罪。”

    趙普比宋琪做事老辣,一下子直接把皮球提到了三衙懷裡。

    宋琪似乎受到了點播一樣,一下子把炮火對準了三衙。

    “陛下,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軍國大事,三衙居然毫不知情。懇請陛下治樞密使曹彬失職之罪。此外,陛下把軍機大權交給了三衙,三衙卻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臣懷疑,三衙是否還有能力執掌軍機大權?”

    宋琪夠狠,不僅要把失職的罪名扣在三衙頭上,還要趁機剝奪三衙的軍機大權。

    對此宋琪的指責,曹彬只是冷冷的笑了笑,一句話也沒說。

    趙光義黑著臉,冷哼道:“宋琪,三衙曾經向你中書省遞過奏摺,卻被你給罷落了。你現在居然還好意思指責三衙失職?到底是誰失職?”

    “啊?!”

    宋琪一下子傻了。

    從他接任參知政事起,每日裡接到了奏摺成千上萬的,加上他骨子裡有重文輕武的年頭,所以對於被他罷落的軍機奏疏,他壓根就沒有用心記過。

    他都把曹彬當時遞給他的奏疏內容給忘了。

    沒想到,今日卻要栽在這件事上。

    宋琪一邊回憶著當初的那一封奏疏,一邊解釋道:“老臣……老臣當日確實看到一封奏疏……只是……只是……”

    趙普淡淡的撇了宋琪一眼,出聲幫腔道:“陛下,宋琪失職之罪,一會兒再議。當務之急,是盡快瞭解清楚雁門關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光義瞪了宋琪一眼,道:“趙愛卿言之有理。當務之急是瞭解清楚雁門關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光義給王繼恩使了一個眼色。

    王繼恩會意,高喊了一聲,“宣雁門關信使覲見。”

    一聲高喝,在滿朝文武萬眾矚目之下,一位身披袈裟的大喇嘛緩緩進入到垂拱殿。

    一下子,大殿內的所有人都有些發愣了。

    這大喇嘛的頭,怎麼看都像是新剃的。

    曹彬瞅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再瞅了瞅,發現此人以前居然跟隨過楊七。

    曹彬一下子就明白了。

    楊七又要出幺蛾子了。

    牛頭大大咧咧的走入垂拱殿,向趙光義施了一個佛禮,“小僧見過聖人。”

    這一聲‘聖人’叫的趙光義心裡很舒坦。

    趙光義瞧著牛頭也順眼了許多,輕聲道:“法師請起,法師是雁門關的信使?”

    牛頭點頭道:“雁門關內信使盡數被賊人誅滅了,雁門關內兵卒和民夫也都死在了遼軍刀下了。小僧也是臨危受命。”

    百官們瞧著這個信使,怎麼看怎麼彆扭。

    趙光義卻和這個信使聊的愉快。

    “法師,給朕和諸位愛卿講一講雁門關的事兒吧。”

    趙光義和牛頭聊了幾句閒話,才開始說正事。

    牛頭微微一拜,開始講述雁門關的事情。

    在他嘴裡,雁門關的事兒像是變了一個味道。

    在他的故事裡,邊軍徹底被黑化了。

    原本只是封鎖了雁門關的邊軍,變成了遼軍和邊軍勾連在一起,封鎖了雁門關。然後邊軍和遼軍一起攻打雁門關。

    本來此事被邊軍封鎖的密不透風的,無人知曉。

    然,楊七前世曾經和佛祖結下了善緣,所以佛祖在關鍵時刻託夢給了楊七。

    楊七得知此事以後,快馬趕向了雁門關。

    一路上遭到了近一百零八次截殺和埋伏。

    幾經磨難到了雁門關。

    楊七苦求那些個道貌岸然的邊軍將領去救楊業,卻被人無情的驅趕。

    最後,碰上了慈悲為懷的寶言上師,寶言上師憐憫楊七救父兄情深,所以遊說了黨項的一切流民,臨時組建了一支兵馬,趕去了雁門關馳援。

    一路上跋山涉水,感動了佛祖。

    佛祖降下了一千位羅漢,幫他們開路。

    然後,在一千位羅漢帶領下,寶言上師領兵殺到了雁門關,擊退了遼軍,擒下了蕭咄李和李重誨。

    ……

    牛頭的這個故事可以說是漏洞百出,不僅一筆抹殺了楊家在雁門關戰役中的所有功績,還大肆的吹噓一些佛祖的神蹟。

    當他講述完了他的故事以後。

    百官們憤憤不平的開始指責牛頭。

    而牛頭則簡單粗暴的把一些他解釋不了的問題,全都推到了佛祖身上。

    解釋不了的事情都是佛祖做的,佛祖神通廣大。

    趙光義聽著這些謊言,臉色鐵青。

    曹彬聽著這些謊言,嘴角直抽抽。

    一向不動如山的趙普,臉色也十分難看。

    朝堂上,所有人都接受不了牛頭的這些說法。

    一旦按照這個說法宣揚出去,那朝廷就臭了。

    武將都成漢奸了,國家還的靠著異族和僧侶保護?

    這樣的朝廷,誰願意要?

    百姓們不舉旗造反,等啥?

    趙光義瞪著眼,沉聲喝道:“法師,朕聽到的,怎麼跟你聽到有些不同?”

    關鍵時刻,趙光義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知道此事了。

    牛頭眨巴著眼,一臉愕然,“聖人聽到的都是什麼?”

    趙光義冷聲道:“朕聽到的是,雁門關危急,雁門關守將楊業率兵抵禦遼賊,拼盡了雁門關內一兵一卒。關鍵時刻,各地邊軍馳援雁門關,打退了遼軍。”

    牛頭瞪著牛眼,問道:“聖人這是要抹殺我苯教在此次戰鬥中的所有功績嗎?”

    趙光義冷笑道:“有何不可?”

    牛頭一點兒也不著急,無所謂道:“既然聖人不願意承認我苯教在此次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那我們苯教也不用再幫您守著雁門關了。一會兒回去以後,小僧會派人將此事告知給寶言上師,讓上師帶人馬上撤出雁門關。”

    牛頭頓了頓,憨厚的笑道:“貧僧相信,遼軍很樂意看到此事的發生。”

    “放肆。”

    高懷德和曹彬同時開口喝斥。

    趙光義渾身顫抖,努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憤怒。

    一下子,他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承認了寶言大喇嘛在這一次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就等於告訴天下所有的百姓,朝廷無能,百官無能。

    不承認,人家就要放遼軍入關。

    不管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會危及到大宋江山。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幾乎一瞬間,趙光義就恨透了將門。

    若不是他們為了剷除異己肆意妄為,也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趙普看出了趙光義的窘迫,趕忙開口道:“衛國公,曹樞密,你二人莫要在這裡耍威風。真有威風,就去你們管轄的軍中去耍。之所以會變成今日這樣,也全都是你們麾下的邊軍造成的。”

    “哼!”

    曹彬冷哼一聲,仰著頭道:“西北的軍事,和老夫無關。不要把屎盆子扣在老夫頭上。”

    高懷德接著說道:“此事也和老夫無關,全都是下面的叛黨所為。”

    趙普懶得搭理他們兩個人,他開口問牛頭,“這位法師,雁門關乃是我大宋國土,縱然是從我們宋將手裡丟失了,也是我們大宋的錯。

    貴方無調令,也無朝廷的准許,就擅自領兵進入,這可不合規矩。如今貴方私自侵佔了我大宋雁門關,這個罪責可以念在貴方擊退了遼軍,固守雁門關的份上,不予追究。

    不過,雁門關既然在貴方手裡,那麼一旦從貴方手裡丟失了。我朝必定會追討貴方的責任。

    我朝擁兵百萬,真要追究起貴方的責任,相信貴方不論逃到哪裡,都躲不過去。”

    趙普不愧為搞政治的高手,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苯教的頭上。

    然而,他卻碰上了牛頭這個憨貨。

    只見牛頭梗著脖子,嚷嚷道:“你嚇唬我?我這個人可不經嚇唬。真要把我嚇怕了。我就帶著雁門關,一起去投了遼國。

    你們大宋擁兵百萬又如何,到現在還不是奈何不了遼國。

    你們整天叫嚷著說收復的燕雲十六州,還不是在遼國手上。”

    牛頭這一下,算是戳到了大宋的痛處了。

    燕雲十六州,那是大宋的傷。

    趙光義已經舉兵討伐了兩次了,燕雲十六州依然在遼人手上。

    牛頭真的帶著雁門關投了遼國,那他們還真的有點無可奈何。

    趙光義怒髮衝冠,幾乎毫不猶豫的喊出,“朕遲早會收復燕雲十六州,滅了遼國。”

    牛頭不卑不亢道:“那也是以後的事兒,現在說的是雁門關戰役的事兒。小僧只想知道,大宋朝廷會不會承認我苯教在雁門關戰役中的功績,並且給予足夠的賞賜。”

    “狂妄。”

    趙光義拍桌,站起身。

    趙普咳嗽了一聲,道:“陛下息怒,此事交給老臣處置如何?”

    趙光義冷冷的掃了牛頭一眼,強壓下心裡的怒火。

    “那就交給趙愛卿處理……”

    趙普站起身,顫巍巍的走到牛頭面前,輕笑道:“說來說去,無非就是為了利益。你們苯教想借此從朝廷要挾足夠的利益。說說,你們想要什麼?”

    牛頭給了趙普一個算你上道的眼神,然後出聲道:“我苯教寶言上師,從出西域以來,就想建立一個佛國。上師覺得銀州、夏州二地,有臥佛之姿。”

    趙普瞪眼,愕然道:“你們要銀州和夏州?”

    滿朝文武一臉疑惑。

    牛頭一臉誠懇的點了點頭,道:“對,就要銀夏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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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6章 草草了事?

    換成了其他地方,恐怕趙普會一口回絕,因為趙普不想背上一個漢奸的罪名,遺臭萬年。

    可是提到了銀夏二州,趙普就有些遲疑了。

    趙普沉吟道:“法師,銀夏二州,雖說是大宋的番屬,可一直都是黨項所有的,難道你不知道?”

    牛頭鄭重的點頭,道:“知道啊!”

    這下,滿朝文武都摸不準牛頭心裡在想什麼了。

    趙普疑惑的問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應該清楚,我朝並沒有處置這兩地的權利。”

    牛頭傲氣道:“我們苯教不需要朝廷把銀夏二州劃撥給我們,我們自己會從李繼遷手裡取來。不過,等我們取回來以後,你們要承認這二州是我們苯教的土地,並且歸我們苯教所有。

    作為回報,我們苯教也會奉大宋為宗主國,並且每年送上合力的朝貢。”

    只是想從大宋討一個名頭,而且還是用別人的土地。

    這筆買賣,趙普覺得做起來很划算。

    反正,大宋之外的土地,不論有多少爭執,和大宋都無關。

    而且,邊疆各地的屬國越亂,對大宋越有利。

    這是一筆不僅不賠本,反而賺翻了的買賣。

    老奸巨猾的趙普並沒有一口答應,反而笑吟吟的問道:“若是我朝願意連同勝州一起劃撥給貴方,不知道貴方能不能承認,從沒在雁門關出現過,雁門關所有的戰事都是我宋軍打的?”

    趙普也夠賊,拋出了一個勝州。

    勝州已經不算是大宋領地了,甚至連番屬都不算,那是遼國的地盤。

    反正是一塊和大宋無關的土地,名義上劃撥給誰,趙普都不心疼。

    趙光義見到趙普拋出了這個提議,也是一臉期待。

    用別國的土地,換回朝廷顏面,這種事,趙光義不會拒絕。

    甚至心裡還期盼著牛頭也不要拒絕。

    朝中的文武百官們,都覺得牛頭不會那麼傻,答應趙普這個提議。

    畢竟,以苯教那點兵力,馳援一下雁門關或許沒問題。

    可是同時取招惹黨項和遼國,那跟找死沒有分別。

    然而,牛頭的回答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只見牛頭樂呵呵一笑,道:“可以。”

    趙光義迫不及待的開口道:“如此甚好,等到貴邦收復了這三地,朕就下旨冊封貴邦首領。”

    牛頭當即,點頭答謝。

    交易達成,剩下的事情,直接交託給鴻臚寺了。

    牛頭樂滋滋的跟著鴻臚寺的人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楊家的人都是傻貨,拚死拚活的,拼光了火山軍,啥都沒得到。小僧們只是亮亮相,一下就得到了三地。嘿嘿嘿……”

    一句話,直接讓還在為騙了苯教僧侶而沾沾自喜的文武百官們臉瞬間變黑。

    這是什麼?

    赤裸裸的打臉。

    宋琪當即就出班,奏道:“臣奏請,治楊延嗣擅離職守之罪,治楊業欺君之罪。楊延嗣身為朝中言官,卻擅離職守,私自前去雁門關,目無法紀,必須嚴懲。

    楊業身為雁門關守將,遼軍南下卻隱瞞不報,私自勾連異族,放苯教教眾入關。這都是欺君之罪。”

    趙普瞪大眼睛,靜靜的瞅了宋琪一眼,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他發現,剛才救下這貨就是一個錯誤。

    趙光義瞪著龍目,瞧著宋琪,譏笑道:“朕不惜受辱,才讓苯教的人對雁門關的事情閉口不言。你卻要朕懲治楊家父子。那麼你告訴朕,雁門關大捷的功勞按在誰頭上?”

    趙光義一指武將班列,冷聲道:“按在他們頭上嗎?你問問他們戴在頭上虧不虧心?”

    宋琪辯解道:“那楊家父子私自讓苯教僧侶前來報捷,讓朝廷受辱,導致流言四起,也是大罪……”

    趙普聽不下去了,當即出聲喝斥,“你快閉嘴吧。此番雁門關的事兒,你也難辭其咎,你還好意思給別人定罪。”

    宋琪一下子臉色漲的通紅,想要繼續辯解,卻在趙光義和趙普冰冷的眼神裡生生的把話憋了回去。

    “哎~”

    趙普嘆了一口氣,道:“聽那狂僧的話,十萬遼軍南下,到今日,已經十日有餘了。在此期間,朝廷居然沒有得到一點兒風聲。而那狂僧還說,雁門關附近的邊軍有勾結遼軍的嫌疑。

    空穴未必來風。

    既然他提到了,那麼就肯定聽到,或者看到了什麼。

    老臣以為,應當徹查此事。

    想要封鎖雁門關,封鎖所有的消息。

    只怕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完成的。

    這裡面必定牽扯到某些人。

    對於這些個拿國事當兒戲,把軍國重器當成剷除異己的刀兵之人。

    應當盡數查出,一一誅絕。”

    趙普這話說的殺氣騰騰的。

    趙光義也深有同感。

    只是此前高懷德幫他分析過裡面的利害關係,他深知剷除了這些人的後果是什麼。

    高懷德在這個時候,站出來道:“啟奏陛下,此事臣已經查明,乃是一批潘氏舊部,為了幫潘仁美報仇,叛逃出了軍伍,私自勾連遼國所為。

    老臣負責接管潘氏舊部,卻沒想到弄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老臣難辭其咎,懇請陛下降罪。”

    趙光義明明知道其中的問題所在,但他不得不配合高懷德演戲。

    “竟有此事,潘仁美這個惡賊,當真是為禍社稷的大賊。即便是死了,也要霍亂江山。即可命西北駐軍,剿滅這一股叛軍,將他們盡數誅滅,以慰雁門關上兩萬忠魂的在天之靈。”

    趙光義又對曹彬說道:“曹愛卿,你速速從西北調遣兵馬,進駐雁門關。朕不想再被一群蠻子威脅。叛軍能再西北之地橫行無忌,想必西北其他諸軍中,應該也有潘賊舊部。朕命你徹查此事,該殺的就殺,該換的就換。

    再發生此等大事,朕唯你是問。”

    “陛下~”

    宋琪想說話,卻被趙普給瞪回去了。

    老奸巨猾的趙普,如何看不出皇帝和將門之間的貓膩?

    既然人家暗中已經達成了協議,那就最好憋插嘴。

    現在藉機打壓將門,明顯不是一個好時機。

    同時,趙普感覺到宋琪這貨智商有點欠費,之前庭舉他當參知政事,有些考慮的不周到。

    曹彬瞧了趙光義一眼,見趙光義沒有搭理宋琪的意思,就施禮道:“臣遵旨。”

    趙光義又看向趙普,道:“趙愛卿,這些個狂僧們進京,胡亂宣揚一起,導致民間流言四起,沸沸揚揚的。你需要主持此事,盡快的張榜,將楊業將軍雁門關大捷的事情告知給百姓。

    讓百姓都知道此事的真相。且不可當他們再以訛傳訛,引起民憤。”

    趙普拱了拱手,“臣遵旨。”

    趙光義擺了擺手,道:“其他人先回去吧。曹愛卿和趙愛卿留下。”

    文武百官們沒料到,此事沸沸揚揚的,鬧到垂拱殿上,居然如此草草了結。

    他們一個個各懷心思的離開了垂拱殿。

    一部分的將門武將,下意識的簇擁在了高懷德身邊。

    待到文武百官們全都離開以後,趙光義又趕走了垂拱殿內的宮娥和宦官,只留下了王繼恩伺候在身旁。

    趙光義命王繼恩給曹彬搬了一個椅子,待到曹彬坐定以後,他才開口。

    “曹愛卿,趙愛卿,這滿朝文武,朕能信得過的,就只有你們二人了。也唯有你們二人是真心的為國辦事的。”

    曹彬和趙普對視了一眼,同時起身施禮,“臣惶恐。”

    趙光義往下壓了壓手,道:“兩位愛卿坐下,不必拘禮,把這當成一個家宴即可。”

    曹彬和趙普坐下。

    趙光義沉聲道:“曹愛卿,西北的軍事,朕以往很少過問,幾乎都交託到了將門手裡。如今卻出了這大的紕漏。朕心裡很不安。所以朕決定了,以後西北的軍事,朕要細細過問,同時朕準備挑選一位重臣,去西北坐鎮。”

    曹彬愣了愣,沉聲道:“陛下吩咐就是了。臣一切都聽陛下的。”

    趙普沉吟道:“陛下準備派誰去西北?”

    趙光義道:“呂端。”

    趙普沉吟了片刻,略微點頭道:“呂端此人,小事糊塗,大事不糊塗,又頗具才幹,為人正直。由他去鎮守西北,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君臣三人評價了一番呂端,確認了呂端去鎮守西北這件事。

    良久,趙光義突然道:“兩位愛卿,你們覺得楊延嗣此子如何?”

    曹彬愣了愣,問道:“陛下為何有此一問?”

    趙光義淡然笑道:“據皇城司的探子回報,楊延嗣此子,在此次雁門關戰役裡的表現可是很搶眼的……”

    曹彬聞言,失聲笑道:“他一個介文官,在雁門關,也就耍耍嘴皮子而已,還能幹什麼?”

    趙光義搖頭笑道:“曹愛卿啊!你不瞭解你這位女婿啊!此番在雁門關,他可是率領一千人,衝向了有五萬多大軍守護的耶律休哥的車架,並且重傷了耶律休哥。

    如此勇猛,只怕大宋軍中也難找吧?

    他的詩詞歌賦,冠絕大宋;他的武藝,有萬人敵之姿。

    如此人物,大宋只怕也是獨一份吧?”

    曹彬陪著笑臉,尷尬的道:“臣整日裡忙於軍務,還真的沒太關注此事。”

    趙光義又笑道:“那就不說此事了。說一說這一次狂僧們在汴京城裡報捷的事兒吧。朕總是覺得這裡面有你這位好女婿的影子。

    他下手可真狠,差點讓朕下不來台。

    你說說,他從朕手裡要走銀、夏、勝三州,是不是準備藉著苯教的力量,讓楊家東山再起。

    順便,學一學折家,聽調不聽宣?”

    曹彬聞言,猛然站起身,惶恐道:“陛下,此事未必和楊延嗣有關吧?那個寶言上師,在黨項能夠調動那麼多兵馬,肯定不是什麼笨蛋。也許這是他的主意也說不定。

    這天底下,可不是只有楊延嗣那個小子是聰明人。”

    趙普藉機插話道:“老臣也覺得此事應該和楊小子無關,想必是那苯教的大喇嘛,在黨項的地盤上被李繼遷壓的喘不過氣。所以早開始謀劃銀、夏二州的地了。

    只是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直到雁門關戰事爆發,楊七又求到了門上。所以他們就藉機順水推舟。

    再說了,就算那個小子參與到了此事裡,頂多也就是想藉機讓楊家東山再起而已。

    在這件事裡,他應該算不上主謀。他還沒有這個本事。

    如果真是這樣,對朝廷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等到楊家東山再起,陛下必定能多一支能征善戰的忠勇之士。

    此番雁門關的戰役,就能看出楊家對陛下的忠心。

    而且,苯教若是真的從遼國和黨項手裡拿下了這三地。對朝廷來說更是一件好事。

    有楊家在中間做橋樑,咱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掠奪他們的成果。

    然後繼續給他們劃撥地盤,讓他們繼續去跟黨項和遼國戰鬥。

    讓他們三方消耗,咱們在中間坐收漁利。”

    趙光義眼前一亮,朗聲笑道:“還是趙愛卿看的透徹,若真是如此,對朝廷來說確實是一件好事。反正黨項和遼國的土地多得是,咱們可以一直給他們劃撥下去。”

    趙光義和趙普二人朗聲大笑,他們都對這個想法很有興趣。

    當然了,如果給他們一本,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後來崛起的西夏、青唐,就是他們這麼放縱起來的。

    曹彬瞪著眼睛,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

    這兩個人在他面前明目張膽的算計自己的女婿,難道當自己不存在嗎?

    真當自己聰明嗎?

    曹彬覺得,他要是把楊七給他的計畫書甩在這兩個人臉上,他們肯定笑不出來。

    憨笑之餘,趙光義說道:“這小子雖然做的事兒都是在為大宋謀福,其中夾雜一些私心,朕也可以當看不見。只是他年紀如此小,就這麼肆無忌憚的欺到朕頭上,不教訓一下,朕心裡不安。”

    趙普沉默了一下,道:“陛下剛才不是擔心呂端去了西北,一時半會兒打不開局面嗎?不如就派這個小子去西北如何?”

    趙光義愣了愣,大笑道:“代州知州這個職位如何?”

    代州知州?

    雁門關就在代州,而代州最大的屯軍火山軍已經全軍覆滅了。

    代州附近的全都是楊家的仇人。

    把楊七放在代州,沒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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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7章 代國公

    曹彬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再戴在垂拱殿了。

    曹彬起身,拱手道:“西北的軍務,臣會盡快整理出來,交給陛下的,臣先行告退。”

    趙光義讚許的點了點頭,他留下曹彬,主要就是為了通過曹彬,間接或者直接的控制西北的兵權。

    曹彬並沒有拒絕,這讓趙光義很開心。

    “啪啪啪……”

    趙光義撫掌,王繼恩悄然出現在垂拱殿內。

    趙光義吩咐道:“王大伴,去歲南國進貢了一柄金柄牛角刀,你去取來,送給曹愛卿。”

    曹彬聞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很想告訴趙光義,你口中金柄牛角刀,我府上有一箱。

    然而,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反而一臉驚喜的拱手道:“臣謝主隆恩。”

    少頃,王繼恩拿著用紅綢捧著一柄金柄牛角刀出現在曹彬面前。

    曹彬拿到手裡掂量了一下,就有隨手扔掉的打算。

    這一柄金柄牛角刀,重量比他府裡的那些金柄牛角刀重了幾分,按照曹琳的說法,這東西刀柄並不是純金的,而是在外面包裹了一層金皮而已,和他府上那些純金刀柄的牛角刀,有天壤之別。

    據說楊七把這種低檔次的東西,都賞給了底層的官員,並且人手一柄。

    曹彬拿著金柄牛角刀,面色怪異的再次向趙光義謝恩,然後匆匆離開了垂拱殿。

    曹彬一走,趙光義臉上的笑意突然斂去,吩咐王繼恩給他和趙普準備了一些茶點以後,一臉惆悵的道:“趙兄,還記得當年我兄弟二人去你府上三顧茅廬的事兒嗎?”

    趙普正在細細品味宮裡的御茶,猛然聽到趙光義叫他一聲‘趙兄’,他茶點把嘴裡的茶給噴出來了。

    這是有事兒要說,而且還是大事啊!

    自從趙光義登基以後,這是第二次稱呼他為‘趙兄’了。

    第一次,是在他登基之處,汴京城裡謠言四起的時候。

    當時,趙普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叫做‘金匱之盟’。

    這一次,趙光義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趙普收斂了心神,不動聲色的嚥下了口中的茶水,輕輕把茶水放在了桌上,笑道:“陛下說笑了,什麼三顧茅廬的,老臣可擔當不起。”

    趙光義奉承道:“當的起,當的起,劉備那個大耳賊,只是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而朕和先帝,卻都擁有整個中原。

    趙兄以宰執的身份,輔佐先帝和朕兩位皇帝。

    趙兄比起那諸葛臥龍,還要強上三倍。”

    一般人若是聽了趙光義這奉承的話,估計早都飄飄然了。

    趙普卻一點兒也沒飄,反而眯起眼,一臉謹慎。

    他躊躇了一下,試探的問道:“陛下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趙光義閉上雙眼,沉重的點了點頭,感慨道:“將門欺人太甚了。”

    趙普一下子就聽懂了趙光義話裡的意思了。

    此次雁門關的事兒,將門的人確實做的有些過分了。

    別人或許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可是趙普卻洞若觀火。

    趙普慎重的問道:“陛下欲以何為?”

    趙光義端起茶杯,請趙普一起飲茶。

    趙普端起茶杯,隨意的敷衍了一下,又重新把目光投在了趙光義身上。

    趙光義喝光了茶杯裡的茶,沉默了良久,低聲道:“先帝在位的時候,設了一場夜宴,收繳了將門手裡所有精銳的兵權,並把他們編成了禁軍。

    你說朕能不能效仿一下,也設一場夜宴,收繳了將門手裡所有的兵權,把地方廂軍,編成各地屯軍?”

    趙普瞪著眼珠子,面色驟變。

    “陛下,萬萬不可。”

    趙光義皺眉道:“先帝做得,朕為何做不得?”

    趙普在矮幾上挑選了一盤糕點,指著裡面的杏仁酥,道:“陛下,這兵權,就像是這杏仁酥。當年先帝在位的時候,大權在握,實力夠強。所以,他從這盤子裡拿走杏仁酥,將門雖然心裡不舒服,但也只能忍讓。”

    趙普隨手把盤子裡的杏仁酥,拿的只剩下了兩塊,然後指著這兩塊杏仁酥,又道:“恕老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陛下雖然已經登基了八年了。可是這根基和權力,比先帝還差一點兒。

    如今陛下要強行從這盤子裡,奪走最後的兩塊杏仁酥。

    到時候,盤子裡空了,將門沒得吃了,您猜他們會怎樣?”

    趙光義面色凝重得說道:“舉兵!造反!”

    趙普鄭重的點頭,“所以,掠奪將門最後兵權的事兒,陛下不能做。”

    “嘭!”

    趙光義惱怒的拍桌,“可是朕不甘心,朕不甘心讓將門騎在朕的頭上胡作非為。就拿這一次雁門關的事兒說。若不是有黨項流民的兵馬急時增援,只怕現在雁門關已經落到遼人手裡了。”

    趙普撫摸著鬍鬚,陷入了沉思。

    半晌,趙普抬頭,沉吟道:“陛下想要削弱將門手裡的兵權,也不是沒有辦法。”

    趙光義一喜,道:“什麼辦法?”

    趙普躊躇,“這個辦法可能會死很多人……”

    趙光義毫不掩飾的說道:“只要死的不是禁軍和朕治下的百姓,旁人死多少,朕都不會在意。”

    趙普幽幽說道:“將門在雁門關,用了一招借刀殺人。”

    趙普話說到了這裡,就閉口不言了。

    任憑趙光義如何催促,趙普都不說話。

    僵持了許久以後,趙光義只能打發趙普出宮。

    趙普一走,趙光義皺著眉頭問身旁伺候的王繼恩,“王大伴,你說說,剛才趙老匹夫的話是什麼意思?”

    王繼恩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不確定的說道:“老奴覺得,趙相公的意思應該是……遼國這把刀,足夠快。”

    “遼國這把刀,足夠……”

    趙光義重複了一下,說到了一半,頓時明白了。

    “遼國這把刀,確實夠快。既然將門用得,朕也用得。”

    趙光義面色陰沉的冷笑了一聲,一個瘋狂的念頭已經在他腦海裡成型了,他一邊沉思,一邊喝罵道:“趙老匹夫越來越像個文人了,說話拐彎抹角的,還喜歡打啞謎。朕記得,當年和先帝碰見趙老匹夫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泥腿子。”

    王繼恩咧著嘴,弓著腰,笑呵呵的說道:“趙相公如今可是文官之首,自然也得有一點兒文官該有的樣子。”

    趙光義沉吟著,點了點頭,隨意的擺手道:“朕記得南國送來的象牙玉雕裡面,有一件觀音像,回頭派人去送到趙府,說是朕的賞賜。”

    ……

    宮門外。

    趙普擺著衣袖,剛出宮,就瞧見了在門外刻意等候他的曹彬。

    趙普和曹彬也算是老交情了,說話也不客套。

    “曹賢弟,你在等老夫?”

    曹彬點了點頭,面色凝重的對趙普道:“恐怕要出大事了,你我要早做準備。”

    趙普愣了愣。

    大事?

    莫非剛才他在垂拱殿內跟趙光義說的話,曹彬已經知道了?

    這不可能啊!

    那就是,趙光義已經和曹彬商量好了如何對付將門,之前在宮裡只是在試探自己,或者說在試探文官們的態度?

    那也不可能。

    曹家也在將門之列,他也許會出賣將門的利益,但絕不會出賣將門的根基。

    趙普吃不準曹彬口中的大事究竟是何事。

    所以,他面色陰晴不定的問道:“什麼大事?”

    曹彬沉聲道:“楊延輝失蹤了……”

    “楊延輝?!”

    趙普瞪大眼睛,愕然道:“楊家四小子失蹤了?”

    曹彬鄭重的點頭,道:“從目前得到的消息來看,有可能已經死了。”

    趙普目瞪口呆,驚愕道:“那可要……捅破天了……”

    趙普和楊七接觸的不多,可是他也明白楊七睚眥必報的性格。

    自從楊七入朝為官以來,基本上對楊家有敵意的,或者露出了敵意的人,都被楊七狠狠的懲戒了一番。

    這其中不乏高門大戶,甚至皇子龍孫。

    當然了,這還是在楊家的人員沒有造成損傷的情況下。

    如今楊家丟了一個人,而且很有可能已經死了。

    這下子,楊七要不鬧個地覆天翻才怪。

    趙普面色凝重的道:“確實應該早作準備。你我再找一些同僚,明日上朝的時候,議一議雁門關一戰,楊業的功績,順便為楊家多爭取一點兒賞賜。希望這樣能安撫一下那個小子。”

    兩人商量過後,便立馬坐上轎子,走街串巷的聯繫自己相熟的朝臣。

    次日。

    早朝。

    趙普聯合曹彬,一起奏請,封賞雁門關有功的將士。

    宋琪、呂蒙正、李沆等諸多文臣跳出來反對。

    高懷德、李守恩等諸多武將也跳出來反對。

    甚至,有人還重提舊事,揚言要治罪楊家。

    幾番口水仗以後,以趙普和曹彬聯盟獲勝告終。

    同時,趙光義也當場任命了呂端為西北十六州的承宣使。

    並且,讓呂端帶著冊封雁門關上有功將士的詔書,即刻啟程前往了雁門關。

    同時,呂端還獲賜了虎符和三衙的調令。

    呂端出了汴京城,一路上快馬加鞭趕往汾州。

    他必須先到汾州,調遣李繼隆所率領的下四軍的禁軍的一支,入駐雁門關。

    趙光義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並沒有派遣朝廷上的老將鎮守雁門關,也沒有讓任何一支廂軍入駐雁門關。

    反而調遣了下四軍的禁軍,同時也安排了李繼隆這個職位不高,且沒有出色戰績的將軍。

    對此,朝廷許多人提出了反對。

    為了剔除這些個質疑聲,趙光義想了一個妙招。

    他在雁門關設置了一個雙保險。

    在李繼隆守衛雁門關的基礎上,他又命令了大同軍駐守在了雁門關後方的代州。

    同時,為了增強大同軍的戰鬥力。

    趙光義給大同軍提升了兵額和糧餉。

    大同軍節度使是楊業,有楊業這位忠勇的老將軍幫著李繼隆守著後背,李繼隆任職雁門關守將,就不再那麼薄弱了。

    呂端到了汾州,向李繼隆宣讀了趙光義的聖旨詔書。

    想打仗,想立功,已經想瘋了的李繼隆,二話不說,立馬整合了軍隊,立即開拔了。

    呂端哭笑不得的帶著李繼隆連夜趕路。

    李繼隆的心思,他瞭解。

    李繼隆所在的李家,原本也算是頂級的將門,可惜老李去世的早,沒有扶李繼隆一把。

    所以李繼隆征戰多年,已經三十多歲了,還遊走在武將的底層。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了一個光耀門楣的機會,他怎能不高興,怎能不急切?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縣穿州。

    三天以後,到達了雁門關。

    呂端擺出了儀仗,在雁門關內的守將府,宣讀聖旨。

    呂端大馬金刀的站在守將府的演武場,楊業擺設好了香案,單膝跪地,等待呂端宣讀聖旨。

    楊五還在昏迷。

    楊七以身受重傷為由,直接在地上坐著。

    “詔曰:今歲正月初十……”

    呂端中氣十足的喊了半天廢話,才道:“擢升,雁門關守將、唐龍縣公楊業,爵代國公、勳上柱國、加賜鎮國大將軍、加賜太子太保銜。

    令代國公楊業,即日起,回京覆命。

    擢升,代州刺史楊延輝,爵唐龍縣伯、勳上輕車都尉、加賜忠武將軍。

    擢升,代州團練使楊延德,爵中牟縣伯、勳輕車都尉、加明威將軍。

    令中牟縣伯楊延德,任職大同軍副都指揮使,即日起,代判大同軍一切事宜。

    擢升,火山軍全體將士,加官三級。左遷大同軍任職。

    火山軍撫卹銀,一律以加官三級賜下。

    ……”

    呂端洋洋灑灑又宣讀了半天,才笑眯眯的對楊業道:“代國公,接旨吧。”

    老楊恭敬的施禮,道:“臣楊業,接旨,謝主隆恩。”

    楊七當即就要起身,卻見呂端從懷裡又掏出了一卷聖旨,笑眯眯的盯著楊七。

    “左正言楊延嗣,接旨吧。”

    楊七愣了愣,不情願的又噗通一聲做到在了地上。

    只見他做到地上,立馬就嚷嚷道:“呂端,你也別給我雲裡霧裡的念一堆那些虛的東西,直接就說陛下對我的懲處就刻意了。”

    楊七頓了頓,鄭重的道:“我很忙的。”

    老楊當即臉色一黑,喝斥道:“逆子,不得無禮。”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8章 收家將?

    老楊依舊是與人為善的性子,他陪著笑臉,對呂端道:“呂大人,小兒說話雖然莽撞了一些,但並無對聖旨不敬之意。”

    呂端握著聖旨,莞爾一笑,道:“下官當不起代國公大人之稱,代國公喊我一聲呂端即可。”

    呂端撇了一眼像是無賴一樣癱坐在地上的楊七,哭笑不得的道:“下官在汴京的時候,和嗣仙人打過幾次交道。深知嗣仙人的秉性。所以代國公不必解釋,下官都明白。”

    老楊瞧著呂端似乎對楊七沒有敵意和惡意,才放心的點了點頭,然後回頭狠狠的瞪了楊七一眼。

    楊七毫不示弱的瞪了回來。

    呂端見狀,愣了愣。

    瞧這父子之間,相處的不是很和諧……

    “咳咳咳……”

    呂端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老楊和楊七父子二人瞪來瞪去的遊戲。

    “詔曰:今……”

    又是一堆沒用的廢話,即便是楊七揚言不想聽,可呂端卻不得不念。

    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半晌後,才輪到了正事。

    “左正言楊延嗣,擅離職守,罪大惡極。朕念及你是初犯,又看在楊家與國有功的份上,饒你一次。

    現,左遷楊延嗣為代州權知州、代判大同軍監軍。望你能恪盡職守,謹慎行事,造福一方。他日回朝,必定重用。”

    呂端宣讀完了聖旨,笑眯眯的盯著楊七,道:“楊知州,接旨吧。”

    楊七瞪眼道:“我不接。”

    呂端一手拿著聖旨,一手捻著鬍鬚,幽幽道:“抗旨不遵,可是要殺頭的。”

    跟隨在呂端身後的帶刀侍衛們,一個個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刷刷刷~”

    老楊臉色一黑,大聲咆哮,“你這個逆子,還敢抗旨不遵,你想氣死為父?”

    楊七冷冷的掃了一眼老楊,然後把目光投在了呂端身上。

    “讓我在代州任職,這是誰的意思?”

    呂端愣了愣,說道:“自然是陛下的意思。”

    楊七譏諷的笑道:“你手裡拿的可是蓋著中書省大印的聖旨,可不是陛下的中旨……”

    呂端乾巴巴一笑,道:“果然瞞不過你。把你留在代州,及是陛下的意思,也是趙相公的意思。”

    楊七冷笑道:“想把我留在代州,不讓我回京。這是怕我回京鬧事。”

    楊七有多能鬧事,呂端心裡是清楚的。

    畢竟,在汴京城,第一個被楊七鬧得焦頭爛額的就是他。

    楊四失蹤,趙相公把楊七按在代州,他是舉雙手贊成的。

    “楊知州,接旨吧。這一炷香之內,你若是不拿這聖旨,可就是抗旨不遵了。那本官也就不客氣了。”

    楊七站起身,走到呂端面前,接過了聖旨。

    呂端心里長出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楊七不肯接旨,然後大鬧一場,到時候可就很難收場了。

    然而,楊七拿著聖旨,幽幽說了一句,卻讓呂端剛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

    “這旨意我接了。可是當不當代州權知州,哪得看我心情。”

    楊七似笑非笑的盯著呂端,道:“我若是辭官不做了。相信朝廷的律法也約束不了我。到時候,你們誰又能阻擋得了我回京。”

    “辭官?!”

    呂端瞪著眼睛,愕然道:“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功成名就。你這麼冒然辭官,多年得付出就付之東流了。你捨得?”

    在這封建制的社會,辭官可是一件需要有大勇氣的事。

    一萬個官員裡面,只有那麼一兩個讀書讀傻了的傢伙,才有勇氣去辭官。

    畢竟,權力這顆誘人的果實,可不是誰都能拋的下的。

    楊七隨意的揮了揮手,笑道:“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功成名就?你說的那是庸才。我從讀書到現在,滿打滿算也就用了四年。而我,過了今年三月,也才二十歲而已。

    辭官不做,過個兩三年,給趙相公送點錢,到時候重新復出,輕而易舉。

    我還年輕,等得起。”

    楊七這話是狂妄了一些,但是呂端不得不承認,楊七說的句句屬實。

    人家是少年天才,得官容易,所以捨棄起來,也不會太難割捨。

    趙普貪財之名,朝野皆知。

    如今趙普身體康健,再挺一個兩三年肯定沒問題。

    以楊七和趙普的關係,到時候,送點錢,復官還真是輕而易舉的事。

    就算趙普不肯幫忙,人家也能靠著萌補的方式,重新進入官場。

    因為人家還有另一重身份。

    勳貴。

    呂端就像是吃了死老鼠一樣,心裡不自在。

    他從十歲發蒙,一直熬到了二十五歲,才考中了進士。

    如今他官居四品。

    和其他人相比,呂端是驕傲的。

    可是和楊七一比,呂端自愧不如。

    你一個官二代,還這麼優秀,還讓不讓人活了?

    呂端心裡不自在歸不自在,但他卻不能眼看著楊七掛印辭官而去。

    趙普可是給他下死命令了,一旦呂端放了楊七回京。

    那麼趙普在朝期間,呂端就別想得到陞遷。

    楊七的去留,可是關係到他仕途的,他絕不可能坐以待斃。

    “楊知州,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辭了官。大同軍怎麼辦?令兄現在陷入昏迷中,令尊這個節度使要歸京,你再辭官不做了。那誰去管理大同軍?

    這楊家要是沒了大同軍,那楊家這個將門,可就沒落了。

    難道你忍心看著楊家在你手上沒落?”

    呂端的話,對楊七沒有絲毫的影響,因為所謂的大同軍,楊七看不上。

    但是,這話卻戳中了老楊的軟肋。

    公侯萬代,這是每一個武將所期盼的事情。

    老楊也不想他死以後,楊家沒落了,然後從將門裡除名。

    畢竟,細算起來,老楊也算是一個敗家仔。

    他爹當年把家業傳給他的時候,楊家可是擁有兩州之地的一方諸侯。

    到他手裡,兩州之地丟了,他也淪為了一個馬仔。

    當然了,從國家的角度考慮,老楊是一個大義忠勇的人。可是從家族方面考慮,老楊確實是個敗家仔。

    所以,他敗家了,自然不能看著兒子再敗家。

    因為兒子能敗的家業,就剩下了楊家的軍隊了。

    一旦他死了,楊家再沒了軍隊。

    那麼楊家肯定沒落。

    “七郎,萬萬不可肆意妄為。”

    關鍵時刻,老楊服軟了,他輕聲的勸解楊七。

    楊七很想懟老楊一句,大同軍他看不上。

    不過老楊那首次流露出的殷切的眼神,讓楊七心軟了。

    終究是父子,楊七做不到鐵石心腸。

    而南國那一片家業又不能暴露,所以楊七隻能答應留下。

    “我可以答應留在代州任職權知州,但是汴京城我必須回去。哪怕幾天也好。”

    呂端面色陰晴不定,他沉聲道:“如果你只是回去幾天的話,也不是不能商量。不過,此事本官做不了主,本官要上報中書省,由趙相公批示。”

    楊七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可以。”

    當天。

    下午。

    雁門關內的一萬五千的黨項步卒,撤出了雁門關。

    李繼隆帶領著兵馬,迅速的進駐到了雁門關。

    黨項的兵馬要走,楊七免不了送一程。

    楊七順便提醒了寶言上師,讓他回去以後,立馬從西域調集人手。

    同時,楊七讓牛頭告誡初醒,暫時在山谷裡安置下,等他從汴京回來以後,再幫他們謀劃銀州。

    牛頭和寶言上師,帶著希望離開了。

    此次黨項的兵馬,幫忙防守雁門關,一粒糧食、一枚軍餉都沒領,得到的只有一個關於冊封的承諾。

    ……

    次日。

    一早。

    老楊帶著一半剩餘的火山軍軍卒,六十人,踏上了歸程。

    同時,他也帶著呂端寫給趙普,批准楊七回京的奏摺。

    呂端作為西北的承宣使,他也離開了雁門關,開始馬不停蹄的去巡視西北諸軍的情況。

    雁門關換了主人,楊七也不願意多待。

    他讓跟隨他的六十多火山軍的軍卒,抬著楊五,去代州走馬上任。

    自楊家鎮守雁門關起,代州就一直是楊家的自留地。

    所以,楊起到代州任職權知州,並沒有多少困難。

    從雁門關到代州,一路騎著快馬,策馬揚鞭的話,得花三個時辰,要是步行的話,那就得一天一夜。

    楊七抬著楊五這個傷員,所以不可能快馬疾馳。

    他只能牽著馬,帶著人步行。

    到了夜裡,一行人在山腳找了一個旅店落腳。

    旅店很簡陋,睡的是大通鋪。

    楊七一行六十人,包下了四個大通鋪。

    三個住火山軍的軍卒,一個住傷員。

    楊七晚上簡單的啃過了饅頭以後,就窩在通鋪裡看著傷員。

    火山軍剩下的軍卒們都是一個個的莽漢,打仗是個頂個的好手,卻一個個都不通醫理,也不懂伺候人。

    楊七隻見過他們伺候過一次傷員,粗暴的手段看的楊七嘴角直抽抽。

    難怪古代戰場上的傷員死亡率那麼高,這一個個的伺候人就跟謀殺一樣。

    楊七勉強受過後世教育的熏陶,懂得一些照顧病人的辦法。

    所以他就承接下了照顧病人的事兒。

    “別動~”

    楊七正在給一個比他還小兩歲的小傢伙換藥,這小傢伙受傷很重,卻不好好配合治療,趴在床上,一個勁的轉頭看楊七。

    他背上的傷口,因為他轉身用力,撐開了一絲裂縫。

    楊七趕忙取過燒酒,重新給他清理傷口。

    小傢伙頓時疼的呲牙咧嘴的。

    重新包紮以後,小傢伙受寵若驚,一臉興奮的盯著楊七,激動道:“七少爺,我以後可以叫您七爺不?”

    楊七轉身給這個小傢伙身旁的一個小老頭換藥,一邊換藥,一邊隨口問道:“七少爺和七爺,有什麼區別嗎?”

    小傢伙咧呵呵笑道:“應該……沒有吧……”

    楊七隨意的說道:“那就隨你吧……”

    躺在小傢伙身邊的小老頭,衝著小傢伙擠了擠眼睛。

    小傢伙似乎得到了鼓勵,興奮道:“那我以後能不能跟著您?”

    楊七一愣,手上的動作一停,愕然道:“跟著我作甚?”

    小傢伙昂著腦袋,義正言辭的說道:“您既然答應了讓我叫您七爺,那就說明您收下了我這個家將。我作為你的家將,自然要跟著你。”

    “轟隆~”

    突然,大通鋪的門被撞開,有兩個小傢伙也竄了進來,面紅耳赤的喊道:“七爺,您也收下我們吧。”

    大通鋪裡,清醒著的傷員,一個個都跟著起鬨。

    “小狗崽子們,年紀不大,心眼不小。居然想攀上七少爺。”

    “臭小子,鬼心眼真多。”

    “七少爺可不是隨便收家將的人。你去汴京城裡問問,想當七少爺家將的人,能從汴京城排到雁門關,而去各個身手了得。其中不乏武功高強,卻又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你們說說,你們有什麼值得七少爺看上的,收你們當家將。”

    “……”

    小傢伙們臉色漲的通紅。

    躺在床上的那個,極力辯解道:“我們本事也不小,在雁門關一戰中,我們三個人加起來,殺了十幾個敵人。”

    有一個楊府的家將幽幽說道:“只會殺人的家將,可不是好家將。好的家將,不僅得會殺人,還得懂得兵法謀略。家主若是上了戰場,關鍵得時刻。家將就是戰場的基層將校。

    如此,家主才能靈活的指揮軍隊作戰。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必須忠心。”

    小傢伙聞言,大聲的喊道:“我們當然忠心了。我們在戰場上,可以幫七爺擋箭。”

    一句話,讓大通鋪裡調笑的傷員們都愣住了。

    他們也不再開口調笑三個小傢伙了。

    擋箭。

    這兩個字在軍中有特殊的意義。

    因為,願意幫你擋箭的人,都是兄弟,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楊七抬手在小傢伙光禿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哭笑不得的道:“你們才多大,懂什麼叫家將?再說了,我一個文臣,要什麼家將?”

    三個小傢伙聞言,垂頭喪氣的低下頭。

    正在被楊七上藥的小老頭突然開口了。

    “七爺,您是做大事的人。身邊自然得有人跟著。在汴京的時候,您身邊有落葉跟著。在代州,您身邊也不能沒人使喚。

    小老兒是看著您長大的,知道您的秉性,這三個孩子,跟著您不會吃虧的。這孩子,是為了幫我這個老頭子擋槍,才受傷的。

    小老兒瞧著,這三個小傢伙心眼挺好,人品也沒得挑。

    您就當給小老兒一個面子,哪怕不收為家將,留在身邊當個侍衛跟班也挺好的。”

    楊七沉吟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罷了,且讓他們跟著吧。至於收不收家將,看他們以後的本事吧。我身邊的家將,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19章 糜爛的代州

    旅店這晚過後,楊七身邊就多了三個小尾巴。

    二狗子、種衡、狄三郎。

    二狗子的名字聽著有些彆扭,所以楊七強硬的給二狗子改了名字。

    楊順。

    這就是二狗子的新名字。

    種衡這個小傢伙,有點兒身份背景。

    他爺爺居然是大宋有名的大儒种放。

    按理說,有一個大儒的爺爺,種衡走文官一途,應該是順風順水的事兒。

    然而,這個小傢伙天生叛逆,不喜文,偏好武。

    瞞著家裡人,偷偷的進入到了雁門關,並且成功的加入到了火山軍中。

    狄三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傢伙,沒有什麼背景,也沒什麼讓人值得去主意的地方。

    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路上隨便碰見的行腳的漢子一樣普通。

    有著三個小傢伙跟著,楊七次日的行程,變得不在寂寞。

    三個小傢伙名義上是楊七的侍衛,可他們年紀小,天性未定,一路上南竄北跑的,玩得不亦樂乎。

    楊七對此,也是聽之任之,並沒有用嚴苛的軍法約束他們。

    臨近傍晚的時候,眾人終於趕到了代州城。

    雁門關大戰剛畢,代州城顯得有些蕭條。

    城外五里處的大同軍軍營破敗不堪。

    城牆上守衛的兵馬也少的可憐。

    進入城內,街道上的行人三三兩兩的很稀疏,而且大多都身有殘疾。

    街道兩旁的店舖很多,然而很多都關著門。

    開門的只有幾個酒肆和青樓。

    “嗖~”

    突然,從一個屋頂上飛下一支箭矢,射向楊七。

    “有刺客。”

    狄三郎驚呼一聲,護衛在楊七身前。

    箭矢一點不差的紮在了狄三郎腳前一尺的地方。

    “唰~”

    火山軍的軍卒們,一個個抽出腰間的長刀,把楊七團團圍住,一臉警惕。

    兩旁的店舖裡,突然探出了許多腦袋,向這邊看來。

    楊七輕笑了一聲,跳下馬背,撥開人群,走到了箭矢前,隨手拔出了箭矢,瞅著箭矢上一個陰刻的骷顱頭。

    楊七失聲笑道:“這是在提醒我,不要在代州城裡亂來嗎?”

    老葛湊到了楊七身前,低聲道:“七爺,這代州城裡,對咱們有敵意的人不少,咱們還是先回別院。別院裡安全。”

    楊七擺了擺手,淡然道:“不用。一群老鼠而已。”

    楊七看向四周,冷哼道:“一群老鼠,膽子卻不小。你們都別忘了,這代州城姓楊。而以後,這代州城就是我楊延嗣說了算。

    挑釁我?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這代州城裡,住的都是軍烈遺孀,或者是在戰場上受過傷的兄弟。”

    一道沉悶的聲音從街道深處傳來。

    楊七冷冷的一笑道:“以前我爹放任自留,任你們在此逍遙。那是看在你們在戰場上有功。但是,你們沒資格恃寵而驕。我給你們的才是你們的,但是你們沒資格從我手裡搶。以僕欺主,那就該死。”

    “難道你還能把代州城裡的人殺光不成?”

    那一道聲音又響起。

    楊七瞅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冷聲道:“你們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殺。”

    “嗖~”

    又是一道箭矢射了過來,一下子洞穿了擋在楊七面前的狄三郎的胳膊。

    楊七一下子就怒了。

    “出城,召集大同軍,進城平叛。”

    楊七讓人扶著狄三郎,挎著馬向城外撤去。

    街道深處,有一群人埋伏在這裡,一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問為首的獨眼的漢子。

    “大哥,上面讓咱們嚇唬一下他,讓他入城以後別亂來。現在咱們把人逼走了,這可如何是好?”

    獨眼的漢子冷笑道:“怕什麼?他還真能調集大軍殺進來不成。這城裡住的可都是對楊家和火山軍有功的將士。

    楊七若是敢舉起屠刀,那以後他們楊家,就別想再在西北招到一兵一卒。”

    獨臂漢子皺眉道:“可是,楊家才是代州城的主事。咱們這麼做,會不會有些不妥。”

    獨眼的漢子毫不在意的道:“楊業既然把這代州城交給了上面管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楊延嗣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他仗著自己在雁門關有點戰績,就想從咱們手裡奪權。太自以為是了。”

    ……

    代州城外。

    楊七跨坐在馬背上,臉色鐵青。

    “誰能告訴我,代州城是怎麼回事?”

    老葛苦著臉解釋道:“七爺,當年老爺投了宋,朝廷就任命了老爺當代州刺史,同時任職大同軍節度使。可是朝廷並沒有調走之前的代州的大小官員。

    老爺只擅長軍陣,不擅長管理地方。久而久之,這些個朝廷的官員們,就跟退下來的火山軍的殘兵們勾搭在了一起。”

    楊七黑著臉,道:“然後,我爹就被架空了?又不忍心對舊部出手?”

    老葛尷尬的點了點頭。

    楊七譏諷的笑道:“難怪雁門關遇險的時候,不見代州有一兵一卒的支援。”

    老葛撓了撓頭,乾笑道:“代州城裡情況複雜,咱們想要接管代州,還得從長計議。”

    楊七反問道:“我哪有時間跟他們從長計議?”

    老葛苦笑道:“七爺難道真要兵進代州城?”

    楊七淡然道:“有何不可?”

    老葛勸解道:“代州城裡可是有不少老爺的舊部,有些人的資歷比小老頭我還高。殺不得,一旦殺了,楊家以後在西北,名聲就臭了。”

    楊七氣笑了,“難道不殺,楊家的名聲就會好?有這幫以僕欺主的東西在,你覺得楊家在西北還有什麼好名聲?

    還有,你覺得我不殺他們。他們就能好好的過下去?

    朝廷派了呂端到西北是為了什麼?整頓軍務,順便監督政務,一旦讓他看到了代州這個德行,你覺得他會袖手旁觀?

    他手裡可是有朝廷賜下的虎符,可以在西北調動十萬以上的兵馬。

    到時候他兵臨代州城。你覺得城裡的人,除了死路,還有其他的路走嗎?”

    老葛目瞪口呆,愕然道:“呂端手裡有兵符?”

    楊七翻了個白眼,道:“當然。”

    老葛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道:“屬下明白了。”

    楊七意味深長的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在代州城裡也有不少的兄弟在。給你們一天時間,去告訴他們,帶上家眷,到大同軍軍營集合。一天後,我就要進攻代州城。到時候,敢於抵抗的人,一律斬殺。”

    老葛愕然,瞪著眼,道:“您怎麼知道?”

    楊七翻了個白眼,道:“如果沒有你們的兄弟在,你會幫他們說好話?”

    老葛臉色一紅。

    楊七離了代州城,直奔城外的大同軍軍營。

    同時,他派出了楊順,前去雁門關,調集正準備撤退的扎馬合部的兩千人馬。還派出去了種衡,讓他去把寇准招來。

    當初楊七通過手段,把寇准安排到了代州下面的小縣任職知縣。

    如今,也到了用上這步棋的時候了。

    楊七帶著剩下的人到了大同軍軍營的門口。

    瞧著破破爛爛如同難民營的的大同軍軍營,楊七眉頭緊鎖。

    在此之前,楊七覺得,永寧軍的軍營是他見過最爛的軍營。

    直到看到了大同軍的軍營,楊七才意識到,什麼叫做沒有最爛,只有更爛。

    大同軍的軍營,連營寨都沒有。

    所有的兵卒們都住在一間間年久失修的土坯房內。

    老弱病殘的軍卒們,一個個躺在太陽底下,面黃肌瘦的哀嚎著。

    年輕的則湊在一起,賭博,抓蝨子。

    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只有角落裡簡陋的鐵匠鋪。

    只不過,鋪子裡的鐵匠們,在把一柄柄生鏽的兵器,丟盡熔爐裡,化成鐵水,打造成一柄柄的農具。

    些許和營地裡的軍卒們不同的代州百姓,三三兩兩的圍繞在鐵匠鋪前,挑選農具。

    “這裡那是軍營,根本就是一個渣滓營。”

    楊七咬牙切齒的進入到了營地內。

    火山軍軍卒們排著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進入到營地內。

    立馬引起了營地裡一些當官的主意。

    有個八字鬍的傢伙,斜帶著范陽笠,搓著身上的污泥,邁著八字步,移到了楊七等人面前。

    “幾位火山軍的好漢,你們到咱們大同軍軍營來作甚?”

    八字鬍的漢子,搓了搓胳肢窩的污泥,還忍不住拿出來手,嗅了嗅,然後樂呵呵的問道。

    包紮了傷口的狄三郎,站的筆直,他喊道:“我等乃是奉命來接管大同軍的。”

    “接管大同軍?”

    八字鬍的漢子,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樣,仰頭大笑。

    他也不理會狄三郎,而是邁步到了楊七面前。

    “瞧你的模樣,應該是上面派遣下來的官兒。給你說句實話,回去吧。大同軍這種地方,不是你這種小傢伙能來的。

    我知道火山軍在雁門關損失慘重。你們想在大同軍裡挑選精壯們,去彌補火山軍的空缺。

    不過,咱們大同軍,已經很久沒收過精壯的漢子了。

    現在在這裡,都是一群老弱病殘,或者就是一群兵痞。”

    楊七似笑非笑道:“我只是想在大同軍裡,混一份餉銀而已。”

    八字鬍的漢子咧嘴笑道:“來這裡混餉銀,你可真會說笑話。兄弟們已經都一年多沒見過餉銀了。據說兄弟們的餉銀,都被楊大將軍拿去補貼他的親軍火山軍了。

    你來這裡混餉銀,可是來錯地方了。”

    “胡說。”

    老葛義憤填膺的道:“老帥從未動用過大同軍的任何一份軍餉。朝廷派發給大同軍的軍餉,全都按時送到你們這裡了。”

    八字鬍的漢子攤了攤手,道:“可是上頭說,軍餉都讓楊大將軍拿走了。所以才沒餉銀發給大家。至於你們誰說謊,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楊七所有所思的問道:“那麼現在大同軍的軍中參軍是誰?”

    八字鬍的漢子道:“楊參軍,據說是城裡管事楊保的侄子。”

    八字鬍的漢子說完這話,又賊兮兮的湊到楊七身邊,低聲道:“據說這楊保管事,是楊大將軍的私生子。所以,即便是他們貪墨了餉銀,你最好也別去惹他們。人家上頭有楊將軍罩著,你這種小官兒得罪不起。”

    “哈~”

    提到楊保這個人,楊七有點兒印象。

    此人貌似以前不叫楊保,而是叫錢保,後來為了巴結老楊,特地改姓叫楊保。

    每年逢年過節的時候,府上總會收到這個楊保送來的不少的禮物。

    那麼細細一想,代州如此糜爛,八成跟這位名叫楊保的傢伙脫不了干係。

    只是,楊保是老楊私生子,這話從何說起?

    “我久居京城,可從沒聽說過楊將軍,還有一位私生子。”

    楊七好笑的說道。

    八字鬍的漢子咧嘴笑道:“正是因為你沒聽說過,所以才是私生子。如果你聽說過了,那可就是楊家正牌少爺了。”

    漸漸的,許多人都注意到了楊七一行,大家也湊了過來。

    有人在聽到了楊七和八字鬍漢子對話以後,就插話道:“如果楊保不是楊大將軍的私生子,他怎麼可能在代州城裡胡來,而無人管束呢?”

    “對對對,你既然是從京城裡來的,那在京城肯定有不少關係。你最好托個關係,把你從這個地方弄走。這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待的。”

    楊七淡然笑道:“弄走?走不了啊!皇帝陛下和宰相兩個人都給我下命令了,讓我在代州待著。”

    “吆喝~”

    一下子,這些人瞎起鬨了起來。

    “瞧你年齡也不大,官也大不了多少。你居然還能被皇帝和宰相兩位親自下令弄到代州,是不是你在京城裡得罪什麼人了?”

    楊七聳了聳肩膀,道:“以前弄死過潘家一家,他們害怕我回了京城又弄死更多人。所以才讓我到代州來。”

    “吆喝,小後生,牛皮吹的挺大啊。”

    “弄死潘家?你以為你是誰?拜託你吹牛之前也先打聽打聽。”

    “……”

    楊七擺了擺手,壓下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聲音,然後朗聲道:“你們能不能幫我傳個話?”

    八字鬍的漢子一臉鄙夷的瞪著楊七,道:“傳什麼話?”

    西北的漢子,為人都直爽。

    對於大庭廣眾之下吹牛皮的人,他們打心眼裡瞧不起。

    楊七淡然笑道:“一炷香之內,我要在點將台見到所有大同軍的人。凡是不到的,趕到傍晚之前,都給我滾出大同軍營地。”
q781009 發表於 2019-8-2 23:30
第0420章 雷厲風行的整頓

    楊七一言出,現場大同軍軍卒們嘩然。

    八字鬍的漢子,一臉驚愕的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就算是大同軍節度使楊大將軍親自來了,也不敢說這話。”

    以大同軍的糜爛程度,楊七鬧這麼一出,滾出軍營的人數可能就不止一兩百人了,甚至有可能過千。

    這些人一旦被趕出了軍營,肯定會鬧事的。

    一個弄不好就會造成兵變的。

    楊七毫不在乎,盯著八字鬍漢子說道:“你可以不幫我傳話,你們也可以不在乎我的命令。但是違背我命令的人,我會毫不猶豫的執行軍法。”

    楊七掃了一眼圍在他身邊的漢子們,冷冷的說道:“我不介意把你們全部掃地出門。因為我隨時能調來更強的兵馬代替你們。如果有人敢鬧事,我也不可以殺一個屍山血海。”

    八字鬍的漢子瞧著楊七不像是說假話,他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楊七撇了他一眼,然後喝道:“狄三郎,把我的旗掛到點將台上去。”

    狄三郎領了命令,背著一桿大旗,匆匆的跑到了點將台上。

    少頃,一張黑底紅字,鑲金邊的‘楊’字大旗就掛在了點將台上。

    “楊家本家的人……”

    黑底紅字,是楊家本家令旗的標誌。

    這可是老楊在西北三十年打出來的標誌,西北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楊家本家來人了,快去通知校尉。”

    一下子,圍在楊七身邊的漢子們一哄而散。

    楊家在西北各軍中,還是很有威信的。

    雖然大同軍的軍卒們被‘楊家’坑的不輕。

    但是在瞧見了楊家本家的旗幟,他們還是很畏懼的。

    畢竟,在名義上,他們是歸楊家統領的。

    楊七瞧著整個營地因為他的到來而雞飛狗跳的,暗自搖了搖頭。

    狄三郎已經從點將台回到了楊七身邊,他牽著楊七的馬,走向點將台。

    楊七直接騎馬上了點將台。

    六十多人的火山軍軍卒們,守衛在點將台四周。

    然而,大同軍營地裡,陸陸續續的趕到了點將台下,一個個歪七扭八的站著。

    當然了,還有衝著這邊探著腦袋張望的。

    一炷香的時間並不長。

    一炷香時間一到。

    楊七當即下令,封鎖了點將台。

    再想進入點將台校場的人,全被攔下了。

    楊七掃了一眼點將台下的大同軍兵馬,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大同軍的編制是三萬人。

    可是台下的人群,滿打滿算才到五千。

    其中稍微強壯一點兒的男丁,不到兩千人,剩下的全都是老弱病殘。

    “駕~”

    一位身體肥胖的軍官,待著一頂頭盔,身上衣服歪七扭八的穿著,在他胸前,還有一件女人的肚兜隨風飄揚。

    軍官騎著馬,衝開了火山軍軍卒的封鎖,跨馬疾馳到了點將台。

    “你是那個過江龍,趕在我的大同軍營地耍威風?”

    肥胖的軍官,當即就興師問罪。

    楊七瞅著他,皺眉道:“你又是誰?”

    肥胖的軍官拍著胸膛,傲氣的喊道:“某叫錢通,添為大同軍都指揮使。楊寧是我兄弟,楊保是我乾爹。瞧你手下的裝扮,應該是火山軍的人。

    但,即便你是火山軍的人,也應該守規矩。我乾爹楊保可是楊家的人。大同軍也是由楊家管轄。

    你想在大同軍做事,也得問問我乾爹同不同意。如今你越俎代庖的,是不把我乾爹放在眼裡,也不把楊家放在眼裡。”

    “呵~”

    楊七咧嘴一笑,轉頭問老葛,道:“楊家什麼時候這麼威風了?我怎麼不知道?”

    老葛尷尬的笑道:“屬下也不知道。”

    楊七抬頭,盯著錢通,問道:“楊家什麼時候這麼威風了?我怎麼不知道?”

    錢通冷哼一聲,道:“你不知道的事兒多了。在這代州城,楊家就是王。不論你是從哪兒來的過江龍,也得給我盤著。”

    楊七眯起眼,笑眯眯的問錢通,“你的話是能代表楊保,還是能代表楊家?”

    錢通傲然道:“自然即代表我乾爹,也代表楊家。”

    楊七收起了笑臉,冷聲喝道:“我都不能說代表楊家,你算個什麼東西,可以代表楊家?”

    楊七隨手從火山軍軍卒手裡拿過了一桿大槍,奮力一擲。

    “嗖~”

    大槍如同箭矢爆射而出。

    “噗呲~”

    一下子竄進了錢通的胸膛,錢通噴出了一口逆血,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楊七一躍跳下了點將台,冷冷的盯著在地上口吐鮮血的錢通。

    “整個大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只有兩個人。你不在此列。”

    錢通嘴裡冒著泡泡,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楊七抓起了槍尾,挑起了錢通,把大槍插在了點將台上。

    錢通就像是一塊臘肉一樣,被人架在半空中,等著風乾過年。

    台下的大同軍的軍卒們早就看傻眼了。

    錢通是誰?

    楊保的乾兒子,大同軍參軍楊寧的拜把兄弟。

    在代州,也算是排得上號的人物。

    如今說殺就被殺了。

    連一句猶豫的話都沒有。

    “末將大同軍虞候章慶見過這位上官,末將想提醒上官一句,你闖禍了。”

    章慶,一個三十歲的漢子,長了一張馬臉,瘦瘦弱弱的。

    楊七隨手拍了拍衣袖,淡然道:“你不必為我擔心。現在,咱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就是大同軍新任的監軍。在楊延德這個指揮使未接掌軍權之前,大同軍內的一切事務,全部都由我掌管。”

    “監軍?”

    章慶和其餘的將官也是一愣。

    監軍,那可都是皇帝的人。

    難怪他敢如此肆無忌憚的在軍中殺人。

    只是,自大同軍成立起,一直都屬於楊家管轄。

    朝廷也從未派遣過任何監軍,也不會派遣監軍。

    怎麼就突然冒出了一個監軍了?

    難道是楊家把大同軍交給了朝廷?

    一時間,軍中的將士們紛紛暗地裡揣測。

    楊七才懶得去為他們解惑,甚至也沒有向他們通稟姓名。

    吩咐狄三郎把他大同軍監軍的印信給幾位將官們眼看了一下,打消了他們對自己大同軍監軍身份的疑慮以後。

    楊七開口問道:“章慶,你告訴我。三萬編額的大同軍,現在真正有多少人?”

    章慶苦著臉,道:“不到一萬五……”

    楊七瞳孔一縮,差點當場罵人了。

    三萬編制的大軍,居然少了近一半。

    楊七黑著臉,道:“很好……現在,你們四位校尉,開始從在場的這些人裡面抽調你們的下屬。抽調完成後,準備執行本監軍的第一條軍令。”

    章慶四人愣了愣,心裡雖然有疑惑,但還是照著楊七的說法去做了。

    一會兒,他們就抽調出了兩千人。

    楊七大致上瞧了一下,他們四人抽調的軍卒,都是在軍中年齡偏中等的。

    而對於那些個太老的或者太年輕的,反而沒人要。

    楊七沉悶了片刻,就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竅。

    大同軍中太老的,已經沒有戰鬥力了。

    太年輕的純屬在大同軍中混日子,沒啥本事。

    只有那些個年齡大一點,身體偏強壯的,在軍伍上混的時間長,應該參加過不少戰事,勉強還有戰鬥力。

    楊七皺著眉頭,他覺得那些個年輕的,有點浪費了。

    “老葛,你帶人去挑選年輕力壯的。”

    又一輪挑選下來,年輕力壯的挑選了八百多人。

    剩下的,全部都是老弱病殘。

    面對這些老弱病殘,楊七毫不猶豫的給他們直接編了一個農墾兵團。

    一股腦的把這些人全部打包,去種地,去自給自足。

    而這些人的統領,就是火山軍軍卒中,年齡比較大的人。

    這些人在軍中的功勞都不小,在汴京城裡的莊子上也有些良田,對農活也很精通。

    五千多的大同軍軍卒,被安排完畢以後。

    楊七毫不猶豫的對章慶四人下達命令。

    “剛才進門的時候,我說過。一炷香之內不到點將台的,全部驅逐出軍營。本官言必行,現在,你們就把還在營地裡混吃等死的人,給我趕出軍營去。”

    “嘩~”

    一下子,台下的將士們都炸鍋了。

    營地裡還有近七千的人馬,這些人全都趕出營地去。

    這是要鬧翻天啊!

    章慶猶豫道:“大人,把這些人全都趕出營地去,一旦他們鬧起來。咱們營地裡剩下的這些人,可鎮壓不了。”

    楊七冷聲道:“區區一群蛀蟲,有什麼鎮壓不了的。如果你們不願意驅趕他們,也可以跟著他們一起走。”

    楊七掃了一眼營地裡探頭探腦的人,又道:“敢鬧事?那很好。我正想找個藉口送他們歸西呢。你們只管去驅趕,但凡有鬧事的,可以先斬後奏。如果有聚眾鬧事的。本官不介意調集五萬兵馬,殺他一個屍山血海。”

    章慶下意識的看向楊七身旁的老葛。

    他希望老葛這位老成持重的人勸解一下楊七。

    以老葛的年齡,肯定在軍中待的時間比較長,應該瞭解兵變的可怕。

    老葛只是顰了章慶一眼,淡淡的說道:“只管照著爺的吩咐去做。以爺的手段,在這西北調集五萬兵馬,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

    章慶愣了愣。

    他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聽出了老葛話裡更深層的意思。

    爺?

    能被老葛這位火山軍老兵稱之為爺的人,能有誰?

    除了楊家的人,貌似沒有人再有這個資格了。

    一瞬間,章慶看楊七的眼神就不同了。

    楊家的人。

    楊家的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章慶都見過。

    剩下的就只有楊六郎和楊七郎。

    行事如此霸道,又能以監軍身份掌管大同軍的,只有一個人。

    楊七的身份幾乎呼之慾出了。

    章慶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單膝跪地,道:“末將領命。”

    四個校尉,帶著兩千人馬,開始從營地內往出驅趕人。

    一下子,整個營地都亂了。

    楊七讓人搬了一個凳子,就這麼坐在點將台上觀看著亂糟糟的營地。

    營地內被驅趕的人,最初的抵抗十分激烈。

    有謾罵的、有嘶吼的、有攀關係的……

    甚至,有一隊一百人的軍卒,組成了一個衝鋒的陣型,殺向了點將台上的楊七。

    其他的軍卒們也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樣,殺向了楊七。

    他們或許不知道楊七的身份,可是他們知道,營地裡的變化都是楊七帶來的。

    只要除掉了楊七,那麼一切都會恢復如初。

    然後……

    他們經歷了一場,終身難忘的戰鬥……

    到最後,他們全都畏懼了……

    一個個也不用人驅趕,全都逃跑似的衝出了營地。

    這一場,驅趕蛀蟲的軍令。

    足足持續了一個晚上。

    到了天亮的時候,營地裡的蛀蟲才被驅趕完畢。

    黎明時分。

    破曉晨光初照大地。

    望著那坐在屍山血海堆裡的楊七,所有聚集在點將台下的軍卒們,眼中充滿了畏懼。

    當五千人馬全都在點將台下集齊的時候。

    披頭散髮,滿身血痂的楊七站起身。

    “大同軍的蛀蟲已經驅趕完了。你們這些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同軍。”

    楊七環視台下的將士們,沉聲道:“我會對諸位,逐一登記造冊。諸位也將會成為第一批,終身大同軍軍卒的成員。

    而我,在這裡向大家承諾,不論你有多老。大同軍也不會拋棄你,甚至還會奉養你們,到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從即日起,大同軍的軍卒,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作戰部隊。第二個部分,叫做大同軍農墾兵團。

    所有年齡到達五十歲的大同軍軍卒,皆可以申請調職到農墾兵團。

    我給諸位配發田地、農具,讓你們自給自足,並且每個月,還會給你配發餉銀補貼。”

    “監軍威武!”

    章慶帶頭喊了一句。

    剩下的所有大同軍將士,也跟著一起高喊。

    楊七說的話,對他們而言,和天上掉餡餅沒區別。

    其實大部分的軍卒們是不信的。

    但是有章慶這位猜到楊七身份的人帶頭,大家也跟著效仿。

    楊七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需要做一件事。”

    楊七高舉拳頭,沉聲喝道:“我們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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